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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月入怀(南陆星离)


夏风习习,荷叶翻滚出一层又一层泛白浪潮,将荷香送至岸边,染了他们一身。
顾今月指着嫩绿的莲蓬调笑道:“这些都是我的?”
碧柔听后捂住嘴跟着笑,打趣道:“别说这荷花,便是这院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夫人的,若是夫人有看上别的东西,主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您取来。”
经过这几天相处,下人们都知道顾今月是个好伺候的主,待人和善宽容,从不打骂呵斥奴仆,连太子在夫人身边脾气都好了不少,杀人的频率急剧降低。碧柔性子本就活泼,便大着胆子和她开玩笑。
顾今月闻言脸上一红,羞赧道:“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碧柔见好就收,若是真的惹得夫人在太子面前拘谨起来,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半天顾今月浑身热得慌,暑气沿着披风窜上头,熏得人晕乎乎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池塘,吓得一众人等心惊胆战。
得亏碧柔一直密切关注着她,察觉出她脚步不稳,立即冲上前一步撑住她手肘,又连忙拉着她离开池边。
顾今月无力地靠在她肩上,脑袋一阵阵发晕。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碧柔急得上火,万一人有个什么差池,太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止是说说。
顾今月闭着眼,脸色发白,思绪陷入混沌,嘴里无意识念叨着什么。
碧柔凑近一听,肝胆俱裂。
明明身处炎炎夏日,后背还沁出一层薄汗,她却登时宛如落在寒冰之中,冻得牙齿发颤。
只因夫人嘴里说出的名字。
“三哥哥。”
作者有话说:【看小说:玖橘推文】
嬴风:晦气,看孤都给你烧没了。

所有人战战兢兢伏跪在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太子。
嬴风坐在顾今月床榻边,脸上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眼中闪着骇人的光。
顾今月闭着眼,嘴里仍旧时不时冒出“三哥哥”三个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刃直戳他胸口,搅碎他的五脏六腑,偏生他还不得不将这个名头认下来。
伸出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细腻光滑的皮肤带着她的温度,蹭地一下传遍嬴风全身,让他又爱又恨,他目光沉冷望着她。
五指渐渐收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微跳动的脉搏。
她的脖子就像人一样,小小的,又娇又软,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扼住。
只要稍微用一点力,他轻而易举就能压碎她的喉骨,这么脆弱是怎么从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中逃脱的,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强迫自己不去想顾今月嘴里说的那个人真正代表着谁,嬴风的背绷得很紧,视线移到顾今月泛白的唇上。
还是红色与她的唇更相配。
手掐在脖子上影响呼吸,顾今月难受地微张双唇,像在邀请他一探究竟似的。
嬴风的眼神蓦地软和下来,眼前浮现她羞怯叫着他夫君的模样,脖颈上的大手总算移开,改为抚摸她的右脸颊。拇指指腹刚好压在她唇缝上,又嫩又软,还吐着温湿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成艳红色。
昏迷中的顾今月感觉呼吸不畅,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伸进了嘴里,她忍不住咳出声,那东西迅速移开。
努力睁开眼,看见风轻妄阴鸷莫测的眼神,然而很快又变为关切。
“醒了,饿不饿?”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顾今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撑起身子想要起身,风轻妄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后,让她舒舒服服靠着。
耐心又体贴,刚刚果然是幻觉。
“不饿。”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我怎么又晕倒了,身子骨也太弱了。”
风轻妄摸了摸她的脑袋,浅笑道:“身子弱有什么关系,家里一不需要耕田织布,二不用洗手做羹汤,只需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行。”
“就怕给你添麻烦。”顾今月被他逗笑了,心里暖暖的,声音更软:“你嫌弃我了怎么办?”
风轻妄弯起食指轻刮她的鼻尖,佯装生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夫妻一体,当初娶你时我就说过要一辈子对你好,难道你不信我?要不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顾今月听到“要一辈子对你好”时脸颊、耳朵同时发烫,风轻妄言之凿凿显得自己十分疑神疑鬼。她轻咬下嘴唇,鼓起勇气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嘴里含糊嘟囔了一句:“别生气,我错了。”
风轻妄微微一愣,手有些僵硬。
顾今月以为他还有些不高兴,垂着眼又小声说了句:“夫君。”
说完红着脸偏过另一边,不敢与他对视,手也紧张地要缩回来。
下一秒被她压住的大掌反客为主,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丝毫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你刚刚叫我什么,”风轻妄声音有点颤:“可以再叫一遍吗?”
顾今月紧紧抿着嘴,硬着脖子不敢回头。
下一瞬,她被一股大力向外扯,猛地撞进坚硬火热的胸膛。风轻妄一手撑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一手按住她的背不让她逃跑。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诱哄道:“再叫一遍,我喜欢听。”
顾今月试着用另一只推他,可惜力气太小他压根没看在眼里,任由她徒劳无功的反抗,还故意问:“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她顿时停手,气呼呼躲开他的攻击。
“夫人,再叫一声好不好,”风轻妄换成可怜兮兮的语气:“我好久都没有听过你叫我夫君了。”
顾今月小声咕哝:“明明前两天才叫过。”
风轻妄低声轻笑,“我想听你多叫几遍,不,是以后都要这样叫。”
见顾今月不配合,放在她后背的手开始不老实,移到她的腰侧轻轻掐一把,痒得她差点直接跳起来。
“哈哈……”顾今月受不住轻哼出声:“不要掐我,我怕痒,求求你了……”
“那你叫不叫?”任谁都能听出风轻妄心情很好,手换了一边腰侧轻抚,故意威胁道:“不叫我就继续了……”
“我叫,我叫,”顾今月微微喘息,见他来真的马上开口:“夫君,夫君,夫……”
第三声还未说出口,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风轻妄欺身压上来堵住她的嘴。这个吻来的又快又急,像在确认什么,一直到她发出窒息般的呜咽才被放开。
“虽然我很想再听你多叫几遍,但你若是再叫下去,我可做不了正人君子……”
风轻妄的脸离她极近,鼻尖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亲昵蹭了蹭她唇,低声补了句:“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下人们极有眼色,早就悄悄退下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个。风轻妄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热气喷在脖颈上,酥酥麻麻的,顾今月咬着牙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风轻妄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变得平静,顾今月提着的心悄悄放了下来,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夫人,离三日之约只剩下一天了。”风轻妄轻声笑道:“到时候再收拾你。”
心弦再度绷紧,她动了动喉咙,没说话。
风轻妄也不逼她,起身收拾被压皱的衣服,唤人进来送吃的。
等到用完晚膳,碧柔端上药,顾今月一看竟然有两碗,其中一碗是她最讨厌的苦药。
“为什么要喝两碗,”顾今月眼神恐惧:“我可不可以只喝一碗。”
风轻妄指着左边浅褐色的药汁道:“这是治疗发热的,”又指向顾今月害怕的漆黑色药汁:“这是帮助你恢复记忆的。”
他淡淡道:“左边的必须要喝,右边的……如果你实在不想恢复记忆也无妨,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顾今月直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皱眉看着两碗药,视死如归伸手去拿,不过先选择左边的。
风轻妄冷眼旁观她喝完两碗药,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喂她。
他要她,心甘情愿喝下那碗与过去断绝一切的药。
顾今月从碰到药的那一刻开始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好不容易熬过两碗药,她苦得话都说不出来,一枚蜜饯送到嘴边,迫不及待张口咬下,压下喉间的苦涩。
风轻妄喂她吃了好几颗才缓过劲来,还想多吃几颗被他拒绝,理由是晚上吃多了牙会坏掉。
总感觉他把自己当成三岁稚童一般。
烛灯已经熄灭,月光朦胧地洒在平躺在床上的两人。
顾今月睡了一下午,现在又满嘴苦药味,刺激得她没有丝毫睡意,也不敢翻身,怕吵着身边人。
“睡不着?”风轻妄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今月身体微僵,偏头讷讷道:“吵到你了吗?”
“没有,”风轻妄侧身转向她,目光灼灼,眼里同样没有睡意,“我本来就睡得不多,不如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顾今月心弦悄悄松了松,只是说说话。
风轻妄像是看出她担忧什么,打趣道:“我也没那么禽兽,你不要总防着我,”他声调陡然一变,哑着嗓子哼笑:“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真想干什么,你拦得住么?”
顾今月赶紧打断这个话题,身体缩着一团小声催促道:“你说……”
风轻妄见好就收,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你先说说,下午你怎么忽然晕倒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顾今月没有任何怀疑风轻妄,乖乖回答:“也不是想起什么了,就是今天下午好像看见荷花池后脑子里一直有个名字。”
黑暗很好地掩饰了风轻妄眼中的嗜血冷意,他不动声色问:“什么名字。”
“三哥哥。”顾今月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捅了马蜂窝,诚实回到:“我好像一直在叫‘三哥哥’,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
风轻妄在听见顾今月最后一句时悄悄放开攥紧的拳头,压着心底滔天的怒火和醋意,把脸凑到她面前淡淡一笑:“那你现在看清了吗?”
顾今月眨了眨眼,月光只照射到他的下半张脸,风轻妄唇角带笑,想了片刻,疑惑道:“可是碧柔说,你是家里的长子。”
风轻妄眼睛藏在阴影中,她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我父亲上面还有个哥哥,”他徐徐道:“叔父成亲早,我有两个哥哥,所以在家里行三。”
“原来如此,”顾今月点点头,借着夜色大胆问:“那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
风轻妄笑容更甚:“当然,我们定的是娃娃亲,你从小就爱缠着我,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尾巴,总是‘三哥哥’的叫我。”
“我这么粘人啊……”顾今月羞涩一笑:“你那时候会不会烦我?”
“当然不会。我就喜欢你粘着我,依赖我,”风轻妄声音宠溺:“但是我现在更喜欢你叫我‘夫君’。”
顾今月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问:“那我们以前还会做什么?”
风轻妄柔声回忆:“以前……你经常来找我,我会给你拿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吵着闹着一定要我喂才肯吃。还喜欢在我的书上乱画,被我发现死不承认,打坏什么东西就偷偷藏起来怕我知道……”
“听上去都不像什么好事……”顾今月悄悄打了个哈欠,他声音低沉醇厚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不急不缓敲在心上,睡意很快袭来,朦胧中脑海里看不清的脸不期然与风轻妄重合了。
嬴风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终于露出深藏一整晚的阴鸷,冷笑一声:“你跟他,能有什么好事。”
蓦地声音又变得柔情缱绻:“我们在一起才是好事。”
他早晚有一天会全部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原来如此。
嬴风:躺我身边还叫别的男人名字,你死定了!

顾今月醒来时外面幽黑一片。
偏头一看,发现风轻妄人已离开。手放到他睡的位置,凉的,不是刚走。
用手肘撑起身体试图下床,还没完全支起上半身又倒了回去,不小心撞到紫檀木床板,发出一声闷响。
昨天睡太久,现在她浑身无力。
在外一直等候的碧柔听见动静赶忙走进来,看见顾今月皱着眉头半倚在床头连忙小跑过来,神色慌张地问:“夫人,怎么了?”
顾今月看她过分紧张,安抚道:“没事,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睡太久了一下子没力气。”
碧柔闻言面色稍稍放松,扶着她起床,“夫人起床后唤我即可,我一直在外边候着呢。”
顾今月温柔笑道:“瞧把你急得,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自己做的。”
碧柔不赞同道:“若是夫人摔倒了,跌伤了,主子可要心疼了,说不准还要大发雷霆,怪我们没伺候好。”
“他哪里会这样容易生气,”顾今月觉得下人们也太怕风轻妄了,她好心替自己夫君解释:“他就是看着冷,心是软的。”
碧柔笑笑不接话,暗忖那是对你,对其他人那可是半点不讲情面,谁敢让太子不高兴,他能让你全家陪葬。
伺候顾今月梳洗的时候碧柔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令后悄然退下往东苑去。
“他……都是这么早起来吗?”顾今月看天色,四更天刚过,明月还悬挂在空中。风轻妄年纪轻轻,要撑起这样大的家业果真辛苦,不由对他心疼起来。
碧柔小心观察顾今月的脸色,见她眸底微动趁机替太子叫苦:“主子他是家中长子,自然要多担待些。如今老爷已经不太管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问过主子,他还要提防那几个妾室和庶弟不轨之心,这几年来确实睡得少。”
月想起昨日风轻妄提到“我本来就睡得不多”,心中愈发愧疚,自己作为妻子非但没能帮他分担点什么,反而事事要他操心。
碧柔看顾今月脸上心疼和愧疚交替闪现,趁机推她一把:“夫人以前总会亲自做些糕点给主子吃。”
顾今月没说话,低头垂眸像在思考什么。
另一边,嬴风站在幽暗的地牢中,满身戾气让人退避三舍。
晚上等顾今月睡着后他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暴戾,直接冲到地牢逼问张玉衡顾今月和嬴岚小时候发现了什么。他从小作为伴读经常与嬴岚为伍,自然清楚两人之间的过往,那些嬴风不知道的时光。
宛如自虐一般,一边听得心里恨出血,一边又想知道他未曾参与的,属于他们的过去。
“还有么?”嬴风冷眼问趴在地上生不如死的张玉衡,他嘴里的牙全部被打掉,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嗬嗬……唔……唷……”张玉衡满嘴是血,恐惧地摇头。
嬴风蹲下,单手提起他的脑袋迫使他看着自己,冷笑一声:“你刚刚说的五件事,都让孤很不高兴。”
张玉衡接触到他的眼,鼻涕眼里齐刷刷掉下来,嘴里还想再求饶,可惜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咦咦呀呀发出无意义的颤音。
“五件事,五根手指。”话音刚落,张玉衡全身抖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挣脱嬴风的束缚。
嬴风白牙森森:“拿匕首来,孤要亲自动手。”
惨叫声第四声响起时,从三神色匆匆进来,附耳小声说了两句,嬴风脸色不变加快手中动作,很快第五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塞满整个地牢。
接过手帕,又把匕首扔给从三,淡淡吩咐:“看好,别让他死了,孤还有事情没问完。”
“是。”
出地牢的时候才五更天,正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他正准备回东苑换衣服又有人来报,说夫人提着个食盒朝东苑来。
嬴风皱眉停在原地片刻,立刻大步赶往书房,吩咐人多点几份香。
顾今月第一次来东苑,碧柔带着她到处乱转,脚走到微微发麻还没找到书房位置,她累得靠在假山旁小憩,微喘着气道:“到底在哪里,我走不动了。”
碧柔没得到指令,不敢乱带人过去,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完了。
碧柔一边假意道歉说自己不熟这边,一边四处张望。猛然在假山后出现个人对她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消失。
她做出恍然大悟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夫人我们快走,不然等会点心就要凉了。”
顾今月嘟着嘴,埋怨道:“你不会再带错路了吧,这里已经是我们第二回 路过了。”她虽然失忆,但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在。
“保证不会。”碧柔信誓旦旦,一手提灯,一手扶着顾今月往正确的路走去。
“咚、咚、咚——”
“进来。”风轻妄声音温和。
顾今月进来一看,他在练字,也没出声打扰,屋里燃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道有些浓重,她皱着眉动了动鼻尖。
风轻妄抬头一看是她,眼中惊喜,脸上也带起笑意,连忙落笔绕过书桌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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