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若诗安轩)

“晚上去哪庆祝？”周晓问，“吃什么？”
夏汐一下子想不起来，“你说吧。”
“去吃粤菜怎么样。”周晓说，“有家新开的餐厅挺不错的。”
“行。”夏汐顿了下说，“对?了，还得?带一个人。”
周晓眼珠子呢一转，“苏煜？”
夏汐：“嗯。”
七点，三个人准时在餐厅碰面，这家餐厅哪哪都好，就是远离市区，开车要好长时间。
但环境也是真的怡人，不只店里的装潢好，店外的环境也好，依山傍水的，站在院子里隐约能听到泉水流淌的声音。
而且少了城市的喧嚣和灯红酒绿，别有一番滋味。
周晓说：“来这里吃饭的很多都是慕名?而来的，这里的老板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厨子也是，做的粤菜一流。”
夏汐这两年在国外吃的最多的是三明治汉堡，回国后忙着工作?也没什么空闲自己做饭，听说是粤菜，还挺期待的。
只是她?没想到，到底是什么狗屎的缘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夏汐他们刚点完餐，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精英。
精英做事也大?气，直接把卡拍收银台上，对?着服务员说：“给我们找个环境好的雅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招牌菜给我们端过去，有多少?端多少?，钱不够，哥还有。”
整个一暴发户架势，高俊踢了他一脚，“狗渤，你丢不丢人。”
他温柔对服务员说：“别理他，狂犬病犯了，你给?我们找个视野好点的房间，我们有事情要谈。”
服务员点头说：“好。”
很凑巧，他们那个包间正好是夏汐她们隔壁，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听不到说话?声。
林渤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高俊真看不得?他这种嘚瑟劲，给?他递上纸巾，“行了，口水都流出来了，擦擦吧。”
林渤心情好，不怕怼，笑着说：“阿衍还是你够朋友，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记得还找我。我那铺位就是白给夏汐我也乐意。”
“大气。”林渤伸手去拍傅衍的肩膀，傅衍侧身避开，林渤尴尬地收回手，“忘了，你洁癖。”
傅衍兴致不高，今天下午他给夏汐打了三通电话?她?也没接，等他打第四通的时候发现她?把他手机号拉黑名?单了。
他也尝试了加她微信，但是没戏，她?不加。
傅衍凝视着窗外，远处青山绿树郁郁葱葱，倒影出的树影都透着一抹迤逦感。
他看着看着想起那年夏汐问他要不要出?去旅游？
她?还说，他们结婚很仓促，也没有蜜月旅行，可以把这次旅游当成蜜月旅行，去他想去的地方就行。
时间他定，地点他定，她?都可以。
他听了后，只说了两个字：“没空。”
离婚后这两年，他一次次外出?，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答应和她?一起旅游，要是他答应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太重，傅衍好像产生?了错觉，他听到了夏汐的声音。
林渤也顿住，“刚那是夏汐在说话吗？”
傅衍倏地站起，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长廊里，夏汐倚着楼梯扶手正在和人说着什么。
男人含笑注视着她，眼?底光泽熠熠。
是夏萱和苏煜。
傅衍眸色微变，下颌紧绷，抄在口袋里的手指用力攥紧，他一瞬不瞬凝视着，眼?眸渐渐眯起，喉结僵硬着滚了滚，淡声说：“汐汐。”
夏汐顿住，转头看过来，视线和傅衍的对?视上，她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这该死的孽缘。
她?没理会，而扭头和苏煜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苏煜烟落车里了，刚才是打算去车里拿烟，后来夏汐想起了工作的事，把他给?叫住。
苏煜看看傅衍，又看看夏汐，唇角勾了下，“行。”
说着两人一起朝楼下走去，刚走两步，傅衍快步走过来拦住了夏汐的胳膊，他似乎很喜欢拦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夏汐慢抬眸，冷冷说：“放开。”
傅衍怕放开了她会不见，不舍得?放，问：“你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夏汐眼眸里都是厌恶，“傅衍你够了。”
她?用力去抽手，苏煜也过来拉她?，傅衍担心扯坏了她的手，急忙松开，松开后，苏煜把夏汐拉到了身后，“傅总，别太过分。”
男人间的对?视像是带着火星子，一个不小心星火就会燎原，至于把谁烧的体无完肤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
傅衍心疼夏汐，那是因为他喜欢她，但夏汐之外的人，他可不会手软，“苏煜，容我提醒你，这可是北城。”
“北城怎么了？”
“我的地盘，没你撒野的份。”
“你的？”苏煜冷笑，“你的个屁。”
傅衍手指握着咔咔响，他走近，用高苏煜半个头的气势说道：“要试试吗？”
身量高的人似乎更能让人产生?压迫感，傅衍垂眸睨着苏煜，缀在眼?睛里的光淡了又淡，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狠戾，“好，试试。”
他那天揍宋伦的时候就是这副吓人的神情。
夏汐见状从苏煜身后走出来，站定在他们两个中间，伸手挡着，“够了，又不是小孩子，这是干什么。你们要是真动手的话?，明天上头条的是你们，丢人的也是你们。”
林渤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对?啊，动什么手呀，文明解决呗。”
夏汐看了林渤一眼，觉得?他就是来添乱的，还想说什么时，傅衍说：“走。”
苏煜：“走。”
所谓文明解决的方法就是拼酒，谁喝得?多谁赢。
夏汐扯了扯苏煜的衣摆，对?着他眨眨眼?，轻声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苏煜安抚的笑笑，“等我把他喝趴下咱们就走。”
夏汐：“……”
夏汐真是搞不懂他们了，比这个有意?义吗，胜了能怎么样，输了又能怎么样？
周晓拉了拉夏汐，一句话?直击他们内心，“他们就是想在你面前表现而已。”
夏汐抿抿唇，给?了他们一个无语的眼神，苏煜的脾气她?知道，小孩子心性，不能输。
可傅衍不是啊，傅衍一向城府很深，做什么都不外露，这样一个人拼什么酒啊。
夏汐劝不动苏煜，转头劝傅衍，“太晚了，一会儿?还要回去，别喝了。”
这算是今晚她主动找他说的第一句话?，傅衍的心荡起涟漪，眼?神不自觉变柔和，“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不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夏汐也不哄他，淡声道，“苏煜胃不好，不能喝酒，我在担心他。”
“……”傅衍此时的心情怎么形容呢？
比死了还难受。
她?越担心他，他越不甘，她?那么看好苏煜，那他就要让苏煜输，虽然是很孩子气的想法，但傅衍已经被嫉妒逼疯了。
血液沸腾，他要赢苏煜。
他要给?苏煜好看。
他要让夏汐知道，他也是行的。
苏煜挑了挑眉，两人对?视一眼?，端起酒瓶对着嘴喝起来。
林渤高俊齐柯一直在给傅衍加油，周晓在给?苏煜加油，夏汐皱眉注视着，眼?神一直落在苏煜身上，见他邹眉，会劝他，别喝了。
苏煜笑笑，继续喝。
每每这个时候，傅衍喝得?更凶，以前夏汐最在乎的是他，眼?睛里也都是他，他好了她才开心，他不好，她?满脸愁容。
可现在呢？
现在她已经看不到他了，管他死活，她?都不在意?。
傅衍又灌了下一瓶，胃里传来似火烧般灼热的感觉，又像是翻腾着浪潮，太疼，他身子微微倾了一个弧度。
因?为喝酒的原因?，他衬衣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映出?那截精致的锁骨，灯光照射下泛起光晕，光晕向下延伸，藏在了衬衣下面。
他喝得?急，下颌上缀着酒珠，起初是白色的，后来是红色，再后来是黄色的，三种酒混在一起喝，一般人可没这胆量。
有些站不稳，他抵上了桌沿，那双清冽的眸似乎染了混沌的色，就连光都穿不透，浅浅拂在外面，缀在眼?尾。
映得?那抹红也越发逼人，就像是被撕裂了淌出了血。
傅衍坚持到了最后，苏煜先向一侧倒去，在夏汐上前去扶他时，高俊先一步扶住了他。
这也是刚才眼神交汇时，傅衍示意?的。
高俊说：“我来，我来。”
边说边给林渤齐柯使眼?色，他们秒懂，跟着高俊一起往外走，齐柯还顺手拉走了周晓。
夏汐静默片刻，转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和包包，还没走，被傅衍拦住，傅衍手指微缩，极力稳住眩晕的身子。
“我送你回去。”
夏汐悠然转身，轻嗤：“你胜了，很得意是不是？”
“傅衍，你真可怜。”

傅衍情急之下伸手拉住她?, “汐汐你听我?解释。”
夏汐拎起包朝他甩去，厉声说?：“别碰我?。”
傅衍身?形一个?踉跄，刚站稳，又?听她说：“以后见到我不要跟我讲话, 就当?咱俩不认识, 傅总。”
那声“傅总”犹似一脚把傅衍踹进了深渊里，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爬不出, 四周有水淌进来, 没过了他的脚, 小腿，膝盖, 腰，腹, 胸前，脖颈，他死命攀爬着, 企图能见到光。
刚爬出一点, 又?被踹了下来，这次跌倒得更彻底, 整个身子都没进了水里，窒息感袭来, 他不能呼吸了，撕心裂肺般得疼充斥在心间，他颤抖着向夏汐求救。
只要, 只要她能伸手拉他一把就好。
“汐汐。”他压抑的喊着她的名字, 最后换来的是更犀利的话语，“傅衍, 你别想欺负我?的人。”
她?的人？
她?的人？
苏煜要是她的人，那他是她?的什么。
他又?算什么。
傅衍像是挨了一棒，思绪从?游离中回过神，他踉跄着走?向夏汐，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断断续续地说?：“汐汐，别，别这样。”别这么残忍。
“你欺负了我?的朋友，还?叫我?别这样，”夏汐很生气地说?，“傅衍，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夏汐就是这么好欺负的，两年前是这样，两年以后依然是。”
“不，我没有。”这个帽子傅衍不认，他从?来没有这样以为过，在他心里，夏汐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怎么会觉得她好欺负。
如果她?能原谅他，他甚至愿意被她欺负，怎么欺负都行，是打是骂，只要她?能原谅。
“汐汐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傅衍不想有误会，急切解释。
“误会？”夏汐冷哼一声，眸子里的光彻底淡了，像是涂抹了浓重的色，对视一眼，都让人呼吸不畅，她?轻笑的声音也很扎心，“傅衍，你说这话自己能信吗？”
以前他们欺负起她来，可是很得心应手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傅衍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眼睛里的水雾越发多，像是泛起?涟漪的湖，风一吹涟漪涌到岸边，眼角都是湿漉漉的，灯光下，显得越发凄凉，他唇轻轻颤着，想去拉她?又?不敢，手撑着衣架稳住身子，“就信我?一次，求你。”
“求？”夏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声一阵接一阵，“傅总严重了，受不起?。”
“不，你受的起?。”这个世上也只有她能受的起，傅衍颤抖着指尖抓上?她?的衣摆，很轻很轻地扯了扯，“山路不好走?，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我?可以坐另外一辆车。”傅衍喉结轻滚做个?吞咽的动作，低头看她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就怕她?会生气，轻哄说?，“苏煜不是本地人，周晓的车技我信不过，让司机送你吧，嗯？”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街上?流浪的猫狗，要不是怕夏汐生气，他估计都会低下身?子蹭过来。
傅衍的眼睛很迷人，勾人的桃花眼，眼神辗转间都能把人勾的一颤一颤的，可就是这样一双招人稀罕的眼睛，看人都淌着几分怯意，似乎在怕什么。
傅衍能怕什么？
还不是怕夏汐生气，怕夏汐不理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说完了？”夏汐推开扯着她衣摆的手，或许说?拍打更合适，眼睛里有着和傅衍完全不一样的眼神，冷的掉冰碴，她一字一顿说：“不、需、要。”
“汐汐。”傅衍无奈地轻唤她?的名字，“这样，把你送下山行不行？只送下山。”
盘山路真的不好走?，傅衍他们来的时候便遇到了两起?车祸，他是真的不敢尝试。
“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夏汐不想和傅衍扯上?任何关系，嗤笑说?，“你离我远点就是给我的最大安全保证。”
这话落在傅衍耳中解释下来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最大的危害，远离你我?就会好好的。
傅衍没站稳，栽倒在衣架上?，衣架又朝墙倾去，他栽倒在墙上?，头也撞了上?去，不知道是喝多的原因还是撞了下的原因，他头晕的没法，耳朵嗡嗡直响，看着江黎大步离开，他急出了一身汗。
折腾了许久才站起?来，也没注意到掌心什么时候划伤了，血顺着手指嘀嗒嘀嗒落下来，染红了地毯，又?顺着他行走的路线滴出门口，地面上?渲染开。
他无瑕顾及，问高俊，“夏汐呢？”
高俊努努嘴：“走了啊。”
“怎么走的？”傅衍抓住高俊的胳膊，“谁开的车？”
“夏汐那个朋友，叫，周晓，”高俊说?，“周晓开的。”
刚说?完他感觉到胳膊上黏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吓得卧槽了一声，“阿衍，你流血了！”
傅衍没心思管自己，疾两步，叫来高赛，“快走?，去追夏汐。”
高赛也看到了傅衍的手，整只手都是血，指缝里也有，手背也有，太吓人了，“傅总，咱还?是先去医院吧。”
“去追夏汐。”傅衍沉声道，“快追。”
高俊见他要走?，挡住他的车门，“阿衍你受伤了，先去医院看看。”
傅衍推了他一把，说?了句“没事”，用力拉上?了车门，高俊再去开，车子已经朝前走去。
林渤在后面劝，“行了，别追了，他眼里只有夏汐，哪看得见咱们呐。”
“他真是疯了。”齐柯说。
“可不是。”林渤啧啧，“连命都不要了。”
车上?，傅衍拿出手机给夏汐打电话，提示音还?是正?在通话中，他借来高赛的手机，按下一组数字，几秒后，那边接通，“喂。”
是夏汐。
“汐汐，是我。”傅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递过去。
“傅衍你有完没完，”夏汐声音霎时冷下来，“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汐汐你等等，”傅衍在她?挂断前说?道，“我?就在你车后面跟着，你别怕，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嘟嘟。”听筒里传来通话切断的声音。
高赛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傅衍，脸上?的血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倒灌进眼睛里，瞳仁红的刺目，发丝也很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凌乱的像是从?哪里爬出来，还?有衣服。
一向注重仪态的老板，此?时衬衣领口扣子开着，衣摆一端在腰带内，一端捶了下来，最恐怖的是他的手。
就像是在血水里泡了一样，指甲都是红的。
高赛猜测伤口一定和深很长，不然不会流这么多血，哎，傅总真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太太还没原谅他，他早已经不行了。
“傅总，咱们还?是去医院吧。”高赛劝道。
傅衍没搭理高赛，眼睛一直朝前瞄着，待看到那辆迈巴赫后，提着的心才慢慢放心。
“别开太快。”
“嗯？啥？”
“别开太快，慢慢跟着前面那辆车就行。”
“可是您的手……”
“废不了。”
前面那辆迈巴赫开得太慢，照着速度，走?到山下估计得多半个?小时，回到市区就是一个?半小时，高赛抿抿唇，又?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傅衍。
这会儿他唇的颜色也有些不好了，发白发紫的，高赛蹙眉问：“傅总，除了手以为您哪里还?不舒服？”
高赛直觉傅衍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不然他唇不会那么紫，像是呼吸不畅似的。
傅衍确实有地方不舒服，是胃，饮酒过量，他胃一抽一抽的疼，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胃出血了。
车子行驶到一半，傅衍受不住昏了过去。
高赛急忙驾驶车子加速去了医院，跟他一起去的还有后方林渤他们那辆车，傅衍情况太严重了，失血到临界线，用医生的话说?，再晚来半个小时，人会不行。
高赛吓的腿都软了，倚着墙大口喘息。
林渤高俊齐柯也紧张都不行，怎么吃个?饭还?吃进医院了，他们三个?商量着要不要告诉傅衍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