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正经的犯人一个没碰上,却阴错阳差帮朝廷抓了个突厥细作,得了笔不错的赏钱。”
李承乾眯起眼,执失思力,这个他知道的。
骆履平接着说:“再有我许他在醉仙楼用食只需支付本钱,砍柴挑水付工薪。最近他能够头顶菜盘运菜了,又让他跑堂。堂下客人爱看这个,其中有部分人便是为此而来,想多看两眼薛礼的能耐,甚至会特意多点两道菜。
“因着这点,这几日我这醉仙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我与薛礼说好,额外给他一份辛苦费。如此几项交加,他已经不再似从前那般窘迫,就算得精打细算,细水长流,不敢顿顿十分饱,七八分是可以的。”
李承乾连连称奇。
又卖糖葫芦,又帮官府抓犯人,又为朝廷逮细作,还得负责醉仙楼的劈柴挑水等杂活,在这之余更要练手臂练下盘练身板,这不只是个大力神者,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这么多事,每天不用睡觉的吗?
李承乾若有所思,正巧薛礼端着菜盘来给李承乾上菜,仍旧是两手一盘,头顶一盘,模样很是滑稽。
待将菜放下,李承乾叫住他:“你这会儿得空吗?”
“啊?”
薛礼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骆履平已道:“得空的。小郎君找他,自然随时得空。”说完,更是用手肘撞了下薛礼,薛礼立时附和:“小郎君找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自那日突厥人阴谋煽动百姓,李承乾上台安抚民心之后,他已得知这位小郎君就是太子殿下。虽然从长安令与骆老板的言行中早就有些猜测,但恍然得到证实,薛礼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好在如今事情过于二十多日,他的心情已然平复大半,即便仍有激动,好歹能按压下来,不显得唐突丢人。
李承乾笑嘻嘻歪头:“你若得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薛礼望向桌上的菜:“现在吗?是否等小郎君用完餐再去?”
李承乾连连摆手:“不了,吃完就错过饭点了。带上,等会儿吃也一样。”
转身又与骆履平吩咐,令其多准备些菜品与主食,按照薛礼当日放开肚皮吃的量,怎么也得先来个两份,哦不,三份打底。
骆履平;amp;薛礼:???
这是要干嘛?
李承乾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眸光中藏着一股子狡黠。倘若李世民长孙氏在这,必定知道,这是又酝酿什么鬼主意呢,绝对有妖气。这种时候必须是能闪则闪,否则谁被逮住谁倒霉。
可惜骆履平与薛礼不懂。他们一个兢兢业业去准备吃食,一个跟在昂首挺胸的李承乾身后出门,乘着马车一路左弯右拐,来到宿国公府邸。
彼时,程咬金与尉迟恭正打了一场,酣畅淋漓。刚放下兵器,便见夫人孙氏急匆匆过来:“太子殿下来了,是专程来找你的。听闻尉迟将军也在,便说一起见见。”
程咬金;amp;尉迟恭:???
二人都有点懵,一路往外走,来到前厅,便见李承乾坐在上首端着茶盏小口抿茶,瞧见先进来的程咬金十分热情地挥手打招呼:“程将军府上的茶真好,只用水泡,不放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是正道!”
程咬金哈哈大笑:“当日在两仪殿听了殿下说的,回家便试了试,果然好用。比以前放些姜蒜花椒的都甘甜。吃过这等纯正的茶水,始知以往那些是何等荒唐。此后府上便一直这般用,没再似从前那样煮过。”
李承乾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该这样。以前跟煮汤一样,太荒唐了。茶的味道全没了,简直是在浪费茶叶,暴殄天物。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跟脑子有坑一样,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喝得下去啊。喝那等茶汤还不如直接喝汤呢。”
程咬金颔首表示赞同,顺势跪下行礼。后脚进门的尉迟恭自然也不例外。
“尉迟将军倒是巧,也在程将军府上做客吗?”
“是。臣与宿国公刚切磋了一场。”
李承乾眨眨眼:“那二位用午食了没有?”
“还未。正打算用。殿下可食用过了?要在府上吃吗?臣这就吩咐厨房准备。”
李承乾听得前两个字一双眼睛已然亮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带了吃食。这顿我做东,我请两位将军吃。”
程咬金:???
太子殿下突然跑到他府里来,还自带吃食,请他吃饭?
尉迟恭也同样懵。
下一刻,一群人鱼贯而入,搬食案的搬食案,摆盘的摆盘,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功夫,厅内就被食案填满,食案上满满当当全是吃的,菜式主食品种多达二三十样,数量惊人。
程咬金尉迟恭同时看向李承乾:“殿下这是?”
李承乾眯眼望向二人,觉得自己贼明智,亏得他抱着程咬金的食量许比薛礼要大且有备无患的心思,让骆履平多备了一些。来之前他哪知道尉迟恭也在啊。嗷,这也是个大饭量大力怪呢。正好凑一块了,完美!
“我听闻两位将军食量大,阿耶说你们还曾比拼过谁吃得更多,还是阿耶做的见证人。可惜那会儿我不在,没能瞧见盛况。今儿我也想跟两位将军比一比。”
程咬金;amp;尉迟恭:……
两人忽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股子嫌弃。
殿下啊。能别提比拼食量这档子事吗?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摸头就比了。事后每每想起都觉后悔。比臂力比功夫比骑马,比什么不好,非得比两人谁更大饭桶?简直不忍回视!
还有圣人啊圣人,你参加的战役那么多,我们一起参加的也不少。那么多可说的东西你说点什么不好,非跟殿下说这个?
更让他们觉得幻灭的是。听听,听听,刚刚殿下说什么?堂堂太子殿下特意自带吃食跑到他府上要跟他们比食量?
比食量……比、食、量!
荒唐,荒唐,太荒唐了。这比刚才所言煮茶当煮汤放一堆乱七八糟调料的事要荒唐十倍不只!
不,一定是他们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李承乾又说:“咱们就在这里比,可好?”
程咬金;amp;尉迟恭:……很好,确定了,耳朵没问题!
程咬金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李承乾斩钉截铁,我就是要比。
程咬金与尉迟恭面面相觑,同时看向李承乾那豆丁大的小身板。
李承乾挑眉:“不过我不亲自上场,而是由别人代替我。”
他一指薛礼,将其拉上前。
薛礼很懵,整个人都是木的。小郎君带他见的人竟是程咬金与尉迟恭?小郎君让他跟程咬金尉迟恭比食量?
三人齐齐看向李承乾,一字未言,可脸上表情却无一不在说:殿下,你认真的吗?
李承乾连连点头:认真认真,我可认真了。
他甚至一手拉着程咬金一手拉着尉迟恭开始撒娇:“我就是好奇啊。阿耶只说你们当天吃了很多,没提具体多少,我问,他便说不记得了。再问他最后谁赢了,他也说不记得了,似乎是平手。”
李承乾撇嘴翻了个白眼:“哪有他这样的,讲故事讲半截,这不是存心挠得我心痒痒吗。两位将军反正顿顿都要吃饭的,就让我亲眼瞧瞧,也算了了我一件心愿,好不好?”
程咬金与尉迟恭互视一眼,尽显无奈。
于是在李承乾一顿撒娇卖乖、巧舌如簧式劝说(怂恿)之下,这场大胃王的现场吃播比拼大赛正式开启。
李承乾一拍薛礼:“努力!拿出你最大的实力,不要怂,就是战!”
李承乾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十分激昂,薛礼瞬间被感染,握紧双拳。对,他是为了小郎君而战,他不能怂。来啊,谁怕谁!撸起袖子就是干!
程咬金;amp;尉迟恭:……就吃个饭你们为什么要摆出与敌方对战十万大军的架势?
李承乾将右手举起、挥下:“开始!”
三人双手并用开吃。
李承乾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个鸡腿边啃边做解说员。
“现在我们看到程将军已经抢先吃下第一口胡饼,很好,尉迟将军立马跟上了,二人互不相让啊。还有我们的新人小将薛礼,同样不甘示弱,一个,两个,他吃第二个了。他竟然超了两位将军半个馒头。好样的,你已经挤进了第一赛道,努力保持住!”
程咬金;amp;尉迟恭:!!!
二人动作同时顿住,什么鬼,搞得他们连吃饭都不会了!
“好的,现在我们看到两位将军不知什么原因同时停止了进食,可能他们正在思索战术吧。而我们的小将薛礼,他很聪明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赶超了一个馒头!现在他开始吃腐竹了。”
程咬金;amp;尉迟恭:……
“诶,两位将军是战术想好了吗?他们开始进攻了。嗷,杀回来了,杀回来了。程将军与尉迟将军不愧是食量界的老牌战将,他们很快调整了方案,瞬间追赶了上来。齐平了齐平了。他们已经与薛礼持平了。
“哦,薛礼再次发力,又一次多了三分之一个胡饼。诶,两位将军又赶上了。看来三人战局追得很紧啊。那么到底最后谁能获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程咬金;amp;尉迟恭:……我麻了。
抱春望天望地望窗外就是不忍看眼前的场景。
随行侍卫:我们是专业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第89章 承乾:我这可都是为了阿……
伴随着李承乾慷慨激昂的解说, 大唐第一届现场吃播大赛落下帷幕。
别看薛礼年纪小,但正因为他处在这个年纪,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因而其食量非但不逊色于程咬金与尉迟恭, 反倒比目前已然过了食量巅峰期的一人要高一些。
结果出来,李承乾瞬间站起:“好样的!赢了赢了!最后竟然是我们十一岁的小将薛礼, 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两位老牌战将, 摘下本次比赛的桂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现在由今日的解说员兼本朝太子殿下颁发奖杯。”
奖杯是啥?那不重要。
李承乾随手抓起一只大鸡腿塞入薛礼手中, 带头鼓掌:“恭喜我们的小将薛礼!”
众人:……你高兴就好。
程咬金与尉迟恭很给面子地看着薛礼微笑点头:“你小子确实不错, 能吃。”
薛礼脸上笑得十分克制, 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将军夸他了!虽然夸的是食量,但也是夸啊。从前对于他的食量,旁人只会嫌弃与嘲讽。可来到长安后,他发现并不是这样。骆老板是个好人,对他帮助良多。
太子李承乾非但没有嘲讽嫌弃, 反而对他大是赞赏,如今就连程将军与尉迟将军都给予肯定。薛礼心情十分激动, 差点热泪盈眶。
李承乾适时道:“他不只跟两位将军一样能吃,还跟两位将军一样力气大。”
程咬金与尉迟恭讶异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太子为何要带这么一个小子来与他们比拼食量,原来是存着后续呢。
李承乾将薛礼往前推:“不如再比比?”
比比?程咬金与尉迟恭瞬间浑身一紧,不祥的预感刚刚升起,便听李承乾说:“我还负责解说,包你们解说得生动有趣,紧跟赛局。如何?”
程咬金;amp;尉迟恭:……不如何。确实生动有趣, 但大可不必。
一人嘴角抽动了两下,抢先开口:“单比力气没什么意思,走,我们去后面演武场。”
比是不可能再比的,却可以换个别的方式。
几人来到演武场,程咬金一句话不说,提起一把长槊直接扔过来,薛礼下意识顺手接住,轻轻松松。程咬金微微挑眉,就连尉迟恭也颇有些惊讶。
这把长槊乃程咬金的常用武器,是经过特制的,重量非一般的长槊能比。多少成年男子拿起来都费劲,薛礼能稳稳接住不说,还接得轻轻松松,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他甚至闪亮着眼睛看了眼长槊,欣喜而又羡慕地在手中转了个圈。单看他运转自如的动作,若非早知长槊的重量,还以为他舞的是根烧火棍呢。
薛礼眼神炙热,这把长槊不是一般武器,他一入手便感知到,心中喜爱,却知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唯有遗憾而不舍的双手捧举,恭恭敬敬奉回给程咬金。
程咬金没接,转身抽出武器架上另一把长槊直击过去,薛礼下意识用手中的兵器格挡。两把长槊相撞,砰,声响传来,李承乾只觉得空气都为之震荡。薛礼虎口吃痛,手中一松,长槊差点脱落,好悬又稳住了。
程咬金再次挑眉,挥舞长槊又是一击,薛礼大骇,迅速退后几步,长槊擦过薛礼的脚尖砸在地上。程咬金再上,薛礼再逃,如此数次险死环生,薛礼后惊不已。
但见程咬金的长槊第五次袭来,这回薛礼未曾躲过,手中长槊被程咬金挑起,上抛至空中,最后稳稳落在尉迟恭手里。
尉迟恭见猎心喜:“我来试试你!”
薛礼已没了武器,尉迟恭也没有让他再选,随手将长槊抛还给程咬金,撸起袖子,赤手空拳而上。兵器程咬金已经试过了,那他就试点别的。
一拳砸向薛礼面门,薛礼下腰躲过;一脚扫向薛礼下盘,薛礼后跳避开;侧肘击向薛礼胸前,薛礼偏身闪走。数招之后,尉迟恭一掌拍向薛礼,薛礼被击退数步,最终右脚撑地稳住了身形。
尉迟恭收回架势,没再出手,笑着打量薛礼:“臂力强劲,下盘稳当,反应灵敏。不错。”
这个不错与此前夸赞食量时所说的“不错”明显已经不是一个量级,其语气中的意味更为沉重。
程咬金笑呵呵询问:“小子哪里学的?”
薛礼摇头:“未曾学,自己瞎练的。”
李承乾举手表示这点他可以证明,然后将骆履平的话复述了一遍。程咬金与尉迟恭更绝讶异。若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单凭自己私下的锻炼就能有这般身手,那就更难得了。加之这小子才十一岁啊,潜力巨大,前途无量。
程咬金打心底里发出感慨:“是个好苗子。”
力气大是天赋,肯刻苦是毅力,能坚持是恒心。这等天赋毅力恒心都不缺的人何其可贵,非但是好苗子,还是首屈一指的好苗子。
李承乾笑眯眯:“程将军既然也觉得他好,不如让他跟在你身边学几招?”
程咬金一顿:“殿下想让我收他为徒?”
李承乾摆手:“收不收徒不重要,程将军若是愿意,让他跟在你身边多看看,你得空的时候偶尔指点一下就行。”
程咬金挑眉,说得轻巧,这意思跟收徒也没什么两样了。
尉迟恭爽朗大笑:“这样的好苗子都送上门了,你不要不如给我。我可稀罕得紧!小子叫薛礼是吧?来,过来我这边。”
程咬金一顿,瞬间拉过薛礼,目光戒备:“我何时说不要了?在我眼皮底下抢人,尉迟敬德,你是不是还想跟我打一架!”
尉迟恭轻哼:“打就打,来!谁赢了这孩子归谁!”
程咬金咬牙瞪眼,气势半分不让,但就是不应战,一动不动。倒不是他怕尉迟恭,而是他心里很明白,他虽然不一定会输,却也不一定能赢。这种没把握的事,他可不赌。更何况这是他府里,肥肉都送到他嘴边了,凭什么输了就让他吐出去。不干不干,就是不干。
程咬金眼珠骨碌碌转动,看向李承乾:“殿下问的是我,这孩子是送到我面前的,不是你。你不过是刚巧在我府上做客碰上了。尉迟敬德,你要点脸。既然是客人,就该有客人的自觉。要打架,我随时奉陪。但谁赢了孩子归谁的规矩,你问问殿下答不答应?”
李承乾:诶?跟他有什么关系?程将军这是在拿他挡枪?
“程将军误会了。你跟尉迟将军我都一样敬仰看重,但薛礼只有一人。我想着醉仙楼距你府邸比距尉迟将军府邸要近,所以先来了你这。本想着,若碰不上你,再去找尉迟将军。正值饭点,你们两个,我总能碰上一个吧。没想到运气还不错,一来碰俩。”
这话一出,程咬金愣在当场。尉迟恭笑得前俯后仰:“原来不过是占了点距离的便宜。”
李承乾摊手指向薛礼:“所以这事我就是牵个线,结果如何得你们双向选择。两位将军若是都有意收下薛礼,便看薛礼的意思,让他来选。”
薛礼满目震惊。程咬金尉迟恭是谁?是国之砥柱,是他的信仰,他的目标,他所仰望的存在。现在两个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这……这是他可以选的吗?
可以说李承乾这话不但让薛礼懵了,程咬金也懵了,但他反应迅速,瞬间动作,一脚踢向薛礼后膝窝,薛礼猝不及防,啪叽一下双膝跪地,程咬金直接压着他的头磕下去,然后望向尉迟恭挑眉:“他已经磕头拜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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