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没惹你吧小祖宗,哎呦我真是”
明明是那胖猫不想洗澡,拿它泄愤,怎么还将仇记在他身上呢。
易子钰叹着气,摸摸自己的发顶,随手梳理了一下,再抬头时,先前那股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已经淡去了不少。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夫人也知道,在下还算精通卜算之道。”
虽然他外表看起来仍有一丝狼狈,脸上带着一点无奈的笑容也没有散去,说的话更像是随口闲聊一般透着懒散,但盛千婵知道他的不经意之下潜藏着难得的正经,这让她也不由得认真了些许。
“嗯,所以呢?”
“我观夫人,最近似是有一劫要渡。”
说话间,头顶厚厚的云层间传来了一声闷响。伴随着雷鸣,天空又仿佛压得更低了一些,阴云积聚,好像随时会有暴雨倾盆而至。
“啊,打雷了。”易子钰抬头看了一眼乌云,随即像是讨厌下雨般摇了摇头,“不过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以夫人的修为,渡劫还不是小事一桩,也不需要我多虑。打扰夫人了,那我这便告辞了。”
他说着还真要走,盛千婵正揣摩着他说的那句话的用意,看他离开刚想叫他等等,忽然又见他走出两步后折过身,像是想到了什么要补充一般,微笑着提醒道:“哦,对了。”
“夜长多梦,夫人若想安然渡劫,近来还需得好好休息才是。一点小小建议,夫人可听可不听,告辞。”他说完,拱手一揖,这才飘然远去。
“……”
盛千婵没有再开口唤他,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慢慢地回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四周的一道道气息随着易子钰的离去也再次消失,她知道这些人只是暂时隐匿了起来,一旦有危险,随时都会出现。而刚才易子钰的那些话,也会经由特殊的渠道,很快传到桑清衍那里。
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恶,她就说最讨厌谜语人了!
“夫人,你回来啦!”一道清脆的叫声打断了盛千婵的思绪。
她看着哒哒哒跑来的小侍女,摸摸她的脑袋作为回应,却也提不起和她说笑的兴致,依旧皱着眉往自己寝殿走。
易子钰的话听起来就好像在说她近期快要突破渡劫的事,但盛千婵知道,如果只是这种小事,他根本没有必要特意来和她说一声。
就算想显摆他的占卜之术,也没必要提这种明眼人都能预见的事。
他的话,必然意有所指。
是在告诉她,最近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吗?如果从这个角度想,那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桑家存在叛徒这件事上。毕竟桑清衍背着她在搞一些神神秘秘的计划,让她也有点不太安心。
可他既然在桑清衍的怀疑名单上,自身也带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迷雾,在这种情况下,他跑来提醒她近期注意安全,又是为了什么?
盛千婵想不明白,她也看不透易子钰这个人。
就像桑清衍对他的评价一样,这人虽然温柔和善,好像跟谁都说得上话,但最多能看见的只有表面,想要读懂他的心,太难了。
盛千婵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支着下巴,从窗口眺望着阴云密布的天际。
乌灵薇曾说过,南方多雨。最近正好到了雨季,这雨感觉几乎都没有停过,算一算日子,还真是好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暴雨总是连着惊雷,每当天际闪过闷响,雷电交织时,她都能感觉到一种隐隐的气机从上而下笼罩在她的身上。
盛千婵心里清楚,这说明她离突破的时机越来越近了,以至于天道规则降下的劫雷已经隐约瞄准了她。
本来她就没有那么急着突破,也不想在桑清衍打算做些什么的节骨眼上给他添麻烦。眼下又碰上易子钰说了那样一番模模糊糊的话,她就更不希望尽快进阶了,可是偏偏修为又似乎有些压制不住,该怎么办呢?
还有易子钰说的那句“夜长多梦”到底是指什么?他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做的那个噩梦吗?
盛千婵理智上觉得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她的梦境,可一个神棍说的话,又很难不让她产生一些联系。特别是当她确定对方绝非无的放矢的时候,就更没办法将那些话置之不理了。
都怪易子钰,非要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谜语人什么时候才能滚出修炼界啊!
盛千婵内心纠结着,又想着易子钰的那些话,几乎一夜没睡好。直到第二天,小侍女又如往常一般端来了每日的下午茶。
闻着灵茶里似曾相识的秘药味道,盛千婵端起碗的手迟疑了。
喝下里面的秘药,先不说孩子生长发育的问题,至少这药附带的作用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她突破的时间。可是,她真的应该听桑清衍的话吗?
一阵风轻轻吹过, 似乎带来了远处的海浪声。
伴着枝叶簌簌轻颤的声响,盛千婵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起初,她只觉得是天还没亮, 下意识便喊了一声:“桑蔓?你在吗?”等发现平日里随叫随到的小侍女半晌都没有回应后, 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寝殿。
一个修士,哪怕只是刚入门的低阶修士,想要在黑暗中视物也并非难事。而以她目前的境界,却看不透这周围的黑暗, 这只能说明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能轻松应对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盛千婵的心提了起来。
因为易子钰那几句似是而非的提醒,她这两天连睡觉都没能好好睡。为了少做梦,更是一反常态地靠着打坐苦修了好几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院子半步。
究竟什么人, 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把她带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来?
没错, 盛千婵能肯定,这里也不是梦境。
那些糟心的梦反反复复做了那么多次, 虽然在桑清衍和她开诚布公地讲明心意后,她做梦的次数少了一些, 但梦就是梦, 那种感觉她不会弄错。
梦境模拟得再逼真, 也不会拥有像这里一样的真实感。
盛千婵暗自警惕, 用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的景象,但似乎又不是完全的纯黑, 在远处似乎还透着朦胧的色彩。而她身下也并不是想象中的虚无, 掌心拂过, 感受到的是粗粝的土地,细小的石子稍微有些硌手,地上似乎有一些杂草,可能还有花。
盛千婵伸手细细地描摹着疑似花瓣的存在,在心中大概勾勒出了它的模样似乎有点眼熟?
盛千婵心里琢磨着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却也没有用手进一步往附近摸索。人类惧怕黑暗,因为黑暗往往意味着未知,而未知总是潜藏着危机。
修仙固然需要与天相争的勇气,但太莽撞,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身为一个识时务的成年人,盛千婵选择从心。
将花朵的大致模样记下,她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向着远处的光亮处迈开了脚步。
盛千婵没有去数自己到底走了几步,似乎走了很远,又像是才走了两步路她所能看见的范围也从一开始的不见双手,变成了能看见周身一丈的范围。
而当她眨眼之后,再次抬头,周围的景象就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远远望去,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映入了她的眼帘。
“果然。”
盛千婵轻声说着,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早在她发觉黑暗中的那朵花样貌有些熟悉之际,她就隐约有过些联想,只是无凭无据,她不敢妄下结论,而现在答案终于被证实了。
盛千婵抬起手,被她掐下来随身带着的那支花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艳丽的殷红之色似血又似火,从花瓣到枝叶都透露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仿佛盛开就是一次绚烂的燃烧。
这是桑家人死后残留的血脉力量所凝聚出来的血焰花,除了桑家祖陵,再也不可能盛开在其他地方。
她又一次来到了祖陵。
盛千婵注视着手中殷红的花朵,良久,她又看向四周的花海。大朵大朵的血红色花朵正迎风轻轻摇曳,无数星星点点的赤红色光点轻盈地漂浮在半空中,与底下的花海交相辉映。
这片花海似乎没有边际,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当她发现的时候,便已经身处其中,不辨方向。
问题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桑家的祖陵那可是禁地中的禁地,就算是桑清衍身为家主,都不可能像回家似的说来就来,更不必提其他人。
上一次她能来,还是因为在山中禁地遭遇意外,坠入禁地湖底,巧合之下卷入了暗河,又有桑清衍相护,才通过那条分支,顺着流经祖陵的炎海一路来到了此。
可是这一次,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睁开眼就已经在这里了。
盛千婵拧眉想了想,还是没想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既然是祖陵,那桑清衍应该也在这里吧?
带着满腹的疑惑,盛千婵按照记忆中祖陵地宫所在的方位继续迈开了步子。
似乎是因为她心里想着桑清衍,一种来自于修士对于天命的感应也愈发清晰起来,她能感觉心中所念之人正离她越来越近,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危机感。
嗯?危机?
盛千婵微微一愣,很快,她就能感觉到有什么存在正在飞速掠近,伴随着猛烈的飓风,她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黑影。
“桑清衍”
在她喊声响起的刹那,那双带着万钧之力以压倒一切的气势扇过来的大翅膀也骤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凛冽的风吹得盛千婵的额发凌乱飞舞,混在风中的砂石也逼迫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当察觉到狂风止息时,她悄悄睁开了一道缝,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仿佛看见了什么陌生事物似的打量着她。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个呼吸,一脸清冷的男人才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是你?”
走了一路本就有些松散的发髻被飓风一吹,现在更是彻底成了鸟窝。
盛千婵吹了吹散落在眼前的一缕发丝,伸手将头发撩到脑后,看着好像还在辨认她身份的男人,冷笑一笑,猛地扑上去掐他脖子。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花海,宫殿,男人。
熟悉的组合,不一样的心情。
被盛千婵掐着肩膀摇晃了半天,等她心情稍稍平复,桑清衍才尽可能温柔地把她拎了下来,与她继续对视。
“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千婵:“……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还纳闷呢,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要不是后来景色变化,让她看出了是桑家祖陵,就开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指不定都开始哭爹喊娘了。
桑清衍眼里闪过思索之色,又问:“那你睁眼之前在做什么?”
“修炼啊。”
盛千婵耸了耸肩,说话的语气也更随意了一点。
原先还有的一点紧张感,在见到桑清衍之后也不翼而飞了。现在就是感觉底气很足,哪怕很多事情没想明白,明眼看透着一股诡异,她也不担心。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要是有什么问题桑清衍都搞不定,那她就更没辙了。
桑清衍看着她的表情,知道盛千婵是真的什么也说不上来了,眉心不由微蹙。又见她状态放松下来,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盛千婵的目光正跟随从她面前飞过的赤红色光点移动,闻言歪了歪头,说:“不是祖陵吗?”
她果然不知道。
桑清衍眉心的皱痕又深了一分,将她试图去戳光点的手拉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这里不是”
“诶,桑清衍,你好像变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千婵带着惊诧的声音打断。纤细柔软的指尖抚上他的眉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是睁得浑圆,丝毫不掩其中的惊讶与好奇。
桑清衍知道她在指什么。
从盛千婵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影子,他也能看见她的手指正沿着他脸上的那些纹路仔细描摹。
原先黑色而诡异的纹路如今消除了大半,只有两颊还有几道尚未清除干净。而在他的眉心,黑纹更是被一朵金红色的火焰印记取而代之。
盛千婵触摸的就是那朵火焰。
指腹下,仍然是光洁的触感,不过隔着肌肤,她能感觉到火焰印记下蕴藏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那种感觉是……凤凰真火的力量?
盛千婵从记忆中找到了相似的感受,但比起凤凰留下的那一道真意,这个印记下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更为可怕。
当然,那毕竟只是时隔不知多少年的真意,比不上桑清衍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桑清衍的这种变化,倒是让盛千婵有些其他的想法。不管是一开始的猜测也好,还是从他分/身那里打探到的口风来看,她其实都已经猜到了桑清衍这段时间在祖陵里准备做什么他大约是准备彻底炼化体内的邪魔力量,从而提纯自身的凤凰血脉。
她炼制的破魔丹,不管是最初的实验品,还是最新一代的成果,大多数都在桑清衍手里。在他本体最后一次露面时,他还又问她要去了最后的库存。也是从那时起,她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
现在看来,好像成功了?
“还没有完全成功。”桑清衍的确没有把计划完全告诉盛千婵,但听着她此时的分析和问话,也知道没有再瞒着的必要,干脆将实情告诉了她,“只是将另一种力量炼化了大半而已。”
除此之外,淬炼血脉的那一道难关也还没开始。
桑清衍知道盛千婵是担心自己,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难得如此秋水盈盈地望着他,让他的心也不由得柔软起来。
可比起这些都能事后再谈的话题,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桑清衍眯了眯眼,适时地将话题拉了回来,语气认真地问道:“你先别管那些,仔细看看,这里真的是祖陵吗?”
“怎么不是……”盛千婵随着他回头望四周望了望,一切都跟记忆里上一次来一模一样,她不理解桑清衍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随着她的神识外放出去,沉浸地将这里一寸一寸感知过后,她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犹豫。
“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她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桑清衍,脚下不着痕迹朝着他又挪近了半步,“如果不是祖陵的话,这又是哪儿?”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边男人的胳膊,好像在验证他到底是真是假。
桑清衍任由她做这些小动作,视线也循着她刚才的方向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才沉声说道:“这里,是我的识海。”
好问题, 桑清衍也很想知道答案。
修士的识海是等同于丹田的重要所在,感情一般的道侣之间都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向对方敞开心神。而如果其中一方没有经过允许就擅闯对方的识海,通常只有两种下场轻者神魂受创, 重者横死当场。
至于哪一方受伤较轻, 那就得看两人之间谁的修为更高。但无论如何,两个人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而现在盛千婵却做到了在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就莫名进入了他的识海,桑清衍固然清楚这里面有他没有对她设防的缘故,可即便她进来前不用“敲门”,他们俩离得也不近, 无缘无故她怎么可能找到他的识海?
盛千婵对上桑清衍带着探究的目光,无辜地竖起手心。
“别看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每天就普通地吃饭睡觉修炼,一点异常都没有。”
桑清衍相信她的话, 这也不可能是她自己能做到的事。
他的视线沿着盛千婵的脸慢慢往下, 在她狐疑的目光中, 停留在了她的小腹处。
“或许,是因为它。”
排除所有的可能之后, 桑清衍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这是与他有着同源血脉,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最紧密相连的存在之一, 由它的气息牵引, 冥冥之中能找到他的所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桑清衍伸手摸了摸盛千婵的肚子, 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纤细, 但他的确感应到了,在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有一道凤凰真火的气息隐隐闪过, 甚至还传递出了一丝情绪波动。
桑清衍不由得蹙眉。
总觉得, 刚刚那股轻微的情绪波动像是在骂他。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盛千婵抓住了他贴在小腹上的手, 嘴角的笑容变得阴森起来,“之前跟你分/身没算完的账,现在得接着跟你算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盛千婵也不知道要跟他继续算什么账。这人把她的安危看得比孩子更重要,有错吗?很显然,并没有。
他唯一的错只在于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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