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话落,许炎夏便收回了手,朱宴欢直接发力,将白球打了出去,一颗双色球在混乱中滚进了洞里。
待球平息,室内归于寂静,朱宴欢目光寻找着桌上角度合适的双色球,想着自己又该站在哪里。
朱宴欢连续进了三颗,第四颗白球和目标球中间隔了一颗对方球,朱宴欢调整角度,打算利用桌沿反弹出的力道去击打,不过没成功,球是碰到了,但力道差了点,目标堪堪停在洞口,只得换许炎夏上场。
朱宴欢走到一边,她刚刚都没怎么去注意许炎夏,现下仔细看去,这衣服倒是把他的身材暴露个干净。
宽肩下的细腰被练的紧致,手臂即使不用力也能看见点肌肉的影子,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桌上的球没怎么注意,那眼睛倒是快黏在许炎夏身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的唇齿间忽地发出一声轻笑,许炎夏的视线落在朱宴欢的脸上,“想什么呢,该你了。”
朱宴欢这才回过神来,拿着球杆下意识地朝他走去,许炎夏还站在桌边,见她过来正想退开,神情忽地一滞,“你脸怎么了?”
朱宴欢眼睛偏下的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是之前宋玉珍朝她砸陶瓷杯的时候被碎片飞溅到的,痕迹比刚开始要淡去许多,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听着许炎夏的问话,朱宴欢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往桌上扫了一眼才道:“不小心划的。”
“不疼?”
“也就刚开始的时候有点。”
许炎夏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只见朱宴欢没再说什么,开始找桌上双色球的击打角度。
许炎夏那把一口气连进了四个,两人的技术不相上下,朱宴欢想着这把得直接赢才行。
一个、两个、三个……
朱宴欢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洞,直到最后一颗双色球进了洞,朱宴欢开始将白球对准黑球。
幸运的是,这是一条笔直的路线,不需要找什么特殊角度,只要控制好力道,这一局绝对是朱宴欢赢。
朱宴欢闭着一只眼,神情依旧,正要发力就感觉到身侧压下一片,许炎夏的唇近乎要贴上她的耳垂,留着空隙轻声道:“看我。”
朱宴欢偏过头,手松了劲,球杆却意外的往前一动,直接戳到了白球,将它往前推了推。
意识到什么的朱宴欢想要转回头去,脸颊上却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快到朱宴欢没来得及感觉出那是什么。
“到我了。”
没等朱宴欢说什么,许炎夏直起身朝她示意了下自己手中的球杆,很是自然的拿起白球重新将它摆位。
许炎夏找好角度,将单色球一个个打进洞里。
朱宴欢站在一旁,脸上透着无奈,直到他将黑球成功的打进洞内,朱宴欢才开口道:“许炎夏,你这是耍赖。”
许炎夏放下杆,面带笑意走到朱宴欢面前,“反正……”他两手握住朱宴欢的侧腰,将人抱上桌,“我赢了。”
许炎夏的唇忽地凑了上去,一下又一下地去含朱宴欢的唇,抵着额头问她,“想不想我?”他们差不多快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只能在手机上零零散散的聊几句。
朱宴欢不知道,反正许炎夏想的很。
“有点,但不多。”
“一点想也是想。”许炎夏说着便吻了下去,软舌撬开她的唇齿,肆无忌惮地与其纠缠。
一手从朱宴欢的手臂下穿过,虎口隔着衣物掐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
朱宴欢抬手盖住许炎夏的眼睛,将人往后一推,许炎夏有一瞬的怔愣,但并没有强压着朱宴欢不放,两人顺着力道分开,不等许炎夏开口,朱宴欢将另一只手扣上他的后脑,将许炎夏的脑袋往下压,朱宴欢凑了上去。
这次,她成了主导方。
许炎夏下意识地去配合朱宴欢,去追逐那欲拒还迎的外物,快要得手时,又被径直嘉奖。
眼部是朱宴欢掌心传来的热度,唇上是诱人的缠绵,许炎夏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温度在直线上升。
良久,许炎夏喉结滚动,朱宴欢终于放过了他。
许炎夏搂着她的腰,朱宴欢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微喘着气对视着。
“耍赖赢个吻,好像也不错。”许炎夏笑着又在朱宴欢的唇上啄了下,“还打吗?”
“不打了,去楼上透透气。”
“行。”许炎夏两人扶着朱宴欢的腰让人下了桌。
两人穿好外衣,将桌球摆放好,断电关上门,走前朱宴欢看了眼吧台的方向,问许炎夏,“你要喝酒吗?”
“你喝吗?”
“我开车来的,就不喝了。”
“那我也不用。”
朱宴欢笑,“随你。”
两人坐电梯上了顶楼,出了电梯便进到了一座小花园里,脚下是地砖,头顶是大面积挑檐,现在是冬季,种着花的地方不是枯枝就是绿叶,被人草草的做了防护措施来度过这个冬天。
电梯拐过右手边,走过植被,就能看到簇拥其中的弧形木质长座,前头还放着张白色塑料圆桌,上头摆着几个倒扣着的玻璃杯。
两人一前一后地坐了下去,朱宴欢去摸长座侧面的开关,整个椅子瞬间亮了起来,连带着照亮了附近。
安静坐了一会儿,许炎夏先开口道:“你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朱宴欢默了默,点了下头,“还是离婚那档子事儿,我妈让我过完年去复婚。”
许炎夏抿了下唇,“你怎么想?”
一听这话朱宴欢起了点兴致,故意逗他说:“我在想要不咱过完年就算了吧,毕竟那是我妈,我不能不听不是……”
许炎夏面色一沉,偏头看向朱宴欢,“你玩儿我?”
朱宴欢笑,转头看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没问过你,你看上我什么了?”
许炎夏一愣,没想到朱宴欢会突然问这个,憋了半天就回了句,“说了你也不信。”
“你不说,我怎么信?”
“那一见钟情你信不信。”许炎夏朝她凑近了些,像是想直接从她的眼里看见答案。
朱宴欢于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对于一见钟情这个词,她深信不疑,她也是其中之一,可如果放在许炎夏身上,可信度几乎为零。
他交过这么多女朋友,什么样的没见过,怎么就偏偏对她一见钟情了。
“巧了,我对我那前夫也是。”
许炎夏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朱宴欢经历过,所以她明白那惊鸿一瞥有多么让人刻骨,以至于到后来的面目全非宛如剜心。
“你还真是会破坏气氛。”许炎夏把头转了回去。
“说说你吧,说起来我对你好像没什么了解。”除了酒吧里大家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外。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死的早,当过几年孤儿……”许炎夏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向朱宴欢示意了一下,朱宴欢摇头表示她不需要。
许炎夏嘴里叼着一根,扣下点火开关,一簇火苗便窜了出来,往事在他的脑中翻涌。
他小时候不止一次问过他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他没有。
母亲说他是野种,没有父亲很正常,他听不懂野种是什么意思,但时间一长他猜测,母亲的意思是他本就应该没有父亲。
从许炎夏记事起,周围邻居看他的表情就怪怪的,上完幼儿园,他妈许燕就带他搬了家,离小学不远不近,需要他步行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家。
安顿下来没几天,许燕便带着一个男人回到家,他知道这又是母亲的朋友,他该叫叔叔。
反正,也不是第一位了,他叫过许多男人叔叔,但这个好像不一样。
以往的叔叔顶多就是瞥他一眼,就拉着许燕进了房间,没一会儿,里面就开始传来奇怪的声音。
眼前的这位叔叔会给他带玩具,买零食,还偶尔会问他功课做的怎么样,是以往那些叔叔不会做的,那段时间许炎夏再没见过其他叔叔,一直都是他。
那时的许炎夏就在想,如果他有父亲,那父亲应该就是面前叔叔的模样,但叔叔也有和其他叔叔一样的地方。
他只会在晚上出现,会拉着许燕进到房间后,传出哭声。
刚开始的时候许炎夏会去敲门,但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响,好像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第二天许燕就警告许炎夏,晚上不准敲她的房门。
许炎夏只是愣愣地点头。
有一天,男人给他带了一块蛋糕,当时许燕出去买东西了,是许炎夏给他开的门。
“你妈妈不在?”男人走进来,在屋里找了一圈,只有许炎夏,男人专注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妈妈出去买东西了。”
男人旋即一笑,“这样啊。”他将手中的蛋糕放到桌上,“来吃蛋糕,叔叔有些事想问你。”
许炎夏乖巧的应下,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听你妈妈说你七岁了吧?”
见许炎夏点头,男人笑容更甚,他抬手摸了摸许炎夏的脑袋,嘴里喃喃道:“七岁……该懂点东西了。”
“你干嘛呢?”
男人的手没来得及收回,许燕就从外面闯了进来,她脸上的神色尤为精彩,看向男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强扯出笑容,走到男人身边。
“你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她轻声细语的询问。
“这不是想给你和夏夏一个惊喜。”他这样说,目光却依旧落在许炎夏的身上。
“你累了吧,我们去休息吧。”许燕拉过男人的手,带着他进了房里,男人的脸上透着无奈,却并未制止,在关上门前,男人看了一眼正在拆蛋糕的许炎夏。
过了一会儿,屋里,如往常一般传出声音。
那日后,许燕警告许炎夏,七点之后不准出房门,还要把门锁好。
“听到没有?死了?不会说话?”许燕两手扼住许炎夏的肩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眼底带着慌乱和恐惧。
“知道了妈妈。”许炎夏这般答应。
可是有一日,许炎夏起夜,忘记了许燕的叮嘱,他爬下床,匆忙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他看到叔叔坐在沙发上,指尖还掐着烟。
客厅没有开灯,男人就那样匿在黑暗中,听见动静,男人的视线往许炎夏的方向投去。
当时临近冬天,客厅有些冷,许炎夏想赶紧上完厕所钻回被窝,他走的很急,去卫生间需要经过客厅,没注意到经过男人时对方脸上的表情。
许炎夏从卫生间出来时客厅已经没有人了,地上被扔了个烟蒂,许炎夏着急钻回被窝,回了房间关上门,却忘了锁。
第二天天还没亮,许燕去开许炎夏房间的门,发现没锁,打开门就看到他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怒之下,许燕几步上前将许炎夏从被子里拽了出来,拖到了客厅。
“你还有脸睡。”她一巴掌甩在了许炎夏的脸上,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许炎夏瞬间清醒,脸颊迅速泛红,隐约还能看见淡淡的手指印。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晚上七点之后锁好门不要出来,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
许燕的手不停的打在许炎夏的身上,眼里渐渐落下泪来,声音也逐渐染上哭腔。
许炎夏懵了,这是他第一次挨打,他嚎啕大哭,哭着说自己错了,解释自己只是想上厕所,说以后保证听话。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许燕还在打,打到她实在没有力气,许炎夏的身上出现了青紫她才停手。
许燕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对不起,原谅妈妈没用……”她小声的道着歉,眼泪滴落在怀里人的肩头。
这天许燕跟学校请了假,在附近奔走了一天,终于有一家同意可以收留许炎夏几晚,许燕感激涕零,就差给人下跪。
许燕在那片楼里名声并不好,很多人骂她烂鞋、臭婊子、不要脸。
久了,许炎夏也知道,他的母亲可能做了不好的事情。
一个星期后,许燕被人打了,当时许炎夏放学想回家看看许燕,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圈的人,他从人群中挤进去,就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另一个女人骑在身下,一头长发被女人攥在手里,脸上淌着血,身上蹭满了灰。
姿态狼狈至极。
女人嘴里不停咒骂,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他冲了过去,撞开了女人,“别欺负我妈妈。”
被撞到一边的女人震惊地看向许炎夏,听见他嘴里的称呼,眼里的情绪转而变为厌恶,“妈妈?哼。”女人嘲讽出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脚就往许炎夏身上踹。
“贱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贱种,烂货,就她这种人也配当妈?”女人一脚踹倒了许炎夏,又是死命的踹上两脚,第四脚时落在了许燕的身上。
她把许炎夏抱在怀里,挡住了女人粗暴的攻击,还有外人纷杂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厌恶。
待女人打累了,临走前,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别让老娘再抓到你!”
女人走了,周围看戏的人散去,许燕抱着许炎夏回了家,他不用再去别人家过夜了,那个叔叔也没再出现。
之后又是搬家前的日子,他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的新面孔,有时许燕会一晚上都不回家,到了第二天才会见到人。
上了初中,许炎夏和班上的同学隐晦的得到了性教育,他才明白许燕每天晚上和那些男人都在做什么,毕业前,老师问他们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许炎夏既没想到医生,也没想到警察,而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许燕,反正他不想成为许燕那样的人。
上了高中,他开始打零工。
高一下学期,许燕得了梅毒死在了家里的床上,他平静的处理了后事,去了火化场得到了许燕的骨灰,他把她装进盒里回了家。
许炎夏在家门口再次见到了那位他七岁时曾幻想过父亲模样的模板,他得知那个男人叫赵逸。
赵逸看见许炎夏的脸时还愣了一下,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骨灰盒了然道:“我收到消息,没想到你妈还真死了。”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似乎只比在记忆里多了几道褶皱。
赵逸的脸上划过一瞬的失望,但很快就挂上笑意,“不请我进去坐坐?”
许炎夏皱着眉开门,赵逸跟了进去。
“这里还是跟前几年一样啊。”赵逸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屋内的陈设,感慨道。
“你来做什么?我妈都死了。”许炎夏把许燕的骨灰放到桌上,态度极差。
赵逸闻言轻笑了下,“你妈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没告诉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叫赵逸,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叔叔就行了。”
“我没兴趣跟你在这儿搞关系,你到底来做什么?”
赵逸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似是不满许炎夏对待自己的态度,语气惋惜,“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比较可爱。”
许炎夏隔着茶几站在赵逸面前,没吭声。
“你不想知道当初你妈为什么让你七点之后要回房间锁门吗?”
“我没兴趣知道。”
赵逸的身子往后一靠,仿佛没听见许炎夏的拒绝,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想让你见识见识我跟你妈在床上的样子,但可惜,你妈不愿意让你受刺激,直接叫人向我家那位透露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把我坑惨了。”
赵逸是位凤凰男,借着原配家里的关系飞黄腾达后就开始在外面乱搞,许燕是被发现的第一位,原配的父亲直接打断了赵逸的一条腿,让他在床上养了许久。
赵逸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报复和发泄。
自从许燕这件事后,原配包括原配家里人就一直没信过他,他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但狗改不了吃屎,跟身边的同事在酒店一夜后直接被抓了现形。
许炎夏听完脸色铁青。
赵逸却直起身,手肘搭在膝盖上,饶有兴趣的看他,“你跟你妈长得真像啊,一样的漂亮,你妈应该是我见过在床上最禁得起折腾的人了。”
赵逸每次来找许燕,身上总是会带些小道具,以此用来发泄在原配家里所受到的羞辱。
许炎夏手攥成拳,一脚踩上茶几,直接挥拳招呼在了赵逸的脸上。
许炎夏一把攥起赵逸的衣领,整个人站在他面前,咬牙切齿道:“妈的傻逼,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说着又一拳打了下去。
“来啊,打死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赵逸挑衅一笑,许炎夏又是一拳。
“滚!”许炎夏将人往旁边用力一摔,赵逸踉跄着往门口走,嘴里还发出一阵低笑。
第40章 一个都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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