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湘姑姑说明儿可以出去玩,还给拿了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是不算在月例之内的,算是沈氏私下给的。
像其他姑娘就有小娘贴补,燕国公偶尔也会给银子,这回,燕明荞也有了。
燕明荞捧着荷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妥当地朝宁湘行了个礼,“请姑姑替我向母亲道谢,天色已晚,我便不去打扰了。”
这般懂事让宁湘忍不住心软,她道:“公爷是喜欢姑娘的,这不送姑娘文房四宝了,只不过相处的少些,才显得生分。”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样提点一些,五姑娘过得好,夫人也好。
夫人好了,五姑娘自然更好。
燕明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对燕国公还是怕的多。
想亲近还是小时候,如今,她觉着先生、母亲、二姐姐她们更亲近。
送走宁湘,李嬷嬷把荷包收好,又准备好明儿出门穿的衣裳首饰,夫人给了银子,明儿带上,不能花二姑娘的钱。
李嬷嬷打算明儿跟着,再带一个丫鬟就行了,备点路上的吃食,早去早回。
没一会儿,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流霜就过来了,说道:“我们姑娘起得晚,巳时二刻在内院门口等着五姑娘。奴婢问过夫人了,说明日不必请安,五姑娘可以多睡一会儿。”
巳时二刻,燕明荞平日卯时二刻就醒了!
◎燕明荞眼睛一弯,雀跃道:“二姐姐,我们赢了!”◎
燕明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那么久,但已经约定好时间,等明日巳时二刻,去内院门口等着便好了。
她对明日出门多了几分期待,不知会去哪儿,她现在月例银子多了,遇见好吃的可以给母亲带回来,还可以买几本书,先生给她的书都看完了。
这边让两人出门,沈氏还是不太放心,便让长子也跟着,正好放假,出去散散心。
至于其他的子女,想出门的话沈氏不会拦,不想出门也不会特意去问,只尽到嫡母的本分。
燕明荞暖暖和和地睡了一晚,睁眼的时候喊李嬷嬷,“嬷嬷,什么时辰了?”
是不是已经到巳时了。
李嬷嬷抱着熏好的衣服进来,“刚卯时二刻,姑娘不然再睡会儿?”
才卯时二刻啊,那还有好久才出门。
燕明荞摇了摇头,“先吃饭吧,吃过饭写字,嬷嬷到了时辰喊我。”
写了几篇字,等到巳时一刻了,她换好衣服,然后飞快地往外院走。
燕明荞到时见长兄和二哥哥在,行礼问安后,然后便和两人一起等燕明玉。
燕明烨有些不耐,“二姐怎么还不来。”
燕明荞想,还没到巳时二刻呢,是他们来早了,“等到巳时二刻,二姐姐就会来的。”
果不其然,到巳时二刻,燕明玉就出现在几人眼前。
燕明轩问两个妹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燕明荞很少出门,不由往燕明玉身边靠了靠,“我听二姐姐的。”
燕明玉来这儿之后就没出过门,她哪儿知道哪里好玩,又怕多说露馅,便道:“我病后许久未出门了,还是兄长决定吧。”
燕明轩做兄长的,自然以妹妹的心意为重,“你们都喜欢什么,看一看我再选地方,出来一趟,不必太拘束。”
燕明玉明白了,她道:“最好有意思一点,人多还热闹,大家无拘无束,不重规矩不分你我。”
燕明轩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处,“那去城北。”
燕明玉笑了笑,那不就是赌场吗。
一行人坐上马车,大约坐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燕明轩说的城北第三条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便是晚秋天冷,也有不少人在街上,茶馆里有人说书,街边有杂耍看,更有叫卖的小贩,的确热闹。
是人间烟火之色,只不过,燕明玉看遍也没找到想去的地方在哪儿。
四人下车后,燕明轩对弟妹说道:“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燕明玉半信半疑地跟上去,只不过,到了地方,门前牌匾上写了四个大字。
越朝的字体是繁体,燕明玉好些都不认得,但数字还是会的。
而燕明荞恰恰学到了这几个字,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晋中书坊?”
燕明玉:“书坊?不是说去……”
燕明轩转头看向燕明玉,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厉声道:“这种地方想都不要想,不然我会告诉母亲。”
燕明玉都没说是什么地方,“书坊书坊,我说的也是书坊。”
燕明轩不再追究,“这里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晋中书房比别处的大,除了卖书,还准许人在里面借阅抄阅。
大越崇尚读书,世家子弟更是如此,书坊里面还有供世家公子消遣的玩意,比如骰子之类,不过和赌场不同,是做赌字、默书、飞花令之用。
玩这些也有彩头,虽然也有赌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考究学问功课,想要赢得凭真才实学。
这是别处没有的,所以晋中书坊比别处人多。
正值放假,书坊里坐满了人,一楼窗边就有几堆人捧着书说话,顺着楼梯望去,二楼人们倚栏而立,三五人聚在一块,燕明轩还看见几个同窗好友。
燕明荞从一楼走到二楼,目光不住地在书册上流连,她看见了好几本喜欢的书,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买下来。
跟着到了二楼,燕明轩与同窗打了招呼,他对着人介绍道:“这两位是家妹,对这儿神之往矣,所以带她们来见识一番。”
几位学生姿态大方,“燕兄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燕明玉:“……诸位安好。”
燕明荞咽了咽口水,“诸位安好。”
其中一人道:“燕家妹妹想玩什么,不然飞花令?”
燕明玉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背书,她左右看了看,飞快道:“兄长,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事……”
燕明轩一手按住燕明玉的肩膀,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来都来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燕明轩以前玩过,只不过他功课勉勉强强,向来是输多赢少。
同窗们隐隐觉得不对,还以为燕明玉觉得这是赌钱,便大大方方解释道:“燕家妹妹,这个和赌钱不同,只背些诗什么的,输赢不过图一乐子,这样,你和小妹一起。况且燕兄都说了,输了算他的。”
燕明轩:“你说喜欢热闹人多,无拘无束不分你我的,来了又想回去?”
燕明玉只能咬着牙答应。
飞花令飞不起来,写毛笔字铁定露馅儿,燕明玉就选了一个背书的。
一局五人,由一人出题,出题的人随意选一本书,规定时间内看十页,然后由庄家选十句话,四人只需说出这句话在书中的哪段哪句即可。
答对多者便算赢。
每局拿的银子也不多,一局二两,赢者得钱输者掏钱,规则浅显易懂。
只可惜燕明荞字都认不全,而燕明玉还不如妹妹,才女是之前的“燕明玉”。
燕明荞和燕明玉大眼瞪大眼,对着陌生的书页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十页书给一刻钟,燕明玉没一会儿就翻完了。
雁过连毛都没留下。
燕明玉看完之后,燕明荞又看了一遍,字她认不齐,默下来很难,但每个字长的不一样,对她来说还是有区别的。
对这个赌注燕明荞一知半解,但她想让二姐姐赢,所以看得格外认真。
一刻钟到了,燕明玉把书合上,幽怨地看了眼兄长,燕明轩眼观鼻鼻观心,为体现公平性,他并未出题。
接着选段落写出来,四人默写位置,十页书总共十句。
而且,为了让一些人输的不太难看,出题的人选了一两句出现在前两页上的句子。
燕明玉答了一句,后头的是燕明荞蒙的。
原本燕明玉不想写,但燕明荞觉得写上总比不写强,就算错了,也知道自己哪儿错了,输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第二题在第二页倒数第三句、……最后一题在十页的第四句。
四位同窗看燕明荞的样子不由一笑,答题的三人忍不住放了水,不想为难这么两个小娘子。
燕明荞写完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点点头,“二姐姐,写好了。”
交了答案,燕明玉抱着妹妹等待结果,丢人就丢人吧,总之,赌场她是再也不好奇了。
半刻钟后,出题的人把银子全划到了两人面前,“不愧是燕兄的妹妹。”
燕明玉:“?”
燕明荞眼睛一弯,雀跃道:“二姐姐,我们赢了!”
燕明轩凑过去看两人写的答案,虽然燕明荞笔迹稚嫩些,但的确全对。
后头又玩了几局,燕明玉算了算,赚了有四十两银子,是四个月的零花钱。
当然,答题跟她没关系,全是燕明荞写的,银子她不会要。
燕明玉把银子全给了燕明荞,“好妹妹,全给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燕明荞看了看燕明玉,又看了看皱着眉的兄长和一脸疑惑的二哥,试探着道:“二姐姐,我想买些书,行么?”
燕明玉:“……当然行。”
燕明荞去下面选了几本书,花了十两多银子,剩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那我请兄长姐姐吃饭吧!”
燕明玉自然不会花妹妹的银子,但真心觉得这个妹妹乖,二话不说就带着她找了家看着辉煌大气的饭馆,而且还要了个雅间。
进了屋后,燕明轩把门窗关好,这一顿饭,也只有燕明荞燕明玉吃的认真,吃了不少肉,最后还喝了碗酒酿圆子,把脸吃的红扑扑的。
吃过饭,是燕明轩结的账,他道:“五妹妹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哪儿有让小妹掏钱的道理,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燕明烨大气都不敢出,每每兄长这副脸色,都是有人惹祸,这次虽不是他,但他怕殃及池鱼。
燕明玉玩够了,也想回去躺一躺,只不过,刚进府就被燕明轩带到正院了。
燕明荞在马车上睡着了,燕明轩先把她送了回去,然后带着燕明玉和燕明烨去沈氏那儿认错,并把外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燕明轩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没想小妹实在聪慧,恐怕太过招人眼。还有明玉,竟然想去赌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为女子,少不了惹了妒忌。
燕明轩拿五妹妹当亲妹妹,所以才会考虑这些,今日的都是他的好友,不会向外说,但依明玉如今的性子,怕是容易招惹祸端。
沈氏挥了挥手,“明玉禁足半个月,赌场那是你能想的地方吗,那看一眼都不行,明烨荞儿还在,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燕明玉保证道:“我都没说要去……算了,女儿这半个月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也才半个月,不出门也挺好的,她不想见人。
沈氏:“……关于荞儿的事我琢磨过,不能因她聪慧就怕见人,燕国公府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女儿,既然聪慧,那就大大方方的。当然,也要小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
燕明轩觉得沈氏说的也有道理,“母亲说的是。”
沈氏又敲打了两个儿子几句,“你看你们妹妹聪颖好学,也当加把劲,为人兄长,当做出表率来。”
而打赌赢的银子,沈氏得知燕明荞想要请客后忍俊不禁,又让宁湘从书房选了几本适合启蒙读的书,给送了过去。
沈氏:“从我私库选个好看的书架,也好放那些书。”
这两日假来的快去的快,次日一早,燕国公府的公子们坐马车去书院,燕明荞又恢复了请安上学两点一线的日子。
只是,晨起请安的时候她没见燕明玉,可昨日还好好的。
不仅燕明荞注意到了,燕明月也发现嫡姐不在,问道:“母亲,二姐姐怎么没来?”
沈氏顿了顿,“你二姐姐被禁足了。”
燕明月按了按嘴角,但也没敢问犯了什么事,不过光被禁足这事儿就够她高兴了。
燕明荞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打她记事起,燕明玉就没被禁足过。请过安后,她问李嬷嬷:“是从外面回来那日开始禁足的,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二姐姐禁足的?”
那日回来后燕明荞很是欢喜,买了书,赢了钱,还和兄长姐姐们吃了好吃的。
剩下三十两银子,是她从前半年的月钱。
母亲给了月钱和出去玩的,来正院之后没花多少,她如今有四十两银子了。
可是,今日得知燕明玉被禁足了。
李嬷嬷寻思着不能是因为燕明荞,不然,夫人肯定也会禁五姑娘的足。
没道理禁嫡女不禁庶女。
但她一个奴仆不好说,只能道:“夫人说禁足,但允许探望,不如姑娘今日下课后去看看。”
燕明荞不放心道:“那买些吃的带给二姐姐。”
国公府的姑娘少有被禁足的,沈氏对庶女的管教并不严,况且,也鲜有犯大事的,小打小闹拌拌嘴角更不至于被禁足。
下午一下课,燕明荞就跑去玉明轩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被丫鬟引了进去。
燕明玉招呼她坐下,指着小几上的吃食道:“流露换茶,你这是刚下课?想吃什么就吃,不必跟二姐姐客气。”
燕明玉这两天看完了两个话本,磕了一大包瓜子,以至于嘴角长了一个燎泡。
她喝的是败火的菊花茶,燕明荞估计喝不惯,干脆换奶茶好了。
燕明荞应该还没喝过奶茶,她以前常喝,来这儿之后想吃什么有小厨房,直接吩咐下去,根本不用她操心。
玉明轩有上好的茶叶,做出来的奶茶比从前喝的还要醇香,燕明荞应该会喜欢。
别说喝茶了,燕明荞坐都坐不踏实,她看着燕明玉嘴角的泡,鼻子一酸,“二姐姐,都是我不好。”
燕明玉哎了两声,“你不好什么,是我非要去,后头还带你赌钱。禁足就禁足呗,也挺自在的,就是吃瓜子有点上火,嘴角都起泡了。”
做错事就得认罚,还好没罚燕明荞。
燕明荞有点结巴:“吃、吃瓜子?”
燕明玉道:“对啊,不然呢,还能是因为禁足上火。”
天知道不用请安,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看话本就是看故事的日子有多舒服。
燕明荞眼巴巴地道:“可,可是……”
燕明玉:“就别可是了,总之,禁足的事和你没关系,禁足才能长记性。况且,我觉着禁足有什么不好,想吃什么吩咐丫鬟去买,你这不是还给我带了吃的吗。”
熬夜猝死之后,燕明玉没什么远大志向,能好好活着就知足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反正什么也不缺,沈氏有燕明荞,她也不用重新学那些晦涩难懂的课程。
燕明荞低着头,一言不发。
燕明玉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就算不禁足,我也不想去上课,你就别想着我了,好好上课,听先生的话,。”
燕明荞点点头,“那二姐姐,我们以后还能出去玩吗?”
燕明玉沉吟片刻,“你和母亲说兴许可以,但肯定不能再去赌场了。”
燕明荞道:“那两个字念作赌场啊。”
燕明玉觉得她这副样子被吓到的还挺可爱的,“是,所以母亲才禁我足,下次不去就好了。不说这事儿了,快尝尝奶茶怎么样。”
燕明荞喝了一大碗奶茶才从从玉明轩出去,回正院后她写了几张大字,写完之后看了看,觉得写得不好又重新写过。
重写一遍,燕明荞终于满意了,带着四张大字去给沈氏请安。
天色已晚,平日请安也不是这个时辰,燕明荞年纪小,眼睛里藏不住事,沈氏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沈氏中肯地点评了燕明荞写的字,“不错。”
虽然做不到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是下过苦功夫的。
背书可以说先天聪慧,但想写一手好字,需得付出时间和努力。
沈氏笑着道:“我去给你选本大家的字帖,日后照着字帖练,进益会更大。”
燕明荞仰着头问:“母亲,我能不能不要字帖?”
沈氏顺着话问道:“那荞儿想要什么?”
燕明荞壮着胆子道:“母亲能不能不要禁二姐姐的足了?”
若是从前,燕明荞肯定不敢问这种话,也不会拿写好的字给沈氏看,可是,她不想燕明玉半个月不出门。
沈氏笑了笑,若是燕明荞不来求情,她可能会觉得这个女儿胆小怕事,来求情说明她重情义。
不过,沈氏不会因为燕明荞求情就解了燕明玉的禁足,情谊是情谊,规矩是规矩。
沈氏道:“这个请求母亲不能答应你,你二姐想去赌场就是不对,这次只是小惩大戒。”
燕明荞没有说话,沈氏见状摸了摸她的脑袋,“荞儿,不管是谁,做错事都要受罚,若是求求情便免于责罚,那便都来母亲这儿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