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若诗安轩)

只是可惜的是，那身才穿了一次的女佣制服当晚报废了，说扯成布条有些夸张，但确实扯烂了。
现在想想还怪可惜的呢。
夏汐腰间传来痛意，她回过神，赶在傅衍更生气前，开口哄人，“老公。”
她很少叫他老公的，可能就是因为次数少，每次傅衍听了心情都会变好，今天也是。
他垂眸睨着她，似乎在说，继续。
夏汐抿抿出，指尖在他胸口戳了戳，眨眨眼，“回去给你跳舞好不好？”
挺没新意的哄人方式，三年里用过很多次了，但对于傅衍来说，还挺受用的。
他唇角勾起，“晚上再跟你算账。”
这句话解释下来是，现在先饶了你。
夏汐听到他的话后回了个更灿烂的笑容，见店门口就在前面，动动腿，“我可以自己走。”
“又不听话。”傅衍眼底的光淡了几分，鼻翼上落下厚重的影，人也显得冷有些肃冷，压低声音说，“再不听话，下周三你不许回梧县了。”
下周三7月10号，是贺念的忌日，每年里夏汐有两天必须回梧县，一个是贺念的生日，一个是贺念的忌日。
贺念生日是4月1号愚人节那天，这两个日子对于夏汐来说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她的阿念，在那样的雨夜，变成蝴蝶飞走了。
“阿衍，求你，让我去。”不是老公，不是傅衍，是很亲昵的阿衍，也只有为了贺念，夏汐才会如此。
傅衍直直端详着她，实在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当然，他也找人跟踪过她，私家侦探把照片拿给他看，说她是去了墓园，去墓园只能是祭奠，傅衍想，应该是看她的亲人去了。
“阿衍。”夏汐眼睫轻颤着，漆黑的眸子里浮现水汽，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声音带着哭音，“别不让我去好吗？”
她在一年里，也只有那唯二的两天可以肆无忌惮的思念那个逝去的少年，她的阿念啊，真的很好。
好到曾经做梦梦到他都会笑醒。
前方有人迎了出来，在那些人走近前，傅衍敛了眸底的异样，略带不耐烦的说：“好了，让你去。”
“但你今天必须乖乖的。”
“好，我一定乖。”只要能让她回梧县，做什么都好。
“搂紧我脖子。”傅衍交代道。
夏汐吸吸鼻子伸手搂上他脖子，之前很少做这样的事，有些不适，但她用力克服了。
其实夏汐还有一个小秘密，她社恐，不太敢在人多的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敢见人。
“叫老公。”
“老公~”
夏汐很听话的照做，傅衍满意点点头。
傅衍并不介意夏汐回去做什么，他介意的是，她竟然不听话，所以他要降服她。
这种降服在后面也一直存在，试穿衣服的时候，夏汐选的都是旗袍，淡色居多，傅衍看都没看，直接让她唤了件亮色的。
红色的，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穿在身上那刻，她人显得也明艳了很多。
傅衍又让店员给她重新化了妆，妆容也较之前艳丽，夏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不喜欢此时的装扮，扭头问：“我可以穿刚才那件白色的吗？”
“又不是去扫墓，穿什么白色的。”傅衍轻勾唇角，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悸，“穿红色的。”
夏汐抿抿唇，最终妥协，“好，那就穿这身红色的。”
首饰也是重新配的，傅衍站定在夏汐身后，双手搭她肩上，头偏向里侧，唇若有似无碰触着她的侧脸，“你不是只有那一套首饰，下次别戴了。”
“那套就结婚的那天戴过。”夏汐说，“只戴了一次。”
后面她嫌贵重一直收在保险箱里。
傅衍在她耳后亲了下，“戴一次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再说，我的太太不需要那样节俭。”
当初夏汐和傅衍结婚时，周晓闲着没事查了下富豪榜排名，傅家也在内，而是还是前十。
当时周晓捂着心脏呆愣了好久，随后抓着夏汐的胳膊说：“傅家也太壕了吧。”
这还是三年前，三年时间里傅衍谈成了数十个大项目，每个项目都是以亿、美元为单位。
想必傅家的家产已经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了。
可，价值过亿元的首饰戴一次就不戴了，属实还是有些浪费的。
夏汐咽了下口水，说了声：“知道了。”
经理捧来一套新的首饰，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傅衍点点头，示意经理给夏汐戴上。
那套酒红色的旗袍，配这款红色宝石项链简直像是太好看了。
夏汐妥当后，周围都是赞不绝口的声音，“太太真漂亮。”
“太太皮肤真好。”
“太太身材也真好。”
“……”
夏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观傅衍很淡定，也对，他估计听到的夸赞更多。
紧赶慢赶总算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老宅，老宅门口停着二十几辆豪车，夏汐这才知道，所谓的家宴不是只有他们一家，是只要在国内的傅家人都来了。
夏汐有些紧张，挽着傅衍时手指无意识颤了下，傅衍扫了她一眼，淡声道：“不用怕，有我呢，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越这样讲，她越害怕，心跳个不停。
傅衍：“他们都得仗着我才能在傅氏集团领到分红的，所以，你与其怕他们，还不如把所有的心思都放我身上。”
他话里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依附的他，他们不敢造次。
这样说后夏汐提着的心还真放下些，她挺直背脊，挽着傅衍的胳膊徐徐朝里走去。
还没进大门，佣人先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他们带来的礼物，走了一小段后，又有佣人走上前，接过夏汐臂弯的挎包，然后是那件白色披肩。
傅衍把脸上的墨镜去了下来，交给佣人，问：“老爷呢？”
佣人回：“在书房里，老爷等着您呢。”
每次来老宅夏汐都会落单，这次依然是如此，傅衍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抬脚离开。
夏汐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陌生世界的小鹿，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看着。
最先和她打招呼的依然是二伯家的嫂子，“夏汐来了。”
夏汐含笑点头：“二嫂好。”
赵韵打量一眼夏汐，“怎么看你比上次又瘦了，不会是阿衍欺负你了吧。”
夏汐知道她不用说什么也会有人替她说，身后果然传来了声音，“二嫂说什么呢，阿衍怎么可能欺负夏汐，是吧夏汐？”
眼前这位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女人，叫，傅爱，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算是傅家里的另类，是傅衍四叔家的女儿。
傅家从傅衍爸爸那辈算起，一共有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傅衍爸爸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赵韵是老二家的儿媳妇，傅爱是老四家的独生女。
傅家上一辈兄妹五人，这一辈孩子就多了些，算起来得有十个，傅衍并不是长子，生意之所以交到他手上，是老爷子属意的。
众多孩子里，傅老爷子只看得上傅衍这一个孙子，遂，让他接替了总裁的位子，至于其他人则是在公司里占着不算重要的位置。
这也是傅衍当初接手公司时提出的条件，傅家子女除他外，不能任要职。
可以想象，这个决定在当时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几乎要把公司搅合翻了，但最终还是傅衍胜了。
夏汐认识傅衍时大局已定，她也不太清楚那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斗的挺厉害。
赵韵噙着笑刚要再说什么，傅夫人走了出来，夏汐迎上去，乖巧叫了声：“妈。”
傅夫人淡声道：“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夏汐不敢违逆，轻点头跟了上去。
傅夫人一边对着来人笑，一边低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理会赵韵。”
“是她……”
“她理你，你就要理她吗。”傅夫人打断夏汐的话，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记住，她老公可是跟你老公争过总裁的位子。”
傅夫人就差把嫌弃写脸上了。
夏汐点头应声：“好，我记住了。”
傅夫人摇摇头，真不知道阿衍到底看上夏汐哪了，傻乎乎的，一点都不适合做傅家的儿媳妇。
有机会还是趁早离了好。
傅夫人说教起来没个十几分钟停不了，夏汐有时候挺佩服她的，能一边和面前的人噙笑寒暄，一边训斥她。
夏汐又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上台阶前，傅夫人停住，转身说：“今天晚上有眼力架点，别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
夏汐还没来得及应，她上了台阶后和另一位傅夫人聊天去了。
夏汐征愣站在那，转身回看一眼，偌大的庭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可似乎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恍惚的，她看到了前方那株娇艳的鲜花上站着一只蝴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步下了台阶，缓步走过去，慢慢伸出手。
“阿念，是你吗？”
蝴蝶像是听懂了一样，展翅飞起最后落在了她指尖上。
“阿念，你又来看我了吗？”
话落，蝴蝶飞走了。
夏汐转身去追，但没追上，眼底流淌着浓浓的失落，眼尾漾起一抹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立了多久，折返时，听到角落里传来谈话声。
“那个女人凭什么嫁给阿衍呀。”三年来这样的话题从来没断过。
“就凭阿衍喜欢呗。”
“我说阿衍是被她清纯的外表蒙蔽了，你看她一副诺诺的样子，讨厌死了。”
“行了，她高兴不了多久了。”
“你怎么知道？”
“听说那位回来了。”
“哪位？”
“阿衍最喜欢的那个。”
对面的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是，她不是在国外结婚了吗？”
“听说离了。”女人说，“她这次回来就是找阿衍破镜重圆的。”
“呦呵，这下有好戏可以看了。”
“夏汐争不过她，就凭她的家世也争不过。”
“对了，夏汐家里什么情况？”
“她妈未婚先孕，生了她，等她长到十岁时带着她嫁了人，她那个父亲是她的继父。”
“真的假的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了。”
“报社，网络平台，那又怎么了？”
“当年这些小道消息都散开了，要不是傅家用钱压下，她早被扒的一点不剩了。”
“……”
傅家家宴，除了傅家人外，偶尔也会有几个远房亲戚在，出了五服的那种。
夏汐不知道八卦她的两个女人是谁，但听到“继父”这两个字，她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怒气。
那个毁了她人生的人。
她恨不得……
傅衍从书房里出来，隔着玻璃窗看到夏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她脸一半浸在光里，一半浸在暗影里，人格外显得落寞。
傅衍喉结轻滚，接过佣人递上的红酒仰头喝了一杯，随后边解西装扣子边走出来。
夏汐想事情想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傅衍什么时候来的，直到侧颈传来热意她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谁？”
偏头一看，原来是傅衍，随后又轻叹一声，“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傅衍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哪里会没声音，是你没听到。”
躲在角落里八卦的两个女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声，相视一眼，猫着要悄悄离开了。
夏汐脸色还是不好，敷衍问：“累了？”
夏汐说：“有点。”
傅衍揽着她肩膀朝里走，“你先去休息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佣人叫你。”
他难得体贴说道。
“妈会生气的。”夏汐摇头，“还是算了。”
“又不听话。”傅衍脸色微变，“到底你嫁的是妈，还是我？”
夏汐贝齿咬唇，“你。”
傅衍收回手，努努嘴，“去休息。”
夏汐抿抿唇，“好。”
她按照傅衍说的，去了三楼最里面的那个卧室，是特意留给他们住的，布置也是按照傅衍喜好来的，黑白色调，很冷。
不过他们没住过，傅衍不喜欢住在这里，夏汐也不喜欢。
进屋后，她坐在了沙发上，托腮想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傅衍在跟人讲电话。
不知什么原因，他开成了外放。
那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阿衍，听说你今天中午见到琳达了，是不是真的？”
傅衍淡淡应了声。
夏汐听到那人惊讶出声，“三年了，你不会还忘不了她吧？”

傅衍没说话，手伸向西装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片刻后，缭绕的白雾从他口中吐出。
他的脸也有几分不甚清晰，那双如墨染的眸子，像是拢了朦胧的纱，嗓音透着一丝暗哑，“没有。”
手机那端的朋友还在打趣，“这么久才回答，还说没有，分明就是有。”
傅衍的神色变得更暗沉了，精致的脸上线条绷着，眼睫半垂，语气声冷道：“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只有傅衍自己知道，当年他为了琳达闹了一场，现在还有人在背后津津乐道呢。
朋友似是不打算放过他，又问：“我很好奇，苏珊和夏汐比，你更在意谁啊？”
夏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到了门后，身子紧紧贴着门，耳朵也偏向门那侧，听着傅衍朋友问的最后一句，心莫名的揪起来，像是有线吊着，线扯得有些疼，她不自觉的蹙起眉。
心跳在傅衍沉默中渐渐变快。
她不敢听，却又想听，手指攥拳，没多久，掌心里溢出了汗，黏糊糊的。
一如她杂乱的心。
最终，夏汐也没听到傅衍的回答，佣人上来寻傅衍，傅衍说挂了，便把电话切断。
紧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夏汐后背贴着门，脸上神情恹恹的，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原来他中午是去见苏珊了。
苏珊这个名字一点都不陌生，和傅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傅衍喜欢了她很多年，订婚前夕她抛下傅衍和其他男人跑了。
有人说她去了日本，有人说她去了美国，还有说她去了加拿大。
至于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总归她把傅衍害得很惨，傅衍性情大变也是因为她，据说腕间的那处伤痕也是因为她才有的。
当然还有更戏剧的传言，说是傅衍做了什么事，琳达才离开的。
还有说拐跑苏珊的那个男人其实是傅衍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
众说纷纭，真假夏汐不知道，反正在傅衍面前，苏珊是禁忌，谁都不能提起。
最初结婚时，夏汐听到了关于苏珊的事，想问一问，刚开了口，便惹来傅衍一剂清冽的眼神。
夏汐至今还记得他说的话，“不该你问的别问。”
后来，她便再也没敢提起。
偶尔周晓会因为傅衍和苏珊“精彩”恋爱史为她打抱不平，“汐汐你太可怜了，傅衍都身经百战了，可你还这么单纯。”
夏汐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眼睛涩涩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随后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放着她惯用的化妆品，都是新日期的，她打开，对着脸涂涂抹抹，补妆完毕后，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不知是傅衍那通电话缘故，还是其他，夏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压着，步子都有些迈不动。
蓦地，手指传来刺痛感，她低头去看，发现缝针的地方溢出了浓水，忽地又想起，傅衍和她在一起呆了那么久，竟然没看到她手指上的伤。
转念一想，自己给了自己解释，在他眼里，她从来什么都不是，他又怎么能看得见。
之前这样解释一通，自己还能释怀，今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来只觉得越发难过。
她低头瞧着，喃喃自语道：“要再去一趟医院了，真麻烦。”
祸不单行，夏汐步下台阶时，被后方的人撞了下，那人手里端着酒杯，里面的红酒都洒在了她的身上。
从胸前一路向下蔓延，惨不忍睹。
随后，女人的惊呼声传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汐认出是刚才八卦她和傅衍的其中一个女人，至于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本人很明了。
夏汐眉梢皱起，刚要说什么，有声音传来，“怎么那么不小心，快去换了。”
是傅夫人。
夏汐缓缓抬起头，越过傅夫人看到了，几步外同人说话的傅衍，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夏汐从心底希望他能过来帮她，哪怕是带她离开也好。
但，没有。
他隔着人群睨了她一眼后，又转了回去，继续和面前的人说着什么，可能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唇角轻扯露出浅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