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真的只想开店(风醒落)

“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结果，竟然真的……”
绿裙少女忽然止住话语，怯怯看了林鱼一眼，没敢再多作评价，转而道：“我们被困了很久很久，一直没能等来救援，大概是等不到了。如果您真的能帮到我们，不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听完绿裙少女的讲述，林鱼的吃瓜欲得到满足，一时间心情十分愉悦：“从你的描述中，我实在没法看出什么来。这样吧，你们买一件诡器，看看能不能反杀张师傅，一件诡器五十年寿命，谁愿意购买？你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一穷二白的，也只能用寿命购买了。”
“五十年寿命？！”高壮少年嗓音拔高，差一点就破音了，“不能共同出资购买？”
其他三人忙不迭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能，诡器被买下后，会直接认主。”林鱼摇了摇头，“我建议，你们最好都购买一件诡器，直接用寿命提前购买。功德不易获得，气运更是不能轻易失去，唯有寿命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以你们的情况，如果没有诡器傍身，哪怕辛苦拼博十年，也未必能获得足够的功德。”
绿裙少女犹豫片刻，率先作出决定：“我要买一件诡器，不要只有辅助效果的，要能击杀邪祟的诡器。”
“明智的选择。”林鱼露出一个微笑，“你惯用什么类型的武器？”
她暗暗兴奋，自动在心中配音：叮，恭喜坊市掌控进度提升1%。
绿裙少女立刻回答：“我们主要练拳，剑法也学习过，但不如拳法熟练。”
林鱼意念一动，制造出一对拳套，抛给绿裙少女：“还有人要买诡器吗？”
绿裙少女接住拳套，拳套顿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她的双手之中。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将拳套召唤了出来，拳套顿时贴合地套在她双手上。
拳套穿戴起来柔韧无比，通体漆黑，像是浓郁的黑雾聚合而成，手指部位有尖利的倒刺，一看便知杀伤力可观。
她一时间愣住了。
没想到，常人难以获得的诡器，她竟然就这样轻易获得了一件。
原本，以她的家境，这辈子也不要指望能获得诡器，能去武馆学一些防身武功，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结果她却得到了改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竟然是一只怪异提供的，何其匪夷所思。
她明明都已经作好了死亡的准备。
难道这只怪异真的不想害人？
旁边，黑壮少年羡慕地望着她，犹豫了一阵，咬咬牙道：“我也要一对拳套。”
“你们两位呢？”林鱼立刻现造了一对拳套，交给黑壮少年，“早买早享受，能提前获得诡器，就能提前奋斗十年，提前获得更多好东西。”
二人：“……”
他们神情复杂，有些怀疑人生：这真的是一只怪异吗？怪异不是一种只会杀人的邪恶存在吗？为何眼前这只却像寻常商人一样精明市侩？
迟疑了片刻，二人还是双双决定购买拳套。
能花钱在武馆学武的人，都是家境还算不错，但又远远不如世家豪族的人。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一辈子都得不到一件诡器。
现在小伙伴已经获得了诡器。
同为鸿昌武馆的优秀学员，他们自然不愿意落后小伙伴一步。
林鱼暗暗狂喜，立刻又造了两对拳套交易出去，顿时，如愿感应到进度条提升到了19.8%。
她发自内心地露出热情的笑容，但死人一般的外貌拖累了她，无论她笑得多么真诚热情，在活人眼中依然显得阴森可怖：“四位客人是想现在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享用美食？”
“离开，我先告辞了。”绿裙少女已经无心享用美食。
她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一番，究竟是否真能活着离开这里，离开后又是否能用诡器自救。
绿裙少女第一个快步跑向了街口。
其他三人也立刻告辞，跟在了绿裙少女身后。
林鱼微感失望，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好阻拦他们。
四位客人本就未曾完全放下防备，如果她开口挽留他们继续交易，本就汲汲可危的信任度可能瞬间瓦解。
为了以后的可持续发展，她还是先放他们离开好了。
现在只能等下一批客人了。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
坊市掌控进度达到10%以上时，她便成功修改了第一条规则。
那么，当坊市掌控进度提升到20%，是不是能够修改第二条规则呢？
绿裙少女叫做方秀棠，刚刚十四岁，父亲在城主府担任差役，母亲在家中养蛛织布，家中兄弟姐妹共五人。
这次鸿昌武馆出事后，两位兄长已经不幸罹难，连尸首都没能留下来。
方秀棠却顾不得难过。
她自己都未必能活下去，哪里还有心思多想别的？
向红衣摊主告辞后，她快步跑进街口的迷雾，一刹那间，竟果真回到了武馆内的演武场中。她不敢置信地愣了愣，向四周一望，发现三位同伴也跟着回来了，不由惊喜万分。
那只怪异竟果真放过了他们，没有引诱他们违反自己的规则。
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他们下次依然如此行事，他们便依然可以带着宝物离开。
如此一来，原本会吞噬生命的存在顿时变成一种千载难逢的机缘！
四人一时间兴奋不已，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但忽然间，高壮少年郭兴义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犹豫着问：“你们还记得张师傅这次要检查的招式吗？那个……我之前饿得头晕眼花，没能学会……”
灰衣少年谷青岩道：“已经没必要学了吧？”
郭兴义道：“万一没能杀死张师傅呢？”
方秀棠道：“确实没必要学了。如果没能杀死张师傅，我们可以躲回之前的集市。我想过了，只要用一天寿命买一串烤肉，就算是完成了一次交易，我们可以利用这种规则，让集市变成我们的避难之所。”
“不妥吧？”郭兴义皱眉，“这样钻空子，万一激怒了那位，怎么办？”
方秀棠道：“如果她真像人一样，可以被这种事情激怒，那事情反而更好办了。我们只要不断讨好她，承诺将来为她带来更多利益，难道她会不愿意提供庇护？”
灰衣少年谷青岩在一旁泼凉水：“你们想得倒是美，怪异就是怪异，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违反它的规则。”
郭兴义：“说得也是……”
一直沉默的黑衣少年曹醒忽然开口提醒他们：“张师傅来了。”
三人立刻与曹醒一同列队站直，站好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我傻了吗？我为什么还要老实等待检查？
但众人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谁也没有冒然做出头鸟。
只见前方数步开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衣中年人。他脸色青白枯槁，五官宛如扭曲的黑洞，如欲择人而噬。
这就是已经变成邪祟的张师傅了。
四人飞快瞥了一眼，便立刻将视线向下移，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
之前，有人曾多看了黑洞两眼，便一时精神恍惚，以至于施展错了招式，最后被他杀死。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多看张师傅的脸。

“开始检查。”张师傅如同黑洞般的嘴巴中，发出一种仿佛来自异次元的古怪声音，仿佛捂在一重厚厚的罩子里，听起来时远时近，怪异极了。
郭兴义一个激灵，多日折磨已然形成条件反射，立刻下意识做出第一个动作。
但第二个动作……他实在是毫无印象了。
他一急，便唤出拳套冲出去，一拳打中张师傅。
尖利的倒刺刺进张师傅的胸膛，顿时破开了一个扭曲的黑洞。
猝不及防之下，郭兴义正好看进黑洞之中，顿觉头晕目眩、脑袋发涨，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旋转起来。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错开视线，下意识向后急退。
他见过其他遇害者的死法。
他们都是被张师傅纠出错误后，被他绞碎吸进了扭曲的黑洞之中，全部尸骨无存。
现在怎么办？
拳套似乎并未伤及张师傅，难道张师傅已经变成怪异？又或者，拳套并不是真正的诡器？
念头转过，下一刻，张师傅便抬起右掌向他打来，掌心出现一个不断扩大的扭曲黑洞：“发招错误，死。”
郭兴义脸都吓白了，再也顾不得多想，立刻用红衣摊主提过的方法，重新返回坊市。
下一瞬间，眼前场景蓦然变换，他再次看到了血光笼罩中的街道。
明明是如此阴森诡异的场景，可他却忽然觉得亲切无比，差一点就掉下泪来。
只见街道中，之前的红衣摊主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其他摊主依然在兢兢业业摆摊，每个摊位上，都摆满了散发出浓烈香味的烤肉串。
他疑惑地向前走去，正要走近一处摊位，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声：“等等！别过去！”
他向声音传来处一望，便看到红衣摊主从一条窄巷中跑出来。
她显然正在愤怒之中，气得连表情都扭曲了：“谁让你过去的？我没告诉过你吗？与其他摊主交易会死，连靠近都不能靠近，靠近就会触发强制交易。”
“明白了，我马上就退远一些。”郭兴义被她吓到，慌忙转身往回走。
却见三位小伙伴也已出现在街口。
他忙问：“你们也没能打败张师傅？”
三人黯然点了点头。
绿裙少女方秀棠一脸绝望道：“我们根本就伤不到他，每次打中，都只会破开一个扭曲黑洞，而黑洞又会很快恢复原状。我怀疑，张师傅并不是邪祟，而是变成了怪异，已经不死不灭。”
林鱼回到原来摆摊的地方，变出一摊子的烤肉串，依然还是气得幻肝隐隐作痛。
可恶，她刚刚搬过来的美食，一转眼就被坊市抄走了。
它怎么能如此无耻？！
哪怕知道它根本没有灵智，只是一种规则形成的集合体，与人工智障没有什么两样。
她还是被它气到了。
林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转移注意力：“说说看，黑洞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张师傅确实是怪异，我恐怕也爱莫能助了。”
方秀棠黯然道：“黑洞就是他的杀人手法，他好像完全变成了黑洞。看到黑洞后，我们会觉得头晕目眩，难以集中注意力，您也没有对付他的办法吗？”
“如果诡器对他毫无效果，我当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如果你们实在坚持不住了，随时可以来我这里休息，每次只买一串烤肉也行。”
正好，只要坊市内有客人光顾，坊市的死亡重现就会被打断，重新进入冷却状态。
她也能减少被剑气“追杀”的时间，实在是两全其美。
四人闻言大喜，方秀棠感激道：“这就够了，多谢您如此善解人意！”
哪怕所购诡器未能派上用场，他们也不敢对一只怪异有任何埋怨，能得到暂时的庇护便已然心满意足了。
“各取所需罢了。”林鱼用阴森的脸作出微笑的表情，“你们可以多留一段时间，但谨记，这座坊市之中，只有我这里是安全的，不要靠近其他地方。”
“明白了！”
作死是人类的本能，但在这个危险重重的世界，人们早已经养成谨慎的习惯。
既然已经探明一种生路，他们自然不会冒险探索其他生路。
与林鱼达成约定后，方秀棠等人休息了一阵，便再次离开坊市，又很快回到坊市，离开坊市，回到坊市……
每次回武馆探索一段时间，最短不到一分钟，最久大约半小时，他们便会被张师傅逼回坊市。
一次、两次、三次……
接待了方秀棠等人足足十二次后，林鱼终于将坊市掌控进度提升到20%。
林鱼激动万分，顿时顾不得继续招待他们，开始感应坊市内的规则。
坊市内的核心规则依然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但那些无关紧要的边缘规则，她果然能够再次修改一条了。
林鱼大喜，立刻盯上了坊市拍卖行“生前”会向客人发放的贵宾卡。
如今已然沦为怪异的坊市中，普通交易便足以索取客人的性命，坊市的拍卖功能早就派不上用场。
于是贵宾卡名存实亡。
林鱼意念一动，将贵宾卡修改成会员卡，用来储存客人的货币，也好省去将来以物易物的麻烦。
原规则是：只有获得拍卖行贵宾卡的客人，才能进入拍卖行二楼包厢。
林鱼将规则修改为：只要客人持有会员卡，便可将财物兑换成灵币，储存在会员卡中。在坊市中购物时，将优先扣除会员卡中的灵币。
灵币相当于坊市本源，本身就具备能源价值，比如说，坊市的商品便都是用本源转化出来的。
而各类财物、寿命、功德等等都可以兑换成坊市本源。
修改完规则，林鱼又感应了一番。
果然，进入新的阶段后，坊市掌控进度提升的难度变高了。
如果说，从前贩卖一件诡器能提升1%掌控度，那么现在，贩卖一件诡器只能提升大约0.5%进度。
倒也不奇怪。
本来就应该越往后便越难，否则，她岂不是只需要卖出五十件诡器，便可以轻松占领这座坊市？
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检查完坊市，林鱼看向面前四棵可怜的韭菜，忧愁万分。
现在已经是第十二次交易了，韭菜们依然被困在武馆演武场，没有找到任何逃离武馆的线索。
难道四棵韭草只能夭折在这里了？
妈耶，他们可能要死了，她好兴奋好期待。
哎不对，她应该好好做生意，要好好爱护自己的韭菜。
现在该怎么办？
她根本就无法离开坊市，也未必能击杀一只怪异。
似乎只能等韭菜们自行利用规则逃生了。
林鱼陷入思考。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判断，张师傅现在一心只想为人师表，哪怕变成了怪异，也在兢兢业业向人传授武学。
类比坊市以交易作为核心规则，张师傅的核心规则显然是传道授业解惑。
简直感天动地，如果他不杀犯错学员的话。
林鱼想了半晌，心中忽然浮现一个猜想：张师傅生前掌握的招式毕竟有限，或许，只要学员能掌握他传授的所有招式，便能成功毕业离开？
但可惜的是，四位客人现在都是犯过错的学员，这条可能性较高的生路已经断掉了。
想到此处，林鱼忽然觉得蹊跷。
坊市之所以能变成怪异，很可能是因为这里曾经属于修仙者，还毁在一道剑仙发出的可怕剑气之中。
而一位普通的武馆师傅，又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怪异？他变成怪异的契机或催化剂是什么？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成为怪异，这个世界早就怪异泛滥成灾了。
而根据四棵韭菜的讲述，怪异显然还是极其少见的。
否则，他们一开始也不会先入为主，认定张师傅仅仅是一只邪祟。
林鱼越想越是笃定，张师傅身上一定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她打量着四位客人。
经过十二次调查失败，四人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信心，他们只是自暴自弃般狂吃海塞，不断为她提供更多经验。
韭菜愿意与她交易，林鱼当然很欢迎，但她更希望韭菜能不断茂盛生长，并不想割几回就没有了。
她忍不住再次问：“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方秀棠神情木然，吃着炸鸡，喝着可乐，却并不觉得开心：“是，演武场本来就不大，我们能活动的范围就更小了，甚至远远不到演武场的一半，能找到什么线索？张师傅又一直阴魂不散，每次出现，都会第一时间杀向我们，我们甚至不能在武馆中久留。”
林鱼沉默。
他们果然不该反击张师傅的，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那么，除了好好学习，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生路呢？
她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出来。
但她有一个猜想，邪祟要用邪祟对付，怪异当然也要用怪异对付。
既然怪异是一种规则集合体，那么，如果使用规则制作而成的武器，能否暂时破开怪异的规则逃生？
她凝视四位贫穷的客人。
很可惜，她自己也只完全掌握两条规则，根本就舍不得抽取出来制成武器。
何况这四个穷鬼也根本就买不起。

这一次，方秀棠等人敞开肚子一直吃到饱，又继续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再次从坊市离开。
回到演武场后，他们再次开始分头调查。
可是，举目四顾，这里连一棵树也没有，只有一片平坦的暗黄地面，周围情况几乎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