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并没有急着赶去金府,因为他要为今夜的恶战做好万全的准备。有件事如果拜托公孙先生帮忙, 他是一定不肯的, 可自己却必须要做。那就是用银针封住头部的几个穴道,让他无法感到痛楚,这样才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只不过这几个穴道靠近死穴, 银针也不可拔出, 需要留在脑中, 如果有剧烈动作, 针便极有可能会移动,可以说是凶险无比。
展昭去药房偷了公孙策的银针,自己动手封了穴道,后果他不想去计算,他只知道,不想再尝一次三年前的痛苦!
展昭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他吃的很慢很仔细。天色很晚了, 摊子前并没有几个客人, 老板时不时偷偷地看着他,心里不免暗暗嘀咕:这展大人经常大半夜回来, 路过自己小摊总会叫上一碗热馄饨吃,平日里可是吃起来风卷残云,今日怎么如此慢条斯理?
一天的奔劳水米未进,这样的状态是很不利的,展昭选择了用最短时间积蓄力量, 他慢慢的吃着东西,放松身体,即便是心急如焚,他也得强迫自己慢下来。
“老陈,来一份大碗馄饨!”又有客人在旁边桌上坐下。
“好咧!大碗馄饨~”馄饨陈熟练的把馄饨下锅,又把碗里的料调好:“亏你来的巧,这可是最后一碗了,我正要收摊子呢。”
那人用脚踢了踢靠在椅子边上的更锣:“干了这营生,日夜颠倒,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您可别这么说,咱这大开封府,一晚听不到你的打更声,个个都睡不好觉,更夫王,时辰准,睡的香。”馄饨陈半开玩笑说着恭维话。
子时到了…展昭默默站起身,掏出碎银递给陈老板,转身离开。
“哎我说,今儿展大人有些不对劲啊。”更夫王吃下最后一粒馄饨,悄声说道。
“不相干的事儿别打听,饭也吃完了,你快去打更,我也得收摊了。”馄饨陈催促道。
“哈哈,好吧,钱放桌上,我走了啊。”更夫王笑着又喝了几口热汤,这才拿起更锣扬长而去。
馄饨陈收拾好食摊,将扁担往肩上一挑,一夜的幸苦挣上几个小钱,想想家中酣睡的老婆孩子,他也无比满足。
等他挑担走到胡同口拐弯处,突然有人快步走出来,要不是他灵活躲开,差点就把担子掀翻在地。他还来不及站稳脚步,那人说了声:“抱歉。”便头也不回急急忙忙走远了。
“真是奇怪了,一个个都挺反常。”馄饨陈摇摇头。看着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前独独亮着的灯笼,那是小儿子亲手做的,寓意是为他照亮回家的夜路,他心里顿时暖暖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快到家时,他看到门口处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馄饨陈奇怪了,这大半夜的,是谁不睡觉跑到自家门口晃悠?莫非是小偷?!他连忙快步小跑过去喝道:“是谁!再不走开小心扁担砸你了!”
那人摇晃着身子慢慢悠悠转过身来,就着门口灯笼一看,馄饨陈吓得忘记了喊叫。人他认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是前日突然暴毙而亡的邻居赵四哥,没错,两家街坊邻居十多年,根本不可能认错。他分明就是死了的,官府也来验过尸,可是,眼前的人不是他还有谁?!
“赵,赵四哥,你,你不是死了吗?”馄饨陈全身血液都凝结了,他了结结巴巴问一句。
“饿~~”赵四似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音调,伸出蜷曲僵硬如鸡爪的双手向他走来。
馄饨陈连忙后退:“四哥,你别,别…”
“饿…”赵四猛地向他扑过来,馄饨陈撂下挑子拔腿就跑,扑到自家大门上使劲拍门:“开门哪,快开门!!”他一边砸门一边回头看,只见自己馄饨摊倒在地上恰好拦在赵四身前。正常人抬腿一跨或者绕开就行,可赵四好像全然不知,以馄饨摊为障碍不停走动却始终无法向前。
“救命呐,快开门!!!” 馄饨陈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急的满头大汗。
“来了来了。”大门内终于有了回应,正是自己老婆。“哎呦当家的,干嘛这么心急火燎,别拍了,我这不是来开门了吗?”
门闩刚被打开,馄饨陈大力
挤了进去,立刻回身再把门闩死,靠在门上大喘着粗气。把媳妇看的是一头雾水:“当家的,怎么了?摊子呢?”
“嘘…”馄饨陈死命摆着手不让她出声。媳妇极为不满,皱着眉道:“神神叨叨的干什么,有鬼追你?”
馄饨陈倒吸一口凉气,可不就是鬼追他吗,他一把捂住媳妇的嘴阻止她再发出声音,斜着身子顺门缝向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夫妻二人吓得魂飞魄散,门外巷子里除了赵四又多了好几个相同情况的“人”,正在那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还好这些“人”看上去不会夺门而入,在家里是安全的。馄饨陈咽了口唾沫,悄悄拉着媳妇回了房,两人躲在炕上瑟瑟发抖听着外面的动静,偶尔远处传来惊恐的叫声,多半是也遇到了他们。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对于开封府的城中百姓来说,也是极其惊恐不安的一夜。
展昭来到金府门前,看到大门洞开,黑夜中像是吃人的怪物张着大嘴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他没有丝毫犹豫,纵然是刀山火海又如何?
自从封穴之后,他似乎可以肆无忌惮的思念了,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聂玫瑰,看到她安然无恙才可以稍松一口气。只不过也要忽略掉颈部乃至太阳穴不停跳动的快要爆裂的血管,还有像是被烈火灼烧的胸膛。
迈步走进大门,立刻有蝙蝠在他头上盘旋,扇动蝠翼指引方向。
展昭握剑的手掌沁满了汗水,一路跟随着蝙蝠来到了金府的后园,一脚踏入园门,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目眦尽裂!
聂玫瑰被绑在高高的木杆上,无声无息地垂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更为让展昭无法容忍的是,瞑幽就在那旗杆下摆桌而坐,怀中抱着妖艳无比的金牡丹,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中盛着半满的红色液体。而这液体,赫然就是聂玫瑰一支手腕滴滴落下的鲜血!
“你把她怎么样了!”展昭咬牙问道,他努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奈何说出来的话却清清楚楚带着颤抖的感觉。
瞑幽似乎非常满意展昭的表现,他优雅的端起琉璃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血酒,眯起眼睛无比享受地叹道:“果然还是处,女的鲜血最香醇,让我感到了无穷的力量。”
“我杀了你!” 展昭拔剑直刺向瞑幽,瞑幽却将怀里金牡丹猛然推向他的剑锋。展昭虽明知道她不是好人,却仍然不忍下手,只好收剑一掌击在金牡丹胸口将她打翻在一旁。
瞑幽仍然安稳的坐那里喝着血酒,这种把自己手下随意推出去送死连眼睛都不眨的,绝不能称之为人!
展昭一跃而起,附在木杆上猫一般顺杆而上趁势想将聂玫瑰救下来,瞑幽突然尖啸一声,有大群蝙蝠蜂涌而来向他袭去,展昭无法,硬是被逼落在地上。
“展昭!”聂玫瑰醒了,惊喜的发现思念的人就在眼前。
“你怎么样了?”短短的几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担心与牵挂。
“我?”聂玫瑰扭了扭身子,呵呵,绑的太紧,全身都是麻木的,感觉不出哪里不好。“还好,没事儿。”
“还好?你都流了那么多血!还晕过去了…”
“其实我只是困的睡着了。”
这你都能睡着…展昭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且你说我流血了?!”聂玫瑰马上又紧张了,连忙在自己身上四处张望,可惜她双手被紧贴在腿外侧绑缚,是根本无法看到的。而随着她身体扭动,木杆也开始晃悠起来。
更让展昭心惊的是,她手腕处原本只是点点滴落的血珠,兴许是由于她的活动,竟然形成了细致的断线沿着伤口滑落。
“别再乱动了,等我救你下来!”展昭连忙制止她乱动。
"啧啧,真是太浪费了。"瞑幽摇摇头,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牡丹。”
金牡丹被展昭打了一掌,胸口震的生疼,正躲在一边歇口气,听到瞑幽呼唤,立刻识眼色的上前接过杯子继续收集聂玫瑰的血液。
“金老板!他如此狠心拿你当挡箭牌,你还要继续为他卖命么?”
“嘻嘻,展大人不需要使离间计,奴家的命主人随时可以拿去,况且以我现在的体质,你以为可以伤到我吗?”金牡丹看着杯中鲜红的血酒,贪婪地舔了舔唇。
展昭冷哼道:“看来你与他一样都不己是人类,展某便不再手下留情了!”一股凌厉森寒的杀气弥漫在他周身,浸入空气之中,连半空中的吸血蝠都感到了恐惧,开始没头没脑的四散乱窜。
展昭见空中没有了阻挡,再次拔地而起,眼看就要接近聂玫瑰时,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展昭小心啊!”聂玫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展昭侧身一闪,一支利爪从他腰间划过,他反手回剑削过去,只听“镗”的一声,剑身竟然被弹回,那力道之大,震的他虎口发麻。
“展昭啊展昭,你就是这些本事么?如此下去,她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等不到你救她的那一刻。” 孤冷的残月下,瞑幽嘴唇红艳,皮肤惨白,尖利的犬牙外露,猩红嗜血的眸子闪烁着邪恶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