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虽然不便亲自前来给母亲贺寿，但以林家的名义所送的一件足足有半人高的扬州巧雕，玉质细腻不说，雕工更是精巧，更是让贾母面子、里子全都给足了。
就在荣国府里正热闹之时，苏培成突然带着寿礼和贾女官上门，说是给贾老太君贺寿。
众人万万没想到四皇子竟然会派人送上寿礼，更让贾母惊喜的是，那位贾女官不是旁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元春！
第42章 女官
看着新出炉的‘贾女官’，贾母着实有不少话想问，例如：她当年想尽办法送元春进宫，好透过甄贵妃的手到八皇子那里，结果从此无声无息，即使透过甄家的门路去问，甄贵妃始终不曾告知元春的下落。
这几年里，元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没进成八皇子府里？而且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四皇子手底下的女官呢？
贾母虽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询问，不只是她，就连贾赦、贾政一家子也都好奇的很，一个劲的直盯元春，差点忘了一旁的苏培成。
苏培成倒也不恼，恭敬的向贾母拱手贺道：“恭喜贾老太君大寿。”
说着，便让人奉上礼单。
贾赦连忙接过，略略的扫了一眼，不由得微微一奇，礼单上有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等，礼不算重，但在皇家里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特别是那金寿星和沉香拐，以往不是真正的年高德劲的老人家，断是不可能赏的，而如今却赏给了老太太，不知该说四皇子眼睛有问题了？还是有心抬举荣国府？
再瞧瞧做了女官的元春，贾赦也不免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按理来说，以元春的容貌出身，即使做四皇子身边的妃嫔也使得了，虽说四皇子身边一正、二侧、四庶都满了，不过这法理不外乎人情吗。
像平康帝的宫里不就有好些贵人，虽然不是正式的言妃，但特许拿妃例，四皇子如果有心收了元春，大可让人含糊称之为贾麻妃或贾侍妾之类的，等登基之后再正式侧封，何必给了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女官身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贾赦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此事内情并不单纯，头一回，他是真摸不清发生什么事。
苏培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最后笑道：“贾老太君大寿，四皇子妃特许贾女官留在荣国府中三日，三日后再行回宫。”
寿礼什么的算不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大面子，一个进了言的言女先是被未来皇后特特提做女官不说，还特允了她回家三天，这可是从所未闻之事，也可以瞧出四皇子一脉待荣国府的亲厚了。
北静老王妃和南安老王妃都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同为四王八公之家，谁能不清楚谁呢。
旁人不知，但他们是知道，贾府早早跟着甄家投到八皇子的门下了，而如今贾母大寿，不见八皇子派人送上寿礼，却是四皇子派人送上寿礼，而且来的还是四皇子的贴身太监，就连荣国府的嫡出姑娘都成了四皇子妃的女官，这代表着啥呢？
两人暗暗佩服，没想到这荣国府不声不响，其实早就投到四皇子门下了呢。
她们和贾母也都是多年的闺蜜了，知道贾母怕是没了心思在寿宴上，早早告辞，让他们一家子好好说说话，贾母亲自送到二门外，这一日暖寿才算是总算结束。
北静老王妃有些艳羡的回头品瞧着荣国府的大门，“没想到咱们之中，最有福气的还是她。”
虽说眼下只是女官，但将来可是大有可为的，要是能出一个皇妃孙女，少说可再保荣国府二十年的平安喜乐了。
南安老王妃摇了摇头，“将来怎么的还不知道呢。”
她如果没记错，当年贾史氏明明说是要把她的大孙女许给八皇子做侧妃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到了四皇子府里？而且还仅仅只是一个女官？总觉得这里面内情不简单。
她心下琢磨，她与贾史氏相交多年，也算得上是极好的朋友，平时有什么也很愿意搭一把手，但如今四皇子可不似平康帝那般宽和，她儿子又有几分桀骜不驯，将来也不知会不会有所冲突，少不得得得给孩子们留一条后路……
贾母好不容易耐着性子送走了宾客，立刻得拉着元春好好问问这些年元春在宫里的生活，不只是她，就连贾赦几个都好奇的很。
碍于言规，贾赦、贾政……做为男子不好和元春见面，只能隔着帘子在外问上几句，也就只有贾母与王夫人能和元春好好说话。
王夫人瞧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忍不住不停抹泪。
元春身着宝蓝色的女官服饰，头上佩载着几件华贵的金簪，看似高雅端庄，但她们做为养育元春之人，怎么瞧不出元春和进宫前大不相同了。
不但瘦了、黑了，眉眼间更是有着说不出的焦悴，甚至还隐隐有着几分戾气，看得贾母暗暗惊心，连忙问道： "你在宫里可好？怎么都不让人传句话回家呢？让咱们担心了这么多年。"
说到此处，贾母也不由得抹泪，俗话说，儿子不亲孙子亲，她膝下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亲生的，她疼也疼不起来，但对几个孙子、孙女倒是真疼爱。
以往的珠哥儿就不说了，宝玉、贾环也是疼的紧，即使是没养在身边过的贾琏，也有几分祖孙之情，要不她直接下手坏了贾琏的身子，也就一了百了，也不必拐着穹给王熙凤下麝香。
当然，人有五指，几个孙辈之中，贾母自然是有偏爱的，除了大孙子贾珠之外，她最疼爱的就是元春这个孙女了。
一听到贾母的关怀之言，元春下意识的抬起头，满腹的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既怨恨当年老太太和太太将她送进宫里，好好的一个荣国府大姑娘成了伺候人的低贱宫女，人人都能踩一脚，更恨欺负她的太监，当然，她最恨的是八皇子妃！
一想到在慎刑司里让那些老太监折辱的日子，元春掩面泣道：“既然当初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贾母吓了一跳，她连忙拉起了元春的手，急道：“何出此言呢。”
一拉起元春的手，贾母惊吓更甚，连声惊问：“这是怎么了？”
元春是她经心培养的，为的就是送进宫里做皇妃，她自小便娇养元春，不让她做半点活计，就连针线活都不许，那一身肌肤养的极为娇嫩，雪白莹嫩，任谁见了都不可能不动心。
手指上更是连半点茧子都没有，雪嫩雪嫩的比玉还细腻，可她方才一拉元春的手，却察觉手掌极为粗糙不说，而且凹凸不平，好似伤疤一般。
贾母越摸越心惊，连忙拉起了元春的袖子细瞧，就连王夫人也忍不住凑过去瞧，这一瞧，着实让她们惊的险些站立不住。
只见露出的小臂上满是伤痕，有鞭打的痕迹，也有香汤出来的痕迹，更是还有一些来源不明的瘀青。
一见元春手臂上的伤，贾赦等人均忍不住露出愤怒之色，几个人对望一眼，连忙退了出去，就连唯一看不懂的贾政都被贾赦等人给拉了出去，几个男人一走，又把丫环们给打发掉了，王夫人一把抱住元春，一个劲的颠声泣道：“我的儿啊！是谁？是谁做的？”
元春不住流泪，这还能是谁做的，自然是当初欺负她的老太监做的，她离开慎刑司也有好几日了，这些伤痕仍清晰可见，可见得那老太监下手有多狠。
想当年她在甄贵妃的宫里待了足足小半年，服低做小，处处奉迎，好不容易哄得甄贵妃开心之后，才得甄贵妃点头将她赐给八皇子，那知道小轿才刚进到八皇子府里呢，便被人原轿又送回宫中，而且直接被送到了慎刑司，落到老太监的手上。
那一段时日是她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候，抱琴熬不到一个月便撞墙而死，她好几次想寻死，却又不甘心，再加上老太监也看管的紧，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遇到了四皇子妃清宫之机，这才让她寻了个空子逃出来。
四皇子妃虽是让人医治她，但她身上的伤疤怎么治都消不了。原本四皇子妃是要送她回荣国府的，可她都这样了，那好回荣国府，而且她身子都这样了，又怎么可能再嫁人呢，于是苦求了四皇子妃许久，让她继续留在宫里，继续做个宫女，也好过回荣国府让人说嘴。
元春除了被老太监折辱的那段经历，其他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贾母和王夫人，两人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元春竟然受了这么多罪。
贾母泣道："早知如此，便不让你去宫里走一趟了。"
她心下暗恨，亏她还把甄贵妃当好友，没想到她竟然会由着八皇子妃欺负她的孙女儿。
这事乍看之下似乎是八皇子妃所为，但甄贵妃可是贵妃，掌着言权，怎么会不知道元春被八皇子妃退货，还被送到了慎刑司一事，可恨甄贵妃竟然还帮着八皇子妃处处处隔着她们，着实可恶。
一家子哭一阵，叹一阵，贾母毕竟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说不了两句便困的厉害，王夫人和元春母女俩久为见面，王夫人迫不及待的带着元春回到荣禧堂里。
一进荣禧堂，王夫人便忍不住低声问道：“元春，你身上的伤，可是四皇子……？”
她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怎么可能会瞧不出来，要真是四皇子为所，她即使拼的性命不要，也非得要四皇子给她女儿一个交待才是。
元春的脸瞬间白了，许久后才轻声道："不是四皇子也不是八皇子，太太！你就别问了。"
王夫人是个明白人，看着元春屈辱的神情，那能不明白呢，忍不住大哭道：“造孽啊！”
她可真真后悔，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贪那荣华富贵，好好的给元春寻个人家，如今她这个女儿算是毁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元春突然想到一事，低声问道：“太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环哥儿本不该出生的，是吗？”
“是啊。”王夫人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环哥儿了？”r />
元春虽是养在贾母膝下，但和王夫人母女感情深厚，王夫人很多事儿也没瞒着元春，就连当年给赵姨娘下药的阴私事儿也没瞒着她。
在王夫人想来，她的女儿天生就是该入宫做皇妃的，这些手段心机自然是该要有的，不但这些阴私事儿没瞒着元春，平时也没少跟元春商讨阴私手段。
当年贾母之所以会把贾环放在西小院里一放数年，除了贾母怕贾环是个讨债的之外，也跟元春时不时在贾母跟前说贾环的小话有关。
王夫人没想元春一回来，便追问着赵姨娘的事儿，虽有些不明究理，但仍回道："自然是中了，你没瞧，这些年来，赵姨娘连个蛋都不曾再怀过呢。"
说到这，王夫人难掩得意之色，无论赵姨娘花上多少银子调养身子都没用，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只是枉费心机。
也还好如此，不然一个环哥儿都险些压的宝玉喘不过气来了，要是赵姨娘再生一个儿子，以后这荣国府里岂有她站着的地。
元春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她当年养在老太太院里，还记得当年四皇子府中有人生产商借赖她娘娘接生之事，虽说那小皇孙一出生就没了，但她还记得，隔天一早，她便多了环哥儿这个弟弟，虽说赵姨娘有孕是干真万确的事情，但按理来说，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断不可能存活。
周瑞家的疑心赵姨娘怕是察觉了什么，事后吐了药，又或着环哥儿提早出生，这才避了过去，可瞧着赵姨娘这些年受老爷专宠，却始终不曾再怀过的情况来看，赵姨娘的的确确是中了药了。
她在四皇子妃处侍奉也不过几日的事儿，但也隐隐听了一耳朵，说是四皇子与四皇子妃特特喜欢环哥儿，是因为环哥儿有几分像似四皇子妃所出的大公子。
出生的时辰接近，环哥儿又长的像大公子，再仔细回想一下，赵姨娘平时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着实有几分古怪，在环哥儿幼时，赵姨娘对环哥儿竟全然不理不睬，好似环哥儿不是她亲生的一般，也就是后来赵姨娘见自己始终无孕，这才对环哥儿略略好了一点。
如果说环哥儿不是环哥儿，那这一切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况且瞧着老太太待环哥儿的态度，也不像啊。
还有当年老太太把她送进宫里，想透过甄贵妃的手把她送到八皇子府上，必定是有几分把握八皇子必定会收她，可老太太怎么这么有自信八皇子必定会收她呢？
元春眼眸微眯，隐隐觉得自己捉住了什么关键，就差了那么一点。
她身受大辱，恨透了那些折辱她的人，但最恨的莫过于八皇子妃。
四皇子妃虽然同情她的事儿，但留她在宫里做个女官已经是极限了，但绝对不可能帮她向八皇子妃讨个公道，除非……
——除非有什么让她们不得不动手的理由。
第43章 魔改（小修）
元春虽是有所疑心，但也不敢跟贾母吐实，祖母的性子她最是明白，对祖母而言，她们这些孙子、孙女固然是极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荣国府的荣光与传承。
要是祖母知道，她有心拿环哥儿的身世来拉八皇子妃下水的话，说不定在她动手之前便先弄死她也不定，只能变着法子跟贾母打探当年事。
杀害皇孙这是多么大的罪，即使是贾赦都不知道，贾母更不可能跟元春说了，面对元春的诸多疑问，尽数推脱了去，只是疑惑元春怎么突然对当年小皇孙一事感到好奇了？再想一想元春眼下在四皇子妃身边，顿时警觉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元春也知道祖母向来精明，深怕引起祖母的怀疑，也不敢再问，好在时日方长，总能查到一二。
元春在荣国府里待了三日，这一次荣国府本就是卯足了劲办大寿，如今又有大姑娘成了四皇子妃身边女官的喜事，不只是原本宴请的宾客，就连原先不熟的人家也特意送上贺礼，沾点喜气。
要知道，这四皇子既将为新帝，不知道有多少人急着去讨好四皇子，偏生四皇子夫妇搬进了宫中，不见外人，其他的妃嫔虽然还在四皇子府中，但四皇子府紧闭大门，扼拒来客，大伙想要讨好四皇子都苦无门路。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贾元春这么一个口子，大伙还不马上冲过来想透过贾元春讨好四皇子，于是乎这荣国府的寿宴当真是极为热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都快成为京里的一大盛事了。
即使是贾元春，也险些为眼前的繁华而迷花了眼，但摸摸身上的伤，原本火热的心又冷了下去。
她的事情在宫里压根就瞒不过人，不只是四皇子妃，就连四皇子也知道一些，以四皇子之尊，又怎么可能要她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这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梦罢了。
贾元春心下凄苦，越发不愿意见人，除了贾母、王夫人，也就见一见自己的幼弟——宝玉。
当年宝玉出生之后不久便被抱到了贾母的院子里，但贾母华竟年纪大了，宝玉又是个爱哭爱闹的娃，贾母照顾上也有些吃力，大部份的时候还是由着元春照看着。
说是姐弟，其实情如母子，更难得的是她进言时宝玉不过才四岁，竟然还记得她，直拉着她的手问姐姐之前去了那里，让元春越发感动，也只有在宝玉身上，元春才真的能感觉到一丝亲情。元春在荣国府里待了三日，虽是不舍，但第四日一早便悄悄回宫，临走之前只带走了贾环送给贾母的寿礼。
虽说贾环去了苏州，但寿礼已经提早备下了，就是他院子里的那一株烟台大樱桃树。
原本樱桃的产季是六月，而贾母的生日是在八月初三，送一株落了果的樱桃树送给贾母，虽说树还是那个树，但终究有一些花期已过之憾，也有几分失礼，是以贾环用了少许手段，延迟花期，让樱桃树不早不晚的在七月底结果。
到贾母大寿那一日，樱桃树上结实累累，色泽鲜艳，晶莹剔透，挂在树梢如红宝石一般，虽说这么一株樱桃树的价格及不上王夫人为宝玉准备的寿山石老山子摆件寿礼，但要论新奇，还是这株樱桃树更胜一筹。
贾母亦是喜欢的很，直接让人放在荣庆堂正房中，让人自由取用，那个见到的人不赞上一声，后来见元春喜欢，老太太二话不说的让元春带进宫去。
虽说贾母先前发了话，让人自由取用，但烟台樱桃本就难得的，更别提在这季节时了，众人知情识趣，自然不会真的用了，整株樱桃树也只有贾母略略用了几颗，大部份的果子仍好好的挂在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