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一说,别说是铁栓,就连姥姥都跟着生气了,“作孽,这不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吗,快进去,我先看看。”
姥姥虽然不是接生婆,但是她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又多,没干过也看过,这时候人命关天,甚至可能一尸两命,她才会这么着急,没问的太清楚就带着我们一起走进了挂着棉门帘子的正房。
进屋就听到里屋炕上有个女人在哼哼,听上去很痛苦。
身上盖着床被子,一边的躺柜上面放着接生用得着的东西,毛巾、热水、剪刀、针线,还有一根擀面杖,剩下就都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东西,棉布、被子,小衣裳和尿戒子。
床上的妇人看上去年岁可不轻了,我也终于相信什么叫老蚌生珠,儿媳妇给婆婆伺候月子了,眼前摆着的这不就是么。
铁栓媳妇眼瞅着疼的脸色煞白,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屋里却是暖和,但也只能说是暖和,绝对没有热到叫人出汗的程度,这些汗一看就是疼出来的。
我们这疙瘩都说女人生孩子就跟死一回一样,从鬼门关回来了就是皆大欢喜,添人进口。
回不来那就成了我这样,甚至大小一块走了,啥啥不剩,光棍一条了,这可就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
我和王铁锤都有点害怕,两个人挤在一起,都不敢朝太里面凑,看着姥姥直接安抚了炕上的人,掀开被子,就一头钻进被子下面查看了起来。
铁栓并没有跟进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人都在外屋焦急的等着里面的消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姥姥从被子里面出来,头发微微蹭的有些散乱,我在一边看得撇嘴很想说一声,‘姥,这样钻人家被子,臭不臭啊!’
可我不敢,姥姥脸上的表情老严肃了,转身从柜子上拿起一个像是竹筒的东西,打眼看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竹筒两面都是通着的,透天没有底。
掀开妇人的衣裳和被子,露出 那个巨大的肚皮,姥姥把竹筒一头顶在她的肚皮上,弯下腰,侧耳靠近另一头,仔细的在听着什么。
现在的我自然不懂,后来上学了才知道,这就是西医里面也有的讲究,这是在听胎音呢,用孩子的心跳来确认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情况是不是良好。
正常的胎音强而有力,节奏鲜明,呼吸窘迫的胎音杂乱加有水声,时有时无,虚弱无力。
这时候姥姥的表情突然变了,放下东西给孕妇盖上被子,叮嘱了我俩一声,“看着她点,有情况马上出来叫我。”
我刚想问啥叫有情况,姥姥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就听到外屋姥姥急吼吼的询问产妇的一些情况。
铁栓这会和他儿媳妇一样也开始结结巴巴,还是被姥姥吼了一嗓子,警告之后才镇定下来,不敢有一点隐瞒的实话实说。
“黑大娘,您大慈大悲一定要救救我媳妇,我儿子这刚娶了媳妇,儿媳妇怀孕三个多月,她还没看到大孙子呢,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别废话,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阎王叫人三更死谁也没本事留人到五更,一切看命吧!”姥姥的暴脾气上来,对谁可都是敢直接怼的,现在铁栓大叔就被姥姥训得和小学生一样,低着脑袋,双手插在袖筒里。
“哎……我老婆子之前症状都和怀我家儿子一样的情况,嗜睡、总喊饿,吃点啥还吐,肚子长的也快,我都怀疑可能是个双。”
我在屋里听到忍不住想笑,这老头想的还挺好,大儿子都娶媳妇了,还惦记着媳妇这个岁数给生个双胞胎呢,是真敢想啊!
我不由得看向炕上的妇人,她一脸的褶子,现在因为疼痛更是皱得十分显老,瘦弱的身子并不是个丰满之人,但是那肚子跟个扣过来的大锅一样,个头还真是不小,比一般怀孕的女人都大了不少,我也觉得,双胞胎不是没可能。
只是外屋后面一句话,叫我和铁锤都有点惊讶,相互看了一眼……
“可是,都是十月怀胎自然生产,我老婆子生生是怀了一年半了,现在才感觉有点要生,可这生了一天了也没生下来,接生婆都跑了。”
这事确实奇怪,也怪不得,这家人请了接生婆,可一直生不下来,居然会想到去找我们来看看。
“你个黏头玩意儿,咋不早说呀!”姥姥一听,带着埋怨的吼了一嗓子,二话不说就赶回屋里。
看我正仰着脑袋看她,直接把我拽到一边的炕边上,推着我赶紧坐上去,吩咐铁锤,“准备请神问事,这里面不对劲,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十五个月不生,必不是正常孩子。”
然后地门外高声喊到,“铁栓,弄一个大碗装满了大米给我端进来,要点香了。”
我就坐在一个哼哼唧唧,不住口叫疼的大肚婆旁边,颤颤巍巍的点燃了手里的檀香,插进香碗中摆在面前,眼睛都不敢乱看,直直看着檀香上面的青烟还有火头。
不知不觉的就感觉到身上有点痒痒,我忍不住的就伸手取闹,心中突然出现一道很好听的男声说话。
“小弟马,这看病的事来的是我,白堂的白术,什么都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也别担心,别听黄堂主笑话你,咱们帮人除病可是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听到这个声音,我马上想到在大堂堂营里面见到的那位谦谦君子一般的白衣公子,我的药堂掌堂堂主,大神医啊,赠医施药第一名的专家到了。
之前心里那点担心还有什么必要,有他在都是浮云,我刚才怎么一着急就把这位给忘记了。
我也终于明白了为啥这次被占窍的感觉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来的是白家的人,他们原型都是刺猬,白堂主怕伤到我,身上的刺都收着,加上小手小脚丫的身形,只要碰到我,就是痒痒的感觉,挠起来根本没有用。
我看到自己伸出我比大人小上很多的手,拉起了大肚婆被子下面的手腕,不是一只手,而是两只手的手腕都摸了脉,连手指的每个关节都摸了过来,翻眼皮看舌头,那是好一顿折腾,甚至还掀开被子,在大肚皮上面按来按去。
按压下去的还挺用力,我自己看得心里直嘀咕,这力道一会可别把这肚子给按炸了,虽然真的不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但直觉肯定不是肚子炸开,孩子拿出来,再把肚子缝上,这样的程序。
心中响起白术的轻笑声,在看病的时候还不忘记和我说话,安抚我紧张的情绪,我都快被这位温柔的翩翩公子给感动哭了。
“小八宝别怕,我心里有数,病情基本上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再借用你的眼睛看看孩子的具体情况,你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只可能有一段时间的黑暗,到时候别慌张,一会就好,我会加快速度的。”
听听,这才有仙气好不,黄堂主和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一天一地,一个贵公子,一个盲流子……
我刚有这个想法,就听到了白术的笑声还有他的肯定,“小八宝英明,形容的真贴切,现在我占窍你可以好好骂骂那胡子,他听不见我也帮你保密。”
就说说,瞅瞅咱家的大部分仙家,是多么的可亲可爱!
虽然和白堂主也是第一次合作,但感觉上却是已经认识好久的朋友,这种感觉叫我之前懵懂间多少对出马有点担忧的心情彻底消散,毕竟没有人对多出一群这样可爱的朋友家人而困扰。
和我说话的时候,姥姥和白术的检查都没有停止,围着大肚婆在查看着各种情况,我的口中,白术堂主借我的口说道,“你们都暂时靠一边躲一下。”
姥姥明白是仙家要用什么神通,拉着铁锤站到了一边,我伸手拽下了产妇身上的被子,掀开衣裳,露出那个巨大的肚子,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黑暗。
这种感觉真的挺吓人的,就跟突然失明了一样,要不是白堂主没提前告诉我,我还真会被吓坏。
时间并不久,没一会,我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推开了刚才的位置,坐到了一边,坐好之后再睁开眼睛,屋中的灯光、姥姥和铁锤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出现。
我的视力开始恢复,但是多少有一些不舒服,干干疼疼的,就像是看了一天一夜的电视,没睡觉一样,我不自觉的就抬头揉自己的眼睛,却被一双手拉住。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本该在我身上占窍的白堂主,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他伸出双手,一种冰冰凉凉湿润的感觉捂上我的眼,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完全消失,再睁眼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更真切了,也清亮了很多。
“刚才用你的眼睛看那妇人,有点使用过度,现在好了没?还会不舒服么?”
声音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带着浓重的书卷气,自然带笑,叫人怎么听怎么舒服。
“没事了,已经都好了。”
我露出一个笑容,叫白堂主放心,他朝我手的方向示意,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张黄纸,上面还有不少的红色小字。
“这个交给你姥姥,后面的她就会安排了,我先回去,你们准备好了我再来。”
米碗中的檀香已经燃烧殆尽,我身上一阵轻松,白堂主回了我家的堂单之中,我听话的把手里的黄纸交给姥姥,“姥,这是咱家白堂主留下的叫我给你。”
姥姥赶忙接过去,问了我一声,“你咋样,今天可能会很累。”
“我没事。”这时候我居然变得出奇的懂事,看了炕上还在哼哼的那名产妇说道,“两条命呢,这大婶也太遭罪了,我能坚持!”
姥姥慈爱的在我头顶摸了一把,展开黄纸查看,这黄纸她并没有交给铁栓他们,而是姥姥直接转述的,“你们快点去准备点东西吧,石灰十斤,凡士林弄一罐子,没有就用猪油,还有上商店买两双胶皮长手套去,黄纸三刀,一瓶高度数白酒,人参片三片,你儿媳妇成亲时候的红盖头还有吗?去找出来拿来。”
外面的三人都知道现在姥姥是在等着救屋里的家人,准备起来东西都很利落,三人一起动起来,东西一样样被送进屋里,姥姥还叫铁栓儿媳妇把家里洗衣裳的大木盆给拿进了屋里,拎了一大桶的水。
铁栓去商店买东西也算细心还没忘记给我和铁锤带回来不少的零食,毕竟我们两个在他们的眼中还都是小孩子,又是请来帮忙的,自然照顾的很细致。
得到零食的我俩可开心了,要知道虽然我们平常也能吃到一点,但是姥姥管我们很严,这样的小零嘴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在姥姥的允许下我们谢过了铁栓就开始分赃,吃的不亦乐乎。
东西都被摆放在了炕上,我们一边吃一边看他们忙乎,只见到他们奇怪的把那些石灰粉都均匀的洒在了屋里的地面上,满满的铺了一层,只在炕边上留下了能叫一个人行走的一段距离,铁栓他们几人也离开了屋子。
要说还是我们乡村这些火炕方便,这每家一盘大炕,足够六七个人在上面打滚的,冬天还很暖和。
现在这炕上除了产妇,加上我们两个小家伙,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姥姥也紧跟着上了炕,这上面的空间还挺宽敞的。
我们看着姥姥拿着那三刀黄纸,在产妇身上扫了几下,最后还特意在产妇支撑起来的双腿间引了一下子,点燃丢进了木盆中。
黄纸烧的很快,火苗子不小,我俩都躲开老远,黄纸变成灰烬,姥姥把剩下的生石灰都倒进了灰烬里。
我好奇的刚想伸手摸摸,姥姥回身拿东西就跟后面有眼一样,直接吼了我一声,“别碰,那是生石灰,手不想要了!”
我赶紧缩回手,乖乖的做好,捏了片辣条压压惊,姥姥用一根烧火棍在里面搅拌了一下,使纸灰和石灰融合在一起,对铁锤说道,“你们俩别吃了,准备一下开始请神了,铁锤也别下地了,就在炕上唱两句就成,老仙家已经知道这边有事了。”
我老实的点燃檀香,开始准备。
没一会仙家就到了,当然还是白堂堂主白术,他一到,我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自顾自的开始动了起来,做着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动作。
我居然跪在了产妇的腿前,戴上手套开始做出接生的准备。
奇怪的是我居然示意姥姥把一边的擀面杖递给了我,还叫姥姥帮忙按住床上的产妇,姥姥按照我的话照办,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我则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用那擀面杖按在了产妇胸口朝下的位置,照着大肚子就朝腿的方向擀。
本身这产妇就有生产的迹象,已经忍受了一天的疼痛折磨,现在再被我这样一折腾,疼痛可想而知,好在姥姥在她身上压着,不然一准我第一下下去就被这人直接坐起,从炕上掀翻下去。
“啊……疼死我了……你们这是要干嘛……我的孩子……孩子……”
她喊得凄厉,双眼瞪得大大的,神情里面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怒有恨更多的是一种求生的本能,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好像我是来害她的一样。
姥姥一边用力压着她一边大喊,“别闹,别折腾,我们这是在救你!”
但是我们的话那人哪听得进去一个字,屋外听到里面动静,几人都有点不安定了,走来走去的声音很明显,这是想进来看看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都不准进来,出事了我们可不保!”
姥姥一声断喝,那些人才算打消进屋的想法,继续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第23章 生出来个石头孩子
产妇现在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在我看到产妇身下流出了一股股黑乎乎带有腥臭味道的污血之时,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这时候产妇的惨叫声已经从凄厉转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呻吟。
看得出她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双眼眼珠在朝着上面吊过去,眼看就要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
而姥姥还在按着她的身子,对她大声鼓劲,“坚持住,想活下去就被我闭住一口气,朝下使劲,跟你之前生孩子一样,使劲,生出来就好了!”
这女人可能是看着真没辙了,不管我们究竟是要干什么,这孩子是一定要生了,家人也不见进来,也只能憋住一口气,看得出脸色涨红起来,朝下使劲的在顺着我擀面杖的力道,推挤着孩子朝下而去。
我的声音现在开口都是白术温温柔柔的男声,“放人参片吊气,不能叫产妇晕过去。”
王铁锤小朋友现在是机灵了一次,看姥姥压着人不能动,我也正在努力擀肚皮,她一把抓起一片人参,生生用手掰开产妇紧咬的牙根,把人参片给塞了进去,看得我是胆战心惊,生怕她手指头叫那个已经疼的丧失理智的女人给咬下去。
好在还算顺利,王铁锤有惊无险的塞了人参片,嫌弃的在衣裳上蹭了蹭沾到的口水,这胖丫头平常吃那么多真不白费,关键时刻真是敢上手啊。
就这样的过程,正正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姥姥抽空叫铁锤看好了香碗里面的香火,快要燃尽的时候,马上接上,香火不能断,一断我身上的仙家就会离身,要是正好赶在紧要关头,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下身的污血越来越多,姥姥看了一眼告诉我,“三蔓你闭眼,剩下的全交给白堂主,你不可以偷看!”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也不敢问,直接听话的闭上眼,不看就不看,那么吓人我也不想看。
又忙了好一会,我就听到姥姥声音里面带着激动,大声喊道,“出来了,看到一点了,你再加把劲,铁锤你也别看那边,过来再给换一个参片,你把嘴里的嚼了压下去。”
我闭着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一切,但是手上的感觉还能感受到,就觉得突然咯噔一下,手上的力道一松,姥姥说了一句,“出来了。”
白堂主的声音也轻声说道,“总算是下来了,再一会大人就保不住了,有点撕裂情况不太严重,老弟马缝合交给你成吗?”
今天这事,白堂主已经是冒着修为受损的危险,义无反顾过来帮忙的,这样产妇的污秽之血,不带生机的生产过程,对仙家也是有影响的,现在姥姥怎么可能还叫白堂主继续。
赶忙答应下来,“这个我可以,以前看接生婆做过,剩下的我来就好。”
我感觉到身子已经换了位置,应该已经不正对着产妇的双腿了,才睁开眼睛,心中好奇的朝那边看过去,想看看生下来的孩子咋不哭呢?
这半天,不是已经生下来,应该早就哭出声了,而姥姥虽然松开了已经脱力的产妇,但她却并没有忙着去照顾孩子,而是在穿针引线,真的要缝什么。
我这个年纪还不理解这个过程,只知道孩子生下来会哭,产妇只要过了这关基本上也就完成了生产的全过程,一家人应该欢天喜地的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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