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其一。”朱宴欢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退意。
周春安看着面前的女人,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大有种将他吞噬的架势,“还有什么?”
“纪念日,你手上的外套,你身边的助理,我身上的烟味还不够吗?”朱宴欢语气平静,说出了一个又一个事实,最后告知了真相,“周春安,我要是装下去,结婚证上的人要变了呢。”语罢她轻笑了下,“现在提前一下,没什么吧?”
她的语调轻飘飘的,说出的话却像是落了地的陶瓷碗碟,声音嘹亮刺耳,碗碎了,心也碎了。
“欢欢,这次的工作很重要。”
“那你就好好工作吧。”朱宴欢满不在乎,陶沛颜适时开车来到了三人面前,她摇下车窗,露出自己精致的面庞。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了朱宴欢的身上,再是周春安,然后才是距离几步外的洪梦。
陶沛颜看见那位面色难看的女孩一下就明白了,她招呼道:“欢欢,上车吧。”
朱宴欢一个眼神都没给周春安,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就要上车,另一只手的手腕却被人拽住,“欢欢,我不想离婚。”
朱宴欢背对着他,甩开了周春安的手,“那就法院见。”
车门在周春安的眼前关上,一声闷响彻底让他认清了事实,朱宴欢真的打算离开他。
她依旧那么果决,做事风风火火,就连面对他这个十年的爱人都如出一辙,不给机会的完全钉死,周春安回头看了眼洪梦,哪里不对呢?他想不明白。
周春安确确实实的没有越界,甚至跟出轨搭不上边,所以朱宴欢到底在闹什么?
他想不明白,于是干脆不去想,他拿出手机,拨打给了自己的朋友,对面很快就接通了,背景有些嘈杂,周春安皱紧了眉,“我给你定了机票,明天早上八点机场见。”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界面切到了机票购买页面。
“老板……”
侧后方传来洪梦的声音。
周春安像是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人,闻声偏头看去,手机上的光从他的下颚往上打着,周春安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冷。
洪梦壮着胆子问道:“我明天还跟着去吗?”
“不用了,你被……”周春安本想直接将人开除,但他现在的助理家里出了事打算辞职,再招一个培养有些来不及了,周春安止住了话锋,“你明天起还是跟着叶彤学。”
叶彤就是周春安现在的助理,是位已婚了的中年女性。
洪梦从进入摄影馆起就一直当做备用助理培养,一直是跟着叶彤学习,直到半年前,洪梦因为着急给客户送照片,被车撞到,周春安作为老板慰问,才相互熟悉了起来。
“好的老板。”洪梦笑得勉强,紧握成拳的手近乎快要将指甲掐进肉里。
“把摄影室的东西收好,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周春安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回楼上拿了车钥匙,正打算离开,后脚跟进来的洪梦又开口了。
“这么晚了,老板你能送我一程吗?我有点怕。”
周春安抿紧了唇,看了眼手中的钥匙和窗外的夜色,觉得确实不太安全,于是他答应了。
第4章 许炎夏
车上,朱宴欢将手机静音,手肘搁在车窗上掌心撑着脑袋,“来这么快,你在附近?”
“对,跟余总一起,他说请我吃饭,又在附近逛了逛,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在看电影,手机静音了。”话落,陶沛颜缓缓停下了车,朱宴欢这才注意到,陶沛颜口中的余总还站在路边。
陶沛颜降下车窗,冲车外的余总道:“不好意思了余总,中途放你鸽子,下回我请回来。”
余总笑得温和,“既然陶总有事那就先忙。”
语罢,余总又和副驾驶的朱宴欢眼神对视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那下次见。”
陶沛颜见余总点头,便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余总在追你?”
“这不是很明显。”陶沛颜笑了下。
“那你怎么想?”
余总是她们工作室的客户之一,在朱宴欢看来,余总确实是大家口中的高质量男性。
“在没发生今天这件事以前,我还在考虑,发生之后我就想,这婚又不是非结不可。”
很显然,陶沛颜已经全然知道朱宴欢和周春安之间发生了什么。
“沛颜,我要离婚了。”
“嗯,听见了。”
朱宴欢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她听见了周春安的挽留和朱宴欢的决绝。
“现在能告诉我你在电话里没说的话是什么了吗?”
陶沛颜笑,“就是想起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却看到轻欢还开着。”
就这么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两人间感情外的旁观者,因为一盏灯,因为一扇敞开的大门,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其中端倪,而她本人还在确认。
结婚生子,是人生的另一阶段,而如今朱宴欢往后退了一步。
朱宴欢偏头望向窗外,直到陶沛颜将车停下,她才堪堪回过神来,车窗外是一家酒吧,里头喧闹的声音传来,朱宴欢皱起了眉。
“沛颜,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现在的你需要。”
车内的气氛沉寂片刻,陶沛颜又开口道:“下车吧,这家酒吧你之前有来过几次,里面我也有熟人。”
朱宴欢最终妥协,比起热闹的环境,她更喜欢一个静静的待着,把脑袋放空,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发着呆,但陶沛颜都这样说了,换个环境也不算是件坏事。
陶沛颜去停了车,朱宴欢先一步走进了酒吧。
酒吧内,最吸引她的便是最上头的舞池,男男女女们舞动着腰肢,头顶上的灯光不停的转换,整耳欲聋的流行音乐充斥着整个大厅,卡座上有人勾肩搭背,互相攀谈着,有人兴起玩着游戏,转动着桌上的酒瓶。
朱宴欢扫了一眼,走向了吧台,坐下,向里头的酒保要了杯鸡尾酒。
酒保是位男性,穿着白色衬衣,外面扣着件黑色马甲,头发不长不短,刘海正好到了眉毛,将那双精明的眼睛完全暴露。
他很贴心的夹了片柠檬扣在杯口上。
男人长得不算差,如果那双眼睛给朱宴欢的感觉没那么讨厌的话,她可能会礼貌性的朝人笑一下。
但那双眼睛就是让她感到了不舒服,所以,她沉默地拿过那杯酒,起身坐到了吧台前最边上的一个空位。
酒保的视线依旧时不时地落到她身上,朱宴欢想着,她要是直接说了,估计男人也不会承认,她只当没看见。
陶沛颜停好车赶来的时候,就看见酒保虽然在擦着手里的杯子,但视线总是落在一旁朱宴欢的身上。
陶沛颜皱着眉走过去,张口就要了杯柯梦波丹。
那酒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拿不准就叫你们许头牌来。”陶沛颜在朱宴欢的身侧入座,单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的指尖敲了敲吧台,语调无波无澜。
赶人意味实在明显,男人也是个识趣的,讨好地笑道:“颜姐好,我这就叫许哥来。”说罢,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就出了吧台里。
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陶沛颜凑到朱宴欢耳边问:“他没怎么你吧?”
朱宴欢摇了摇头,“就是眼神不太舒服。”
陶沛颜“啧”了一声,“要不是现在打人犯法,我高低整个酒瓶上去。”
朱宴欢笑了下。
说话间,有人手里系着马甲,脚步匆匆地往这赶,他的面色有些慌张,头发悉数向后倒着,前额挂下几撇刘海晃在空中。
“这就是你的熟人?”朱宴欢挑眉,小声的问一旁的陶沛颜。
男人面相成熟,五官立体,身上的穿着将他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明显能看出健身的痕迹,但不夸张。
“是啊,随叫随到,调得一手好酒,不过我刚刚点的那杯是故意为难上一个的,谁让他眼睛不老实。”
陶沛颜点的那杯鸡尾酒调起来也不算难,但加入其中的橙酒一旦把控不好,口感就会变得有些涩。
陶沛颜也算这地方的常客了,在这请客,一请就是大花销,得罪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朱宴欢的错觉,她感觉新来的那个男人在走进吧台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充满了惊喜。
“许头牌,你们老板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被叫许头牌的男人没应声,而是问她:“柯梦波丹?”
“嗯哼。”
许头牌点了点头,着手拿出调酒需要用到的酒品,漫不经心道:“陶小姐如果有正当理由,我可以考虑和我们老板说说。”
“有啊,怎么没有。”陶沛颜拍了拍朱宴欢的肩膀,“我姐们儿,正儿八经来喝酒的,刚刚那家伙的眼睛老往她身上瞟,她是脾气好,我可不惯着。”
“她?脾气好?”男人语气讶异,薄唇微微勾起,带着点笑。
陶沛颜奇怪,“不然呢?”
男人低笑,一不留神,手中的橙酒倒多了,男人立刻停了动作,放下了手里的酒,陶沛颜显然也意识到男人手中的这杯酒成了失败品。
“这杯我照付,你好好调,我给我姐们儿点的,她心情不好。”
男儿收敛了笑意,余光看向朱宴欢,却发现她正趴在吧台上,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鸡尾酒出神,对他们这边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男人的心里泛起些涩意,对朱宴欢的态度有些不是滋味,调酒的动作没停,他将失败品放置一边,拿过一只空杯,重新开始。
中途,陶沛颜去了洗手间,同朱宴欢交代了一声。
没多久,男人便将手中调好的酒推到了朱宴欢的手边。
男人手中的成品虽需要加入蔓越莓汁,但作用更偏向于调色,酒吧内也就吧台这里的灯要亮些,那杯柯梦波丹的颜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梦幻。
朱宴欢的手背感受到凉意,回神,视线从酒杯上扫过,向上看去便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调酒对男人而言轻而易举,但现在,他却像是想得到夸奖一般,低头瞧她,同她说:“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尝尝?”
男人的眼眸似是有魔力般,朱宴欢望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朱宴欢将酒杯拿起,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香甜略带酸涩。
“好喝。”朱宴欢真心的评价道。
男人闻言轻笑了下。
陶沛颜甩着手上的水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见有处的卡座似乎发生了争执,隐隐有做大的趋势。
酒吧这种地方,经过酒精的催发总会与人发生些口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陶沛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回了吧台前。
“哟,做好了。”陶沛颜看见朱宴欢手里的那杯,说了一声,又向男人要了杯威士忌。
“我看洗手间那边的卡座有人吵架,要不要叫保安进来?”陶沛颜抿了一口酒,同男人说道。
男人的神情瞬间变得烦躁起来,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出了吧台。
朱宴欢抿了一口酒,见男人走远,她凑近陶沛颜,问她,男人叫什么名字。
陶沛颜说,他叫许炎夏。
第5章 三十出头的老男人
许炎夏,听陶沛颜介绍,这是位情史非常丰富的男人,凭着优渥的样貌,恰到好处的身材管理,微信被要到手软,一晚上最少有五名女性上前搭讪。
不仅如此,许炎夏还是这里所有调酒师中酒调的最好的,差不多成了这家酒吧的招牌。
陶沛颜了解后,便亲切的称呼他为许头牌。
许炎夏的工作段在周末,有两点陶沛颜感到很奇怪,一是许炎夏在结识她不久后,再没见过他加过其她女人的联系方式,也没听说他谈了女朋友,空窗期差不多有半年。
二是即便不在工作时间段,他对陶沛颜只要是在酒吧内,可以说是随叫随到。
“你不会怀疑,许炎夏喜欢你吧?”朱宴欢的指尖摩挲着杯口,听着陶沛颜的描述笑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就算他真喜欢,我可对三十出头的男人没兴趣,要找也得找个差不多的。”
朱宴欢想了想,不太明白,“不就差了两岁?”
陶沛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是出头,不是三十,许炎夏三十二了。”
“这你就嫌他老了?”朱宴欢好笑道。
朱宴欢话音刚落,就听见声闷响,酒吧内从一角的骚乱变成成片的,最后,连舞池那边的音乐都小了些,都不用特意去找,顺着看热闹的眼神看去就能知道是哪块地方出了事。
陶沛颜四下看了看,没见着保安的身影,顿感不妙,“估计出事了,欢欢你去看看,我去叫人来。”
陶沛颜火急火燎的起身,朱宴欢抓起放在一边包,随着人群的视线往闹事的地方走去。
有一处的卡座四周围满了人,朱宴欢在接头交耳,人挤人的嘈杂环境中,听见几句带着惊慌情感的“别打了”,更多的是害怕。
朱宴欢拨开人群朝里挤,所幸事故发生时间不长,围上来的人不多,没几步就到了里圈。
她看见许炎夏骑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手拽着男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成拳高高抬起,男人一半的侧脸已经肿了,估计在朱宴欢来之前就挨了一拳。
周围还有玻璃碎了一地。
朱宴欢皱眉,包挎上肩,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走上前喊了一嗓子,“许炎夏!”
许炎夏在听见别人喊他名字的时候明显一愣,挥舞拳头的动作僵了一瞬,朱宴欢抓住机会,伸长胳膊卡住许炎夏的脖子,用力把人往后拖,朱宴欢脚下忽地一疼,但她无心顾及。
许炎夏回过神来,手抓住了朱宴欢的胳膊用力,想来个过肩摔,就听见身后的人说:“是我,陶沛颜今天带来的朋友。”
话音刚落,许炎夏的手便松了劲,朱宴欢见他冷静了也松开了他,将人半扶着到沙发前放下,自己也坐到了他身边。
陶沛颜姗姗来迟,带着保安驱散了众人,被许炎夏揍了的男人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旁边还站着位哭泣的女人。
朱宴欢在两人中间坐着。
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应该是跟男人一起来酒吧玩的。
朱宴欢见许炎夏没有开口的欲望,想着许炎夏是陶沛颜的朋友,她帮着解决一下不过是顺嘴的事儿,“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他先动的手!”男人的那帮狐朋狗友最先开口,指着许炎夏嚷嚷道。
“好好说,别拿手比划。”朱宴欢皱了下眉。
那狐朋狗友自知失态,把手放了下去。
“头牌动手?开玩笑吧。”陶沛颜站在朱宴欢所坐位置的沙发后,语气带着些嘲弄,“你们之前是谁跟谁打算动手来着?”
陶沛颜这话,显然说明她看见他们在事发前内部就有了口角,男人脸上的伤还不一定是谁打的。
“酒吧有监控很奇怪吗?”朱宴欢淡然出声,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那个挨揍的男人脸上,“看你这样子是你理亏吧?”
“我理什么亏?我脸上的伤你是瞎吗?”
朱宴欢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男人以为她这是心虚,起了些气焰,“我要报警!”男人喊道。
朱宴欢从容地将自己手机从自己包里拿出,打算解锁后递过去,看着满屏的消息她愣了一下,但还是云淡风轻的点进了拨号界面。
“来,我看着你打。”
男人愣住,没有去接。
“怎么,不识数?还要我帮你按?”朱宴欢目光冰冷,像是随时准备逼他打这通电话。
“不,不用了,我们还是私了吧。”男人把手机往回推了推,讪讪道。
朱宴欢拍了拍许炎夏,但没去看他,只是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私了。”许炎夏说。
许炎夏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更何况今天朱宴欢来了,他就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朱宴欢将手机收了回来,身子向后一靠,指尖摩挲了下裙摆,不着痕迹的用手肘去顶了顶一旁的许炎夏,压低声音问他,“有烟吗?”
许炎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片刻,伸手就要去拿口袋里的烟。
朱宴欢见他没反应,转过头去看他,两人瞬间四目相对,朱宴欢的眼睫颤了颤,眼中充满了震惊。
许炎夏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正想将烟掏出来给她,就看见她皱着眉,单脚落地站了起来,“你要死啊,头上都冒血了感觉不到吗?”
许是刚刚场面过于混乱,她都架着许炎夏走了两步,到现在才发现。
朱宴欢俯身上前,拨弄着许炎夏的发丝,寻找伤口。
朱宴欢飘逸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挂下来,扫了下许炎夏的面庞,一股清冽的香水味钻入他的鼻中,许炎夏突然觉着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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