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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星河(七蛊)


她转过头,垂眸低头找到嘀车软件。
酒吧门口少年侧身躲开赵彤的手,眼眸里的嫌弃丝毫不掩饰,他掏出手机想要看看时间,鬼使神差地却点开了微信。
指腹按下的联系人头像是那片海。
他今儿喝得有些多,眼尾发烫泛红,甚至觉得嗓子里都火辣辣的。
指腹点开聊天界面,赵彤踮起脚尖想要去看他给谁发消息,下一秒便被陆屿推开。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林星晚抬起头看马路上车来车往,静静地等着自己刚叫的车到来。
忽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呼吸一窒,直起腰紧紧贴着树干。
身后脚步声愈发往这里靠近,林星晚双手紧紧攥着手机,咬住下唇。
可偏偏那脚步声越靠越近,仿佛与她只有一树之隔。
林星晚心快要跳出来。
陆屿背靠着树停下,眉头稍稍扬起,再度翻开手机微信。
下一秒被她握在手中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陆屿慢慢掀起眼皮。
耳畔的叮咚铃声仿佛幻听般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好像在他身后。
他扶住粗糙的树干,回眸望去。
冷眸撞入一双清澈杏眸中,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还有背后被点亮的霓虹灯牌。
这他妈多少有点玄幻。
陆屿直起身转了圈绕到林星晚面前,他有些晕,抬手撑住树干,粗糙的手感压在他的掌心,距离他手掌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是林星晚清冷的面容。
似乎是收到惊吓,她微微扬头看过来,薄唇半抿,下巴尖瘦精致。
“林星晚?”他低声喊她,被酒浸过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点点蛊惑。
林星晚嗯了声。
将她困在树前的少年听到她的回应,眉眼扬起,勾着一抹笑,朝她靠近。
酒气和清冽的薄荷味窜入鼻尖,林星晚咬住唇,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轻轻一推。
陆屿眉头一扬,垂眸瞧了眼抵在胸前的手指,纤细白皙,好像他再用点力气就能折断一般。
他顿住,没再靠近。
“你怎么在这儿。”他就这般保持着距离,问她。
林星晚眨了眨眼,“我路过。”
陆屿挑起眉,轻笑出声,“你路过这棵树还是路过这条路?”
“抱歉,我喝多了。”他不等她说完又开口说道,“找我有事?”
林星晚摇摇头,声音低柔,“我今天听老宋说,你的成绩和我不差上下。”那是不是能够分到一个班级。
她没把话说完,只是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陆屿沉思片刻,松开手,神情无所谓,“大概是吧。”
后面赵彤和宋怀几个人看见陆屿对着树说话,都以为他喝多了,连忙快走过来想要拉走他,可等看到他圈着的人时,皆是愣怔在原地。
宋怀睁大眼睛,恨不得能从两人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眉目,“靠,屿哥,你这是什么情况?”
陆屿盯着林星晚轻笑,“没情况。”
酒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林星晚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熏醉了,头也有些晕沉。
“你叫车了没?”
林星晚点点头。
“成。”陆屿手摸进兜里想要掏烟盒,抬头瞥见少女白皙娇嫩的脸庞,他收回手,转身往路边走去。
林星晚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到路边。
车子刚好到达。
她拉开后车门示意陆屿先坐进去,结果陆屿没动,反而按住车门让她先进。
林星晚抿紧唇,弯腰钻进去。
下一刻少年抬腿弯腰坐到她旁边。
黑色轿车行驶在马路上,冬天天冷,车内大多开着暖风,风口上扬,对着两人吹的起劲。
不用一会儿,她的脸颊被吹得有些发烫。
林星晚扭头看向旁边。
少年手肘撑在车窗边,眉头紧蹙,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她看了会儿,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陆屿。”
陆屿抬眸看她。
“你要不要靠一会儿。”林星晚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悦揽华庭对于别墅区的住户服务意识十分专业到位。
出租车停靠在门口, 物业人员看清是陆屿后便立刻上来帮助林星晚将人搀扶进小区,甚至还推来轮椅推车想推着陆屿进去。
陆屿撑着太阳穴轻嗤,“我还没醉到这么离谱。”
林星晚站在一旁小心地拽着他的胳膊, 飞行服相比较她的羽绒服更加单薄, 稍稍用力便可以隔着布料感触到少年的臂膀肌肉, 用力时肌肉紧绷。
尤其是反手捏住她的手腕时。
她没敢松手,任凭他捏着自己手腕往前走去。
陆屿只觉得她的手腕太细, 仿佛自己稍微再用点力气就能掰断, 他改成拽, 半拽着林星晚往前走。
绕过竹林和喷泉池, 在旁边的6A座别墅停下, 陆屿松开她的手,推开白色栅栏门, 倚着门框回眸看向站在原地的林星晚,“站那儿做什么,进来。”
说完他抬腿往台阶迈去。
内门小黑听见动静已经叼着玩具在门口转圈圈, 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出来。
陆屿手刚推开门,一条黑影就窜了出去,直奔林星晚而去。
不管几次, 林星晚总是会被小黑扑的跌坐在地上,然后怀里塞上他毛茸茸的狗头,似乎所有不愉快都被这种可爱生物挤掉,哪里还会不开心。
少年抄着手站在门口, 看着她坐在地上和狗玩。
半晌后, 他收回视线, 推开门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胃部的灼烧感来的凶猛, 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能让那份疼更加尖锐,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剪刀抵住他的胃部,然后戳进去,再深进去戳一下。
他握紧拳头抵住胃,却依旧抑制不住疼。
灼心烧胃,几乎要将他的所有力气都抽走,甚至还要更凶狠一些。
陆屿抬手遮住眼眸,周遭一切陷入黑暗中,窗外明明是林星晚的轻柔话语还有小黑的欢快叫声,可听着听着,那些声音变成了怒吼和歇斯底里。
所有的声音变了腔调,像子弹在空气中改变轨道,撑破空气,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直冲而去。
他疼得难以忍受,后槽牙几乎要被咬碎。
林星晚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陆屿半跪蜷缩在沙发上,拳头抵在腹部,脖颈处青筋暴起,青色血管沿着脉络蜿蜒向下。
“陆屿?”林星晚吓了一跳,快步跑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
少年侧过脸,漆黑眼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寒冬,他的额头却浸了一层薄汗,脸色苍白难看,要不是眼尾被酒气熏红,几乎看不出他刚才还那么淡定冷静。
“你是不是胃疼?”林星晚大力搀着他将他安置在沙发上,然后环顾四周。
玻璃茶几上除了一瓶喝过的矿泉水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她起身打开冰箱门,冷藏箱里只有矿泉水和预调酒饮水,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吃的。
沙发上少年疼得近乎要昏厥过去。
容不得林星晚多想,她拿出几瓶水快步走进厨房,可光秃秃的台面让她愣怔几秒。
上次来的时候明明还能看见一点烟火气,这次来冷冰冰的厨房哪里还有半分烟火模样,简直比冷库还要清冷上几分。
她将水瓶放在台面上,拉开橱柜找烧水壶。
一连几个都是空的,不然就是各种锅,直到最后在上面一个橱柜找到烧水壶,林星晚飞快用水冲洗一遍,然后将一瓶水倒进去煮。
水开需要时间,她又将刚才看见的砂锅拿出来清洗一遍,放在置物架上晾水。
窗外天色渐黯,冬天夜晚降临的早,五六点已经是彻底天黑,她抬手看了眼手表,转身回到客厅,半蹲在陆屿面前。
“陆屿,我送你去医院吧。”她轻声问道。
少年脸色越发苍白,薄唇也褪去血色,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眸,极浅的眼皮折出一道褶,深邃幽黑,痛苦染掉一半的清冷,显得有些柔。
“不去。”他开口说,声音低哑。
甚至嘴角有几个凹槽,是牙齿咬下去的痕迹,很深,那块皮肤近乎成暗红色。
林星晚有些着急,客厅里好似开了地暖,她的后背起了一层小热气,顺着她的动作溜出衣服缝隙,擦过她的后脖颈散开。
她轻声劝说,“你看起来好严重,我们去看看就回来好吗?”
这一刻她有点像个大人,迂回战术都用上了。
陆屿轻笑,捂着胃撑手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电视柜,“那里有药,你帮我拿来吧。”
听到他有备药,林星晚松了口气,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
满目的药品让她愣怔下。
感冒药是有的,但是其他的那些药她几乎叫不上名字来,更不用提是治疗什么的。
只有个药上面画着一个红肿抽搐的胃,让她勉强认得出来是个胃药。
她抽出药盒回到沙发前,又跑进厨房将刚才烧过的水倒了一杯出来,指尖碰到杯壁时,林星晚停下脚步。
水太烫了,没法喝。
柜子里还有几个空碗,她将碗洗干净,又将杯子里的水高高倒进去,又将碗里的水倒进水杯里。
反反复复几次。
最后她将杯子塞到陆屿手中,又递上药。
铝制板药被少年修长手指捏住,发出咔嚓轻微声响,他拇指按住铝箔壳,两粒胶囊掉进掌心。
陆屿抬手塞进嘴里,就着杯子里的水吞下药。
等温水划过他的喉咙食道,他愣怔几秒。
水温刚好,不过于温又不过于凉,刚刚好的暖胃温度。
林星晚见他吃完药有些失神,以为他疼的太厉害,起身作势就要去拿他的外套。
忽的手腕被扯住。
“下雪了。”沙发上陆屿开口,声音很轻。
她愣了下,扭头看向窗外。
无声无息的鹅毛大雪落下,外面小黑追赶着几片雪花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今年下的最大一场雪。
林星晚收回目光,俯身靠近陆屿,睫毛飞快眨了两下,“你要不要躺会儿。”
“我不走。”她说的飞快,好似害怕陆屿拒绝她。
陆屿轻笑,“行,我眯会儿。”
他扯过抱枕枕着,闭上眼睛。
下雪的时候格外安静,似乎只听得见簇簇落雪声,还有汽车在地面小心滑行刹车的滚轮摩擦声,除了这些,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林星晚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陆屿靠这般近。
他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那个清冷谪仙,什么事也挑不起他的情绪,除了那晚雨夜,他的模样凶残狠戾。
沙发上的人动了下,林星晚回神。
旁边白色高桌上摆放着几份卷子,她探身瞧了眼,是他们的寒假作业。
林星晚回眸看向沙发上的少年,神情安静,便起身将卷子扯下来,坐在地毯上开始做卷子。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林星晚沉浸在题目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赶忙拿起手机走到玄关处。
来电显示是张爱清。
她滑动接通,张爱清的声音很空旷,似乎是在哪个工厂,“星晚,我今天晚上会晚点回去,你自己锁好门!”
林星晚张了张嘴,转身看向客厅,她抿了下唇,轻声说:“妈,我今天和同学讨论题,晚上能不能在她家睡。”
张爱清啊了声,“行啊,你和同学好好相处,别和像那什么一样。”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有人喊她,张爱清嘱咐两句便急匆匆挂了电话。
撒谎这件事让林星晚心头狂跳。
她鲜少会为了什么去撒谎。
但是陆屿这样子,她没办法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说起来,这样大的房子林星晚来过的几次里,除了陆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仿佛整个家只有他自己存在,孤单又寂寞。
她抿了下唇,心里泛起一点点怜悯。
这点怜悯让她暂时把陆屿和赵彤在酒吧的事往后排了排。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像要把整个世界染白一般。
肮脏的地面被白雪覆盖住,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枝头被雪花压弯,路灯染上一点昏黄朦胧的光晕,外面的事情那样安静。
林星晚拉上窗帘,转身回到桌前。
摊开的卷子做了一半,她拿起笔看着题目思索开,而后写下解析过程。
等整张卷子做完,她才抬起头看向沙发。
陆屿已经睡熟,只是眉头紧皱着,似乎陷在某个噩梦中,清冷淡漠的面容少见浮现出一种难以喻言的情绪,分不清是冷还是痛苦。
林星晚想要找个被子给他盖着,便起身去找卧室。
几乎所有房间门店都是半掩的,她很快便找到陆屿的卧室。
门被推开,客厅里的光散进一些进来,她依稀辨认出床的位置,轻声走进去扯住被子往外抱,没留神儿被角勾住东西。
那东西掉在地上。
林星晚吓了一跳,连忙将被子放在床上,而后蹲下去捡起那个被扫到地上的东西。
坚硬的棱角和框架。
是个相框。
借着延伸进来的灯光,她翻过相册。
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少年眉眼明朗,唇角勾起笑容,双手搭坐他面前两人的肩头,一人一手,覆盖住他的手。
坐在前面的两个人,女人漂亮明媚,男人英俊挺拔,好不般配。
陆屿的眉眼相貌与他们很相似。
这是,他爸妈。
林星晚心头一跳,连忙将相册放到桌上,而后抱起被子回到客厅。
沙发上的人已经醒了,半撑着手懒散的倚着抱枕,听见动静转头朝她看来,眉头微微一扬,“怎么了?”
“我想给你拿被子,”林星晚把被子放在沙发上,坐在对面,“但是不小心撞掉桌上的相框。”
听到她提相框,陆屿半垂下眼,神情晦暗不明。
“没事。”
“对不起陆屿。”她低声说。
陆屿轻笑,与往日的清冷感不同,许是胃痛,让他增了几分破碎感,“你道歉做什么,相框又不会坏。”
林星晚攥紧衣角,轻轻喘了口气,“之前班里同学说,你父母他们去世了。”
“嗯。”少年漫不经心的回应她。
这样的承认,林星晚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聊。
可还没等她开口,少年撑着手,嗓音低沉,慢慢地吐出两个字,“今天。”
作者有话说:
讲真的!对比女鹅,小陆更惨。

静到林星晚手中的笔掉在棉被上, 摩擦声都清楚听见。
她轻轻吸了口气,缓缓眨了下眼经,生硬的转移话题, “你还胃疼吗?”
陆屿撑着手轻笑, 没作声。
她被笑的耳尖有些发烫, 起身往厨房走去,在角落柜子里翻出一袋未开封的大米, 转身朝外喊道:“煮粥喝好不好?”
“行。”少年声音恢复成懒散声调。
林星晚在厨房待到粥熬好才出去, 她盛了两碗放在桌前, 招呼陆屿来吃。
可沙发上的人久久没有起身。
无奈之下, 她摆好碗筷快步走过去, 刚要喊他便看见陆屿头枕着抱枕再次沉睡过去。
胃痛发作时候,就是会有些没力气嗜睡吧。
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 削瘦肩膀慢慢松懈下来,半晌后,林星晚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然后一个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喝完一碗粥,剩下的粥放回砂锅里,等陆屿醒来可以热了直接喝。
桌上的卷子还剩下几张, 她盘腿坐下又将自己埋进题海中。
升高三的寒假作业很早就布置下来,摞的跟小山丘似的习题集还有卷子,其他人都想着赶紧抱团互相抄一抄,但是林星晚从来没有过。
也更没人给她抄。
数学的后面两份卷子有些难度, 她坐着有些累, 眼睛也盯的疼, 干脆趴在那里思考。
陆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他被热醒。
身上的棉被被人掖的严严实实, 脚边甚至还用抱枕压住的, 他被热了一身汗,胃也不那么疼了,只是整个人乏力。
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旁边的桌子,黑眸微微抬起。
少女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的姿势有些别扭,头歪在一侧,细软乌发被解开,柔软的铺在她的肩膀和脸颊处,有一缕落在她的额头一边,卷翘起来。
胳膊下压住的卷子被蹭得起了边儿,另一只手还在握着笔,笔尖对着她的鼻尖,凑近些看,似乎点上了一颗小黑痣。
陆屿勾起唇无声轻笑。
他翻身起来,慢慢走到林星晚旁边,蹲下,而后抬起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
出乎意料的柔软。
灯光下她的肌肤娇嫩白皙,连毛孔都不轻易看出来,浓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嘴角微抿,安静美好。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挡住光,微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低喃几声蹭了下脸,又沉沉睡了过去。
陆屿盘腿坐在她一旁。
不知怎么,他想起刚来荣海的那天,那几个人不肯放过他,一路从北城追着来到荣海,甚至还想要对他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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