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不知道几个问题,念到最后,她停下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还有,我觉得口头说的话不太具有效力,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之类的吗?”
桑淸衍:“……”
上一个敢在他面前说这么多废话的人,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但他也懒得和盛千婵纠缠,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她说的那些内容,便说道:“随你。”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让纯正的凤凰血脉就此断绝,从而招致来足以覆灭整个世界的灾难,他根本不想娶个道侣回来。
而一个盛千婵就已经给他招惹出这么多事端,他疯了才会再给自己添麻烦。
桑淸衍伸手从空中一抓,只见一道虚幻的光影被他握在手中,转眼便幻化为一张空白的契约卷轴。
盛千婵看着他准备在上面把刚才的内容记上去,赶忙喊了声停。
“等等等等,先别急,我觉得可以再好好想想。”她见桑淸衍没拒绝,手抓着契约卷轴给它卷了起来,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等我确定好了,我们再签订契约。”
堂堂仙尊所化的契约,效力恐怖强到难以想象,她可得好好思考一下再列上去,免得不小心坑到自己。
桑淸衍看着她的动作,没有阻拦。
以他的实力,他的确可以镇压一切,直接推平所有抗议的声音,包括盛千婵。但他却不是很愿意这么做。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将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
可以使手段,但不能够硬逼。
就像他答应盛家的那桩交易,以及将乌家人暂时扣在眼皮底下的做法,这都无关紧要,可他绝对不能用武力强行操纵她的意愿。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这大抵也是一种直觉。
愈是强大的修士愈容易拥有这种趋吉避凶的直觉。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着那冷淡的声音,盛千婵诚恳地摇摇头:“没了。”
一时半会儿,她是真的想不到还能补充些什么了。甚至,桑淸衍的态度也好到让她觉得不太真实,明明上次见面还坑了他一回,他居然能忍受她逼逼叨叨这么久,而不是直接把她绑了押入洞房……
这为人,确实挺敞亮。
盛千婵觉得,她之前可能多少对桑淸衍带了点偏见,起码不能总在心里骂狗东西了,今天就先缓缓吧,先让他当一天的清玄仙尊,明天再接着骂。
想了想,她也稍微摆出了一点配合的态度。
“大婚的日子就在初十,嗯……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婚前三日,你回到盛家待嫁即可。”
桑淸衍也不清楚她是真配合还是假意逢迎,反正他一早就计划好了要怎么做,不会给盛千婵留下任何离开的机会。
“那我们不用现在出发去盛家吗?”
“明日还要讲法。”
原来他是认真的啊。
就是可惜了,她现在的境界还不怎么听得懂,一听就犯困,多年的失眠都要治好了。
盛千婵“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山下走。
桑淸衍已经随手解除了结界,空气中的草木清香与鸟虫鸣声又恢复了流动,那种死寂幽寒的感觉也不见了。
很快,没走几步,盛千婵就察觉到了半山腰那一群人的气息。
然而当她循着气息望去的时候,却没见到人,反而只有一片漆黑的云霞映入眼底
仔细一看,那是一只伸展开羽翼的大鸟。
黑色的翅膀尽情地舒展着,整个鸟向着她的位置从高空俯冲而来,激荡起的狂风让盛千婵感觉到仿佛有小石子砸在了脸上。
声势浩大,有些吓人。
就算盛千婵还记得这鸟粘着她要吃的时的馋嘴模样,此时也不免被那冲天的威压吓了一跳,脸色不由自主地微微变白。
桑淸衍瞥了她一眼,心里微妙地浮起一丝愉悦。
这鸟终归是他亲手养大的,哪怕他一时气话给了为难它的任务,它也记着要找到盛千婵将功补过。要不看它这几日好吃懒做,还真以为它就这么废了。
不过,吓了吓人就行了,盛千婵能老实配合,他也不想再生波折。
“赤天,过来。”他招了招手,示意大鸟落下。
大鸟视线都没转动一下,扑棱着翅膀径直朝盛千婵扑去。
桑淸衍眉头皱起。
“赤天!”
他担心大鸟听了他之前的吩咐要伤人,谁知,下一瞬,大鸟却骤然收拢了翅膀,轻飘飘落到盛千婵脚边,迈着小爪子贴过去,亲昵地蹭蹭。
“咕~”
盛千婵一愣,什么情况?
桑淸衍也是怔然,伸出去的手都没来得及马上收回来。
这百转千回的造作叫声,连他这个主人都没听过,这是那只笨鸟能发出来的声音?
唯有立在不远处的易子钰见了,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就说么,这丑鸟看人下菜碟。
“这鸟是你养的对吧?”盛千婵摸摸鸟头,看着桑淸衍问道。
她想到了她曾经逝去的一百零八颗灵丹,而自从来到南明圣宗,她就没有机会再捣鼓她的研究,现在全身上下都掏不出几颗丹药。有主人的话,希望主人能管管。
桑淸衍看着大鸟殷勤谄媚的样儿,矜持冷淡地一点头。
说实话,他这会儿也不是很想认。
“赤天,回来。”
大鸟不太情愿地转头看了一眼,感受到那道落在头顶的目光越来越凉,最终还是乖乖地挪到了桑淸衍身边。
就是那双小眼睛,怎么看怎么委屈。
一行人接着下山。
乘坐在易子钰祭出的白玉楼船内,盛千婵一会儿看看乌灵薇,一会儿又看看一身绯色衣衫的易子钰,灵光一现,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伸手拽了拽桑淸衍的衣袖,全然不顾他不满的神色,在他那件白色的银纹织金大氅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手印。
“说。”
声音冷得好像淬了冰。
盛千婵不以为意,好奇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圣宗的?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她回忆着这两天的经历,越想越觉得桑淸衍这是早早就发现了她,在故意给她下套呢。偏偏她觉得,自己的伪装不至于这么容易被看穿啊。
她实在纳闷。
这话像是忽然提醒了桑淸衍。
他言简意赅道:“以大燕都城为中心的各个方向,我都安排了人手。”
不等盛千婵露出“你居然这么狗”的神色,他便指尖一勾。盛千婵身体微僵,眼睁睁看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小火苗从自己身体里冒了出来,落到他掌心,轻轻一握,化作无形的齑粉四散而去。
“心火,也可以是怒火。”桑淸衍淡淡地解释道。
盛千婵听着他的话,忽然悟了。
这狗东西压根就不知道到底哪个人才是她,所以干脆借着讲法将所有人阴了一遍,又“恰好”让乌灵薇出现露了个脸,激发出了她的怒火,引得她主动跳出来自投罗网。
盛千婵气得牙痒,她就说她今天好像有点冲动,原来是她中了招被迫降智。要不然她坚持藏到底,熬到桑淸衍离开,还不一定是什么结局呢!
桑淸衍看着她神色变幻,被丑鸟下了面子而显得有些不虞的脸色也稍稍回温了一些。
真以为仙尊没脾气?说了再找到她要她好看,那就一定说到做到。
谁也没注意,靠在窗边看似在欣赏风景的某位桑家客卿,正偷偷观察着他们俩,接着伸出手掐算一番,最后摇头叹了一句。
“啧,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者有话说:
一对互相都有记仇小本本的小夫妻(bushi
提前来一个充满求生欲的剧透:男主不是繁殖癌!没有皇位要继!原因请看我后面接着编qwq
盛千婵也不知道桑淸衍脑子里在想什么。
明明都已经扒了她的马甲,结果第二天对外时还跟没事人一样,就拿她当成南明圣宗的外门散修,让她随侍身边。
桑淸衍讲法时,盛千婵默默地站在后方的阴影中,时不时还能看见底下有羡慕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也不知道在羡慕什么。
知道上课打瞌睡却要强行让自己睁着眼还必须保持站得笔挺的姿势有多痛苦吗?而且还得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盛千婵觉得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真以为跟在桑淸衍身边就能得到什么机缘吗?做梦呢,她怀疑这家伙就是蓄意报复她,不想让她好过。
即便往好了想,他也肯定是觉得堂堂仙尊未婚妻,逃婚就算了,还跑到圣宗来当外门弟子,说出去太跌份。不如表面上就装作大家不认识,背地里再偷摸把人带回去,一丝八卦都流传不出来,这脸面也就保住了。
没看长阳宗主和那些圣宗长老也都当她只是个普通的散修,见她跟着桑淸衍一同离开,还关切地叮嘱她学成之后记得回圣宗看看,别忘了这一份香火情吗?
盛千婵恶意揣测着,也不管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
反正,一直到桑淸衍带她走后,内门外门的弟子间都还流传着一个“某外门弟子以赤诚而大胆的表白感动清玄仙尊最后被收去当弟子”的传闻。
一时又给了爱慕清玄仙尊的男修女修们无限的动力。
当然,这些盛千婵并不知道。
“桑淸衍!桑淸衍!”
一道不满的声音由远及近,起初还带着些许的恭敬,到后来已经是咬牙切齿,忍无可忍。
盛千婵怒气冲冲地从舱房里冲出来,楼上楼下找了半天,才发现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就在窗边晒太阳。
更可气的是,那人还单手捧着一本书,看起来要多悠闲就有多悠闲。
盛千婵气结。
这狗东西看个书还要在周边布下一圈结界,明明早就听见了她的喊声,还要等她跑上跑下几个来回,这才泄露出一丝气息影响了结界的稳定性让她得以察觉。
什么意思?看她笑话吗?修为高就了不起吗?
盛千婵目光灼灼,犹如刀锋横扫过去
只见金灿灿的光辉落在桑淸衍身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边,蒙蒙的光晕柔和了他高不可攀的清冷气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的睫毛纤长上翘,在晨光中轻轻扇动,无数细小的粉尘便如同遇到乱流,在光中四散飞舞。
而他的瞳孔也像是被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随着潋滟眸光,愈发显得惑人心神。
……嘶,可恶!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凶恶,又或者是被她动静惊扰却不见她有后续动作,桑淸衍侧过了头看向她,说:“什么事?”
淡淡的金色在他瞳孔间流转,盛千婵被他看得微微一愣神,但旋即想起了找他的目的,怒火又蹭蹭上涨。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鸟!它又吃我刚出炉的丹药!”盛千婵将一旁的几案拍得哐哐作响,“你知道我炼丹有多辛苦吗?它一张口就全吃了!我的损失你来赔吗?”
自从离开南明圣宗,被带着一路往盛家而去,盛千婵待在白玉楼船上百无聊赖便又开始重操旧业。
一方面是闲来无事顺便提升下炼丹技术,另一方面,她也多少存了点针对桑淸衍的小心思。
能够中招一次,那就有机会中招第二次。
她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再阴到这狗男人一次,就算行不通,那身上留点东西防身也能更加安心。
盛千婵想得挺美好,现实却遭遇了严重打击。
那只名叫赤天的大鸟简直像在逮着她薅羊毛,能吃不说,还不挑食,不管她炼什么丹,全都来者不拒。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成果就进它肚子里了。
而且这事还不止一次!
“我炼的是洗髓养气的丹药,不是鸟饲料!你到底是不是克扣人家吃食了,怎么看什么都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我寻思,那丹药也不好吃啊?你能不能管一管?”
盛千婵居高临下地一顿喷,好不容易恢复了原貌的漂亮脸蛋都露出了一丝狰狞,她也不在意。
乌灵薇自行回浮云仙宫了,说是出来这么久得先回宗门复命,哪怕盛千婵大婚邀请她来,桑清衍也不反对,她也得先请示一下师门长辈的意见。
乌家人全都毫发无损地送回了住处,几个桑家护道人隐匿在虚空跟在船的后方。除开上路后不知所踪的易子钰,目前这白玉楼船上包括她和桑淸衍在内,总共也就俩人一鸟。
维持形象给谁看去?
给桑淸衍吗?他不配!
对比她的怒火滔天,桑淸衍就淡定得多。
他单手捧着书,另一只修长的手在几案上轻点着,清冷的嗓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给赤天的灵果它不喜欢。”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没办法扭转自家傻鸟的想法。
“那它也不能就这么吃我的丹药吧?”
盛千婵不依不饶。
她那些炼丹材料是不贵,可都是她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攒的,她一个无门无派没有资源的小散修容易么!
这回桑淸衍倒是不说话了,直接取出一枚储物戒扔给她。
盛千婵怔怔接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够吗?”桑淸衍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又多问了一句。
盛千婵这才用神识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好、好多灵药!
虽然好多灵药她都不认识,但是只看流露出来的一丝气息与神韵,就知道那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居然就这么轻易交给她了?
盛千婵默默地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损失,发现和现在得到的比起来,可能连人家一个零头都比不上……嗯,算下来她简直赚翻了。
当然,桑淸衍这么好说话看的肯定不是她的面子,她只是沾了那只馋嘴鸟的光。看看,大佬就是大佬,对待自己的宠物也是这么阔气。
盛千婵心里感慨,紧紧攥着那枚储物戒,回头看了一眼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看进来的大鸟,嘴上保证道:“够了够了!仙尊大人您放心!以后我一日三餐都会记着赤天的!”
桑淸衍听着这话,淡淡地瞥去一眼。
有事直呼大名,这会儿心情好了又改口叫他仙尊大人,这女人还真是善变。
白玉楼船在半空中疾驰。
船外流云掠过,速度快得惊人,而船内却安静而平稳,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盛千婵的怒火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这会儿熄灭了,站在静悄悄的大厅里,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
就在她想说没什么事她就回房接着捣鼓她那些实验时,桑淸衍忽然开口了。
“还有半天就到盛家了。”
盛家不在南境,而是在南境与东原的交界处。从南明圣宗出发,即使是白玉楼船这样用以代步的灵宝,也要急速飞驰三天三夜才能抵达。
“哦。”
盛千婵想了想,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在船上这几日已经到处试过了,层层叠叠的禁制把船都包裹起来了,她根本逃不了,也没想逃。
对于自己的命运她也已经看开了,就这么着吧,嫁就嫁了,反正又不是成了亲就要三年抱俩,她还有再拖一拖的机会。
要是等她实力再强大一点,她就回那座无名的悬崖看看,说不准还能找到原主的蛛丝马迹。
指不定原主回来了,她就能顺利脱身了呢?
盛千婵心里还抱着一丝乐观的幻想。
尽管她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想到以后还得和桑淸衍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说不定就得百八十年,关系太过僵硬也不行,她一时半会儿也就不急着走了,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去哪了?”
她这几天窝在房里不出门,也知道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桑家客卿人不见了,想想就她和桑淸衍两个人共处一室,她就更不想出门了。
“前方路上出现了邪魔,他去处理了。”桑淸衍回答得也十分言简意赅。
哦,这样。
盛千婵托着脸,有几分好奇。
“邪魔到底长什么样?”
“……”桑淸衍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半天才回答了一个字,“丑。”
盛千婵无语,这算什么形容词?
她就想聊聊天,稍微促进下感情,你上来就把天聊死了是什么意思?
想是这么想,考虑到不能让气氛继续冷场下去,盛千婵硬着头皮接道:“有多丑?”
桑淸衍:“……”
盛千婵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唯有沉默。
行了,这天确实也没必要再聊了,再聊下去就不礼貌了。
盛千婵识趣地站起身,跑得飞快。
再不跑,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把天聊死的尴尬场景了。
而在她回到房间后不久,急速飞驰的白玉楼船也逐渐放低了速度,缓缓地向着一座城池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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