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真的只想开店(风醒落)

林鱼清了一下嗓子，打破了三人争抢牺牲名额的感人氛围：“十天寿命可以买一颗下品灵石，或者，一缕功德可以买十颗下品灵石。除了寿命和功德，我这里还收气运、邪祟残留物、符箓、丹药、符阵、诡器。”
本来，业力也可以用来购物，但她决定绝口不提此事。
她虽然变成了一只怪异，发自本能地渴望见到死亡，但她的内核依然还是一个人，依旧维持着原来的三观，不可能身份一变就立刻失忆。
她的道德观已经根深蒂固，她不打算鼓励客人作恶。
林鱼又道：“对了，提醒各位，其他摊位的定价并非与我一致，如果你们选错了交易对象，很可能会死哦。”
三人互望一眼，巡视了一遍周围。
俊秀青年想了想，站在原地不动，向林鱼隔壁的老摊主问道：“敢问老人家，你摊位上的灵石怎么卖？”
老摊主却一言不发，依旧如同死去的尸体般，一动也不动。
林鱼无可奈何道：“别问了，他们根本没有灵智，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至于我为何拥有灵智，那当然是因为——我是这座坊市的主人。”
反正坊市没有智慧，不会揭穿她的谎言。
况且，迟早有一天，她会真正上位成为坊市的主人的，现在不过是提前占住名份而已。
俊秀青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您应该知道他们的灵石定价吧？”
林鱼只得继续编谎言：“我当然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她当然不知道，只好仗着自己是怪异，理直气壮地耍无赖。
俊秀青年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她很可能是在欺骗我们，她所说的价格其实是假的。如果不想上当，我们最好还是选其他摊主吧？”
“……”林鱼气极了，气到表情扭曲。
新客人总是这样富有怀疑精神，总是能将她活活气出脑溢血。
为什么就是不肯信她，非要拿自己的命去赌呢？
还是已经长在她地里的韭菜苗更可爱。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应到一条愿望：我希望获得能降低周围灵气浓度的物件。
四周的摊位顿时出现变化，成堆的灵石上面，出现了一件件形状各异的诡器，有刀，有剑，有珠子，有盘子，有锤子，有拳套……
三位新客人吓了一跳，迟疑着又退回了原地。
林鱼没有急着作出应对，只是等了等，很快等来了一位相貌儒雅的中年人。
中年人向四周一望，便第一时间认准了林鱼，还恭敬地施了一礼：“在下是宁海城城主于晋宁，有幸获得您特意发出的会员卡，实在感激不尽。”
果然所料不错，韭菜田里又多了一棵韭菜，林鱼心头大喜：“你想获得降低周围灵气浓度的物件？”不愧是本来不能进入坊市的特邀客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要求，“为什么？”
于晋宁道：“因为灵气有毒，没有仙根的凡人无法承受灵气，哪怕生活在灵气极其稀薄的地方，也依然会渐渐受到毒害，直到彻底变成怪物。”
“有毒？”林鱼疑惑地捡起一颗灵石，却分明并未感觉到任何异常，于是将它放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其他摊位。
坊市又一次抄袭了她的发明，那些诡器与她先前所造诡器一样，都是具备成长特性的诡器，只要不断吸收邪祟的力量，便可以不断升级，从黄级诡器一步步升级为天级诡器。
这是她为了降低成本才作出的设定。
结果，现在坊市却告诉她，这些诡器还具备吸收灵气的功能？
难道邪祟的诞生与灵气有关？
林鱼当即道：“我上次卖给方秀棠他们的诡器，都具有吸收周围灵气的效果，吸收的灵气越多，便能越快升级为天级诡器。”
于晋宁惊喜交加：“当真？”
三位新客人听在耳中，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但又很快转为怀疑。
林鱼道：“当然，不过，如果想要覆盖全城，你最好购买一套符阵，具体想要什么效果，你可以自行决定。需要实现的效果越多，符阵对灵气的消耗也越多。”
于晋宁立刻道：“只需要具备搜查邪祟的功能。”这也是宁海城原有符阵的效果，还是几乎所有城市必备的符阵。
林鱼意念一动，立刻制造出来一套符阵，放在了自己的摊位之上：“300灵币，一百天寿命，或者一缕功德，可以兑换一个灵币。”
坊市掌握的符阵不算多，都是坊市“生前”拥有的符阵，变成怪异后，符阵数据库已经很久没有更新。
因而，林鱼这才决意收购符阵。
坊市就像是一个人工智能，本身没有发明创造的能力，需要不断学习新知识，才能制造出更多的物品来。
幸亏于晋宁的要求不高，他想要的基础符阵不难制造。
她造出的符阵共有三百六十道节点，每一处节点都可以不断吸收周围灵气，而灵气被吸收后便会被储存在符阵中，作为符阵运行的动力。
于晋宁走到摊位前，取出自己的会员卡：“我带了五件诡器，一些丹药和符箓，您看看，能兑换多少灵币？”
三位新客人在旁边瞧着，满脸写着“你是一个被怪异造出来的托吧”。

林鱼大致估算了一下，报出一个价格：“一共460灵币。”
于晋宁迟疑了起来，问道：“如果用灵币购买诡器，一件诡器需要多少灵币？”
林鱼道：“抹去零头，只要180灵币。如果不接受回收价，你便只能用寿命和功德购物了，你身上的功德……”她估算了一下，“可以兑换486灵币。”
于晋宁：“……”
他当了将近十年城主，除去需要应付仙盟，自认对百姓还算不错，竟也只积攒了四百多功德？
甚至还不够买三件诡器。
于晋宁沉默了一阵，又问：“您这里的诡器既然能吸收灵气升级，是否不但不会对使用者造成任何危害，还能清除使用者体内的灵毒？”
林鱼微笑：“或许能，你可以买一件回去试试，或者，我可以帮你改造一件诡器，加工费只要100灵币。”
于晋宁沉默，一直沉默了很久。
林鱼报出的价格让他心梗。
只是将诡器拿去加工一下，一来一回就要收100灵币，于晋宁只觉肉痛到无法呼吸。
可她又是否会接受讨价还价呢？
于晋宁望了一眼旁边写明规则的标牌，标牌上没有提及讨价还价的后果，但谁又能保证，标牌上的规则就是所有的规则呢？
林鱼道：“对了，不同的丹药、符箓、符阵，我都只收购一件，已经收购过的，就不会再次收购了。”
于晋宁立刻作出决定：“我要将功德、丹药和符箓全部兑换成灵币。”
“一共946灵币，好了，想买什么，你自己拿吧。”一下子有了一大笔进账，林鱼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愉悦。
于晋宁立刻拿起那套符阵，紧接着便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还能买什么。
林鱼倒也不催他继续消费，转而看向依旧站在街口的新客人：“你们还没有想好？”
三人互望一眼，老者叹了口气，道：“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我先去了。”
说着，老者便直接走向林鱼隔壁的摊子。
林鱼：“……”
她气极了。
都已经有别的客人在前面示范了，为什么这人还能一头往死路里撞？
林鱼气得表情扭曲：“你确定不选我？”
然而，别看老者年事已高，脚步却是轻快得很，转眼间，他便已经走到隔壁的摊子前。
一直不动的老摊主终于活过来，缓缓抬起无光的浑浊眼眸：“买——什——么？”
林鱼无力地扶住额头。
于晋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向旁边看了一眼，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对方，只是迟疑着问林鱼：“他……会死吗？”
林鱼估算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倒也未必，如果他只取一颗灵石，最多付出二十八年寿命。”
于晋宁脸都青了：“那如果在您这里，一颗灵石售价多少？”
林鱼露出一个微笑：“只要一百天寿命。像我刚才卖给你的符阵，在别的卖主那里，最高能卖到三万灵币。”
现在能感觉到了吗？
虽然她开价也黑，但她就是坊市最后的良心，是坊市内唯一的正经商人，只想着做长线买卖，没想收割客人的性命。
于晋宁顿时心理得到安慰，再也不觉得林鱼的定价高了。
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庆幸之色。
在决定来坊市之前，于晋宁犹豫了很久很久，直到又有城民沦为怪物，这才终于决定来坊市探探。
于晋宁本来想派人先进来探路，但他询问了一番，得知会员卡仅此一张，便实在舍不得交出去。
最后，于晋宁终于决定亲自进入坊市，重走已经被验证过的生路，将可能的机缘掌控在自己手中。
事实证明，果然富贵险中求，这份机缘他把握住了。
旁边的老者脸色发白，听着二人的对话，对此半信半疑，可又实在不敢赌，一时间僵在那里不动。
清俊青年和中年女子也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林鱼转而审视老者，一秒钟后，忽然心梗。
老者的寿命显然不多，但关键是，他身上还有一些功德，二者加起来，倒是足以买得起一颗灵石。
这样一来，坊市岂不是会一下子撕回来一些阵地？
林鱼顿时快要气活过来了。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想要尽可能降低损失，想了又想，忽然间灵机一动：“我建议你向他买一串烤羊肉，一串烤羊肉最多一百天寿命，总比失去二十八年寿命要好。别想着放弃交易，你已经触发了交易，不完成交易就离开，你会死在这里。”
老者迟疑了片刻，听从了林鱼的建议：“我买一串烤羊肉。”
他不傻，他当然也看得出来，烤羊肉绝对比灵石廉价。
只见老摊主的摊位之上，果然立刻出现一盘烤羊肉串，一股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
老者拿起一串烤羊肉，顿时感觉到，身体中有什么被抽离。
老者怔然片刻：“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交易？”
老者下意识向规则木牌望了一眼，难道这些规则竟然都是真的？他先前白白疑神疑鬼了一场？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难道世间真有怪异不杀人，反而还一心做起好事来了？
林鱼瞥了眼损失，发现损失极低，但她依然为此心梗，气得恨不能打人。
林鱼恶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没错！”
林鱼浑身散发出低气压，像是马上要翻脸杀人，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老者慌忙退回到街口，回到自己的亲友身边，才终于安心了不少。
至于刚买到的烤羊肉串，哪怕它正在散发出诱人异香，老者也完全没有品尝的心思。
中年女子稍加迟疑，让老者看好自己的儿子，便快步走向林鱼的摊子：“请问，我身上有功德吗？如果兑换成灵币，一共能兑换多少？”
林鱼看了看她，面色稍微好转，但语气十分冷淡：“741灵币，拥有会员卡才能兑换灵币，一张会员卡收取1个灵币，要吗？”
中年女子立刻回答：“要。”
林鱼面色又好转了几分，损失一点点进度条，收获一个富裕的长期韭菜，勉强还算是值。
林鱼意念一动，为她制作了一张会员卡，抛给她：“会员卡与你个人绑定，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使用。”
于晋宁忽然不知想到什么，插话道：“敢问前辈，我能否购买更多会员卡送给其他人？”
“当然可以。”林鱼表面平静，实际上，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竟然有客人愿意自掏腰包帮她推广坊市？
从未见过如此懂事的韭菜。
中年女子略一思索，紧跟着道：“前辈，我也想购买更多会员卡送给其他人，可以吗？”
“可以。”林鱼差一点就没能憋住笑，憋得本来就僵硬的脸都扭曲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于晋宁望向中年女子，双方视线对上了一瞬，仿佛激起一片电火花：“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万木城城主毕月珊。”中年女子颔首致意，“于城主，初次见面，幸会。”
于晋宁回以一笑：“毕城主，幸会。”
林鱼没兴趣看这些，面无表情地催促他们：“你们想要买多少会员卡？”
宁海城城主于晋宁：“三十张。”
万木城城主毕月珊：“五十张。”
二人又互相望了一眼。
于晋宁张了张口，终于还忍下胜负欲，挑选了一件黄级诡器，交给林鱼：“劳烦前辈将这件诡器改造一番。”
毕月珊紧跟着道：“我要一套与他一样的符阵，还要购买一件能升级的诡器，与我这件诡器一模一样就好。”她变化出一柄长剑，展示给林鱼查看。
于晋宁：“……”完全照抄他的购物清单是吧？
“好。”林鱼顿时忙碌了起来。
林鱼改造完黄级诡器，又马不停蹄地制作符阵、诡器，最后，开始批量制造具备邀请功能的会员卡。
等终于忙完所有的生意，林鱼对坊市的掌控度也提升到了22.6%。
一时间，林鱼心情十分愉悦。
等八十张会员卡全部散出去，她将会又迎来一大波生意，掌控度很快就能提升上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林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于城主，我有一事不明，上回那四位小朋友被困在武馆，仙师明明已经到场，为什么却见死不救？”
顺手可为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还是说，那位仙师也拿怪异没有办法？
于晋宁还没有发话，旁边的毕月珊已经率先回答。
毕月珊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修仙者怀怨已久：“仙师心中只有利益，没有任何感情，当然不会救助凡人！”
“他们愿意提供那么一点点东西，不过是因为需要凡人存在罢了。”
“他们需要更多具备仙根的人，一旦我们无法提供足够的仙种，就兑换不到足够的灵石，难以维持监察符阵的运转。在他们眼里，凡人与被养殖的畜生无异，死掉几个也无伤大雅。”
林鱼微感惊讶，若有所思地点头：“仙师曾经也是凡人，难道他们修仙有成后，不会回馈家乡亲友？”
毕月珊摇了摇头：“不会，从来没有，一旦修了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无论曾经多么重情，也不会再回来探视，对凡人也视如草芥。”

毕月珊讲完，于晋宁紧跟着道：“宁海城也同样如此。”
“我曾有一位好友，他被仙师带走之前承诺过，等到将来修仙有成，一定会回来为宁海城做些什么，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也疑心过，或许他是遭遇了变故，才会无法回到宁海城，可他并不是唯一的例子。”
“而且，根据前人的一些记载，也可以确定，仙师基本都是冷漠无情，从不会低头正视凡人。”
毕月珊点了点头：“无论是前人记载，还是我眼中所见，都绝无例外。其实我一直在猜测，仙师很可能已经抛弃人的身份，早已不再将我们这些凡人视作同类。”
说到这里，毕月珊忽然顿住，想起了倾诉对象并非人类的事实。
但不知为何，毕月珊莫名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怪异比仙师更像人，就连感情都比仙师丰富得多。
起码这个怪异还会关心一下活人。
可仙师却根本不会在意凡人的死活。
除非凡人大批量死亡，人口数量大幅度降低，才会引来仙盟的重视。
而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同情或可怜，仅仅是因为财产严重受损，影响仙盟收到更多仙种。
于晋宁叹道：“我也常有同感，只是从不敢说出来。”
说到这里，于晋宁忽然想起什么，对林鱼道：“仙师似乎对怪异格外感兴趣，如果仅仅向仙盟上报有邪祟作祟，从来也不会有仙师接下任务，但只要上报是怪异，却有极大可能会引来仙师。”
“这一次武馆出事便是如此，一直到我们说明可能是怪异，才终于有仙师接下任务，之后，整个武馆都被仙师收走了。”
林鱼微微蹙眉：“我听方秀棠他们提及，仙师只是将武馆视作试验场？”
于晋宁点点头，道：“或许是这样。据我所知，仙师往往会直接收走怪异，而收走之后，究竟用来做什么，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至于他们能否真正消灭怪异，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我从来没有去过仙盟的驻地，只是偶尔能够接待个别仙师。”
“这些仙师往往不屑于低头与凡人沟通，我几乎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有价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