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略犹疑地否定道:“好像也不是。”
“就是心里一直在想。”他最后补了一句。
温叶目光转向一旁,再问:“景容,你呢?”
徐景容吃完第二块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和卓安说了同样的话:“确实有些想。”
真奇怪,明明二婶婶的厨娘做的红烧肉更好吃。
王氏再听不出其中的问题,那她就白活这几十年了。
“此事必须告诉安儿他父亲。”王氏暗自气愤,若云之楼真有问题,她望向小儿子,眸光不禁流露出担忧。
温叶想到的更多,当初采云斋一案,她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当初犯案的许牧之就是给妻子邓氏用了那种容易上瘾的药物导致她流产。
而许牧之手里的药就是来自采云斋。
这是徐月嘉后来告诉她的。
采云斋和云之楼,名字如此相似,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牵扯?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掳走文王的人,似乎就有了答案。
毕竟昨日那恶痞当街抢人的事可就发生在云之楼外不远处。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抓文王?
温叶想不通,她也没想为难自己,正准备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王氏,让她去同卓知府说,卓谦身边的小厮就来报,说前院有贵人想见温叶。
温叶诧异:“贵人?是谁?”
那小厮低眉顺眼回道:“是徐侍郎,徐大人。”
徐月嘉居然来了?
这一刻,温叶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徐景容也惊讶不已:“二叔怎么也来了?”
前厅,卓谦正和徐月嘉禀报自己这两日探查的结果。
卓谦很有眼色,见温叶到了,便暂停了话头,寻了个理由,先行离开。
温叶走近前,问:“你怎么过来了?”
徐月嘉目光在她身上仔细停留,最终落向她的脸。
温叶见徐月嘉如此,便明白卓知府已将这儿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是以她先一步开口道:“放心,我没事。”
徐月嘉默了一瞬:“嗯,没事就好。”
温叶略骄傲道:“我来府衙报案前就让桃枝回去通知蒋婆子收拾行李,然后带大家一起住进了府衙。”
饶是知晓她歪点子多,短时间内一定不会有事,可徐月嘉仍不安了一路,直至此刻见她无一丝恙貌,才渐放下担忧。
“所以,事情复杂了?”温叶问出自己的猜想。
徐月嘉颔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味地隐瞒只会造成更多意外的可能。
此刻告诉她,也能让她有所防范,他道:“掳走文王的黑衣人,极有可能是残存的逆王遗党。”
温叶一听,面色凝重起来,她也赶紧将自己不久前得出的猜测告诉徐月嘉,最后还道:“这家叫云之楼的酒楼,就算与逆王遗党没牵扯,也一定有问题。”
有了温叶提供的发现,追查便也有了确切的方向。
徐月嘉说了声‘好’,又道:“我会派人着重去调查这家酒楼。”
“还有,”他又嘱咐道,“接下来,城内会混乱几日,你如今住在府衙,无事不要外出。”
温叶立即表示道:“你放心,我惜命着呢。”
“不过,就你一个人?”
徐月嘉回道:“后续人马很快就到。”
温叶‘哦’了一声后视线恰好与他的对上,忽然没了话说。
她呼吸浅顿几瞬,道:“景容就在后面用膳,郎君要去看看他吗?”
徐月嘉却言:“不用了,卓知府还在等着我。”
温叶也没坚持:“行,那郎君去忙吧。”
徐景容有她看着。
徐月嘉忽而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发顶,道:“事情很快就能过去。”
温叶:“我相信郎君的能力。”
徐月嘉速度确实很快,他到后没两日,就带人查封了云之楼,紧接着文王以及他的贴身护卫便被救了出来。
短短十日不到,潜藏在兰城的逆王遗党悉数被拔出。
温叶这才知道云之楼是一个被废弃多年的据点,采云斋出事突然,那些人情急之下,就退到了兰城,并将云之楼重新运作起来。
他们打算先从松山书院入手,将能令人上瘾的药加进部分菜里,以此来控制书院的学子,待他们将来高中后,再挑选能为他们所用的人。
为了不暴露痕迹,他们这一次特地改了药方,减轻药效。
书院中招的学子虽多,但经过大夫们把脉后发现,身体所受损耗都还在可挽回的余地之内。
温叶觉得最惨的是文王,休养了好几日,脸还是像猪头一样肿着。
也不知被掳走的那几日,都遭受了何种折磨。
他也是倒霉,在大街上张扬行事,被逆王遗党认出了脸,那些人本想抓了他,当做底牌筹码,谁料到匆匆此举却加速了他们的落败。
只是让温叶不明白的是,逆王已伏诛多年,这些人怎么还有精力蹦跶。
徐月嘉告诉她:“他们的头目当年逃脱追捕后,抢了一富商刚出生的儿子,充当逆王的遗腹子。”
温叶才了然:“原来如此。”
徐月嘉看向她,又道:“剩下的事有卓知府,你可要随我一起回京?”
温叶感觉自己来兰城后,与在盛京的区别,就只是换了个院子住。
说实话,她还不太想走。
于是找了个借口:“是这样,我答应过嫂嫂,要替她查清楚景容前些日子的异常。”
徐月嘉收回目光,“无需多此一举。”
温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经此一事,书院决定给学子们放一个月的假。”徐月嘉再次望向她道,“景容与我们一起回去。”
温叶意外:“放假?”
徐月嘉:“嗯,云之楼一案,虽说主责在逆王遗党,但书院食堂饭菜难吃是不争的事实,圣上已下旨,命许院长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整改这一现状。”
温叶想了想道:“听郎君这么说,我突然好想尝尝,到底有多难吃。”
徐月嘉:“......”
仅剩的逆王遗党悉数落网。
徐月嘉将押送逆王遗党的任务交给了匆匆到来的京兆尹王大人,而他则留下协助卓知府处理剩下的事。
在兰城抓获的逆王遗党头目,就是当年从逆王府逃脱的护卫之一。这些年,侥幸活下来的逆王遗党皆听从他的密令,蛰伏等待时机。
好不容易等风声没那么紧,他派出邹掌柜在盛京经营出一家采云斋,更是废了好一番功夫,让当朝公主喜欢上采云斋的糕点。
奇药难得,他本想用瘾药控制一些官员,谁曾想计划才刚开始实施,就被一桩突发的谋杀案打乱部署。
迫不得已,邹掌柜牺牲了,而那名始作俑者却只被判了流放。
为了安抚邹掌柜手下的人,不久前流放地岷州‘意外’死了个流放犯,许牧之。
兰城是他们最后一个据点,他们重新启用云之楼后,行事一直很小心,这一次他们对准书院的学子。
有书院食堂做对比,他们只用在特地的菜里加入少星的瘾药,饭菜的味道再过得去,就能吸引大批学子。
比当初开糕点铺子要省下不小的麻烦。
而掳走文王是临时之举,不小心被国公府的人撞见更是意外。
原本他们是想干脆一起抓了,却没想到温叶会干脆利落地带着一院子的人住进了府衙。他们扑了空,气急之下,将愤意泄在文王身上。
据其中一个小头目交代,文王除了被踢打时疼得大哭嗷叫外,其他时候一概半点声响不发,瞧着像个软骨头,踢起来倒是个硬茬。
文王如今还不宜被挪动,卓知府准备了一处清净院子供他休养,他那个护卫也受了不低的伤,也住在那儿。
王大人临走前来探望了一回,着重问了伤势,皇帝和淑太妃还在等着文王的确切消息呢。
看过文王后,徐月嘉将自己写的折子一并交给他,并道: “本官的侄儿,还请王大人多多费
王大人连忙道: "哪里的话,下官一定将小世子安全护送回国公府。"
不远处,徐景容依依不舍,不愿上轿道: “二婶婶,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温叶一本正经道:"这不是你
二叔还有公务在身,我留在这儿,多少能照顾他一些。"
"嫂嫂最担心的人是你。"
云之楼事发后,这么些天过去,消息早传去了盛京,陆氏这几日肯定是寝食难安,只有将徐景容打包送回去,才能缓解她大半的焦虑。
徐景容明白,家肯定是要回的,只不过他总有种自己是被二叔二婶婶合起伙来赶走的错觉。不管徐景容心中如何想,温叶最终还是将他塞进了王大人押送犯人的队伍中。
押送的队伍渐渐远去,温叶收回目光,转向徐月嘉,瞥见他衣领下沿又有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忍笑道:"文王又泼了郎君一身茶水"
徐月嘉望着她,沉默无声。
温叶见好就收道:"好吧,谁让对方是王爷呢,郎君暂且先忍一忍。"中二少年都是这样,他又是一朝亲王,被人瞧见嗷嗷哭的场面,难免要羞愤恼火些日子。
京兆尹的王大人押着犯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一刻进入盛京。将一众犯人压入天牢后,王大人只来得及灌了口冷茶,就又匆忙入宫。
皇帝已经等候多时,连一向在寿康宫礼佛不问俗事的太后都陪着淑太妃一道来了。边上还站着几位御医。
皇帝免了他的礼,问: "文王为何没一起回京"
王大人回道: "回禀陛下,王爷的伤势需再静养几日,才能动身。"
淑太妃听了,连忙追问: "不能动身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又或是其他地方断了"王大人:"……回太妃娘娘,没这般严重,王爷身上皮外伤为多数,手脚都还在。"淑太妃依旧不放心,又问: “王大人可亲眼瞧过王爷的伤势,果真不严重”她如今儿媳妇一堆,孙子孙女还一个没有呢。
王大人斟酌了片刻,谨慎回道: “微臣瞧过,当时还正好碰见王爷端茶向徐大人致谢。”他这么回,淑太妃直接改担心为震惊了。
她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说我儿和徐家二爷致谢”
王大人忐忑应声。
淑太妃闻言,彻底默了。
太后则放下担忧,浅叹道: “看来辰儿经此一遭,懂事了不
皇帝思绪稍转了一下,重新看向阶下的臣子,忽而笑了一瞬道: “端茶致谢朕不信,若你说的是泼茶‘致谢’,倒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王大人面露尴尬,他本想给文王遮一遮的。
皇帝见此,便知是自己猜对了,淑太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明显皇帝口中形容的更像是她的儿子。
还有精力泼人一身茶水,那他应该真伤得不重。皇帝和太后也如是想道。
既然文王没事,太后和淑太妃也不打算继续留下,省得耽误皇帝处理政事。弄清了文王的伤势,皇帝将注意力重新落回那些逆王遗党身上。王大人奉上徐月嘉的折子,同时细致转述兰城所发生的一切。
皇帝微微意外道:"这么说,那些逆王遗党又在徐卿的夫人手上栽了一回。"
王大人颔首: “若没有徐二夫人的发现,云之楼恐不会如此轻易露馅,微臣和徐大人也不会那么快问出王爷被关的地方。"
徐月嘉的夫人立了功,赏赐自然不能少。
皇帝忽然想起长乐如今的伴读之一就是徐月嘉夫人的亲妹妹。这妹妹读书好,姐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
逆王遗党被押送入京后,卓知府主动揽下其余的杂事,城里藏了这么一伙人,他居然毫无察觉,圣上没下旨责难,已是恩宽。
他现在只想赶紧将功补过。
有卓知府分担,徐月嘉手头上就只剩暂时监督松山书院食堂整改一事,以及两日后,护送文王回京。
文王还在床上躺着,当下最重要的是去一趟松山书院,见许院长。
云之楼的事,给书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毕竟能将孩子送到这儿读书的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若松山书院不是许家设立,那些人家早已闹到了书院来。
温叶自然跟了过来,如今书院里没有学子,她这一次也算间接帮了书院,想进来参观参观,还是很容易的。
去的路上,她不忘问: "对了郎君,松山书院的食堂,你吃过吗"
徐月嘉: "吃过。"
温叶又问: “那味道如何”
徐月嘉诚言: “你不会喜欢。”……
温叶和徐月嘉到达书院时,许院长已经站在门前等候,院长夫人亦在身侧陪同。还有许柏礼,他嘴角含笑看向俩人道: “义弟和弟妹来了。”
许院长听到堂弟熟悉的不着调话语,无奈道:“柏礼的性子,还望徐大人徐夫人多担待。”徐月嘉: “无碍。”
温叶更是接道: “我们俱已习惯。”许院长暗瞪了一眼许柏礼,示意他少说话。然后抬手做请。
松山书院依山而建,光是藏书阁就分南北各一处,许院长亲自带二人逛书院。
温叶走在院长夫人身侧,就听她道: “这一次多亏了徐夫人你,否则书院的学子们不知还要被下多久的药。"
温叶谦虚道: “碰巧而已。”
许柏礼摇扇的动作停滞,插话进来: “我早与堂兄提过换厨子一事,他就是不听,非说什么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饭菜能果腹就好。"
走在前面的许院长: ".…."先前就不该答应他留在这儿。
院长夫人打圆场道: “别听他胡说,不至于。”
许柏礼扇子一合:“那几个厨子还未被辞退,弟妹待会儿尝尝便知。”
话说起来,他也有二十好几年没吃过书院食堂的饭菜,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多少有没有些长进。
温叶看向院长夫人笑道: “我倒是挺想试试。”
院长夫人叹道: “其实不难吃,不过就怕你会吃不惯。”书院逛了个七七八八,转眼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松山书院食堂实行的是分餐制,吃多少盛多少,这样不会造成浪费。
许院长节俭了一辈子,倒没觉得请徐月嘉和温叶吃食堂有什么不妥,他就是对许柏礼在外人面前不停诋毁书院食堂的行为有些看不过眼。
温叶要了一碗面和两份菜,一荤一素,瞧着应该不会难吃的样子。她望着膳桌上的木质托盘,总有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徐月嘉顺手给她拿了勺和筷,温叶看到后,目光随之望向他面前的托盘,见只有半碗米饭和一碟
青菜,就问: "你就吃这些"
徐月嘉‘嗯’了一声,坦言:“足够了。”
众人落座后,温叶接过徐月嘉递过来的筷子,先夹了一口面进嘴。院长夫人路过道了句: "这儿的饭菜,除了寡淡了点,味道还是好的。"温叶艰难咽下嘴里的面,一旁的徐月嘉及时递来一杯温水。她连喝两杯。
”是还行。”她模糊道。
说好的鸡汤面呢明明闻着还挺香,吃起来怎么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不是鸡肉的腥味,像是被放了什么草一起煮。她掩饰性夹了一口肉,嚼了半天,没嚼动。
肉味没尝出来,倒是感觉自己在嚼树枝,又苦又硬。
温叶悄悄吐出来,才发现还真不是肉,像是某种药材晒干后切成片和肉一起炖煮。她终于明白院长夫人为什么会说她可能会‘吃不惯’。温叶不死心,筷子转向那碗素菜,像是炒芸豆。
总不能素菜里也加。
徐月嘉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先等等。"温叶停下动作,抬眸: "等什么"
徐月嘉示意她看斜对面,许柏礼又要了一碗炒芸豆,道: "今天就这道菜还算过得去。"温叶听到这句,庆幸自己要的也是炒芸豆。
她正准备夹点尝尝,就听许柏礼忽然‘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痛苦道: "这芸豆是不是又没炒熟!"
他这声叫,吓到了许院长和院长夫人,他们连忙让人去喊大夫。
同时熟练地帮其灌水催吐。温叶望着这一幕,干咽了咽嗓子。
这哪是难吃与否的问题,明明是随机挑选‘幸运儿’啊。温叶垂眸望向徐月嘉的餐盘,佩服不已: "还是郎君有远见。"徐月嘉瞥向她: "所以,吃得完"温叶诚实摇头。
徐月嘉随即将温叶和自己的饭菜调换过来,并道: “米饭我不曾动,炒青菜还凑合。”
温叶: "………"
原来他先前说‘足够了’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子:人还是不要轻易踏出舒适区……
大夫来得很快, 仔细诊断之后发现许柏礼腹痛与芸豆无关。
他腹痛是因为吃太多,年纪大,不好克化导致。
温叶听到后,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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