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找到铺子之后,过一两个月装潢,差不多就能开业了。
一下子开两个铺子,投进去好几千两,说不害怕赔钱那是假的,但有这么个机会,燕明荞愿意好好做。
回府之后,燕明荞让流露把大哥哥和二哥哥的利钱给沈氏送去,两人不在府中,利银先交由沈氏保管。
留了八千两开新铺子,八十两给铺子里的人做奖赏,剩下的八千四百两,两人一人分得八百四十两。
沈氏有些诧异,“上个月赚了这么多。”
燕明荞笑了笑,“祖母给了铺子好,母亲开的头好,刘掌柜管得好,我和二姐姐会吃,也帮了不少忙呢。”
沈氏被她这话逗得笑了,“不错。”
明玉明荞还惦记着兄长弟弟,沈氏心里欣慰,她就盼着四个孩子一团和气。
她会告诉明轩明烨,要记着姐妹的好。
月中书院会放两日假,也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会儿桂花飘香,也叫桂榜。
正好那时候把银子给两兄弟,这些钱,沈氏不会替他们存着,孩子长大了,买书吃饭都会花钱,若是以前她估计会帮燕明烨收着,不过他懂事了许多,让他自己拿着就是了,也不会乱花
而燕明轩都定亲了,若是想给未婚妻买些东西送,没银子可不行。
府上的人也都等着乡试放榜,等着燕明轩光耀门楣。虽然燕国公觉得长子资质平平,但若是考上,那也是好事一桩。
燕明轩把握不大,放假回来燕国公问,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心里憋得慌,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其实也没看进去几页书。
放榜那日,燕国公府的小厮去看榜,看完之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大公子没考中。
燕国公早有预料,他叹了口气道:“唉,还是学得不精,你还得多用功,定亲之后也不能松懈。”
燕明轩一直没松懈过,落榜他早有预料,但真到这一日,还是难以接受,“父亲教训的是。”
燕明泽坐在下头,微低着头,别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想,幸亏长兄没考中,幸亏乡试三年一次,不然怎么显得他聪慧来,他得更加用功才是,争取三年后一举中举。
也幸好燕明荞是妹妹,不然,就显不出他的聪慧了。
燕明泽道:“大哥,落榜的大有人在,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再考就是了。”
燕明轩点了点头。
燕明烨想安慰兄长,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觉得能考上秀才已经很厉害了。
燕明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大哥,好像她说话大哥会更难受。
沈氏说道:“一次而已,考不上的大有人在,有人五六十还读书科举呢,你还年轻,泄气做什么。”
燕明轩心里明白沈氏意思,可明白和想通是两码事。
身为长子长孙,要稳重上进,他落榜,安阳侯府也会在意。
若是能考上就好了。
次日该回书院,燕明轩早上一醒,嗓子干哑得厉害,话都说不出来了。
摸额头倒是不烫,就是身体发软,提不上力气。
第52章 游学
燕明轩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入秋,天气转凉,估计是昨晚着了点风, 找府医开点药就好了,带书院去慢慢吃,别耽误功课就好。
只不过他下床之后没走两步就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乌黑,耳边是嬷嬷的惊呼声, 燕明轩想张嘴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干哑, 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大公子这病, 夫人多劝劝, 大公子还年轻, 只是落榜而已, 也不是什么大事。”
府医收拾好药箱, 跨在肩上, 桌上放着一张墨迹还没干的纸, 是留的药方。
府医住在府上,管给府上的主子请平安脉, 平日里有不舒服的也可找他来看。
不过没多少药,要抓药的话还得去外面。
病来如山倒, 燕明轩这场病来势汹汹, 府医说他郁结于心,肝郁脾虚, 开了药方, 先吃七天的, 一日三次,照方子抓药,三碗水煎一碗服下。
这病多半是心病,得好好养着,这种时候就不宜再去书院了。
沈氏神色凝重,她点了点头,让宁湘送人出去,宁湘不动声色地给府医塞了五两银子的荷包,妥帖地把人送了出去。
屋里还剩几个丫鬟,嬷嬷神色空空,她见大公子摔了后,先给人扶到床上,然后立马去正院禀告,屋里就她和沈氏还有几个丫鬟,都是信得过的人。
刘嬷嬷是燕明轩的奶嬷嬷,看着燕明轩从小长大的,她对沈氏道:“夫人,大公子没偷过一日的懒,放假回来也常温书,今年这半年多,根本没回来几次,就连定亲回来了两日,也是看书到半夜……”
嬷嬷言辞恳切,她发誓说的都是真的。
沈氏看着双目紧闭的长子,他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踏实,人看起来比以前清瘦了些。
何至于弄成这样。
不过是一个科考,落榜就落榜了,还有再来的机会。明荞聪慧多半是因为陈小娘,和燕国公有什么关系,燕国公是二十几岁才中举的,哪来的脸说儿子。
沈氏觉得燕明轩这般,怪她关心的少,也怪燕国公,只会训斥。
考得好了是好儿子,考不好就不成气候。
沈氏看得心里难受,吩咐嬷嬷照顾好燕明轩,等他醒了先喝药,再用点清粥小菜。
书院那边就先不去了。
燕明轩不去,但燕明烨要去,燕明烨来这边看了看,他帮不上什么忙,留着也是添乱,还不如去书院让母亲省心。
唉,他去年考不上,也就难过了几日,然后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燕明泽高兴,但不敢显现在脸上,他其实是希望以后燕明轩能考上的,最好晚一些。
今日不用请安,除了正院的人知道,其他人不知燕明轩生病一事,不过过不了多久也该知道了。
沈氏没打算瞒着,就是不想府里的人打扰长子养病。
燕明荞和姐姐早上去看了看,那会儿燕明轩还没醒,她就出来了。
她今日要上课,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想大哥哥的事,大哥哥没考上,父亲失望,府里人也失望,但心里最难受的是大哥哥自己。
不然也不会一晚上就病成那样。
只有大哥哥自己知道用了多少功,他知道家里对他的期望多大,落榜,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
燕明荞叹了口气,可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沈元景能帮燕明烨,那也是因为燕明烨要考童生,相对于他们学的,还简单些。
燕明荞怎么可能帮得了燕明轩考举人呢,她就算是学得再快一点,可是也比不上大哥他们学了十几年的。
大哥生病,母亲难过,燕明荞也难过。
可真是愁死个人了。
燕明荞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傅仲宴从上头一眼就能看见,尤其是她以前极少出神,这么一来就更明显了。
两眼放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好一会儿了,书都没翻几页。
傅仲宴道:“明荞。”
燕明荞立刻回神,站起来回话:“先生。”
傅仲宴道:“看到哪儿了。”
燕明荞看了眼书,诚实道:“刚看到第三页。”
说完她就有些懊恼,她怎么才看到第三页啊,就算翻快点也好,下了课还能补上。
这下好了……
傅仲宴道:“一节课快要上完了,你才看三页书,怎么了,刚在想什么?”
对先生,燕明荞不可能撒谎,但也不好直说大哥落榜,便道:“先生,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兄长落榜了。可她的兄长明明很上进了,做功课很是认真,这回落榜,心里特别不舒服,就病倒了。先生,这当如何解?”
傅仲宴挑了下眉,“是明轩?”
燕明荞捂着嘴巴,在手心里小声道:“先生,我答应那个朋友不泄密的。”
估计就是燕明轩了。
傅仲宴摇了摇头,他曾经给燕明轩启蒙过,这孩子,努力有余,天赋不足,再往上也就是个举人。
不过世家子弟,考过举人,再加上家中关系,以后也能前途光明。
病倒了,这让傅仲宴觉得难以理解,又不是考状元的料落榜,何至于此。傅仲宴觉得,估计是燕明轩自己闹病的。燕国公府门第高,长子长孙,肩上扛着太重的担子,十六岁的人,上头有爹娘祖父母,按理说不该这样。
该当何解,这种坎儿得自己跨过去,不然日后再考试,恐怕还没进考场,就怯了。
傅仲宴道:“这你朋友帮不上忙,得让她的兄长自己想通。万事不能只往高处比,功课有的是好的,有人能考榜眼状元,有人是只能考状元。有人身有奇才,却考不得,有人贫贱,有人富有四海。
事事都比,比得起吗?这世上之事多得不胜枚举,你朋友兄长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界广了,心界也就广了。”
燕明荞轻轻叹了口气。
傅仲宴又问:“明荞,你学的快,功课好,可越朝女子不能科举,为何没有心生怨恨,觉得上天不平?”
傅仲宴一直以来,满意学生功课,但最欣赏的是燕明荞的性子。
燕明荞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些,她觉得,能读书就很好了,以前根本读不了书。
在梧桐苑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来正院什么都有了,怎么还心生怨怼呢,光想着上天为何不给我生成男子,每日郁郁寡欢,那还能做什么。
人不能太贪心。
燕明荞突然想到了沈元景,比起大哥,他好像更无可奈何些,好像当初沈元景说自己不能科举的时候,就很平静。
不知道是曾经像大哥一样难受过了,还是一直都这样。
傅先生知道沈元景是聪慧的人吗,若是知道他藏拙,是训斥还是什么?
燕明荞不知道,但傅先生说的是对的,大哥可以去外面走走看看,她和母亲去施粥,知道外面有穷苦之人,她做生意,知道怎么赚钱谋生,知道母亲养家辛劳。
若只是待在四方宅院里,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教诲。”
燕明荞这回好好看书了,一心看书,很快就上完了第一节 课,中午下学,她先回正院和母亲转述傅先生说的话。
沈氏一边觉得傅仲宴生说的有理,比燕国公强多了。一边又觉得还有三年就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三年期间,再花一年半载出门游学,那荒废了学业,岂不是更考不上了。
这该如何抉择。
燕明轩此次心病,有担着国公府门楣之故,也有下头弟弟妹妹太出色的缘故。
燕明泽功课好,自不必说,燕明轩年长好几岁,但一直被压一头。
明荞聪慧,经常被燕国公等人夸赞,明玉会做生意,活得通透。
长子敦厚,该趁着没成亲游学走走看看。
沈氏犹豫再三,还是觉得长子的性命更重要,“那你去和你大哥说,顺道把上个月玉芳斋的利润送过去。”
利润沈氏还没送,怕燕明轩多想。
燕明荞点点头,“母亲,我吃过饭就去。”
燕明荞飞快地吃了饭,然后抱着小匣子去了燕明轩住着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股浓郁的药味,闻着就苦。
这事虽没往外传,但一个府里,半日也都知道到,不过沈氏不发话,有人想来看看也不成。
院子门口有两个看门的婆子,燕明轩不常回来,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就四个,也没有小厨房。
院子典雅大气,穿过圆形拱门,有一大片竹子,今年的嫩竹两个她这么高,年份久一点的已经有燕明荞好几个高了。
燕明荞没来过这儿,门口丫鬟带她进去,屋里干净整洁,药味更浓。
燕明轩用过药,吃过饭了,靠着枕头养神,精神看起来好了点,“五妹妹来了。”
得,说话声音就像她庄子里的大鸭子似的,以前大哥声音可好听了。
燕明荞往前走了两步:“我来看看兄长,然后把东西送过来。”
燕明荞觉得不够近,就坐到床边,把带来的小匣子给燕明轩看,“兄长看,这些是玉芳斋和春饼铺子的分成。”
上个月春饼铺子的一成利润也有一百多两,加在一块是九百六十两。
将近一千两银子,能买很多书,很多点心。
燕明荞冲兄长笑了笑,“二哥哥也有的。”
燕明轩的月银和燕明荞如今一样,一月十两,明面上是这么多,不过暗里花销多些。
像燕明轩他们,没银子去公中拿,买书买笔墨之类的,还有沈氏燕国公贴补。
这些钱,对燕明轩来说也很多,他不管家理账,但知道母亲管理国公府,经营赚钱不易。
燕明轩笑了笑,真心为妹妹高兴,“五妹妹和二妹妹,可真厉害。”
燕明荞抿了下唇,“兄长还是别说话了,废嗓子。这些钱是分成,主要是母亲管得多,我和二姐姐不好独占。母亲说了,兄长先养好身子,等好了,先不去书院了,去四处游学,可以明年开春了再回来,到时再去书院。”
燕明荞挠了挠脑袋,“缺银子了就写信回来,和家里说,也别光想着看书看书,你这以后就光知道看书了。”
最后,燕明荞又干巴巴说了句,“考上的考不上的,都有很多人呢,兄长一直都是我们的兄长。”
但考不上的就不是好儿子,父亲是这样想的。
燕明轩脸色苍白,还带着病气,原来母亲妹妹们,什么都知道。
他也想考中,就是自己不行,母亲没有责怪他,也让他不必自责,先游学,以后再说。
燕明轩眼眶有些红,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燕明荞立刻道:“兄长,你若现在不想见人,我可以代为传话,什么话都给传,不过要一点点跑腿钱。”
燕明轩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嗯。”
他的确不太想回书院,想四处走走看看。
病去如抽丝,燕明轩第二天嗓子开始疼,开始干咳,一碗一碗黑药汤灌进去,也不见好转。
但第四第五日,精神头就好了。
他开始准备游学的东西,几本常看的书,银子没带很多,妹妹们辛苦赚的钱,他做不到毫无负担地花,既是游学,就别还当自己是个富家公子。
沈氏支持燕明轩游学,但燕国公觉得不妥,“这刚考完就出去玩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上了。”
沈氏道:“这是傅先生的意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明轩知上进,并非去游玩的,多见人,知疾苦,也不必抱着书死读。”
燕国公道:“他病了就好好养病,不许出门。”
沈氏道:“明轩病好了就出门,我看谁敢拦。”
燕国公怒道:“无知妇人,再这样我连你的足也禁。”
屋里的丫鬟和屋外的丫鬟低着头,脚步都没动。
沈氏没有让步的意思,这种时候她咬死不松口,寸步不让,显得格外强势,燕国公心里有种挫败感,他拿这样的沈氏全无办法。
家里他向来不管,只去个拿钱的,府上下人全听沈氏的,他的话一点用都不管。
而且,沈氏还拿傅先生压人。
傅仲宴当初三元及第,新科状元,后来官职二品,是当代大儒,又是老国公的朋友,他说的话,自然比别人说的管用。
燕国公无法反驳,如今沈氏不听他的话,也就孟小娘等人对他恭敬顺从。
燕国公怒道:“你就等着他玩野了,什么都考不上!我看他还不如明泽他们!”
沈氏深吸一口,道:“此事我也书信禀告父亲母亲,公爷不必拿孩子们做比较,明泽有他的好,明轩身为长子长兄,也算无可挑剔。妾身身子不适,公爷请回吧。”
早就知道燕国公如此,她是不在意,但这话若是让燕明轩听到,恐怕要更伤心难过了。这就是当父亲的,这种时候一点安慰都做不到,只会出言责怪。
当真是……
燕国公正在气头上,“明烨已经被你惯坏了,明轩亦是!”
他转头去了锦华苑,孟小娘的确不盼着正房好,可是她不傻啊,她都希望燕明轩能考上,这回燕国公怒气冲冲过来,这种时候留燕国公留宿不是明晃晃和沈氏对着干吗,沈氏若是把她恨上怎么办。
孟小娘就把借着来月事的由头,把人推到了落竹苑。
苏巧慧是不懂这些的,欢欢喜喜的,又是捏肩又是唱家乡的小调,这才把燕国公哄高兴了。
沈氏才不管燕国公高不高兴,下午去看了看燕明轩,看他脸色好了许多,放下心,“出去走走吧,在书院闷得慌。你们四个孩子里,有稳重的,有调皮的,有聪慧的,明玉和你都定亲了,母亲很知足。你还年轻,不必太急,三年后不也才十九岁吗,再过三年也就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