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地到达书房,两人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相视一笑,她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自由的向往。
“都安排好了么?”顾今月紧张地问。
“姜统领说都安排好了,有人会在约定地点接我们。"双儿肯定点点头。
“那就好,”顾今月摸黑移开案几上的烛台,一道暗门从书架后打开:“我们快走。”
双儿打开火折子递给顾今月,自己又拿了一个。
她将烛台移回原位,恍惚间瞧见书桌上嬴风批注好的奏折,一个大大的朱红色的“准”字映入眼中,她微微皱了皱眉。
奇怪,怎么皇上的字迹与小姐那么相似?
不等她细想,转身随顾今月进了东宫密道。
门阖上不久后,东宫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德四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喊着三个字。
“抓刺客!”
与此同时,嬴风躺在五人宽的拔步床上,修长的四肢霸占了床的三分之二,脸上十分放松。
他正做着一个美梦。
梦里顾今月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她抱着孩子在笑,他揽住她也在笑,那个小娃娃笑得更开心。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聚在一起,好像谁也插不进来。
咂摸了下嘴,唇边还残留着点心的香甜。
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动静,难得的,他还想在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嬴风:美梦。
顾今月:呵呵,醒来就是噩梦。
嘻嘻嘻,让你偷懒不上班。
下一章给大家感受我女鹅狠狠算计一把男主一把。
顾今月身子重走不快, 两人摸黑步行约一个时辰才出密道。
“小姐,如今我们算是逃出来了么?”双儿扶着顾今月坐下,她环顾四周, 发现这里也是一处书房。
顾今月靠在椅子上闭眸微微喘着气。长时间的行走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不过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挺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奔波。
就连心思缜密的嬴风也绝对不会想到她会挑在这个时候。
缓了半天,她才睁眼:“接应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风府内院虽然已无人居住,外院仍然留着几个看护的人,凭借她们两人是决计闯不过去的。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三声响动。
“来了。”顾今月示意双儿去开门。
四个黑衣蒙面人对上她们两人后点点头, 为首的那个男子抱拳行礼:“顾小姐, 我等四人受姜统领之命护送二位前往渡口, 到了那里自有其他人送你们前往江南。”
顾今月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定要去江南么?”
“靖王殿下说皇上一旦发现您不见了势必会大肆搜查, 随州必定是他的重点监视地, 如果回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在江南, 靖王殿下自有办法将您藏起来。”
顾今月坐着没动, 她原本计划是去投靠随州城外祖父的挚友, 小时候她常常去那里讨温泉泡一泡。
随州山多, 无数个小村庄藏于群山间, 又是她的故土,她更想去那里。
况且她不想离嬴岚太近, 尤其是现在还怀着嬴风的孩子。
黑衣男子看出顾今月的不愿意,赶紧劝她:“夫人如今怀着孩子, 双儿姑娘又是女眷, 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两位恐怕无法应对。靖王殿下说最少先等到您将孩子生下来,若是到时候您执意离去, 他再派人送您回随州。”
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 她若是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也好。\"顾今月点点头, 余光看见四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奇怪为何一定要让她去江南,不过眼下这都不是重点,逃出京城再谈其他不迟。
顾今月淡淡问:“东西带来了么?”
为首的黑衣人点头,示意站在身旁的人将一只瓷碗端上来放在书桌上,又倒满提前熬好的药汁。
顾今月挣扎着起身,双儿立即扶住她。
走到书桌前,她冷眼抬手将碗里的药汁泼到地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药渍。
双儿不明所以,顾今月却没有解释。
她又打开书桌上的一个锦盒,拿了一沓什么东西往怀里塞。
怕点灯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屋内暗沉沉的,双儿和其他四个人都没看清她手里的东西。
“走吧。”轻轻盒上盖子,她对着门口四人说道,旋即搀扶住双儿的手往书房门口去。
护送的四人一个在前开道,一个在尾断后,还有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她们主仆二人牢牢护在中间。
不知为何,顾今月总觉他们四个人不但是在防嬴风的人,还在提防她们两个逃跑。
一行人顺利来到渡口,神色紧绷的四个蒙面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顾小姐,姜统领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送。我们几个就护送到这里,到了船上自有靖王殿下的人接应二位。”
语罢,江面上出现一艘船,迎着刚刚升起的初阳朝岸边驶来。
顾今月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皇城方向,阳光刺得她眼里盛满细碎的光。
这缕阳光顺着东宫的窗缝照在嬴风的眼皮子上,他迷迷糊糊地躲了一下,没睁开眼,手下意识往旁边探去,发现摸了空。
他瞬间清醒,两眼一睁,发现只有他一人躺在床上。
手来回挪了几个地方,被褥是凉了,不是刚刚离开。
一股不详的,巨大的空虚感猛地席卷他的大脑,他征楞了片刻,随即跳下床穿好鞋。
“来人,”他系好腰带,面容冷淡:“皇后现在在哪里?”
进来伺候的人一听,当场吓破了胆。
东宫院门前。
嬴风负手而立对着满院子战战兢兢跪下的人,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骇沉之气却让人胆寒惊颤。
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翻遍整个东宫都没有看见顾今月人影,现在继续加大搜查力度,整个皇宫都笼在这一片阴云中。
哪里都没有她,连同她的婢女双儿也消失了。
赵统领脚步匆匆走过来,路过跪在下面垂头丧脑的徒弟德四脚步一顿,又很快路过。
“回皇上,微臣刚刚查到昨夜共有五名宫人离宫,其中有一名身材臃肿……”赵统领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抬眸往上看,发现嬴风脸色阴鸷得可怕。
他继续道:“大概是子时三刻出去的,有人看见他们往城东方向走,微臣已经派人去追查,他们想必跑不远。”
嬴风冰冷重复:“子时三刻。”
德四硬着头皮开口:“昨夜子时,宫内西南方出现刺客,看样子是冲着登天阁去的,微臣得知消息后立即带人前去捉拿。东宫的守卫离登天阁最近,因此……因此前往支援。”
说道最后,德四的声音颤抖起来。谁能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皇后娘娘就不见了。
“登天阁?”嬴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是,微臣无能,未能擒住刺客,请皇上降罪!”德四伏跪在地,忽而弯曲的背脊一挺,惊呼道:“这一定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当日在皇觉寺为了把皇后身边的人支走,也有一群人在殿外闹事。”
嬴风垂眸不语,左手虎口死死箍住右手护腕。
周围的空气好似凝成寒冰,冻得所有人在一瞬间成了不会呼吸的冰雕。
赵统领离得最近,他后背的汗已然打湿衣衫,不过不是被这明晃晃的太阳晒的,而是吓得。
他不忍自己的爱徒因此获罪,动了动喉咙,艰涩开口:“或许那个人并不是皇后娘娘,说不准娘娘自己去哪里散步了,一会儿就回来。之前在别院时不也闹过这样一场大乌龙……”
这话一出,不少人经过那场事的人眼睛一亮,心中抱着侥幸。
对啊,当年在别院也发生过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去赏荷,结果被皇上误以为逃跑的乌龙事。
嬴风听后冷笑出声,满脸阴鸷寒声问:“为了散步,给朕下迷药?”
在场无一人敢应声,赵统领红着脖子,头几乎垂到了肚子上。
早在他发现不对劲时就立即想到了昨夜顾今月的异常举动,马上判断出那碟点心一定有问题。
他哪怕平日里再累也不可能对身边人的动静一无所知,何况顾今月身子重,起居动静皆不小,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看护之下。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着了道。
嬴风眯着眼抬头望去,好一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时,太医从外面小跑了进来,一手端着碟白色点心,一手捂住头上快要被风吹跑的帽子,他跪在嬴风面前:“皇上,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普通糯米,并没有迷药或者其他嗜睡的成分。”
空气陡然陷入沉冷死寂。
嬴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切齿道:“没有?”
“是……”太医哆嗦着补了一句:“也没有毒。”
嬴风叫了一声德四,示意他吃下其中一块。
德四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等了半柱香对他摇了摇头。
嬴风的眉毛倏地被强制扯在一起,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着了道。
“报,”一名羽林军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跪在嬴风面前:“属下已抓捕其中三名宫人压在地牢等候审理,还有另外两名坐着马车在寅时出城,方向是……随州。”
嬴风额头突突地跳,怒喝道:“带上人跟朕走。”
骏马疾驰在林间小道上,惊起一阵尘风。
两个时辰后,嬴风冷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最后两名瑟瑟发抖的宫人,冷笑几声。
德四等人在看到马车时心情有多激动,此刻就有多绝望,脚下发软差点跌倒。
赵统领偷偷瞥见皇上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突突地跳,显然已是极其愤怒。
嬴风一双黑瞳泛着血光,嘴角带着诡异莫测的弧度,他轻描淡写地教育下属们:“学着点,这才叫声东击西。”
尾音沉冷,带着刺骨的冰寒。
德四等人登时伏跪在地,认错磕头。
嬴风的视线一直盯住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低垂着头默默不语,颇有些抵死不开口的意味。
蹭地一声。
长剑出鞘,剑芒逼得两人头皮发麻,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张嘴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嬴风阴沉沉地笑着,一剑刺穿两个人的咽喉。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竟然连审也不审,直接下杀手,四周顿时寂静无声,一股骇然之气弥漫在空中,压得人几欲窒息。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染血的剑,电光火石间他已想清楚一切,淡淡道:“顾今月走的是水路。立即飞鸽传书给虞扬从三,让他们沿着下江南的水道逐一排查船只,务必在水上截住她。”
“是。”
“敢走水路,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嬴风冷着脸翻身上马,往京城风府驰骋而去。
船上某房间内。
顾今月捂住嘴趴在床边干呕,脸色惨白。
“小姐,你没事吧?”双儿蹲在地上,拿起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神色紧张。
“还好……呕……”顾今月连忙推开双儿侧过脸。
过了半晌,船身终于不再晃荡,她才有了喘息之机。
顾今月深吸一口气,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安慰自己的婢女:“放心,只是刚刚的浪太大了,我一下子没个准备。”
双儿听后心里并没有放松,她看着嘴唇发白,眉头紧皱的小姐顿时眼里含泪,心疼地给她顺气。
“小姐,”双儿语气很轻:“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走。”
顾今月闻言,抓住被子的手陡然一紧,身体也微微僵硬,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这样说?”
双儿听出她语气中的薄怒,连忙解释:“双儿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之前在想小姐不惜怀着孩子也要离开皇宫,肯定是因为皇上对您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您心里一定是怨恨他的。”
顾今月垂着的长睫轻轻颤了下,没反驳也没应和。
“可是小姐刚刚睡着时梦魇了,嘴里一直在叫一个名字……”双儿顿了顿,语气慎重说出那三个字:“风轻妄。”
顾今月呼吸一窒,半晌僵硬地抬首。
双儿艰难点了点头。
她当时听见后也吓了一跳。小时候小姐不知为何会经常梦魇,那时候她嘴里叫的都是“爹爹”,“娘亲”,到了后来是“祖父”。
随着与京城这边通信往来愈加频繁,小姐嘴里的人渐渐变成了“三哥哥”。
昨晚上,小姐又做噩梦了,这一次她嘴里的人变成了“风轻妄”。
双儿知道“风轻妄”代表的人是谁,更加知道从梦魇中的小姐嘴里说出来代表着什么意义。
小姐心里已经将这个“风轻妄”当做自己最信赖的人。
那一刻双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并不是恨皇上的,或许应该是不只有恨。
顾今月怔了片刻,蓦地自嘲一笑:“原来我也是个水性杨花的。”
双儿见状眼眶晕湿,立即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在说什么胡话,皇上欺瞒于您在前,又强迫您在后,是我失言了。”
顾今月握紧双儿的手久久不言。
风府书房。
嬴风站在书桌前,面色肃穆地拿起已经干涸的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
瞳孔一缩,瞬间全身像是被抽干力气,直直向后倒下,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来人,皇上晕倒了。”
惊慌声一片。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终于反杀一次。
嬴风:你完了,走水路不是撞到我老家。
剧情提示:第16章,第29章都提到过,男主还有一个势力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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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我恩断义绝
太和宫寝殿外, 赵统领等人的表情像天塌一样,一群大老爷们缩着脑袋在殿门口来回踱步,偏偏又要克制表情, 时刻警惕那些藏在暗处的钉子窥探圣体。
戚家盘踞在后宫十余年,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清洗掉这些暗桩,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所以人都不免在心里好奇,皇上到底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居然气晕了过去。
要知道即便是皇上当年得知戚贵妃陷害军队进入那耶圈套时也不曾失了分寸, 反倒凭借惊人的毅力和智谋最终大获全胜。
殿内, 内务总管和德四团团围在李太医身后, 巴巴看着昏迷不醒的嬴风。
他仰面躺在床榻上, 两条剑眉挨得很近, 眼睫不规律的颤动着, 看上去很不安稳。
李太医从皇上手腕上移开, 两人站在一旁巴巴看着他。
紧接着他肩膀微微下垂, 长叹一口气。
内务总管见状脸色铁青, 几乎要喘不上气, 德四的心在瞬间坠入谷底。两人僵硬地对视一眼, 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安与恐惧。
皇上莫不是患上什么不治之症?
李太医缓缓转过头,表情十分复杂, 掺杂着“他简直是个畜生”的震惊和“他活该,罪有应得”的幸灾乐祸。
德四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皱着眉等李太医下文。
好在内务总管经历过在宫里多年, 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他先一步回过神来小心问:“李太医, 敢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李太医眼神飘忽, 语气也很飘:“皇上是因为肾气不足, 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
在场的另外两人瞬间像被雷劈了一下。
怒火攻心他们想到了,肾虚是真没想过。
李太医幽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五个月了吧。她身子本就虚,哪里经得起折腾?”
他眼神中的嘲讽显而易见,言外之意是说皇帝不知节制,难怪把人吓跑了。
男人,垃圾。
至今连姑娘小手都没牵过的德四站在原地,选择沉默。
内务总管听懂以后立即为皇帝正名:“奴才敢保证,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两位绝无僭越,每晚皇上都要起身洗好几个冷水澡。”
空气忽然凝固,诡异的安静中偶尔响起几声嘶哑的鸟鸣。
李太医和德四同时盯着内务总管,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半晌,李太医轻哼一声:“该,早跟他说要分开睡,就是不听。”
德四假咳一声,试图缓解这种他不擅长处理的尴尬氛围。
“皇上是闻了一碗药后才晕倒的,不知道这药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请您看一看。”说罢,将旁边的空药碗递给李太医。
李太医接过碗放在鼻尖下,只一瞬,他的神情由轻松转为凝重,眼眶微微放大,与嬴风晕过去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德四心里那根本就还没完全松下的心弦又在须臾间绷地一声拉到极致。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皇上和李太医均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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