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震惊的,当然还是霍修居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后来她抽空回去翻了一下自己和X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在她第一次回复之前,X已经给她私信留言说过不少话了。
那时候怀澈澈拍视频的时候仗着没人看,喜欢碎碎念,没什么营养,什么被老师夸了呀,最近肠胃不好啊,昨天吃的赛百味简直不是人吃的啊,屁大点事都喜欢搬到台面上来说。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人理她,就算有也都是哈哈哈,只有霍修,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回应她的鸡毛蒜皮,哪怕她只是说了一句感觉最近画图很有手感,他也会很真诚地恭喜她找到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霍修是女的呢,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太温柔了吧,她从来没见过男人可以那么细腻,偶尔后面尾随了一个平台自带的表情,都感觉可爱了不少。
后来怀澈澈被他的毅力打动,开始跟他聊天。
怀澈澈总记得两人之间有时差这道鸿沟,把天聊得跟飞鸽传书似的,那天一翻才知道,他们真的聊了好多年,聊了好多东西。
其实X早就很诚实地告诉她,自己是海大法学系学生,正在跟导师做事,只是这些东西真的太细了,怀澈澈到最后也就只记得,X是法学系的研究生这一件事而已。
“霍羞羞,你居然这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怀澈澈手指捏住霍修的脸,咧着嘴开他玩笑,“看不出来,品味够独特的啊,就看着我早年那些黑历史都能喜欢上我,那些视频我自己都不敢回头看。”
霍修也在笑,笑着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拔下来,顺着她的杆子爬上去:“那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咱们的婚戒和婚礼,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怀澈澈:“……”
好家伙,忘了这个家伙,特别会这一套了。
怀澈澈这一天下来是真累了,洗完澡很快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霍修则是先拿着吹风机,伺候她睡下,才顾得上给自己吹个头发。
看着床上迅速陷入熟睡的人,霍修想起,其实最早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喜欢怀澈澈的。
他这个人从小就对自己的感情理得很清楚,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精神上有一点依赖她,因为他背负着学业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即便是休息的时候,神经也还是紧绷的。
唯一能够让他放松下来,暂时忘记现实的渠道,就是怀澈澈的视频。
所以他很担心她会因为欠缺鼓励而放弃,丝毫不吝啬于向她表达赞美与关心。
但是到了后来,霍修意识到,怀澈澈对他而言变得越来越特殊了。
对于他来说,怀澈澈不需要为他做任何事,她不需要优秀,不需要殷勤,不需要温柔,她只需要是她自己,她只需要继续存在着,就足以让他对着屏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霍修意识到这一点,他同时也明白。
他终于爱上了一个人。
准备好继续走建筑设计这条路,怀澈澈就开始找以前的同学老师了解国内行业现状,最后决定还是读个研。
怀建中估计也是想通了,认命了,准备以后给她去工地送饭了,给她找了个庆大的研究生导师,给怀澈澈一对一辅导。
毕竟在荷兰读了四年书,怀澈澈英语算是强项,政治报了个班,就这么开始在家开始了自己的考研生活。
虽然比起其他同学来说,她已经耽误了至少两年,但怀澈澈心态还挺好的,觉得考不上也无所谓,她还是可以继续画小房子,以后攒够了钱,找个山沟沟里实现一下,过把瘾也未尝不可。
林妍听说她是这个打算的时候,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感叹说:“果然学建筑的前提是家里有矿。”
所以决定考研之后的怀澈澈,和之前的生活区别也不大。
顶多就是多了个一对一的老师,之前自由发挥,现在变成了命题作文。
就这么过了一阵,时间到了四月。
怀澈澈有一天晚上,忽然跟霍修说:“羞羞,明天中午我给你送饭吧。”
宋氏的工作园区福利非常好,食堂健身房咖啡吧应有尽有,而且食堂品种丰富,囊括国内外大部分料理,自从进了宋氏,霍修和王瑞都没再点过外卖。
霍修跟怀澈澈说过宋氏的食堂,当时她还羡慕地说,等下次有机会也要去尝尝,所以更是好奇:“怎么忽然想到给我送饭了?”
“怎么了,”怀澈澈小小地撅起嘴:“我一时兴起,给我老公送个饭,不行啊,违法啊?省得你公司那些小姑娘都不信你结婚了呗。”
之前唐瑶说宋氏内部总有人流言说霍修其实没结婚,她当时还觉得挺离谱的,明明之前她微博上都公开过结婚证了。
但后来一想,也有道理,她那结婚证就拍了个封皮儿,又没拍里面,再加上还有很多人可能压根不知道热搜上的事儿,或者知道了也不信。
“我们小怀现在考虑得这么周到了……”
霍修笑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里微微亮起,拉住她的手:“你刚叫我什么?”
“……”
怀澈澈刚就是顺口,现在被霍修抓着,哪还复述得出口,把他手一甩:“我叫你霍羞羞啊!”
“不是,”她的反应更加印证那两个字不是他的错觉,霍修的双眸又明亮了两分:“再叫一次,小怀。”
“我不要……你干嘛!”怀澈澈话音未落,已经被霍修压在了床上。
迎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怀澈澈更不好意思开口:“霍羞羞你懂不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啊?”
“今天不想懂。”
霍修低下头去吻她,厮磨间又哄她开口:“再叫一次。”
“不要!”
“就一次。”
“我不要,你……唔……”
“一次就好了。”
次日,怀澈澈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过了一夜,她已经完全把送饭这档子事儿给忘了,从卧室出来懒洋洋地洗了个脸,就开始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霍修留下来的早饭,看见他在微信上问她几点到,他下去接,这才如梦初醒。
另一头,宋氏法务部。
“老大,吃饭去吗?”
王瑞已经习惯每天上午11:50左右推开霍修办公室的门,与他一同奔赴快乐的园区食堂。
但今天推门进去,王瑞立刻嗅到一丝不同——虽然霍修的办公室一向整洁,可今天明显比平时更干净敞亮。
他做了简单的扫除,桌子上的文件全都锁进文件柜,实木桌面擦得锃光瓦亮,沙发前的茶几上也已经提前摆好了两瓶可乐。
王瑞一看见那成双成对的可乐,感觉就懂了:“嫂子今天终于要过来了?!”
“嗯,说要来给我送饭。”
昨天还叫他老公来着,虽然只有一次。
王瑞心想这俩人结婚,两年零一个月,后面这一个月里,霍修脸上露出幸福笑容的次数,比之前两年加起来都多。他也忍不住扬起笑脸:“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嫂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她确实是。”
所以霍修才好奇,她说要给他带饭,会带什么过来。
怀澈澈来得很晚,霍修在办公室坐了好像一个世纪,才终于接到她的电话。
霍修下楼,怀澈澈果然已经在门口,手上拎了个袋子,黄澄澄的,仔细一看,好像是她昨天中午吃外卖,商家送的保温袋,上面还印着那家店的LOGO。
看见他出来,小姑娘生怕自己没有被发现,在伸缩门外原地蹦跳了两下,努力地朝他招手。
接上人,霍修带她坐电梯上去。
法务部大部分同事都已经回来了,看见霍修带了个女人进来,再看他俩十指相扣,亲昵非凡的模样,无不惊讶。
霍修迎上他们的目光,在所有人发问之前,大大方方地朝下属介绍道:“我老婆,怀澈澈。”
“哇,原来当时哈特庄园是真的!?”
“嫂子脸好小啊,好漂亮,难怪都不舍得带来给我们看——”
“我说总监今天怎么没跟瑞瑞子去吃饭呢,原来是在等嫂子的爱心午餐啊!”
霍修和他的同事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有些人已经在宋氏干了很多年,从年纪上来说比霍修还大上一些,已经熬成了老油条。
一群人精很会做人,夸得怀澈澈还挺高兴,自然也没注意到角落几个小年轻儿互相换了个迷惑的眼神。
怀澈澈起得晚,刚吃完早饭又想起要给霍修送午饭,现在也吃不下什么,就捧着可乐,叼着吸管不停地吸。
霍修看她一副还没吃就酒足饭饱的模样,好笑地问:“今天几点起来的?”
“十二点。”面对罪魁祸首,怀澈澈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本来还在吃你早上留下来的烧麦,啃一半儿才想起来送饭的事。”
“那你打个电话说下次来也可以。”霍修说:“我又不是马上要辞职了,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理是这么个理。
怀澈澈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鸡肉丸:“但以后还会有以后的事情啊,昨天都说好了今天要来,那就来嘛,反正我现在挺闲的。”
“我去给你倒杯水,”霍修听她手里的易拉罐发出呼噜呼噜的空响,无奈道:“平时让你喝水,一天喝不了一杯,可乐倒是喝得挺快。”
“嘿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喝可乐的时候,都碰巧有点口渴而已!”
“……嗯嗯嗯是是是。”
总监办公室旁边就是茶水间,霍修端着自己的杯子走近,便听虚掩着的门里传来几个交头接耳的声音:
“天呐,是真的吗,她就随便在便利店买了点鸡肉串关东煮,就打包成便当带来给霍总监吃?”
“怀澈澈根本不会做饭,当时我追哈特庄园的时候,她煎个荷包蛋都能煎糊,还嘴硬说没有,超讨厌她好不好,谁知道后来资本就喜欢推她,真是无语。”
“就是啊,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怀疑是剧本,现在饭都不会做的女人也嫁得出去?连我都会做。”
“啊……那霍总监每天在家吃的都是什么啊,我原本对他没什么感觉的,现在忽然有点开始怜爱他了……做个便当有什么难啊,就买个便利店还要这么晚才来,还不如不来好吧……”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即便声音有刻意被压低,也遮不住那早已腐朽发臭的滔天恶意。
声音的主人霍修差不多都能对上号,是去年秋招进来的那一批实习生,因为是同期,虽然本质上是竞争关系,但表面功夫做得还挺好,经常同进同出。
那时候霍修刚进宋氏,忙着对接等事务,没有亲自参加终面,此刻站在茶水间门口,霍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下属还是自己亲手招的好。
几个年轻人装好水,嬉笑着打开茶水间的门,在看见门口的霍修时面色齐刷刷地僵住。
霍修虽然是靠口才和脑子吃饭的职业,但不喜欢和小年轻打嘴仗,看见他们已经尴尬得不知所措,只是冷淡地笑笑,而后朝刚才说“现在女人不会做饭居然也能嫁得出去”的那个男生微微颔首:
“恭喜你,能嫁出去了。”
那男生顿时从脸到耳朵红成一团,低着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霍修懒得跟他们争论,只再道一声借过,就进到茶水间给怀澈澈接水了。
月底,距离实习生评定成绩出来,法务部整个办公层一下空出了好几个工位,只有一个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女生通过了评定考核,转为了正式员工。
宋氏法务部所有人都在惊叹于这看着好说话的温柔总监,在实习生的去留问题上居然这么严格,着实是面红手黑,而王瑞作为霍修带过来的心腹,当然也比其他人胆子大点,趁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句:“老大,这次的实习生,你就留了一个,会不会给人压力太大了,我感觉那个王轩和李佳能力也还行啊。”
“能力上来说可能确实还行,”霍修说:“但学法的,除了能力,更重要的是人品。”
因为经历过系统的学习,法学从业者想要知法犯法,门槛显然比门外汉要低得多。
像这种还没正式录用就开始报团取暖,党同伐异,一堆人臭味相投的人在茶水间交头接耳的画面,霍修确实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王瑞不知道这个插曲,只为霍修担心:“我听说王轩,跟市场部的那位,是有点关系的。”
“那让他来找我。”霍修哼笑一声:“或者直接去找宋总也可以。”
那天之后,那几个人其实都来找过霍修,解释说那天其实本意不是那样的,只是气氛使然,而后表示歉意以及希望他手下留情,霍修也仍旧不为所动。
他们今天能聚在一起说总监夫人的坏话,难保以后不会在另一个气氛使然的时刻,把公司的重大机密顺口泄露出去。
于公于私,道理全在他手里。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而比起这些,霍修更庆幸的是,那天没有让怀澈澈自己去接水。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恶意的声音,未必会当回事,可能提都不会跟他提。
但怀澈澈不委屈,不代表霍修不会替她感到委屈。
他很理性,即便面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清楚地知道情感的来龙去脉,分得清爱情与其他感情之间的区别。
而他的感性,好像全部都被用来对怀澈澈感同身受,替她生气,替她难过,她高兴的时候他比她还高兴,落泪的时候他亦喘不上气来,只剩很少的一点点留给了自己。
傍晚,霍修回到家,抱住了过来迎接他的怀澈澈,在她嘴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怀澈澈给这突如其来的亲亲给亲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刚想说是不是体检结果出来了,整个人就被霍修紧紧地抱住。
他身子微往前俯,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随即,怀澈澈耳畔传来他好商好量,又有点可怜巴巴的声音:
“老婆,真的不能再叫我一句老公吗?”
而那一点,就是对怀澈澈的得寸进尺。
萧经瑜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
父母去城里务工,他成了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没过几年,城里传来消息,说是父母一起出了意外,没了。
奶奶当即病倒,住进了镇上的医院,把父母的赔偿金花了个七七八八,还是走了。
那一年,萧经瑜三岁。
奶奶走后,爷爷就开始经常发呆,在院子里,手拿着还没掰完的苞米,看着远处的云,而萧经瑜看着爷爷的背影,也在快速地长大。
都说小孩不懂,但其实小孩什么都懂。
过了几天,村支书过来找到他们,说会帮他们申请政府的最低保障,还可以让孩子去镇上读小学,现在国家有义务教育,学费书费都免了,爷爷眉眼间的惆怅才总算淡去一些。
但萧经瑜的童年过得也仍不顺遂。
他生得瘦小,体力很差,村里的小孩很会看人下菜,知道他家只有个爷爷,就算招惹了他也不会受到惩罚,每次说是轮流骑大马,可每次轮到他骑的时候,那些小孩就一哄而散,说不玩了。
有一次他实在是气不过,抓着他们想要个说法,却恰好碰到那个小孩的爸爸沿着田埂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知道前因后果后,那男人直接一把把自家孩子护到身后,说:“就你还想骑人身上呢,去去去,回家去吧。”
后来爷爷知道了,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却也只能叹口气,说以后别跟他们玩。
说起来,萧经瑜这个名字也是爷爷起的。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萧,爷爷叫萧正直,爸爸叫萧诚信,到了萧经瑜这一辈,爷爷想给他起个一听就有文化、有气势的名字,找村支书借了本成语词典,跟儿子儿媳商量了半天,最终选了经瑜俩字。
经天纬地,怀瑾握瑜。
只可惜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盲,听着有个瑜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村头那条河里的白条鱼,叫他游刁子。
爷爷每次听到都不高兴地反驳说:“游刁子什么游刁子,那么小一条河,我们经瑜可是以后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的!”
村子里的人每次听见都会哄堂大笑,用一副懒得跟个老糊涂计较的口吻说嗯嗯嗯是是是。
萧经瑜不喜欢被叫游刁子,觉得很刺耳,爷爷看出他脸上的难堪,又不能和偶尔还能帮衬他们俩一把的村里乡亲闹翻,只得悻悻地牵着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萧经瑜问爷爷:“爷爷,外面是什么样的?”
“外面啊……”小老头想了想:“外面的医院,墙都特别白,医院门口就有卖水果的,到处都是人,可热闹了……我们经瑜以后当医生好不好,听说可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