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一直到实习。
“那就好。”陆屿押了口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多会儿她点的鸡腿饭便上来,鸡腿肉香汁嫩,浇上的一勺汤汁裹好米饭更是香味扑鼻,林星晚吃了一口,眼眸微微睁大。
陆屿笑了下,抬手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慢些吃,老高就喜欢看别人狼吞虎咽的。”
“别胡说八道,我是喜欢看,但是没说要让人家这么吃啊,”被叫做老高的男人穿着围裙端着一盘水果切递上桌子,“你难得带人来,给姑娘家来点水果。”
陆屿淡淡应了声。
林星晚摆摆手,“我吃不下那么多的。”
老高大手一挥,“那就打包带走,反正是这个家伙买单,别怕。”
这条街的尽头似乎还有声响,不知道是白天的工人团转移了阵地还是又起一波,嚎叫声不断,职业素养导致林星晚不自觉地朝窗外看去。
陆屿叹了口气,直起身敲敲桌面拉回她的视线,“吃饭。”
“……”
“为什么要做记者?”
林星晚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咀嚼完嘴里的饭,抬眼对上他的黑眸,她心底的悸动轻轻晃了晃,水波沿着池壁一圈圈晕染开,一圈一圈扩散。
“因为想要这个世界可以有更多的人关注到那些渺小又困苦的人,”她笑了下,白皙的脸庞映上点点红,嗓音轻柔,“想让那些应该得到惩罚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世界太大,人类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她能做的无非是高举旗帜,让那些人看得见她周围的人。
让那些没有希望的人重燃希望。
哪怕只是一根火柴的亮度。
陆屿没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他低估了林星晚的决心,在荣海时只觉得她的处境算是变相中他的处境,两个处境相似的人,他的能力可以帮她脱离困境。
可慢慢地,她偶尔会露出爪牙,露出最厉害的那次是她报警那次。
陆屿永远记得离开办公室时,她回眸望过来的眼神。
清冷又沉静,明亮又深邃。
像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底下埋藏着的是暗潮涌动。
而暗潮翻越出海,现在她凭着自己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想要的中心点,步步脚踏实地,让人钦佩。
“恭喜你。”他开口,嗓音清冷温柔。
林星晚笑了笑,戳着米饭里的鸡腿肉轻声说道:“我过得真的很好。”
“我知道。”
“你很好。”
饭过后,陆屿开车将她送了回去,目送她上楼。
林星晚回到酒店房间,王彦青还在熬夜整理白天的素材,听见开门声探头冲她笑,“呦,回来了啊。”
“吃夜宵吗?”林星晚扬了扬手里的果切,“今天刚切的,很新鲜。”
王彦青毫不客气接了过去,含糊不清地同她八卦,“陆总怎么来巴黎了,看样子你们可是老相识啊。”
林星晚唔了一声,换好衣服拎着毛巾进了卫生间。
热水淋头,她才生了些许恍惚感,恍惚间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她和陆屿再次遇见,然后一起吃饭,她看着他熟悉的笑和清冷的语调。
就好像事情还在眼前。
她仰头,热水喷洒在她的脸上,热气氤氲,镜子也被染上一层薄雾,只瞧得见模糊人影。
两人明天一早还要赶去下个地点拍摄,等她冲完澡后王彦青将素材复制一份给她,算是变相让她学习一下。
林星晚一头扎进工作中。
等王彦青出来,两人又就着今天拍摄的素材讨论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睡的不知道,等闹铃作响时她翻了个身挠了挠头坐起来,王彦青已经在做瑜伽动作,看见她起来故作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她这么严肃,林星晚顿时清醒,“什么事?”
王彦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了指窗户,“楼下有辆黑车,好像停了一晚上了。”
林星晚忽的想起陆屿的车就是黑色的,她跳下床拉开窗帘朝楼下望去,沿边街道旁空空如也,并没有黑色车辆。
“没有吗?”王彦青拉伸胳膊,“那就是走了吧,我早晨五点起床时还在。”
如果真的是陆屿,那他是在车上待了一晚上么。
想到这里,林星晚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拉到最底部,一个特殊的符号备注的头像依旧是黑色的,她点开。
空白界面。
想要问问他是不是在楼下待了一夜,可真的编辑消息时,删了编辑,编辑再删,反反复复最后编辑框里还是一个字没留下。
她干脆将手机扔到床上。
陆屿返回实验室时冲了澡,靠在外面抽烟。
白雾缠着他的指尖盘旋消散,他倚墙站着,懒懒散散地等着实验室的内侧门被人打开,一个碧眼导师戴斯从里面出来,瞧见他抽烟顿了顿,走上前问道:“有心事?”
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吸了口烟,削瘦脸庞微微凹陷部分,他轻浅应了声,算是回答。
戴斯耸了耸肩,“还是要坚持回国?”
指尖的烟蒂落下来,他掐灭烟扔进垃圾桶,从兜里掏出一枚口香糖扔进嘴里,黑眸依旧半敛,是一副没睡好的雅痞模样。
“要回去的。”被烟熏过的嗓音有几分嘶哑。
戴斯摊开手,满脸不可理解,“你的工作能力出众,提前修完学分,现在还加入到我的团队中,留在这里完全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物理学家的。”
实验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又重重关上,来来往往的同事好奇地望着两人。
陆屿微微垂眸,脑海中划过那张清秀娟丽的脸庞,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眸中藏的柔意外露点点,“因为心系一人,想回去陪她。”
“……”戴斯满脸震惊,一时间没搭上话。
这位华人从来便拒绝了一排女人不说,而且洁身自好,除了抽烟,根本看不到他有什么不好行为。
更没想到心里还有一位佳人的存在。
戴斯喘了口气,“她是你的妻子?”
陆屿轻笑,抬手系上白色大褂的扣子,清冷淡漠的脸庞第一次因为他的这般询问而露出点点笑意,“不是,只是朋友。”
说完,他戴上防蓝光眼镜,越过戴斯推门走进实验室。
另一边再拍特景的林星晚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险些手里的相机要掉了,她手忙脚乱地护在胸口位置,然后坐在旁边长椅上喘了口气。
今天晚上要赶飞机回国,她想到这里又怕以后没机会再来,这样想着又开始拍摄起来。
王彦青的街头采访已经做的差不多,两人汇合时都是满脸疲相。
林星晚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赶到机场,登机,落座,两个人齐刷刷松了口气。
头等舱。
陆屿拉下眼罩,将身体包裹在毯子里,慢慢睡过去。
他有些熬不住,眼眶有些疼,下了飞机还要赶去陆家,陆婉说有个事要跟他做商量。
有空姐从旁边经过,脚步匆忙,他蹙起眉头。
不一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他旁边停下。
“你好。”温柔又熟悉的嗓音。
陆屿顿了下,抬手拉下眼罩,仰头抬眸望去。
林星晚清冷明艳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包括杏眸里的惊讶。
须臾,他真的笑了,心底似乎有些东西慢慢苏醒,四处碰壁,想要推门出来却被他死死抵住。
“陆屿?”她的声调微微上挑。
陆屿直起身,“进来坐?”
本来是要休息的,但是经济舱有些吵闹,加上林星晚的腰实在是疼得厉害,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加钱升舱,等放好行李后跟随空姐来到头等舱位置。
坐在旁边位置的男人戴着眼罩只露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有些戾气。
她柔声打招呼。
对方摘下眼罩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还有那双黑眸。
林星晚彻底呆愣。
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而陆屿直接站起身让出位置,笑着询问她是否进去坐。
她恍恍惚惚坐进去。
小窗户外是机场,旁边清冽的薄荷味和淡淡烟草味愈发浓郁,她恍了下神,转头看过去。
陆屿始终看她。
当然也第一时间捉到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谁先笑的,反正林星晚只觉得太巧了。
“林星晚。”陆屿低声喊她。
“嗯。”她应了声。
陆屿微微探身过去,“回国后,还能见面吗?”
心软的人。
回国后林星晚被放了一天假倒时差, 她在租房里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天色蒙蒙亮, 门口只有扫马路的大妈穿着橙色背心哗啦啦的扫着地面。
她伸了个懒腰冲完澡, 听节目, 整理素材,运动, 一圈忙下来已经六点半。
天色大亮, 外面喧闹声渐渐多起来, 楼下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不绝, 林星晚难得悠闲地吃完早饭, 便出发去单位。
刚到单位,苏主任便扔给她一份文件, 人已经走出两三步远,忙着去前厅盯东西,“这个是之前发掘的, 你空了去调查一下吧。”
林星晚接过文件打开大概看了一遍。
是一个关于水资源污染的采访,采访的下游村庄都出现了不同的水质问题,还有居民患病问题。
可现在这个采访突然中止, 然后又突然丢给她。
“彦青,”林星晚看见王彦青扛着摄像机路过,连忙拽住她的胳膊拉到茶水间,低声问道, “你知道临水那个水污染的采访吗?”
王彦青点点头。
林星晚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文件夹, 满脸苦恼, “现在给我了。”
这下轮到王彦青笑了, “这烫手山芋是老苏给你的吧?”
“对。”
“那你可真的要自求多福了, ”王彦青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外面,同事都在忙各自的工作,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看在咱俩一起出过任务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这采访要人命。”
林星晚:“……”
临水的水污染问题是省台里前年的采访,但是每次去那个养殖场的时候他们所给出的报告都是合格的不说,甚至整个环境看起来都是相对于干净整洁的。
而且工作人员也极其配合他们的采访,简直是做到滴水不露。
但是如果去下游的村庄采访就会发现,水井里的水没办法喝,临河的水发臭,水藻爆发,甚至因为环境问题好多人家都搬迁出去住了。
更有人因为喝了井水而得了痢疾,天天拉肚子导致面色枯黄。
村民一口咬定是养殖场的污水排放导致他们的水源受损,但是现在又找不到源头,之前记者也曾暗访过,但是一无所获。
等后来再次采访时,那里的村民忽然又都变了口径,说他们只是自己的问题,跟养殖场没关系。
而无论是暗访还是明访,都再没问出什么结果。
再后来这个采访就只能搁置。
没有实质证据,报警都不给处理的模式。
王彦青简单将事情概括讲给她听,林星晚长叹一口气,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考虑。”王彦青晃了晃手里的仪器,转身推门出去。
林星晚泡了杯咖啡回到工位,盯着资料看了会儿后开始上网搜索关于临水水污染的相关资料,结果寥寥无几。
她整理部分资料做了外勤打卡,然后直接去了临水。
大巴车载着她从中心车站出发,一路颠簸晃荡到郊外,沿途景色从高楼到泥土矮房,空气浑浊到清新,林星晚枕住胳膊看向窗外。
等红绿灯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大巴车旁。
她蓦地想巴黎的夜晚。
那天下飞机,陆屿探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卡扣,问她回国后还可以见面么,她怎么回答的。
她只扔下一个好字便慌忙逃窜掉。
可真等反应过来时,才生出一种恍惚感,原来他们真的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再也不用做远远地凝望。
可惜回国后两个人却始终没有联系。
倒时差和丢山芋似的工作让她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可空下来时林星晚才惊觉。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除了工作群还在不停地闪动叠加消息,余下的其他私人消息一条都没有。
车子还在颠簸,看手机有些头晕,她将手机放回兜里,懒懒散散地继续趴着,绿灯行,那辆黑色轿车比大巴车先一步起步离开。
两点钟的阳光开始变得耀眼又炙热,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热气氤氲,两旁大树被风吹动绿叶,亮的油油的。
座位上的人渐渐开始坐不住,七嘴八舌的聊起天来。
无非都是家长里短,今日谁家杀了猪,前些天谁家媳妇老公公吵了架,后排几个人掩鼻手作扇子不停地挥动,嗓门大到坐在中排的林星晚都听见:“可别说猪了,可让我们前面那个养殖场他娘的折腾死了!”
这话题一开头,旁边几个妇人瞬间便起了兴趣,乌泱泱的说着近况。
林星晚迅速支棱起耳朵。
打开手机备忘
录,将她们说的话大体意思记录下来,尽管都是吐槽,可这几个妇人却说了一条重要信息,邻村和隔壁村的大多数青年都在这个养殖场上班。
如果说养殖场的人因为他们工作问题而作为要挟,那么后来的改变口径就大概能说得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没证据,必须要拿到他们被威胁丢工作的证据才行。
她没了懒散的心思,压低鸭舌帽整理总结部分备忘录信息,而后备份到自动上传网盘里。
这点谨慎,还是跟王彦青在巴黎学到的。
人身安全和设备安全有风险时候,保存备份,然后走为上计,最为妥帖。
做完这些,她便闭眼小憩。
临到养殖场附近,粪臭味慢慢变得浓,风一吹过,臭气熏天,像是这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被浸泡在臭粪便水沟中。
这味道,怎么屏住呼吸都不行。
林星晚被熏得有些头疼,感觉衣服上都是这种味道,让人不由得烦躁起来。
越过一个小拱桥,大巴车泄了气晃悠悠地停下,司机师傅见林星晚皮白娇嫩,好心提醒道:“下午四点有一班回去的车,到时候错过了就没有了!”
林星晚连忙应下。
养殖场外面有一条直径接近半米的黑色粗管,旁边似乎还有个一个沼气池,但是周围都是红砖高墙,林星晚只站在旁边小山丘上拍了几张照片,其余的都不尽人意。
很快大门口便有人小跑过来。
穿着保安制服,带着电击棍,离得近了看清林星晚的长相后那人顿了下,高声喊道:“你是谁?”
林星晚亮出工作牌,“我是记者,来之前跟你们厂长说过的。”
保安哦了声,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侧身提着衣服上别的对讲机喊道:“有人来了,放行不?”
是方言。
林星晚听不太清楚,但是也大体能猜到意思。
她暗中打开录音,将手机放回兜里。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是个记者吧,让她进来!”
说完保安侧身让开地方,朝里面指了指,“前面对直走就是俺们厂长的办公室,你去找他就行了。”
“好,谢谢。”
养殖场里的味道更是难以言喻,林星晚呼吸不敢太过起伏,只能走的愈发慢点。
办公室门口站在一个青年男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见她过来忙迎上来跟她握手打招呼,“林记者是吧,欢迎欢迎!”
林星晚同他握手,男人手上却有老茧。
那人自我介绍:“我跟你本家,也姓林,我叫林功。”
环宇大厦。
会议室内陆屿半倚着老板椅,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节奏的敲着桌面,明明还很年轻,却生出压迫感。
会议圆桌两旁的人低头扣着面前的文件纸,大气不敢喘。
须臾,他眉头稍稍扬起,收起食指,站起来立在窗边,嗓音依旧清冷淡漠,“说说看,你们什么想法。”
“老板,我觉得要不然就放弃这次的股价竞争。”有人颤颤巍巍发言,说完飞快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蒋秘书,拼命用眼神示意他给点反馈。
蒋秘书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屿点点头,“继续。”
“毕竟现在公司情况虽然有所上浮,但是要是这波亏了……”那人讲话委婉到极致。
虽然他的年龄比陆屿大,但是作为BOSS,陆屿的气场真的不是盖的。
一个回眸就能让人后背生汗。
这话终于让陆屿看向他,黑眸深邃清冷,他看了他几秒,撇开目光看向前面的投影仪,那是今天早上他们刚做好的估算值。
的确没错,可是现在要是不跟,怕是后面也要跟不上了。
新能源现在国家大力支持,他们要做的就是跟上这个节奏,站在风口浪尖中拔得头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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