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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桐著枝(清南安)


“你在闹什么啊,檐仔。”萧池扯着林檐的书包带子无奈的问。
林檐身子往后一偏,他打掉萧池的手:“闹你。”
“为点什么呀小祖宗,”萧池哭笑不得的跟着他走路去学校:“现在快八点,你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你急什么,”林檐说:“反正你都退学了。”
萧池气笑了,要不是现在在大街上,他想把林檐拖回家里关上门收拾一顿:“我不急,替你急。”
“我都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林檐扫他一眼,步子慢下来:“又不是你迟到。”
“这天气没下雨没刮风,你迟到一点理由都没有,陛下,咱们快走两步,赶不上趟了。”林檐走了两步还停下来了,萧池简直想把哪吒脚下的风火轮拿下来给林檐用,他苦笑着推了一把林檐脑袋:“你是不是报复我,就因为我说了你一句害羞。”
其实也不全是,林檐晃了晃头,总有那么一两刻离经叛道的时候,不去上学,不去吃饭,疯狂一点,刺激一点。
林檐脚步一顿,萧池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更加不想动弹了:“萧池,我们今天不去读书了吧。”
“……”萧池:“您老人家说什么。”
“今天不去学校,”林檐重复:“我们去菜市场给我爸炖汤喝。”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檐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百度养生汤需要的原料有哪些。
“想都别想!”
还没点开百度,林檐的后领子就被人拉住了。
萧池拉着林檐往学校走,一路上叨叨着教训:“跟谁学的还开始逃课了,好的不学坏的学,你怎么和夏桐那个小破孩子一个臭德行。”
“我没有……”林檐挣扎。
“想都别想,”萧池十分冷面无私,把林檐放到校门口,往老虎屁股上还拍了一把:“给我进去,除了刮台风下冰雹,不然周一到周五你只能去学校,其他的地方你想都不要想。”
林檐举着手表给他看:“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怪谁骑到一半要下车的,”萧池点着他脑袋,再往他书包上一拍:“去吧,上课去,和老黄说今早上拉肚子,早读课她会让你进去的。”
林檐走了两步:“你去哪?”
“我回家睡觉去,”萧池说,他的学籍还没转回来,暂时不能上学:“顺带把旁边屋子收拾一下,我爸妈明天到家。”
王栀和萧章也要回来?林檐还没问,书包里面的手机一阵抖动,妈妈两个字在来电显示上分外明显。
这感觉,就像那天在课堂上,姜清打过来那样突然。
作者有话说:
啊,我的新文新文开了预收,想要求收藏~(眨眼卖萌中。)

林平兴醒了。
林檐还是没有去学校, 姜清亲自给班主任打电话请的假,今天周五,算上周末两天, 林檐竟然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檐檐,等会你来医院一趟,你爸爸说他要出院,”姜清顿了顿:“让池池也来。”
说完, 又好像违背了什么原则似的,姜清补了句:“好歹是看着长大了, 回来了背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林檐电话声音开到最大, 萧池还在边上和他耳朵挨着耳朵听, 最后两个人一起一起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发愣。
又半道折回去找自行车, 一路骑到医院, 病房里面,林平兴躺了几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 林平兴看了他们一眼,应该是姜清和他说了这几天的事, 只咳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拗不过林平兴,他非要出院。萧池跑前忙后的结账办出院手续,林檐和姜清在病房收拾东西,住了几天,剩下的东西还不少。
萧池拿着老长的一段收据上楼,又自觉的拿衣服背盆, 把林平兴和姜清看得一阵不好意思。
要是以前, 他们拿萧池当亲儿子看, 帮忙跑点腿拿点东西都受的起,但是现在不一样。自从看见枇杷树下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得画面,林平兴姜清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萧池左手右手提着大包小包,林檐站在边上手里提着一个轻巧的箱子,里面都是衣服,林平兴和姜清在后面跟着,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相好的回来,上赶着帮岳父岳母提东西干活。
但是违和感强烈,也没人说一句话。
可能是姜清和林平兴说了什么,又可能是林檐前几天成熟到冷漠的模样和现在听着萧池说话带着微微笑意的模样对比鲜明,林平兴心绪复杂的走在后面。
林平兴醒过来,萧章和王栀第二天也从国外飞回来了,姜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信号,给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过几天就能到家。
恢复精力的第一件事,林平兴就以故意伤人的罪名把王云和李伟夫妻送到警察局去,对于多次为了流量噱头而不顾病人实际情况的那些记者,姜清也有时间,一家报社一家报社的发律师函。
萧章和王栀做生意,人脉范围不小,第一天李伟夫妻就被收进了监狱,还有他们在老人生前虐待的视频,都被有心人爆了出来,他们两个人在头版头条挂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他们要判几年的牢狱之灾,刑满归家的时候,乡下人消息闭塞,一点点谈资都能被人说道好几年,也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后半生也无儿女可靠,可能接下来一辈子要在他人的口舌鄙夷之下度过了。
那些上门挑衅的记者,姜清找了年轻时候在圈里的关系,把那些初出茅庐想干翻大事业却不小心踢到铁板的小记者逼到公开道歉。毕竟这事实在丢脸,姜清的实力和地位摆在那里,可能之后找工作不是很顺遂。
萧池呢,没人理他,他就自己办理了在国外的退学手续,用了周末两天的时候把自己的学籍挂回来,周一和林檐一起蹬车去学校,后面还跟着一个非要来看他好久不见的萧池哥的夏桐。
因为受伤的关系,林平兴在家休养了好一阵子,姜清在家照顾他。林檐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有饭吃,身后还跟着一个厚着脸皮蹭饭的萧池。
有时候萧池没来,姜清在厨房炒菜,从厨房露出来一个头,往林檐身后看了一眼,不经意的问:“小池呢?你们吵架了?晚上不过来吃饭。”
林平兴坐在沙发上,大夏天腿上盖着一床毛毯,左手边放着养生汤,右手边放的是红枣大豆这些补气养血的玩意。
林平兴喝了一口汤,又抓了一把红枣,一大把年纪被枣子甜得牙疼也拦不住他嘲讽轻哼:“你们吵架了。”
林檐默默转身,给萧池打了一个电话。
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绝口不提萧池和林檐的事,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抵触排斥,如临大敌了。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又好像没有。撕开的纸留下一道疤,在记忆长河里会褪色,但不会消除。
但该说清的总归是要说清。
在一个天气良好,两家父母都在的日子,萧池和林檐放学回家,逮住了这个机会。
好友数月不见,很难得有个团聚的日子。夏日午后的阳光很好,正巧客厅的落地窗前有颗大槐树,树叶的影子透过玻璃投射到客厅里来,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茶几上摆着小蛋糕,清茶,还有水果点心,大人们围坐在一处,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齐齐笑起来,林平兴笑得扯到气管,捂着脖子一边咳一边笑。
“你慢点。”姜清给他拍背,手上力道不小。
虽然林平兴好了不少,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养养。
萧章嘲讽他一大把年纪还能感受一场生死时速,也是不容易。
王栀扔他橘子皮,让他闭嘴。
萧池和林檐就是在这样一个和谐宁静的氛围里面放学回家的。
早在门口就看到了人,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客厅把书包放下,动作整齐划一的在大人摆茶几的小桌子面前跪下来。
还挺有心机,萧池跪得是林平兴姜清那边,林檐跪在萧章王栀身前。
“你们两个……”
王栀在四个里面属最心软的那个,小时候萧池没少被她拧耳朵,但是有什么事,她是真疼两个孩子。
林檐在她身边咚的一声跪下来,声音大得让人心疼,王栀条件反射就想抬手拉,但又想到两孩子跪下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收回来也不是,拉也不是。
最后王栀给林檐喂了一块小蛋糕,放学回来肯定饿了,给孩子垫垫肚子。
林檐没说不吃,偏头张嘴一咬就把一整个小蛋糕吞到肚子里面。
果然,林平兴看不顺眼了。
“你们两个要干嘛,要造反?”林平兴斜着眼睨着两个兔崽子,看见林檐这些天恢复回来的气色顿了一下,皱着的眉毛松开一半。
“你们两个跪下来干什么?”林平兴不说话,萧章靠在椅子上,公司老总的姿势霸气无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还是让人不敢看他。
少年跪着不说话,头稍低,挨在一起的肩膀袖子说明一切。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无非就是那两句话,认定对方分不开,没有对方就觉得日子难熬,没有盼头,活着没有一点劲。
大人提出的异议也存在一定的道理,这世上瞬息万变,眨眼间消弭的定理准则有很多,确实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年少情深最后相看两厌闹得不欢而散的伴侣配偶不在少数,这世上那么多分开后成为仇人的夫妻,这两个年少轻狂的学生到了那个时候后悔就晚了。
但是,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这句话本生就是一个悖论,它在否定所有事情的同时也在否定自己。
人们遇见很难抉择的事情,总会想到一个万一。
万一呢,万一他们就这样一辈子走到头了呢。
他们年轻,他们还是少年,他们就认定那个人,并且非他不可,他们就是要拼一把。大人们总说长大后会如何如何,但是成长路上的诸多挫折烦恼,在年少时就窥见端倪渡不过去,又谈何以后呢。
现在十几岁,他们不想未来,只想当下。
“以前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子还是个情种。”萧章哼了一声,抿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看向两个小辈眯着眼:“那你们说说,以后想要怎么办。”
这是萧章问话,萧池说什么都要挨骂,他自觉的敛目不言,林檐在旁边微微抬头:“好好学习。”
“……”林平兴噎了噎:“学习之后呢?”
萧池老实得不得了:“考大学。”
姜清来了兴趣:“大学毕业呢?”
林檐说:“找个好工作。”
“是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以后想要做什么?”王栀脾气暴,气得拍桌子。
“……”两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给你们养老?”
“……”
萧池想到什么,补充:“我们以后一定不会把你们送到养老院去。”
“还不稀罕你那点养老钱,”萧章瞪他一眼:“你老子保险柜里面的钱够挥霍到下辈子。”
萧池摸着鼻子:“唔唔,这样么,好的。”
“你……”萧章当即撸袖子就要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坐回去,”王栀扯了一把萧章衣服,低声斥:“你还要再把孩子打一顿吗。”
林檐偷偷往旁边瞟了一眼,想看看萧池被打在什么地方。
萧池不像他这样不喜欢辩解,萧章也没有林平兴那样脾气好,他当初被架着去国外,一定是一番很激烈的冲突。
趁着大人劝架的功夫,萧池歪着身子,偷偷勾住林檐小尾指,指腹干燥,在林檐手心微微一带,无声的安抚。

第89章
黄昏时分, 天边夕阳血红,染得林晖也涂上了一层艳色,在一片瑰丽云彩之间, 火红的太阳投下淡金色的阳光,斜斜的照到两个跪在地上的少年的身上,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交叠在一处,绕成一个打不开的结。
看着少年, 大人有点无力。
打过,骂过, 也态度强硬的让他们分开过, 还是不见效, 还是不会改。好歹也是看着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如今气宇轩昂的少年, 之前萧池和林檐像变了一个人的性子还历历在目, 好不容易有点活人气,长辈又怎么舍得让他们再伤心。
反正以后的路是孩子各人走,他们已经做得住够多啦。
双方家长在落日余晖里沉默, 再沉默,最后只是把头瞥到一边, 装模作样的赏景品茶,再貌若不经意的将手边的茶点往外一推:“起来吧,这个小蛋糕不错。”
这就是不管他们的事了。
地上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良久没有动弹。
“怎么,你们还不满意,”萧章皱眉:“还要我们怎么说。”
“不是,爸, ”萧池揉了揉头发:“跪太久, 腿麻了。”
得了, 把两个兔崽子扶起来,坐在沙发上搓了半天小腿和膝盖,外头天色渐暗,以前还是两家人现在变成一家人的大家庭出去吃饭。
位置是萧章选的,符合大众口味的海鲜自助烤肉加小火锅自助,还有很多水果甜点,都很新鲜。
中间的红油火锅冒泡泡冒得叽里呱啦,周围的一圈烤鸡翅冒油冒得滋滋作响,六人座的大桌上有水果烤肉,还有两碟剥好的小龙虾。
全都是年轻人喜欢吃的。
前几天两个孩子实在是被折腾惨了,好好的脸上瘦了一大圈,林平兴住院期间好多事情都是林檐跑来跑去的忙,为了弥补,他们就选了这家火锅店。
本来大人年级大,不太喜欢重油重辣的东西,也就刚开始吃两口,但是对面两小孩吃饭的模样,更是让他们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萧池和林檐坐在外面,方便拿菜上菜的位置。
或许是父母不管他们的事,又或者是太开心了没顾及到,这两个人表情正正经经,但是谁家兄弟两个吃火锅是这样吃的。
毛肚在锅里涮了严格的九秒,萧池夹出来放在林檐碗里,本来就薄,在空气里面晾个几秒就凉了,何况还要再蘸料,萧池放下筷子,还要加一句:“小心烫。”
两大碟子的小龙虾,萧池带着手套剥了满满一小碗,萧章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剥了壳堆成一整碗的小龙虾长什么样,萧池又把他放到林檐面前,让他多吃一点。
吃火锅,吃龙虾,到中场萧池又给林檐端来一杯酸梅汤,让他喝点怕干着。
萧池实在是被那天雨夜的林檐吓到了,浑身湿透,脸上几乎惨白没有血色,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他就这样抱着一堆湿衣服在树下发呆,随时都有站不稳倒下去的可能。
这段时间,林檐过得是大熊猫的日子,萧池守着他,一定要把以前那个脸上有肉的檐仔养回来。
但是大人眼里,看着有点不是滋味了。
养儿十几年的萧章没吃到一只自己儿子亲手剥的小龙虾,王栀手边的茶杯空了十分钟了萧池也没看见。
林平兴姜清那边也不是很好,人家儿子至少端菜的时候还念着他们这些老年人喜欢吃的东西,还贴心的放在他们跟前。自己家那个兔崽子呢,只知道吃,头都没抬起来过!
其实怪不了林檐,从坐下来把锅摆上开始,他碗里的东西就没少过,毛肚,牛肉,肥牛,烤肉,包着五花的生菜。头都没空抬的林檐终于吃完碗里的菜之后,萧池又端着水过来让他喝一口。
“……”
“咳咳,”萧章咳了两声,看着萧池正在剥的小龙虾意有所指:“这个小龙虾不错。”
林平兴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林檐:“有点渴。”
这些大人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正好手里有个刚扯掉上半部分的小龙虾,萧池好笑的把带壳的虾尾放在剥好的肉上面,把一下凑齐小半碗的小龙虾肉放到一群长辈中间:“吃,你们吃。”
林檐无奈的放下筷子,到饮料区各种清淡的饮品都接了小半杯,放在托盘里面乘着,放在桌子当中想喝什么拿什么。
这两个人还算乖巧,萧章吃了一只小龙虾,林平兴喝了一口柠檬水,抖了抖眉梢,把这事揭过不提了。
一大桌子的东西下肚,都有点撑。
回家后在林家的小院子里坐着乘凉,舒爽的夜风吹过颊边,让人惬意的迷起眼睛。
大人喜欢在夏夜的小院子坐着聊天喝茶看星星,小孩子不喜欢干坐着发呆。大人的话题他们插不上嘴,玩手机又要被骂,待了半个小时,萧池和林檐就要回屋睡觉了。
“去吧,”林平兴靠在摇椅上,看模样要睡着了:“你们两个回屋去吧。”
萧章也被风吹得昏昏欲睡,笑着摇头:“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可比不得我们那时候,八九点就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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