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贵牛进达下意识想点头,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不对,这说的是圣人,他们不能点头。可看着眼前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李承乾,二人不自觉燃起满腔心疼,彼此互视一眼。
快,安慰安慰。
你怎么不安慰?
我不会安慰孩子。
你不会,我就会?
两人眼神示意,来回数次,最终决定还是要开口,总得说点什么。他们刚张开嘴,只见李承乾又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摊上这么个混蛋阿耶,我怕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老天,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张士贵;amp;牛进达:咱们还是闭嘴吧,这话没法接。
李承乾将信丢在地上,还不忘踩上几脚泄愤:“我再也不要理阿耶了。我要化悲愤为食欲,今晚就吃土豆焖黄鳝!”
蹬蹬蹬跑走。
张士贵;amp;牛进达:……
晚食,尚食局果然做了土豆焖黄鳝,李承乾吃得心满意足,肚子被美食填满,胸腔那股委屈与闷气也少了许多,但对于李世民,哼,说了不理就是不理。
于是,两日后,李世民班师回朝,万人空巷,百姓夹道欢呼撒花。皇后与百官城门跪迎,李承乾呢?李承乾没露面,他包袱款款躲甘露殿,抱着李渊不撒手,美其名曰:“我要陪阿翁。阿耶回来第一时间必然是要来拜见阿翁的,我先替阿耶拜见,替阿耶尽孝。”
李渊笑呵呵将李承乾留下来。旁人见了能怎么说?只能直呼:太子殿下与太上皇感情真好,太子殿下真孝顺。
但是李承乾的小心思,能骗得过别个,哪骗得了自家人。李世民一来甘露殿就看出来了,倒也不必他费什么心思,李承乾简直把“我不高兴,我对你很有意见”写在脸上,明晃晃的,让他想忽视都难。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就问:“这小子又置什么气呢?”
长孙氏回视:“二哥当真不知?”
李世民一头雾水:“我应该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渭水,见都没见到他,刚回来他就摆个臭脸给我看。这未必还是我闹得?”
长孙氏叹气。
李世民:???
见此情形,长孙氏无奈,只能将前因后果说明:“承乾只是想你夸他两句。他等了好几日,怎知等来的不是夸,而是训,能不委屈吗?”
李世民哑然,仔细一思量,这事还真是他做的不地道。但身为老子,总不能他出面去跟儿子低头吧。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可让李承乾来给他台阶下必然更不可能,李世民磨磨后牙槽,最终想了个十分体面的办法。
他召集群臣,对此次突厥之事论功行赏,赏自然不会只赏去了渭水的这批,留在京师帮着稳定时局的也不例外,那么击碎突厥人阴谋、使全城上下一心的太子呢?自然更该赏。
牛进达张士贵率先出列为李承乾请功,随后许多人跟上,无一人反对。李世民表示很满意,顺水推舟颁下圣旨,一堆堆赏赐抬入东宫。
李承乾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睁大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阿耶居然这么大方?再看圣旨,全是夸他的话,嗷嗷嗷,好开心。
李承乾尾巴立时翘起来,这些时日对李世民的怒气一扫而光,屁颠屁颠跑去立政殿谢恩。李世民见他这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嘴角抽了抽:“怎么,现在不命苦了?”
李承乾眨眨眼,眼珠子转悠两圈:“什么命苦?这话谁说的。我可是当朝太子,皇子皇孙,怎么可能命苦。我要是命苦,这世上就没命好的人了。”
李世民动作一顿,缓缓挑眉:“哦,那也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了?”
李承乾叉腰理直气壮:“你看我这眉眼,这五官,这脸型,哪点不像你不像阿娘。我这绝对是你跟阿娘亲生的,你不要信口雌黄,胡乱造谣。”
李世民:……是谁自己造自己的谣呢?行吧,他不跟亲儿子一般见识。
李世民哼哼两声,看在他这回确实立有大功的份上,没再出言挤兑。
李承乾讪讪笑了笑,走过去挽住李世民的手:“阿耶对我好,我知道。”
“给你赏赐就是对你好?不给就是抠门,对吗?”
“才不是呢。赏赐只是一部分,你要是不夸我,那也不算好。”
李世民:……你可真实诚。
李承乾眼珠一转:“而且我听说你跟突厥人要了一批牛马,你还说是为我要的。”
李世民:明白了,怪道你这么热情呢。
李承乾闪烁着两只大眼睛:“既是为我要的,是不是都归我处置?”
李世民瞠目结舌,怒而瞪回去:“你想得美。”
胃口怎么这么大呢,突厥后续的牛马还没送来,现在薅到手的可全都是战马。
李承乾撇撇嘴,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很意外,却仍旧有点失望:“还说是为我要的呢,原来只是打着我的名义啊。哎。”
见李世民没反应,李承乾瞄了他一眼,又哎了一声。还没反应,李承乾只能再哎一声。
李世民:……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无奈道:“我只答应你,倘若他日打下突厥,牛羊任你吃,不是现在。”
“要打下突厥,那得多久?”
李承乾嘟嘟嘴,有些丧气。想实现牛肉自由怎么这么难。不行,为了牛肉,他得努力点。握拳,红薯先搞起来。系统的种植说明提了,红薯可以夏种,如今正是时节。
想到此,李承乾腾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没多久又转回来。
“阿耶,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把进程加快点。”
李世民一边倒茶一边问:“什么法子。”
语气漫不经心,头都没抬。
“阿耶,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如果敌人太过强大,我们一时无法从外部击溃,便设法从内部分裂。”
李世民动作顿住,眉眼上挑:“接着说。”
李承乾笑道:“先生说过,当年大父以一己之力离间突厥,使其分裂为二。既然大父能分裂一次,我们是不是可以设法再分裂一次?”
他口中的大父乃其外祖,长孙氏生父长孙晟,前朝重臣。所谓“远交近攻,离强合弱”便是长孙晟提出。也是长孙晟多次出使突厥,更借送公主和亲之名在突厥逗留一年有余,在突厥几大可汗之间游走,挑拨离间,一举让庞大的突厥汗国分立东西。
李世民放下手中茶杯,认真看向李承乾:“你觉得此法可行?”
“为何不行?”
“那你觉得谁人合适?”
谁人?李承乾傻眼。
李世民轻笑:“法子可不可行,得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有人能够胜任,办法自然是好办法。但若无人胜任,办法便只是空谈,再好也是行不通的。当年你大父能成功,不代表人人都能成功。
“你若真想早点打下突厥,吃上牛肉,不如好好想想,你所谓的离间分裂之法,该派谁去,谁能有你大父当年的孤胆勇武、足智多谋。”
李承乾懵逼。
李世民又道:“无妨,一时想不到,可以多想想。今日晚了,回去睡吧。”
李承乾晕乎乎被送出立政殿,返回东宫的路上突然顿住。
不对,他是不是被阿耶忽悠了。合着他主意都出了,办法都想好了,还得他来帮忙找执行的人?凭什么啊!
淦!阿耶果然奸诈,老想压榨他。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一个孩子。
呵,谁人合适?爱谁谁合适,这难道不是皇帝该思量的吗?关他一个早晚要辞职的太子什么事。
好悬差点被阿耶套进去,居然利用他想要实现牛肉自由这点来诱骗他,幸亏他反应得快。
李承乾拍拍胸脯:还好我聪明。看来以后对上阿耶一定要再警惕两分才行。果然做皇帝的都黑心,连亲儿子都算计。
立政殿。
李承乾走后, 李世民笑着将一份奏本递给长孙氏,长孙氏看后直接愣住:“阿祥请缨前往突厥?”
“承乾说得对,当年岳丈能分裂突厥一次,我们为何不能分裂第二次?东突厥这汗位当年可是始毕可汗的。始毕可汗死后, 其弟处罗可汗继位。可惜处罗可汗上位不足一年亡故, 这才沦落如今的颉利可汗。
“但目前的二可汗突利乃始毕可汗之子,他当真甘愿一直屈居叔父之下吗?更别说, 处罗可汗也有儿子, 他们就没有半点别的想法?这其中种种矛盾纠葛, 野心野望都是我们的机会。就算不能完全将东突厥再度分裂,也能离间,使他们彼此戒备,然后令其内乱, 再逐个击破。”
李世民低头,目光投向奏本,指了指上面长孙祥的名字:“这孩子有血性。”
长孙氏却是微微蹙眉:“年少轻狂了些,他当此事这么容易吗?”
李世民却不这么看,笑起来:“既然年少,哪有不轻狂。年轻人就该如此。你也莫认为他年轻就看轻他, 当年岳丈送公主和亲前往突厥腹地之时,年岁上同他现在也差不多。他有此志, 你应该感到高兴。”
他拍了拍长孙氏的手:“放心, 他不是冲动行事。他与我说了许多。如何去往突厥,打算怎么做。虽说倘若当真入了突厥, 情况多变,如今所说可能都对不上,但至少看得出他有想法, 有自己的思路,也有强硬的决心。
“自去岁开始,他帮着承乾开拓商路,接触了许多番商胡商,短短一年时间将承乾所创的腐竹豆皮等东西销往各国各邦,打通错综复杂的商贩关系,甚至手中有连通高句丽突厥的贸易线,这等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或许他确实可以成为第二个岳丈。”
话说到这个份上,长孙氏想了想没再阻止,将奏本放下:“看来二哥心里已有计较。”
李世民沉默不语。是的。他已经基本同意了长孙祥的请缨。
一来是就上述所言,长孙祥确实有才,二来是因为长孙祥出自长孙一族的身份。
长孙一族不能唯有长孙无忌一人来撑,得有后继门庭者。长孙无忌的子嗣尚幼,往后能否有所作为暂且不知。其余后辈看来看去,也就长孙家庆与长孙祥最能拿得出手。
并且这二人与长孙氏血脉还算亲近,关系也融洽,更何况在李承乾为中山王时,他们便是李承乾的王府属官,如今亦是东宫属官。
李世民的态度已经明了,长孙氏抬眸:“二哥既然早有决断,为何还要承乾去想?”
李世民莞尔:“承乾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已能想到远交近攻,离强合弱。他既然能想到岳丈身上,不如让他再想深一些。长孙祥就跟在他身边,当初打通商路之事还是他让人去做的。眼前便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总不能看不到。”
长孙氏顿了会儿,微微挑眉,眸中藏着几分李世民看不清辨不明的光亮:“那也得他愿意看到。”
李世民:???
数日后,李世民终于知道那天长孙氏眉目间的意味不明是什么意思。李承乾顺嘴提出一个想法,当场还答应得好好的说回头细想,转身就忘了。忘、了!
啊,分裂突厥的人选?那是什么玩意儿,李承乾表示干我屁事。李世民等啊等,一直等着他来回禀、为长孙祥请缨,让长孙祥的这份功绩以及与李承乾的渊源更深一些,以便这份同盟更牢固,结果……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了。
李世民实在没忍住,前往东宫想看看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去了司农寺”;李世民无奈,只能又派人去司农寺请,再被告知“太子殿下同司农寺卿与少卿等人下乡去了”。
李世民:……小兔崽子一天天地怎么比他这个老子还忙。
这话没说错,另一边的李承乾是真的很忙。根据系统所赠红薯种植说明上的记载,红薯可分为春种与夏种,而春夏两季种植接连在一起,时间上几乎没有什么间隔。
也就说,春种与夏种加起来,换算成大唐常用计时法,从最早的二月底三月初到五月底六月初,至少三个多月,全程都可栽种。如今正是四五月份交接之际,夏种最为合适。
唯一的问题是,红薯与土豆一样也会消耗较高的土地肥力,讲究固肥与轮种,且这个时节大多数地里都已种了东西或是刚刚收成,李承乾名下没有足够多的合适土地用于试种,唯有让司农寺出面,将条件写上,请符合条件的长安百姓自愿报名。
事情安排下去,李承乾本以为对于这类新式作物,人们总会观望观望,哪知衙门刚发出公示,消息便四散开来,前来报名者络绎不绝。
世家们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红薯又是何物?”
“谁知道呢,见都没见过。西红柿西瓜、辣椒土豆,现在又是红薯,也不知道东宫那位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弄来如此多新作物。”
“红薯可不是东宫弄出来的,是那群击退突厥的神鸟。突厥二十万军,眼看就要踏破京师了,突然飞来这么一群鹰鸟,这鹰鸟竟还带着许多粮种。你们觉得这事奇不奇怪?”
奇怪,怎么不奇怪呢?
有人感慨:“李家似乎真有点气运在身上,也不知道这回的粮种是什么,总不会也跟土豆一样吧?”
此话一处,众人心头咯噔一下。又一个土豆?
有人嗤鼻:“说李家有气运我是信的,若没点气运,如何能一掌天下。可要把那些鹰群说得神乎其乎,说是天降神鸟,我却不怎么信。你们不如先想想,这话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从彼时渭水的军营,从亲征那位的身边。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继位不想搞点祥瑞,以证明自己是上苍指定的天选之主。更何况几个月前那场宫变名义上是前太子逼宫谋反,实则如何,聪明人一眼皆知。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当今这位手段何其狠辣,非但弑兄杀弟,还斩草除根。有这些事情在前,他只怕比任何人都希望有这么一场‘祥瑞’,把他干得这些事全都压下去。如今有了‘天降神鸟’,谁还会提他那些不光彩的过往?”
众人默然深思,岂不就是这个道理吗?李世民好深的心计。
也有人蹙眉:“鹰群围攻突厥营地之事,可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假象。”
“何须是假象?譬如我今日出门,碰巧守株逮了只笨兔子,我见人就说,老天对我多厚待,我刚感觉饿了,想吃只烤兔子,就给我送来,都不必费力气抓,它竟自己撞树上晕了,让我白捡。
“旁人听了会怎么想?会不会也觉得我运气确实好,得老天厚待?说得人多了,这么想得人多了,是不是也就越发像这么一回事了。你们怎知鹰群之事不是如此?”
那人深吸一口气:“我们都不在军营,具体情况如何,都是通过渠道打听,虽弄明白了大概,却未必足够详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群鹰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何而来,但可以看出他们是带着粮食迁徙的。
“突厥人是因为想射杀鹰鸟激怒了它们,从而引发群攻。结果害了自己,便宜了李唐。当然这是最浅显的,李唐在事后将鹰鸟塑造成上天派来帮助他们的使者。若往深处想,有没有另一种可能?突厥人为何愤而射杀鹰鸟?这里头是不是也有李唐的手笔?”
李唐瞅准时机,接住鹰鸟给突厥招祸?
这就纯属放飞思维阴谋论了。但越是阴谋论,越是有人相信。又或者说,阴谋论让他们更能相信,也更愿意相信。
“若是如此,那这红薯?”
“谁知道这群鹰鸟哪里弄来的红薯?不过这不重要,你们想想,土豆这等高产作物,世所罕见,古往今来上千年也就出过这么一回。他李唐还能一碰碰俩?更何况你们前头也说了,东宫那位弄出来的东西不少。西红柿西瓜辣椒等等,唯有土豆有此能耐,其他都没有。”
众人恍然。是啊,其他可都没有呢。
有人勾唇,又道:“确实如此,红薯如土豆一般高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能说绝无可能。但我们当中都有人将它与天降神鸟联系在一起,你们觉得民间会否也这么想?”
大家互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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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试种报名点。自辰时初刻,报名点官人还未上值,大门未开,门口便已聚集了许多人,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诶,吴大娘,是你啊。你也来报名参加红薯试种,你报名多少田地?”
“三分。”
“啊,怎么就三分啊。”
吴大娘一拍大腿:“你当我不想多报点,我们家名下符合条件的只有这三分地,我能怎么办。对了,你们家呢?”
“两亩。”
吴大娘睁大眼睛:“如何这么多?这都什么时节了,你两亩地竟然还没种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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