因此这会儿为表诚恳,杨嫣在蹙眉伤怀之余,甚至考虑要不要挤出两滴眼泪来以示真情实感。
正酝酿的时候,冉韬过来了。
突然被打断情绪的杨嫣:“……”
算了算了,便宜爹也不在跟前,哭给谁看啊。
被梗了一下的杨嫣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没什么别的了,你这么转达父亲就是。”
杨九领命告退。
这事情就这么交代完了。
但人走后,冉韬看着杨九退开的方向,突然冷笑了一声。
杨嫣不明所以:“干什么啊?”
杨九可没招他。
冉韬:“嫣嫣你说……你若是开口,他敢不敢带你走?”
杨嫣更茫然了。
走?她干嘛要走?
这神色让冉韬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伸手把杨嫣手里一直别扭捏着的、刚才装腔作势准备抹眼泪的帕子接过来,本来打算放一边桌上,结果一抖开掉了一地碎渣。
冉韬:“……”
杨嫣:“……”
杨九来的不太巧,杨嫣手里的酥点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口,盘子都让碧楼收起来了。
放没法放,但那么严肃的事情又没法一边吃一边交代,杨嫣只能先藏在帕子里面捏住了,后来“伤感”得过于投入、不小心给忘了。
听到一点类似气音的动静,杨嫣猛地抬头,将目光锁定到冉韬脸上。
他笑了吧?他绝对笑了!!
冉韬被发现之后干脆也没再掩饰,不过在杨嫣恼羞成怒之前,他倒是先一步开口,轻笑:“小娘子这习惯还没有变。”
杨嫣愣了下,“嗯?”
什么习惯?
冉韬示意了一下帕子,又示意了下里面的点心残骸。
“总爱用帕子包着点心。”
被冉韬这么一说,杨嫣倒也想起来了。最早的时候,她带着冉韬出去觅食,习惯性地这么干。
不过她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一样。”
那会儿帕子都是专门洗干净带出去当外包装的,这次真是只是意外。
冉韬倒是没反驳,点了一下头,像是认可道:“是不一样。”
视线却落向刚才杨九离开的方向。
确实不一样。
他“不敢”,所以只能看着。
想起杨九退下前恭恭敬敬低头的样子,冉韬略显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他连看都不敢看。
既然都已经给便宜爹送信了,那成婚也不急在一时,起码等杨家的信送回来再说。
按照这个时候的通信效率,起码有个把月的光景,这期间裴琢离开了卫阳。
杨嫣当然没去送。
她和这个前未婚夫没什么感情,又因为早知道“自己最后会死在对方手里”这个结局,对裴琢的做法接受程度良好。但这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个大冤种啊!裴琢干出这种事来,就算她真的是个恋爱脑,也该醒了……吧?
杨嫣不太确定地观察着碧楼。
要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这会儿应该离碧楼远远的、免得再被人设迫害,但这么多年感情在,杨嫣没法这么狠心,万一碧楼因为“我磕的CP be了”这种事暗自神伤,她总不能这时候把人置之不理。
好在一番打量下来,碧楼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因为忙着排戏的事,好像都忘了裴琢离开卫阳的具体日子,完全没了早些时候一大早就告诉她“裴五郎君来卫阳”的激动模样。
杨嫣:这是没事了吧?
今天过后,裴琢就离开了卫阳,解决了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触发人设警告的隐患,杨嫣忍不住在心底大松口气。
碧楼简直是费尽了力气,才在女郎面前表现得“一切与平常一般无二”的样子,假装没注意到小娘子的几次欲言又止。
但是等到一出了门,她就忍不住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都隐隐约约绷起来了。
——裴琢都做出了那种事情,小娘子却还心心念念,连这种日子都记得那么清楚!!
碧楼就这么想着,却远远注意到了一个人影,她连忙收敛神情。
但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就被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手,来人打量了两眼她的神情,若有所悟,叹气道:“碧楼、好姐姐,你难道还瞒着我吗?可是杨娘子又难受了?”
碧楼还没来得及摇头否认,篱莺已经接着道:“姐姐你知道的,我家主人钦慕杨娘子已久,只是早些时候以为杨娘子有婚约在身,不敢冒犯,还为此邀裴五郎君来卫阳。本是一片好意,谁知……唉~”
“便是为了杨娘子,我家主人也不会对裴郎君做什么,他怎么就、怎么……”
篱莺似是哽咽地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杨娘子重情,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也难免。我家主人不在意这些事,若是知道杨娘子心底不好受,必定是想辙带小娘子散散心,总好过咱们俩在这儿提也不敢提、问也不敢问,净做些没头脑的事。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碧楼的神情松动。
篱莺连忙趁热打铁,又接着劝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敢、冒、犯》
《不、在、意》
狗子真是好清白呢,哈哈哈哈
虽然篱莺竭力劝解, 但是碧楼最后还是没有松口。
小娘子都要成婚了,再让夫家知道她对前情念念不忘总不是好事。
正巧小娘子前些日子写的戏在西市演了,若是为了散心, 她带小娘子去看看也好。
碧楼这么提了一句,杨嫣立刻就答应下来。
她也怕碧楼闷在院子里,突然想起今天日子的特殊来。
但是路上遇到了点意外。
两人碰到了送兄长出城后回来的裴七。
杨嫣:“……”
人点儿背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往好处想,幸好遇到的是已经送人回来的裴七, 不然和裴琢正对上面, 杨嫣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满足系统的人设要求。
——这种可以脑补百万字的爱恨情仇,让她一个业余人士上,难度超纲了啊!!
就连现在的降档难度,杨嫣也很紧张。
她瞬间感觉到了碧楼像刀子一样扎过来的视线,根本不敢回头。
人都停住了,不打招呼好像也不太对。
杨嫣干巴巴地, “裴七郎君。”
裴七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裴七见过杨娘子。”
他比杨嫣冬日的时候见到的瘦了好多, 原本带着些少年气儿的脸颊肉都消失了,颊侧有些微的凹陷, 身上的旧衣穿着空荡荡的, 像是那点灿烈的少年意气被一夕之间磨了干净。
这样过于鲜明的对比,让杨嫣都有点儿恍神。
裴七更深地躬身施礼,“那日的事, 是我们兄弟对不住杨娘子。”
提起这个, 杨嫣的神情瞬间冷淡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求生。”
在裴七忍不住抬头的注视中, 杨嫣淡淡地, “但是事情与我何干?”
裴七脸色更苍白了。
杨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只当不认识罢。”
裴七像是不知所措,好久才恍惚出声:“是我们亏欠杨娘子的。”
他说话的时候,杨嫣已经一脸冷漠的走开了。
但冷漠表面下的情绪活动却十分丰富。
杨嫣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后去看碧楼的表情,但是内心却十分紧张: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吧?够冷淡、够绝情、够撇清关系了吧?!不要再给她上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了啊!!
不管怎么样,送走了裴琢之后,杨嫣自觉已经把这个“恋爱脑”的人设摘掉,之后再也没有碰到类似的警告。
等到春末的时候,便宜爹的回信也到了。
信上把杨嫣臭骂了一顿。
杨嫣丝毫不意外,单论她北上跑路这一点,都足够便宜爹气疯了。便宜爹也就在信里骂一骂,真对上这张脸,他才骂不出来……最多叫她跪祠堂。
虽然骂得狠,但是婚事倒是答应了。
杨嫣能理解,靠联姻找盟友么。她爹在裴父还在世的时候,都能为了退路认下这门亲,更何况冉韬如今在北方的势力远不止路州。
便宜爹还派了族兄押送了嫁妆过来。
杨嫣和这位族兄不熟,便宜爹没选杨嫣更熟悉的异母亲弟弟,多半也是顾忌着姐弟俩不太和谐的家庭关系,怕在外面闹起来丢人。
杨嫣:“……”
杨嫣对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敌意,但是架不住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有敌意(毕竟是“害”她去梨县的罪魁祸首),杨嫣也就不得不表现出敌意……最终陷入恶性循环。
不管杨家那边糟心的家庭关系如何,这回信一到,冉韬府上开始真正筹备起了婚事。
裁剪红绸,筹备器具、连一些家具都要打新的……到这时候,杨嫣这才终于有了点谈婚论嫁的真实感。
——她开始慌了。
抛开剧情需要不算,杨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这个时代嫁人,后续要面临的事太多了,她稍微设想一下可能性就头皮发麻。
心慌、气短、焦虑到轻微失眠、同时心底疯狂后悔……
偏偏因为这段时间要筹备婚事的缘故,杨嫣还住回了那个本来安排给她、但是实际没住几天的院子里,环境变化进一步加剧了症状。
杨嫣明白自己正处在婚前恐惧症的状态,但是这会儿的情况,又只能靠她自己调节,她试图找个地方婚事气息不那么浓厚地方静一静,正筹备着婚事的府上是不能待了,杨嫣本来打算出去透透气,但是很快就发现这也并不是个好选择:依冉韬如今的地位,他的婚事轻而易举地牵动了卫阳,整个城池都热闹起来。
杨嫣在外面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苍白着一张脸回来了。
走来走去,还是自己的屋子里最安全。
杨嫣让人把屋里所以和婚事相关的东西收一收,大门一关,随便院子里外面怎么折腾,她总算能找个安静的地儿缓一缓。
杨嫣在屋里松了口气,被关在外面的碧楼和篱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色却都惨白了下去。
篱莺甚至都顾不得和碧楼解释什么了,手里的东西往对方怀里一塞,转头就跑走了。
没多一会儿,冉韬过来了。
他在外面叩响了门,“嫣嫣,是我。”
杨嫣就是想静静,没打算自闭,听见人敲门就打开了。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完全没搞破门入的那一套。
但杨嫣自认为还算稳定的情绪状况,在别人眼里好像并非如此。
冉韬看着杨嫣苍白的脸。
枝头开得艳极的花失去了勃勃生机,那种空洞的美丽显出另一种摄人心魄的凄艳来。
冉韬沉默了良久,轻轻抚上人的脸,“别做傻事,不想嫁……这次就算了。”
他可以继续等下去。
杨嫣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点引人误会,她连忙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想不开。”
婚前恐惧症还不至于到要自.杀的程度,顶过是个逃婚。杨嫣也没有逃的意思,毕竟这会儿消息都放出去了,她要真的不嫁,冉韬要变成笑话。“名望”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非常重要的。
杨嫣就是有点个人心态需要调节。
不可否认,冉韬刚才的那句“不想嫁就算了”让杨嫣一下子觉得安慰了不少,她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觉得其实情况也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还可以换马甲么!
虽然剧情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但是男主起码还活着,新马甲能换的身份应该还有一定选择余地——公主不行,但选个命格上嫁不出去的贵女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杨嫣忍不住关心起了男主现在的情况:说起来,裴琢现在也快到凉州了吧?
杨嫣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抬头看见冉韬之后,又默默地闭上嘴。
在这个未来夫君以为她“想不开”的关口,她还是不要提“前未婚夫”这种敏.感的话题了。
冉韬垂下眼,仿佛没看见杨嫣刚才那一瞬间的欲言又止。
看杨嫣的情绪似乎还算可以,他开口问:“要不要试试嫁衣?”
杨嫣答应了。
大概是对杨嫣先前那“没有想不开”的话还有疑虑,换嫁衣的时候,冉韬也没有离开,反倒是把婢女绣娘都摒退了,自己过来帮忙。杨嫣倒也很习惯,冉韬不是第一次帮她换衣裳。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屋内的气氛和谐,杨嫣的情绪也趋于稳定。
但紧接着,杨嫣就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胖、了!!
冉韬正扯着腰封往下一点的位置,记哪里需要改得松一点,冷不防的一滴水珠砸下来,在鲜艳的衣料上洇开了一片湿痕。
冉韬微怔后,抬头。
小娘子一身霞帔站在他眼前,这或许是他一直期盼的场景。
可是此时此刻,穿着嫁衣的人却面色惨白、神情倦怠、眼底带着隐隐的青影……不是先前那种空荡荡的凄艳,却依旧揪扯得人心底一阵阵酸疼。
她又在哭了……
冉韬注视着那一颗一颗滚落的泪珠,心底像是有什么随着这泪珠一起一滴滴坠到了谷底,身上温度一点点降下,但是他的神情却十分冷静,一种又冰凉又清醒的冷静。
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清楚代价,也明白后果。
在这种过度镇静甚至显得有些割裂的情绪中,冉韬一点点将自己的表情放得柔和。
他拿起旁边因为换衣裳而放在一旁的帕子,抬起手来,放轻力道擦拭着那张娇嫩面孔上的斑驳泪痕,温着声哄:“别哭了,嫣嫣不哭……”
……我放了他,放他去了凉州。
这是嫣嫣自己答应的条件,不能反悔。
杨嫣却觉得不太好,哭的时候没人安慰还好,缓口气就就自己好了,一有人安慰就越发泪崩。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着:“我、我……胖、胖了……”
一双手环过腰身,轻而易举地掐住了,耳边轻声,“不胖。哪里胖了?”
杨嫣只是一边哭一边摇头。
情绪这种东西,真的出现后,诱因已经不重要了,那只是个导.火.索而已,关键是之后点炸了的连锁反应。
杨嫣也不知道自己抽噎着胡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最后抓着冉韬的手臂拼命地问,“你以后要是想娶别人了,会放我走吧?会让我走吧?!”
不管是变心了、移情别恋了、想要另娶了、还是合作需要政治联姻……大家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她要去养她的美少年!呜呜呜呜!!
冉韬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劝哄着,“我不会娶别人。”
这显然不是提问的人想要的答案,后者一边哭、一边偏着头往后躲,抓在他手臂上的指甲已经挠出了血痕,口中还在一个劲儿地确认后一个问题,“你会放我走吧?”
冉韬:“……”
在一阵更久的沉默之后,他最终还是温声,“会。”
不,我不会。
生当同衾,死当同穴。
这才是结发夫妻。
作者有话说:
嫣嫣:哭完了神清气爽
二狗子:黑化值+1+1……老婆还没结婚就想着怎么离婚
◎她对我笑了。◎
也就是成亲前没几日, 秦州传来的消息,闵朝大将吕晔翰俘虏了裴益之庶长子裴珲。
这条本来不太起眼,也算不上多重要的消息, 冉韬却盯着看了许久。
“……倒是运气好。”
冉韬冷嗤了这么一声,最后还是没有吩咐什么。
他答应过嫣嫣。
只要裴琢能有那个运气在凉州活下来,他就不再出手做什么。
廿三,宜嫁娶。
作为实领了北地七州军事的“刺史”,冉韬这场婚事在北方影响巨大。因为提前放出了消息去, 有请帖的自然早早带上贺仪前来卫州, 没有请帖的不管是求是蹭也要在这场盛事中露上个脸。
到了婚事当日,正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这种场合上真正为了婚事是极少数,送礼的、拉关系的、想要趁机露脸得恩主赏识的……总有各式各样的缘由。不过能进到这个门的都是有脑子的人,不会在这大喜的日子讨人嫌,开口都是恭贺百年、永结同心, 瞧着那满脸真心实意的高兴,倒像今日是自己成婚一般。
但圆滑的表现到底需要年龄和阅历的沉淀,年纪小就容易吃亏, 此刻桌边就坐了一个少年人,虽脸上也带着恭贺笑意, 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眼底的不以为然, 隔了会儿还要趁着人不注意揉揉笑僵的脸。
虽是如此,却没人因为少年的年纪和这明显生涩的表现轻视他。
祝修兴,督青州军事祝朗二子。祝朗能被冉韬安排去独守一州, 必定是后者的嫡系心腹, 他的儿子代父前来, 没人敢怠慢。
祝修兴也确实如表现的那般, 并不在意成婚不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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