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就爱捉弄她。
明明才离开没多久,又着急忙慌将她召回。
看来她的确跟这座城市缘分未尽。
想起缘分,自然而然想起另一个人。
林医生,也不知道他上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你好,初濛,我是市立医院骨科诊室护士。请问你上周恢复情况如何,这周什么时候过来复诊?”
她前脚刚挨地,市立医院就联系上了她。她从不知道医院有这么敬业的回访服务,一时间呆在原地。
“谢谢。我有时间就去。”
她并不打算去,出于礼貌回了话。
那边又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初濛,我是白晴。你的手照理说需要护理,你不尽快来医院看看吗?”
“嗯……”
初濛顿时头疼了起来。
这位白护士,未免太热心了吧。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来了。正巧下午林主任在,我给你提前加个号。”
千躲万躲终究没躲过这茬。
初濛十分矛盾。
她在见林医生和不见的边缘疯狂徘徊。
“初小姐抱歉,初总临时来了位重要客户。现在里面招待客户,晚些时候才能见您。”
国贸大厦鸿川公司前台,初濛初到此地,初圻铭的秘书前来接待。
初濛在她的安排下来到办公室,等待须臾,继而收到了来自市立医院的挂号信息。
白晴给她加上了林润声的专家号,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她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哭笑不得。
算了,去就去吧。
总归去看病,与私事无关。
“不好意思杨姐,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五点前应该能回来。”
“没问题。我会转达给初总。”秘书杨千亚干练地回话。
两处地点都在市中心,是以,初濛毫不费力就从国贸大厦辗转至市立医院。
今天是周三,医院人丝毫不见少。她缴完费后上了骨科诊室候诊。
好巧不巧,程慕衡从她面前经过。
那晚程慕衡接林润声电话,历历在目,初濛这回没有避开,干巴巴地冲程慕衡瞪眼。
当然,程慕衡并未第一眼就见到她。
她是走了两步以后才折了回来。
“初濛?”
初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了,程慕衡当然不知道在此期间出了何事。但当她看到初濛佩戴术具的手,明白几分,讥诮之色霎时从眼底泛滥到脸上。
初濛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既不急着搭话也没有选择视而无睹。
“如你所见,我受伤了。程医生,不必再忌惮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
“你怎样不是我说了算,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怎么着,手受伤了就非得挂林师兄的号,骨科没其他人了么?”
程慕衡今天来骨科找人,自然知道林润声所在何处。当候诊大厅的大屏幕不停滚动各个科室的动态,初濛的名字出现在林润声后面,她出口讽刺,肆无忌惮。
之于程慕衡,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
初濛不打算理她。
“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心虚了吗?”
她们待的角落无人在意,程慕衡顾不上身份,一手插兜,以高傲者的姿态施加压力。
【101号患者——初濛,科室六就诊!】
大厅广播叫号,轮到初濛进去。
程慕衡冷眼斜视,轻扯的红唇一刻没有停过。
“该你了,还不进去?”
她故意撞上初濛肩膀,充满挑衅的眼神同时不乏鄙夷。
初濛头一低,心情愈发沉重。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开始双更。初步定在中午12点和晚上6点。
当然,林润声也早就在挂号记录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他表面一派云淡风轻, 表现得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波澜万丈,各种滋味五味杂陈。
初濛轻轻将挂号条放到他桌上, 垂首沉默。不像是一位亟需问诊的病人, 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不是不回云川了么?”
林润声低醇悦耳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响彻在耳边。削长的手指搭在纯白色的瓷杯盖上,假装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来回浮动。
初濛有点心虚,微微侧头,声音绵软娇脆:“我就临时过来看看。”
“临时?”
林润声吞咽了口唾沫, 紧致的喉结有倏然的松动,咬文嚼字的时候很是刻意。
“手,举过来。”
下一秒, 他面无表情地抚上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从皮肤传至血管。
初濛涨红脸,手臂上无数鸡皮疙瘩四起。一瞬间又急速消寂,连同心上的忐忑, 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正大光明地来看病,怕他做什么?
林润声的眉形分外漂亮, 弯如长弓。狭长的眼睛周围,睫毛根根分明,鸦羽般卷密。他眼角上挑,半蹙起眉, 认真的模样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他卸下了初濛佩戴的术具, 仔细检查了她的腕骨。
“恢复得不错,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回去后不要急着干重活, 太劳累的事情也不能做。”
最后一句像是有意叮嘱。他眼眶聚集着光,清亮到不可思议。
初濛“哦”了一声,默默记在心里。
林润声斟酌了一会儿,说:“今天我准时下班,你等我一会儿。”
初濛嘴唇翕动:“我今晚,有约了。”
流动的空气一寸寸凝结,逼仄的诊室里,连呼吸声都互不干扰。林润声胸口沉淀须臾,才勉强扯出一丝拧巴的笑,“我早该知道你不会特意来看病。原来是约了人。”
“林医生,你误会了——”
林润声慢慢阖上眼,连续多时的工作已致使他眼睛干涩无力,“你出去吧。”
他淡漠地挥手。
初濛踟躇着从座位上站起,“打扰了。”
“站住!”
那人像是反悔似地,又召她回来,“随身物品别忘了。”
初濛鼓足勇气进来拿包。
林润声的情绪敛了下去,那双透彻的眼眸盛满深不见底的潭水,好整以暇的将冷漠挂在脸上,“下次不必特意挂我的号。你的问题一般医生也能看。”
他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怒火。
初濛大脑迅速向她传达出这个讯号。
走出去后,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双腿发软,松弛到一度无法走路。
白晴小跑着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初濛,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初濛半倚靠在墙上,喘着气,说:“没事,我喝口水就好了。”
白晴替她接了杯开水。
“今天应该还好吧,我看你支架都下了,回去好好休息就成。”
初濛坐在医院的座椅上,仰起头问她:“白护士,林医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啊?”
白晴被她弄得措手不及。
初濛舒了口气,感到无比心累,“我好像根本没有了解过他。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情绪,我根本捉摸不透。我觉得自己好笨。”
“怎么会这样想。”白晴嗔了她一句,“林主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论是我们还是院里领导,都对他评价极高。你刚才进去怎么了?你们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护士,谢谢你,我先走了。”
初濛无法答话,自然想通过逃避来解决。
白晴疑惑地望着她,说:“是林主任早上过问你,我才给你插了一个号。不应该闹不愉快啊,他可担心你好几天了。”
“他担心我?”
初濛身子刚起一半,被她的话劝回。
白晴眨眨眼,“林主任这几天没联系过你?”
“……”
初濛忽然意识到犯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她分明长着一张嘴,偏偏刚才不把话说清楚。
她复坐下,没有撤身的意思,“白护士你先去忙吧。我等林医生下班。”
杨千亚是在四点半的时候收到初濛信息的。
赶巧,今天初圻铭接待客户,亦不能在五点前下来。两人于是约定在七点钟共进晚餐。
市立医院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
一年当中,林润声鲜有几次准点下班。
而今天,当他得知初濛在等她,迫不及待下班走人。
初濛将跟初圻铭见面的事告诉给了他。
若是旁人,林润声必定袖手旁观。
可那人是初濛,不一样。
初濛在出发前将心底话说给他听:
“林医生,其实这种私人的事情我不应该麻烦你。可是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爸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跟他相处。尽管他电话里对我还是那样亲切,可是吧……”
“我懂,所以你无须紧张。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进入地下停车场,上了林润声的车。林润声在发动前,软言安慰。
初濛十分感动,“今天,还有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拒人千里的话,伤害到了你。”
车载电台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歌曲,是陈奕迅的《淘汰》。机具穿透力和磁性的嗓音,配合娓娓道来的旋律,诉说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林润声下意识地转了台,其后才笑着答话:“人生这艘船上,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舵手。你的选择权在你手上,旁人掌控不了。”
他注意到初濛安全带没有扣紧,随手一勾,侧过身来挨上她。
“初濛,我从未怪你。你的自责毫无道理。”
清爽的柑橘香气袭上鼻尖,混杂车厢内的扩香石味道,两种气息纠缠,意乱情迷。
初濛感受到他胸膛突如其来的温热,一阵无形的压迫感从身体里苏醒。
两道目光恰如其分地相撞,驰骋出烈焰。
说不清楚是今天天气反转,还是体内燥热的因子在翻滚。
总之,她血管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挥舞。
林润声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俯身,又离去。最后徒留她心猿意马。
初濛别扭地开窗想要透气。晚风夹带新鲜的空气,她的理智在暮色中一点一点被拽回。
“前方道路拥堵,预计通行还需四十分钟。请耐心等待!”
晚高峰,市区各个路段交通受阻。他们通行的这条路最为严重。
离七点仅剩半个小时,初濛听到这一播报,眉宇间隐隐现出急色。
恰逢萧若何打电话过来,林润声毫不避讳地接听。
“喂,润声,在干嘛呢?晚上过来陪老头子吃饭?”
“不了,有事。”
“你有什么事?一没结婚,二没女朋友,活得跟个唐僧似的。骗谁呢!”
林润声撇了眼初濛。
萧若何咕咕叨叨:“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那个初妹妹怎么样了?她是回老家了嘛,你们真不准备联系了?”
初濛:“……”
林润声才准备挂掉,萧若何像是有预兆似的,忙阻止:“我说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女人多的是,回头我再给你介绍几个,保证配得上你……”
“……”
林润声根本没耐心听下去了,摁下挂机键。
初濛一颗心扑通扑通不安分。
她刚听到了什么?信息量有点大。
“那个,林医生……”
气氛一时陷入诡异,她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话却落到嘴边落了一半。
林润声打消了她的顾虑,“他口无遮拦惯了,别往心里去。”
初濛不免失望起来。
看来是她想多了,林医生对她根本没有想法。
“润声,我话没说完你挂什么电话。”
萧若何不满他的表现,再次过来骚扰。
林润声耐着性子听,“说。”
萧若何开始认真,“老头子最近在做认知康复,效果一般。我准备给他换医院了,你没意见吧。”
“你把握就好。”
林润声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你是医生,我当然想要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OK。”
萧若何紧接着一句话:“为了方便呢,你还是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刚过问老头子的病情,我对许多情况了解得不是很透彻。正好我住的地方离你医院不远,你搬过来,以后上班不也方便。”
“再看吧。”
林润声给了他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萧若何肆无忌惮了起来,“我说你笨不笨,我在给你台阶下呢。现在季菀就住我对面,我都听她说了,初妹妹时不时会过来。你就不想想,她过来一般住哪儿?不就住在季菀那里?”
“……”
逻辑无敌,虽说大概率是这样没错……
林润声缄默,初濛听得头皮发麻。
林润声终于忍不了了,下颚倨起,偏斜出冷毅的弧度,弯了弯唇角,“没事的话,挂了吧。”
萧若何听不出来好话赖话,才不会就此中断对话,“我好意思说,你还不好意思听?我这么为你终身幸福着想,舍身取义帮你做僚机,帮你追人,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萧先生。”初濛顺着他的话语,幽幽地说:“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是初濛,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萧若何:我伟大吧!
初濛对上林润声, 眼底迸发出火花,齐声好笑。
笑完之后初濛禁不住发窘,刚刚萧若何说了那么多话, 林医生怎么就能无动于衷?
或许,他的确对自己不来电。
想到这儿,她心里一阵难受。
初圻铭相当准时, 不到七点他出现在餐厅门口。
初濛庆幸他们没有迟到。
“爸爸。”
阔别已久, 父女俩明明有许多话要说,但真正见面,千言万语只压在了心底。初圻铭看了看这个日思夜念的女儿,然后才将视线转移到林润声身上。
“这位是?”
初濛介绍道:“爸爸,这是我的朋友——林医生。”
“是朋友啊。”
初圻铭注意力全然不在后面那句修饰语上, 而是重复了前面的词汇。
他端详了一会儿林润声才入座。
身家不菲的鸿川公司老总,他今晚不讲究排场,单单订了一桌家宴。席间, 上的都是往日初濛爱吃的家乡菜。这间餐厅的服务周到又体贴。
在女儿面前喝酒不好,他只招呼服务员给林润声上酒。哪知林润声也不嗜酒,和他一样要了杯清茶。
“濛濛, 一直没问你,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你母亲好点了吗?”
“好多了, 她康复得不错。下个月会再来医院复查。”
初圻铭感叹时间的变迁,岁月浸染了他鬓角的华发,他的思绪拉回到了从前。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无所不谈,今晚才见, 生疏了不少。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不称职。”
“没有, 爸爸, 我不怪您。”
初濛掩住激动地泪水, 声音有些颤抖:“你联系我,我刚开始以为是假的。我没想过再能见到您,真的。”
“怎么会呢,傻孩子。”
初圻铭想起一件事,说:“上次你去家里,是你祝阿姨招待的你。你祝阿姨呢,我前年才跟她结婚,她脾气比较直,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莫要见外。改天,我让你们再见个面。”
“不用了,爸爸。”
祝海云是他的新婚妻子,忆起上次的不快,初濛还心存阴影。但她无法谴责祝海云,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丈夫的前妻,包括他的子女。
初圻铭微笑,目光偏向林润声。
“小林啊,刚刚听濛濛说你在市立医院就职。你在哪个科室工作,这么年轻,升到主治医师了吗?”
“回叔叔的话,我在骨科工作。以我现在的资历,勉强升到副职。”
“副职,不可能吧?”
很显然,初圻铭对他的话存在质疑。
初濛打起圆场:“爸爸,今晚是我们父母团聚,你不要这样。林医生很优秀,他首都医科大毕业,26岁就已经是博士后了。”
“是嘛。”
初圻铭面容松了松。
他夹了一筷子菜给初濛,“别光顾着说话,吃点鳜鱼,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鱼了。”
“难为您记着。”初濛尝了口松鼠鳜鱼。
初圻铭陷在回忆里,“我记得你有一回吃鱼吃得急了,卡刺,我和你妈妈急死了,连夜将你送到医院。事后,那条长长的鱼刺从喉咙里夹出来,你非要带回去做个什么标本。”
“哦?还有这回事?”林润声来了兴趣。
初濛尴尬得脚指头扣地。
“是啊,我们濛濛小时候可淘气了,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吃鱼都是小事,她就爱跟男孩子打架。我们以前住的那一带老城区,哪个小孩没挨过她的揍。每回都有家长跑到我们家告状。”
初圻铭无视她的眼神,往下说:“不过她的性子也就淘到了十岁。小林啊,你不知道,我们家原先有一个孩子,是濛濛的表哥。濛濛有一回拿了他的东西,还推了人家。然后濛濛舅妈就上门理论,濛濛自此以后胆子就没那么大了。”
“看来,你小时候的性子是不小。”
林润声含笑,得出这么一句结论。
初濛嘟囔:“都是陈年旧事了,您非要提一嘴。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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