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伊容乐得不行。
王文慧刚好从屋里出来的,看到陈伊容给小男孩糖的一幕,忍不住笑道,“你也太会躲懒了吧?”
陈伊容无所谓地摆摆手,“深山里面的,我也不敢进去,山脚下的,几乎没有,我好不容易捡的那些都不够咱们烧洗澡水的。”现在是夏天,肯定要烧很多热水。没有柴禾肯定不行。
刘圆圆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笑道,“是啊,看到那深山我就害怕,之前那个姑娘还说死了两个女知青呢。里面的野兽肯定很多。”
陈伊容点点头,随即又想到那个小男孩应该也是去深山里捡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如果他在深山里出了啥事,她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等小男孩又过来送柴禾的时候,陈伊容递了一把砍刀给他,这是她从宋奶奶家换的,“这是借你用的,但是你不能用它伤人。用这个,你就可以爬到树上砍树枝了。”
小男孩神色复杂地接过砍刀,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弯了弯嘴角。
陈伊容一愣,这小男孩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小芳老远就看到,村子里的孤儿和陈伊容说话,忍不住跑过来。
等小男孩走了,她才一脸担忧地看着陈伊容,提醒她,“陈同志,他父亲是个奸细,你可千万别沾惹上他。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陈伊容知道她是在担忧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温暖,让她有种很舒服的感觉,“没事,我这是在帮助他改邪归正。”
林小芳皱了皱眉,想不通理由来反驳。只能作罢。陈省长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应该早就考虑过利弊得失了吧!
“你来找我是做决定了?”陈伊容压低声音道。
林小芳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地说,“我还是坚持要告他们,即使只有三年,我也希望自己能过好。”
陈伊容倒是很理解她的做法,点点头,“我们待会儿就去集市了,要我帮你寄吗?”
一听这话,林小芳立刻两眼放光,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陈伊容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人,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忙道,“我送你回去吧。”
林小芳点点头应了。
等出了知青点,趁着没人的时候,陈伊容问道,“以前的那两个女知青真的是进山被野兽咬死的吗?”
林小芳心一跳,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可能与我大伯有关系。他没有儿子。”
前世,知青事件中被抓的人特别多,多到她根本都记不清到底谁没被抓。她大伯被抓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虽说,她大伯跟她有血缘关系,可她也知道在她大伯犯下那些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无能为力了,前世,就是陈省长把这事抖出来的,今生也依旧会被抖出来。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陈省长。
陈伊容一愣,啥意思?
她再想问的时候,林小芳已经走了。
陈伊容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林小芳话里的潜台词。
看着王文慧和刘圆圆正趴在床上给父母写信。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她忍不住提醒她们,“咱们在这乡下,人生地不熟的,以后你们出去,一定要结伴而行,千万别单独行动。”
两人皆转头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伊容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毕竟只是她的怀疑,她又没有办法明说,于是轻咳一声提醒道,“乡下有许多人品恶劣的人。”
两人想到乡下那些二流子,脸色有些苍白,都有些害怕了。
看到,她们放在心上,陈伊容自觉自己已经尽力了,也学着她们开始写信。
这封信当然是写给陈援朝的。因为,这年代的信都会被人拆开来检查,她没有写太多隐秘的东西。只简单问候一下。
等大家都写好信之后,大家约定一起到镇上赶集。
乡下的集市和城里不一样,他们虽然也会有民兵检查,却查得并不严。
毕竟那些奸细啥的,一般都是躲进大城市里,在乡下这种地方根本查不到啥。
陈伊容除了寄信之外,还想到县里买自行车,来的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差点没让她累趴下。
比较好的是,从镇上到县里是有公交车的,二十分钟就到了县里。
她用工业券和自行车票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等到镇上的时候,他们看到她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全都围了过来。
“以后,你们想用自行车也可以骑,只要爱惜一些就行。”
“真的吗?”
“太好了。”
“我能试试吗?”
陈伊容看他们围在集市上看,许多人围了过来,“咱们回去再试吧,先买东西去。”
“行啊。”
刘圆圆帮着陈伊容推自行车。陈伊容还想再逛逛,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卖那种养了一小半年的小鸡,看那翅膀都已经变硬,都快长成大鸡了,陈伊容有些纳闷,“你这鸡再养几个月就能下蛋了,咋这时候卖呀?”
那农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下乡来的知青,心里一喜,“咱们每户人家只能养两只鸡。每年八月份的时候就要检查一次,我之前怕鸡养死了,就多养了几只,可没想到,四只鸡活了三只,所以,就把剩下的这只拿过来换钱了。”
“怎么卖?”
“你就给我四毛钱吧。这里怎么说也有一斤了。”
陈伊容掂量了一下,也确实有这么多,当下也就要了。
等她拎着鸡回来的时候,大家还有些不解,陈伊容忙解释几句,“这鸡咱们养了可以下蛋吃。”
靳于肖过来问,“这鸡多少钱?”
陈伊容报了价钱。
靳于肖一怔。其他人也有些发傻。
陈伊容看大家神色有些不对,“是我买贵了吗?”
刘圆圆这人比较实诚,“是贵了,这鸡最多也就两毛钱。刚才咱们买的四只都是这个价格。”
陈伊容有些不解,“鸡肉不是四毛一斤吗?这鸡有一斤了呀。”
张建国自从知道陈伊容的身份之后,对她再也没有了恶感,反而很巴结她,听到有她不懂的,忙过来给她解释,“八月份民兵就会挨家挨户检查有没有违禁品,这离八月份,也就几天的日子,早上过来出卖小鸡的人特别多,那人一定是要价太狠,才没有卖出去的。早上我听人说,都是两毛钱一只。刚才咱们买的那四只就是这个价格,因为要的多,还给便宜了一毛钱。”
陈伊容神色有些恹恹地。“这样吧,两毛钱我自己出,亏的算我的。”
靳于肖有些发愣。其他人刚才还肉疼的神情也都松了一口气。但是,陈伊容毕竟身份特殊,大家都不肯得罪她,都纷纷帮着说好话。
陈伊容却很坚持,“就这么记吧,以后咱们都这么办,如果买贵了,都要自己掏钱。”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都没有意见了。毕竟这种事情错的也不是他们。
靳于肖当着众人的面掏出小本子,记了价钱,又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两毛钱递给陈伊容。
让她签了字,又收回本子。
陈伊容看着这架式,颇有几分东亮的感觉。想到东亮,陈伊容也有些想他了。
宋向军可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砍的柴会被别人领了功。
之前, 他看到陈伊容在山脚那边忙活了那么久, 只捡到那么点柴禾, 就觉得她十分可怜。
想想以前的她有工作有家人又有钱,现在却被迫下了乡, 还要冒着危险到山脚下捡柴禾。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山上砍了些树枝送到知青点,送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藏在知青点附近的玉米地里。
当他看到她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欢快模样,来时的那点纠结也彻底没了,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心也畅快起来。
随后, 他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到了家里。
这一天,他的眼前都拂现陈伊容那张灿烂至极的笑脸, 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吃饭的时候, 端起碗就喝, 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烫到。
这副傻样,让向民和向党两人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宋向军却只是红了脸。也没有摆大哥的谱吓唬他们, 依旧乐呵呵的。
倒是范菊花觉得有些稀奇, 瞅着他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忍不住乐起来。
夜里,宋向军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和陈伊容站在大河边。
阳光明媚, 柳絮纷飞,河面波光粼粼仿若灿灿星光,微风拂过,带着点杨柳特有的清香。
他和她站在柳树下,陈伊容一改往日的凌厉与冷淡,羞羞答答地递给他一方帕子。他低头一瞧,上面居然绣着他的名字。
他不可思议地朝她看去,却见她羞红着脸,一只玉白的小手拘谨地摸着自己的麻花辫子,羞涩地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我们是革命战友。你跟我客气啥?”
听到“革命战友”四个字,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忍不住摸着后脑勺傻乐起来。
一夜好梦,漆黑的夜里,空荡的房间,只有那傻笑声一直响个不停,如果这屋里还有别人,估计能被吓死。
第二天,宋向军又进了一趟山里,回来的时候他背着竹篓子,里面是他在山里种的花生,晒了个半干。手里还提溜着一捆柴禾。
等到了家的时候,柴禾堆在院门旁边,把花生拿到灶房让范菊花用盐煮着吃。
等他出了灶房,就看到向党追在向民后面,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地求他,“二哥,你再给我一颗糖吧。”
向民扁着小嘴,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乐意,“我已经给过了你两颗了,谁让你吃那么快的?”
向党红了红脸,嘟哝一句,“这个糖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嘛。二哥,好二哥,求求你了!”
向民捏着自己的衣兜,撇过脸,就是不给。他自己只有五颗,给了他两颗就不错了。他可是逮了一天的鱼才换到这么些糖呢。
向党见实在要不到,有些生气了,把攥着他衣摆的手松开。
等他看到自家大哥从灶房里出来,立刻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问,“大哥,你有没有牛皮糖?我想吃。”
宋向军低头看着他这副馋样,被他逗乐了,“咱家哪来的牛皮糖,你做梦呐!”
说到做梦两字,宋向军忍不住想到昨晚他那个荒诞至极的梦,脸都红了,嘴角微微上扬。
向党见自家大哥在那傻乐,也不理他不由有些急了,“大哥,二哥有牛皮糖!”
宋向军的手被向党狠狠跩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等他扭头看向向民的时候,他已经跑回东屋了。
宋向军有些奇怪,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迟迟没有等到大哥的回复,向党也有些急了,一跺脚,“大哥也靠不住,我也去湖里捞鱼,到时候跟知青姐姐换。”
还没等他跑出家门,就被一个人墙给拦住了,他抬头一看,是自家大哥,不由得有些急了,“大哥,你拦着我干啥?”
宋向军刚才听到向民那些糖居然是跟知青换的,当下就想到之前陈伊容和向民说话的场景。
他从兜里掏出两分钱在向党眼前晃,等他伸出小手要过来夺的时候,他立刻举高,让他够不着,“你二哥那鱼是跟哪个知青换的呀?”
向党急着要钱,像倒竹篓子似的把事情倒了个干净,“是那个最漂亮的姐姐。”
宋向军心一沉。手不由自主就放下了,向民眼一亮,蹦得老高,把大哥举着两分钱夺了下来,攥到自己手心里,然后飞快地跑出家门。
宋向军也不管他了,农村孩子都很皮,少有一天到晚宅在家里的。
他想起刚才向党的话,又想到他奶奶昨天跟他说起,陈伊容经常往她家跑的事儿。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直接跑到东屋找向民,他刚踏进房门的时候,正看到向民在数钱币。听到他的脚步声,他立刻手忙脚乱的把钱币全都划拉到一边的木盒子里。
虽然他动作很快,可宋向军到底受过专业训练,一眼就扫到那木盒子里的情况,有好几张五毛,剩下的都是一毛一分的硬币,他忍不住有些惊讶,“向民,你哪来的钱?”
向民把盒子抱紧,警惕地看着他,“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
听到这话,宋向军也不就不管了。只要来路正当他也不反对弟弟存钱。“我刚才听向民说,你和陈知青似乎很亲密的样子,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不要和她走太近吗?”
向民摸了摸头,“我只是捞了些小鱼跟陈知青换钱也不行吗?”
宋向军有些纠结了,如果只是这样,好像也不算走得太近。再说,向民又没有什么把柄握在她手里,她又能让他做什么呢?
不过,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他还是有些担心,“她有没有问你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
向民皱了皱眉,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遍,而后懵懂地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问我们村都有哪些姓氏,村民关系如何?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还有之前的知青之类的事情。”
宋向军越听越皱眉,他隐约察觉到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可,他暂时也想不到那么多。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她没有目的呢!
吃完饭后,宋向军提着半篮子花生,到知青点找陈伊容。
他这样的做法并不奇怪。
这些知青们都是从城里来的,手里还是有点钱的。所以,村里人为了赚钱,通常都会拿自家的东西卖给他们。
陈伊容听到有人找,立刻出来。
她看了一眼宋向军手里的半篮子花生,还半干的,一看就很新鲜。
她微微有些诧异。就她所知,这边的自留地很少有人种花生的。
因为花生产量并不高,一亩地也就两百来斤,比不上玉米和红薯的产量。如果要榨油的话,还不如种黄豆,更省事些。
宋向军指了指河边,“我们去那边说话吧,这边太晒了。”
陈伊容见他似乎是有话想要跟她讲,便也同意了。
等两人到了河边,微风拂面,树边的柳枝迎风飞舞。此情此景仿若昨晚梦到的那样。这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陈伊容见他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烦了。
宋向军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能不能离我的家人远点?别向他们打听村子里的事?”
陈伊容皱紧眉头,声音微微有些委屈,“我们将来就是…嗯…战友关系,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共同度过难关的,没想到是我奢求了……”
她说得是“战友”两个字,可听在宋向军耳朵里却成了“革命战友”,宋向军忍不住睁大双眼。这和他昨天夜里做得梦那么相似!虽然她说的是将来,可就意味着他还是有机会的。这一瞬间,他脸色涨红,激动不已。
陈伊容看着他这变脸速度,微微有些惊讶,她说什么惹人非议的话了吗?她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又补充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下次不问了。”
虽然有些可惜,可到底战友心理状态更重要。像宋向军身手这么好的人,绝对可以成为他们派的一桩暗棋。想要让别人让位,最直观的做法就是解决占位子的人。她爸不喜欢这么做,不因为别的,因为他手里没有这样的人才,而宋向军就是很好的选择。但,成为一个真正的潜伏者,心里负担就是一大难题,许多人过不了这一关,最后只能从事文职工作。可,她还是想让他试试这个。虽然有些危险,可得到的机遇比其他人更多,甚至将来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宋向军可不知道陈伊容的真实想法,如果说刚才还有可能是他的幻听,现在就是彻底相信了。她在关心他,她真的对他有意,他激动地手足无措起来,“我…我…”
陈伊容见他说话都结巴了,有些好笑,“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这人虽然有些毛病,但,也不是无缘无故耍人玩。以后,我一定好好帮助你!”争取让你早日摆脱心理压力,好接任务。
宋向军见她这么贬低自己,不由有些急了,“不,不!你很好!”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美得直冒泡,还乐了起来。
哈!陈伊容觉得自己似乎遇上一个傻子了。这人刚被她坑过,现在又说她好,这是闲她坑得还不够呀。
她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花生,“这东西多少钱?我给你钱。”
宋向军忙摆手,“不用,不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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