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溺(似水夏夜)

可怜的新郎，才刚结婚……
一时间，在场男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影帝，影帝啊。
何歆瑶嘴巴微张，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
不知是不是觉得气氛太低沉了，有个上了年纪的姨婆，笑吟吟地看向一对新人，“虽然现在还没，不过趁年轻也要加把劲哟。”
这一说，众人看向一对新人的眼神便暧昧了起来。
“想当初你堂妹还是顶着个肚子去办酒席的嘞。”
张林歌一家脸上绿了绿。
“对啊，还有咱二表叔家的儿媳妇，才刚结婚就怀上了，速度老快了。”
“瑶瑶你们也要加油啊，你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快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咯……”
一时间，话题被拉到了催生的频道上。
连卫如瑛的笑脸里都带了几分期待。
“才刚结婚，我是不着急啦，看他们自己咯……”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何歆瑶窘得脚底都快抠出三房一厅来。
脸颊一阵发烫，隐约感觉有两道灼热的眸光落在自己脸上。她抬起头，就见身侧陆临珹瞥来淡淡一眼，黑色瞳仁带了几丝不明显的笑意。
笑什么笑？
看热闹不嫌事儿是吧？
你倒是生一个我看看？
想瞪他，他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嗯，我们会努力。”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引得一众亲朋好友纷纷笑了起来。
“哟，聊什么呢，都这么开心呢？”
一道声音夹杂着一阵风似的擦了进来。
大家循声转头，门口站着道高瘦的身影，吊儿郎当的表情，竟是今天迟迟没有出现的大舅——卫迟良。
一看见弟弟，卫如瑛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干嘛去了？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怎么这么晚才来？”
卫迟良十分自觉，抬手就给自己满了杯红酒，“临时有点事儿，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端起酒杯看向面前一双新人，一双桃花眼溢满了笑意，“外甥女，外甥女婿，舅舅敬你们。”
陆临珹被他那一声“外甥女婿”叫得眉头抽了抽，身旁的何歆瑶却十分奇怪，“舅舅你不知道我今天回门吗？”
她舅虽然小事上面不着边际了点，大事却从来没犯过迷糊，像今天这种情况更是少之又少，一时不由有些怀疑自家舅舅是不是年纪大记忆力衰退记错日子了……
当然，这么想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也就比她小舅小一岁。
卫迟良一杯红酒下肚，头也没抬接着给自己倒第二杯。
“知道。”
“知道那你还来这么晚……”
何歆瑶撇了撇嘴，真是该罚。
“除了和我未来小舅妈有关，其他理由我可不接受哦。”
她从小丧父，身边走得最近的男人也就是这个小舅舅了，对着他倒是从来不拘泥，神态也流露出一种不同于面对其他亲戚时的亲近感，看得陆临珹眼神微微一黯。
而卫迟良眸光闪了下，随即干掉第二杯。
“真有好消息，会和你说的。”
接着倒第三杯，一边笑吟吟地看向站在她身侧的好友，“就是不知道……小陆董到时候愿不愿意跟着我家瑶瑶叫上一声舅妈呢……”
带笑的一张俊脸，真情实感演绎了什么叫“欠扁”两个字。
陆临珹眉头拧了拧，这个梗看来是绕不过去了……
谁让自己惦记人家外甥女呢。
垂眸，视线在身侧被逗笑的妻子脸上顿了顿，他压下红酒杯，轻碰了下卫迟良的杯子，语气从善如流，“当然，我和瑶瑶一样。”
一副入乡随俗、娶妻随妻的体贴模样。
这人还真是戏精上身。
眼见一众亲戚脸上纷纷露出了赞赏之意，对着卫如瑛又是羡慕又是夸赞。何歆瑶心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在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几乎没停过，这么多年，何歆瑶已经很久没见卫如瑛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虽然是假的，至少，能让母亲高兴也好。
有人欢喜就有人嫉恨。
从刚才有人提起何梦菁未婚先孕这事后，何德强一家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特别是张林歌，神色跟唱戏似的精彩，绷着一张脸，只觉一桌的山珍海味越看越刺眼，仿佛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
可惜，就算再怎么如鲠在喉，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女儿，更不是她张林歌，没有人会在乎她情绪如何，就连何梦菁特地抱来炫耀的小儿子也没什么人关注……
几个有眼力见的年轻小伙儿早就围着新女婿敬酒去了。
像陆临珹这样的人，他们平时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坐在一起喝酒了，谁也不愿意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攀交机会，哪怕是不怎么沾亲带故的远房表弟，也是一口一个“姐夫”叫得可亲热了。
最让何歆瑶感到意外的是，身边这位男人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完全不见那天婚宴上疏离而强势的态度，整个人特别有亲和力又接地气。
就连喝酒也是，不管是她亲舅舅，还是她那些堂叔表叔堂弟表弟乃至不怎么亲近的远房亲戚……几乎来者不拒，有敬必饮……
于是，一场家宴下来，新女婿毫不意外地被热情的娘家人灌醉了！！！
中午的回门宴，散场也不过下午两点多一点。
宴会厅经理过来找卫如瑛结账，从大厅出来，那边几个小辈已经七手八脚地扶着陆临珹上车了。
银灰色的轿车早在酒店门口候着，质感极好的车身被阳光一照，散发出内敛而奢华的清辉。
看到这部全城独一无二的车子，何家几个年轻人眼睛都快收不回来了，纷纷拿出手机就是一顿狂拍。
相较而言，卫迟良那部黑色奥迪可算十分低调了。
大舅今天显然也喝高了，把车钥匙扔给代驾，揉着太阳穴就爬上了车。
“姐，我还有事儿，就不过去了。”
卫如瑛刚坐上女婿的车，闻言探出头来，“你这一天到晚的哪儿那么多事？还要去哪儿？”
“去看个朋友。”
车子缓缓启动，卫迟良摇下车窗，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瑶瑶，照顾好你老公。”
“舅——”
回应她的，只有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车屁股。
驾驶座小陈语气恭敬地问，“回御品还是……？”
淡淡的红酒香气萦绕在车厢里，何歆瑶望向身侧男人，陆临珹闭目靠着座椅，连眼睫都没动一下，好像睡着了……
“陆……”
“嘘，别吵醒他了。”
副驾驶座的卫如瑛回过头来，压低了嗓音，“先回咱们家吧。”
小陈眼带询问地看了眼车内镜，见女主人没反对这才启动车子……
王远华的福特刚从地下室开出来，刚好看见那部尾号四个“8”的银灰色车子绕过酒店喷泉广场尘嚣而去……
不由感慨，“普通人奋斗一辈子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一时风光不代表一世风光。”
一旁何梦菁冷哼一声，“这年头，结了又离的多了去……”
刚结婚就咒人家离婚不太好吧？
王远华低咳一声。
触到妻子不忿的神色，他摸了摸鼻子，识趣的没吱声。
后座的张林歌抱着怀里的小外孙一边逗弄一边笑，“都说门当户对，这小门小户进了豪门，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呵，谁晓得为了爬上枝头耍了些什么手段……”何梦菁不屑一笑。
“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张林歌脸上笑容渐深，“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小宝你说对吧……”
“哈欠！”
何歆瑶捂着鼻子重重打了个喷嚏。
礼服礼服，美丽冻人。
和小陈合力把陆临珹架上楼后，她感觉腰都快断了。
这人明明看着也不胖啊，怎么这么沉呢？
好不容易把人弄进屋里，随便往沙发上一塞，她扶着自己的腰就想回房换衣服。
“哎你干嘛去……”
卫如瑛连忙叫住她，“怎么能让他躺这儿呢？”
“不躺这儿躺哪里？”何歆瑶一脸莫名，“一会儿醒醒酒就好了。”
“被灌了那么多酒哪里那么快醒。”
卫如瑛招呼着小陈过来扶人，“等下着凉了怎么办？赶紧扶他回房去。”
“回房，回哪个房？”家里一共只有两间卧室。
何歆瑶愣了愣，下一秒，收获了母亲大人白眼两枚。
“什么回哪个房，当然是回你的房。”

卸完妆换上干净的家居服, 何歆瑶终于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就是小腹胀胀的，还有些隐隐作疼。
对着镜子里素颜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大姨妈果然如约而至。
幸好这是自个儿家里，要是在陆临珹那儿……
何歆瑶瑟缩了一下, 光是想象在陆临珹家那张奢华的床垫上“血溅三尺”的场景, 就足以让她当场社死了。
整理好一切从卫生间出来，一眼便望见自己床上那道高大的身体。
何歆瑶脚步一顿, 嘴角抽了抽。
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这套集资房只有可怜的两房两厅, 除了父母住的那间, 仅剩的一间就是她的卧室了。
而按照母亲的意思两人都结婚了, 回娘家后当然是睡她的房间, 哪有把人往客厅沙发上塞的道理。
这么冷的天把人冻感冒了怎么办？
懂不懂得体贴人？
自家的老公都不上心？
一通说教下来, 何歆瑶只有投降的份儿。
开弓没有回头箭，戏都开场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最后配合着小陈把陆大BOSS扶上床了。
刚才把人弄上床的时候没注意, 现在这么一看, 画面还真有些违和。
一米八五身高的男人四仰八叉地塞在不算宽敞的实木床上, 仿佛巨人闯进了矮人国, 一身的长手长脚几乎无处安放, 一米五的床愣是被他颀长昂扬的身形衬地像个儿童床似的, 就连原本不算小的卧室看起来也比平常狭□□仄了几分。
屋里静悄悄的。
一身白衣黑裤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儿, 呼吸几不可闻。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红酒气息, 间或夹杂着一股清冽的松木清香。
无论哪一种，都存在感十足，也……侵略感十足。
视线在男人没戴眼镜的脸上顿了顿, 何歆瑶收回了本欲开窗的手。
算了, 外面风大。
看在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上, 床就暂时借他睡一下好了。
反正这人酒后的样子她是见识过的，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发酒疯。
正想着，门口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瑶瑶，方便进来吗？”
真是亲妈，以前从来没这么客气过。
何歆瑶叹了口气，“方便~”
“那我进来了。”
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下一秒门把转动，卫如瑛动作轻巧地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碗热茶。
“我熬了点生姜汤，你让临珹趁热喝点儿。”
“不用了吧？”
何歆瑶拉下头上发箍，不以为意地说，“一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那怎么行？”
卫如瑛瞪她，“他今天喝了那么多酒，白的红的，这会儿醉了肯定难受。天又这么冷，喝点姜汤也让他暖暖胃。”
“人都睡着了怎么喝？”何歆瑶看了眼床上的人。
沉睡中的男人不似清醒时那般强势，脱下眼镜一张脸清清俊俊的，显得人畜无害。
卫如瑛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你喂他喝。”
“喂？”
何歆瑶哭笑不得，抬手朝床上一指，“这样怎么喂？”
卫如瑛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还能怎么喂，当然是扶起来喂啊。”
怕她动作不当，还特意比了下手势，“你给他稍微侧点儿身过来喂，喂完后再帮他拍拍后背。”
何歆瑶无语了，“还拍背，这么大人又不是小朋友？”
“不然待会儿呛到了怎么办？”卫如瑛掀开杯盖，“刚熬的姜汤有点烫，你记得给他吹吹。”
何歆瑶几乎要翻白眼了。
又是吹吹又是拍拍，想得这么周到，对他比她这亲闺女还要体贴。
见她半晌没吱声，卫如瑛又提醒了一句，“记住了没？”
何歆瑶摆了摆手，“晓得啦。”
敷衍的态度让卫如瑛有些不满，视线掠过床上熟睡的人，到底还是压下情绪，拿了垃圾桶过来，一边叮嘱女儿，“一会儿要是他难受了想吐你记得给他翻过身来，热毛巾备一条在这别嫌麻烦，既然结婚了就要有当人妻子的自觉，自家老公自己照顾好，别还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似的……”
絮絮叨叨的，何歆瑶觉得再念下去天都快黑了。
忍着腹部胀痛走过去，“行了行我知道了，等下马上喂，你别一会儿给他吵醒了。”
提到女婿，卫如瑛终于收了嘴，只是临出门还不忘提醒，“记得给他喝啊，看人家临珹今天给你挡了多少酒。”
“知道啦。”
终于把人送出门去。
何歆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松了口气。
目光掠过床上睡得恍然未知的那道身影，她扁了扁嘴，有些认命地走了过去。
“明明嘴上也没几句好话，怎么就看你那么顺眼？”
在略显拥挤的床头坐下，她伸手推了推，“陆临珹，醒醒。”
“……”
“起来喝姜汤了。”
“……”
“哎，起来了。”
“……”
如此叫了几次，男人却一点儿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闭着眼睛，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染上几许醺意，微乱的头发衬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全然没有平时的强势，连削直的鼻梁都少了几分锋利，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他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不管哪个亲戚来敬，几乎来者不拒，比那天在他自家的婚宴上喝得猛多了。
何歆瑶视线在他微红的眼尾上顿了顿，今天应该是真的喝醉了……吧。
新婚那晚被忽悠的经历在脑海中掠过，她探手用了点力气再次推了他一把。
“陆临珹？”
好吧，没反应。
“真的醉了呢。”
打量着男人沉醉的脸，何歆瑶撇了撇嘴，“又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谁来灌你都喝，真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啊。”
“跟我舅舅喝也就罢了，跟那些毛头小子喝那么起劲干嘛？还喝喝喝，看不出人家都是冲着你社会地位来的？”
想起老母亲的嘱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嘀咕一边不甘不愿地探出手来。
“唔……起来喝点姜汤……呃，好重啊。”
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拉着他手臂，几乎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人半扶半拉了起来。
这人虽然看起来不胖，但是一米八多的身形摆在那里，还真是有些沉。
隔着薄薄的衬衫，掌心下的肌肉又硬又结实，充满了深沉的力量，她当时怎么会异想天开认为自己能把他掀过去呢？
“呼……”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架住他，她胡乱拿了两个枕头塞到他身后，正要空出手去端床头柜上的生姜茶，身侧的男人却仿佛坐不稳似的倒了下去。
“喂！”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起来，她可不想前功尽弃。
顾不得端茶，何歆瑶连忙伸手去拉他，结果一个没抓稳，不仅没把人拉回来，反而被他的重量带得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
“嘭。”
何歆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
男人闷哼了一声，片刻之后，一双狭长凤眸缓缓睁开。
撑着肌理分明的胸膛，何歆瑶正要起身，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
深沉的，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她。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干笑了一声，她试图解释，“那个啥，我不是故意的。”
“……”
“我说真的，刚想扶你起来喝醒酒汤来着……”
陆临珹依然没有说话，一双凤眸仿佛弥漫着漫天大雾，密网似的落在她脸上，棱角分明的脸搭着不苟言笑的薄唇，让人生生感觉周边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
“呃……”
生气了？
掌心下的胸膛炽热又厚实，她像是被烫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处境，连忙用力一撑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动了一下，一只大手突然搭上了她的后背。
厚实的手掌微微用力一拉……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何歆瑶结结实实倒在了自个儿床上。
腰上覆着一只大手，整个人被如宠物般被圈在某个宽厚的怀里。
淡淡的葡萄酒香扑鼻而至，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忽略的松木气息。
清冽，冷然。
“……”
何歆瑶眨了眨眼，一时无法消化，这又是嘛情况？
咽了口口水，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陆临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