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银霞山药宗那些同行的交流,也让盛千婵获益匪浅。
是的,她把那些弟子称之为同行。
虽然她从前学的医术和对方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大家都在医术上有所研究,又都接触炼丹之道,有很多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指点求解的过程中总让她想起来与另一个世界的同行们的交流互动,于是标签也就此贴上。
越是和这些药宗弟子探讨,盛千婵就越发体会到上古药宗是多么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怕银霞山这一脉只是在上古药宗消失后继承了其一部分的核心传承,勉强能冠上个“正统”后继者的名号,他们在对医术和丹药之道上的见解也超过其他人许多。
托药宗弟子们不吝指点的福,她的新丹方已经初见雏形,这次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解决那几个小侍女被妖邪之气侵染而根基尽毁的问题。
以此类推,如何应对邪魔的力量,她也有了一些思路,只等着再做点深入的研究就可以有个大概的方向。
但这都不是她如此拼命,以至于经常连自己的小窝都不回来的真正原因。
想起心底令她真正感觉烦心的事,盛千婵抱着毛绒白熊蹭了蹭,翻了个身,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床帐上的精致花纹,幽幽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真正让她忘我地投入到修炼和研究中,连住处都很少回来的原因,是桑清衍。
很多事情只有在冷静下来,思维回归理性之后,才会考虑前因后果,衡量是非对错。
在秘境里,她和桑清衍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可是事后,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之后的每一次双修。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溃堤的洪流,一旦开始向前流动,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纯洁的关系。
起码,盛千婵知道她回不去了。
那时她的确是打着帮桑清衍恢复的名义提出了这个法子,看起来冠冕堂皇,可她心里清楚,她对桑清衍的感觉是特殊的,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一个美丽又强大的男人是你光明正大、世人皆知的丈夫,他冷漠疏离,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但对你多有纵容,又总是救你于危难之际。
相处久了,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
那次同床共枕,她乍然生出想亲一亲他的嘴唇的念头时,她就知道对桑清衍已经拥有了某些不可见光的隐秘杂念。
可盛千婵自己都说不准这种喜欢有几分来源于真爱。世人口中的真爱。
尤其是,她和桑清衍的关系严格来说并不是平等的,他们的婚约更建立在一场交易,甚至是一个假象之上。
盛千婵从来没有忘记,她只是个临时上阵的冒牌货,她没有什么蕴灵体,跟原来的盛千婵更是八竿子也找不着干系,自然也生不出桑家想要的纯血后代。
她时常会有一种真相揭露,原主回归,大家各自归位的危机感。
如果这一天到来,那么桑清衍是不是也会让她就此离开,选择他真正应该娶的妻子呢?
盛千婵不知道。
她完全摸不准桑清衍的想法,即使他事后承认跟她发生的那一切并不是欲望使然,而是因为他喜欢,他也想要,可她还是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对她的喜欢。
或许,这也是因为她有些鸵鸟地把头埋起来,并不愿意去深究的缘故。
她在逃避着,不愿去细想他们俩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未来又该如何发展,自欺欺人地度过一天是一天,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某些事情继续失控一般。
但现实从来不会如人所愿。
当盛千婵叹息着再度翻身时,她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她微微一愣,心有所感。
内心多少有些不情愿,一度想着就当作没听见,可门外的人却又持续地敲了几下,大有她不开门就不停的架势。
真是的,他真想进来,这门还能拦得住他?
盛千婵内心抱怨着,耷拉着眼爬起来给人开了门。
门外,月辉清朗,洒落在男人身上,照得他愈发芝兰玉树,恍若仙人。
“干嘛?”
大晚上不睡觉来找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桑清衍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微微眯眼。
“来提醒你,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一脸正经,以最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计划之中的事的态度,对盛千婵说道:“今晚双修吗?”
第75章 又不是她想误会的!
“双修?什么双修?”盛千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表情无辜,“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约定?”
她试图装傻,桑清衍却不惯着她。
他直截了当地提醒道:“你当初在婚后的第二日, 亲口跟我提的要求, 在家时每三日双修一次,你忘了?”
她没忘,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俩之间的所谓双修啊!
要是她坚持不记得,他该不会还要把自己的记忆抽出来再放映一遍吧?
盛千婵实在不敢赌,万一被当场打脸就更丢人了。
她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 面上还是一副优雅得体的神情,瞳孔微微放大,眉毛稍稍扬起,有一种被提点过后恍然大悟的开窍感。
“哦,是这样啊,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桑清衍听不到她的心声, 等到了肯定的回答便微微转头, 向他的寝殿方向侧目:“那走?”
不走还能扛着她过去啊?
盛千婵暗暗腹诽,瞄了一眼桑清衍穿戴得一丝不苟的装束, 视线从他领口滑到胸膛,又一路下移, 最终嘴角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率先往他的院子迈开了脚步。
“真是劳烦您不辞辛苦来提醒我了, 我这就去。”
时隔多日, 又踏进冷冷清清没有人气的寝殿,纵然有了心理准备, 盛千婵还是难免感觉有些紧张。
现在的她太冷静了, 一点热血上头的冲动都没有, 她甚至有点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有胆量提出另一种双修方式,还亲身上阵实践,推倒了比平时看起来更可怕的桑清衍的。
记忆里那些过于令人脸红心跳、少儿不宜的画面,更是让她难以置信其中的主人公之一是她本人。
她不是被鬼上身,就一定是被人下降头了!
好在寝殿与印象之中的极简肃寂也有所不同,一些与这里的风格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毛绒摆件大大冲淡了原有的冷旷之感。
当盛千婵的目光落到顶着一张滑稽脸的白色毛绒团子上时,她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受。
没想到桑清衍不是随口说说,还真将她的毛绒玩偶摆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平时坐在桌边时,会一边撸着毛绒团子一边看书喝茶吗?
盛千婵觉得这个画面无法想象。
不过,不可否认,她的心情轻松了一点。
身后,桑清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自从被她抱怨过走路总是没有声响容易冷不丁吓人一跳之后,在她身边时,他总是有意地制造出一点动静来,好让她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到来。
可人总是善变的,就比如此时,盛千婵又觉得他这样也不好。
他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跟她逐渐怦然加快的心跳声几乎重合。
就在她这一眨眼间的神游中,桑清衍靠得更近了,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他周身清新冷冽的气息从后方铺天盖地地涌来,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领域内。
盛千婵后颈微微一凉,寒毛竖起,有一种被盯上的危机感。
警报又开始作响,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身后的男人就像优雅从容的猎豹,明明走得也不快,就那么慢条斯理,闲庭信步似的追上了猎物,将柔弱无助的小小猎物按压在爪尖下揉搓。
太被动了。
盛千婵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她化被动为主动,加快步伐,几乎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冲到了床榻边,然后视死如归般地一屁股坐下,抬手脱掉轻薄的外衫,冲着桑清衍拍了拍床沿说:“好了,来吧。”
“……?”
桑清衍正迈出去的脚不由自主地顿住。
他看了眼坐在床边,身上衣物脱得只剩一件几乎遮不住春色的小衣,一脸坚定仿佛只为完成任务般的少女,眼里缓缓地飘过一丝迷茫。
盛千婵:“……”
盛千婵也捕捉到了那一丝茫然,于是她沉默了。
其实在她转过身回头的刹那,她就隐约地意识到事情似乎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可能她搞错了什么东西,桑清衍或许并不是要跟着她到床榻这边来,而是准备去边上的静室修炼。
她的余光似乎都瞥到了他脚步的转向。
可是,她刚才的动作太快了,身体的反应远快过大脑的思考,等发现情况不太对劲的时候,她就已经表演完了一套丝滑小连招。
“…………”现在就是很想逃。
可以的话,她想连夜扛着身下的床榻逃离这个世界。
在很短却又让人感觉无比漫长的对视中,桑清衍长眉轻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床边走来,顺手将她褪到腰际的外衫拉了起来,直到遮盖住雪白纤巧的锁骨。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肩头,轻薄的外衫根本阻隔不了肌肤与指腹相接的触感。
细微的凉意与热意对比,让她愈发无法忽视肩上的那只手。
盛千婵尴尬,羞涩,觉得不自在又有点难堪。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将桑清衍的手甩开,但不奏效,却也不想直视他,只好偏过脸,气急败坏地问:“你干什么?”
“我说的是像从前那样双修。”桑清衍低声说着,语气也透着一丝手足无措。
按理说,他将衣服拉上来就应该把手放下,可他的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在盛千婵的肩膀上流连。
这不应该。
他使出十二分的自制力,若无其事地将手抽离。
肩上的压力骤然消失,盛千婵却感觉心里有一丝空落落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没开口,倒是桑清衍接着在说:“我看你最近刻苦修炼很累,与我双修或许会快一些。”
盛千婵斜他一眼:“你确定不是为了早日生孩子?”
从前这人为了让她早日生出拥有桑家血脉的后代,可是积极地催促着她夜夜一起修炼,要不是以那种方法八辈子都生不出崽来,没准她这会儿都怀上了。
才不信他的好心呢。
“若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还用从前的双修之法。”桑清衍皱着眉解释道。不管是谁,被误会总令人不愉快。
他急着辩解,盛千婵敏锐地发现了不对,疑问也跟着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话一出口,她就自知失言,果然,桑清衍看她的眼神也瞬间变了。
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果然,你也早就知道。”
盛千婵摇头,张口就是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开玩笑,谁会承认啊,她又不傻!
桑清衍目光沉沉,傻的人或许只有他。
盛千婵越是心虚否认,越证明她确实对这事了解得一清二楚,此时不敢承认,无非是怕他恼羞成怒。
偏偏想起原先的误解,桑清衍心里还真升起了一丝羞恼的情绪。
他少时跟爹娘住在桑家以外,全靠初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俩启蒙,接受的教育大多也与修炼有关,不像大家族子弟,年幼懵懂时期就有专人讲解孕育子嗣后代之事。
后来年纪稍长时,他也曾无意间窥见父母之间一鳞半爪的亲昵场景,只是往往才刚撞见就被他爹拎着领子丢出了房间。
等他好奇发问,他爹娘也只拿了个双修的借口来搪塞他。某个不靠谱的亲爹更是掏出了一本据传上古名门大宗流传下来的正道功法,并告诉他,他们夫妻双修是为了给他生一个弟弟妹妹。
这本功法就是后来的《阴阳天典》,也是桑清衍对男女□□最主要的认知来源。
在亲生父母的误导之下,通过双修能生孩子的想法深深刻入了桑清衍的脑海。
而此后他又经历父母出事等一系列惨剧,本就生人勿近的性子变得更加高冷,也愈发不爱与人接触,哪怕模模糊糊知道双修方法并不唯一,也只选择了他最熟知的那一种……
可显而易见,产生误会的只有他一个人。
盛千婵的表情,他看得很是分明,再结合她上一次的举动,桑清衍更是心中恍然她显然知道生孩子的正确步骤,更知道具体的操作过程。
装傻装了这么久,没准期间还有偷偷嘲笑过他。
这是桑清衍难得的黑历史,也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闹出来的笑话。但短暂的羞恼之后,他感受的却不是自尊心被戳中的不满,而是对盛千婵隐瞒真相的一丝理解。
她不想生孩子,她在逃避,可他却并不觉得生气。
当他回到桑家,主动去了解那些他从来没接触的情/事,甚至请教了藏书阁学识与阅历最渊博的长老,还被对方用意外又惊讶的眼神调侃,得知真正能生孩子的方法时他首先想的是还好原先的方法错了。
桑清衍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在什么时候改变了,他只知道他不再像先前那样迫切地希望盛千婵生下桑家的后代。
她的修为还不高,生下一个血脉纯粹的孩子对她而言是极具风险的事情。
从前误解在那,他以为靠着双修提升她的修为,可以慢慢来,反正他实力强大,也不可能太快拥有孩子,他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到了现在,他反而希望这件事慢点,再慢点。走了歪路也好,孩子晚点出生,他就有把握进一步提升她的修为,做足万全的准备。
更或者,盛千婵要是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契约,生下桑家的下一代之后就决定要离开,那又该怎么办?
种种因素叠加,桑清衍也不想和她用另一种方式双修。
但是,他不想,有人想。
桑清衍不想, 但架不住有人想。
“你既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你还要像原来那样双修?”盛千婵不理解,这男人转性了吗?这时候又不急着要一个桑家的血脉后代了?
桑清衍平静地应道:“嗯。”
“你真的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半信半疑。
“嗯。”
桑清衍心如止水, 不动如山,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透着超越了世俗的欲/望。
他是真心想帮盛千婵修炼,她最近为了提升修为,整个人都有些浮躁了,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察觉到她体内游走的灵力有些虚浮。
“去静室吧。”他又提了一次。
盛千婵看着眼前坐怀不乱的高冷男人, 本就有些尴尬不满,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对峙,不免慌了神。
最后得知,他是真的没有绮念,只想正儿八经和她修炼,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嘎嘣”一下就断了大半。
她衣服都脱了, 你跟她说就只想修炼?
上次那个她都哭着喊不要了还骗她说最后一次的狗男人是谁啊?
被人魂穿了是吧?
盛千婵内心呵呵冷笑,从来没有如此的觉得桑清衍这张淡泊禁欲的脸看起来是那么假正经。
最主要的是, 就这么跑去打坐一整夜,那她过来的一路上做的心理建设不就白瞎了吗?刚才她那丝滑连贯的脱衣小连招不就成笑话了吗?
盛千婵才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磨着牙问某个男人:“你确定真的想要跟我一起打坐修炼一整夜?”
桑清衍眼神清明地看着她, 迟迟不敢把头点下去。
此时此刻, 他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戳到了盛千婵的痛点, 以至于她转瞬就变了颜色。
盛千婵扭过头, 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反正我不要。”
说着,她径直把外衫一扯, 整个人往床上一倒, 又一滚, 直到滚到床的内侧才停下。抬起头,双手支撑着脸趴在床上,侧头看向某位仙尊。
“看什么?不是你说双修吗?我觉得这种方法更好,那就这么定了。”她抬了抬下巴,食指微勾,“我今晚就躺这儿了,你爱来不来。”
他都知道真相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这种事,不能说一回生二回熟吧,但毕竟两人之间什么都发生过了,再来一次也未尝不可。
再说了,以桑清衍的境界而言,别说一次两次,做个成千上百次,也没那么容易怀吧?想想好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盛千婵承认,她是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但总归她也没吃亏。
桑清衍长得俊秀,身材绝佳,又洁身自好,她就是馋人家身子又怎么了!
况且这本来就是常规主流的双修之法,像他那样两个人对坐苦修一夜的行为,才是另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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