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明知故问。”
立春好笑地瞥了贺澄一眼,虽然这届考生不太一般,不管怎么说也是三年才出一届的学子。不在这时候压个注,都对不起自己:“不过您放心,夏大人应当是不要紧的。”
确实,夏阳不会被别人拉拢,因为她直接给自己来信了!
盯着手上这一封来自夏阳的亲笔信,虽然不至于过度离谱,贺澄还是有那么点怀疑人生的感觉。尤其在读到上面几乎可以说是明示的“我不知道怎么当官所以麻烦你教教我”问话,她直接一个战术后仰,就差连滚带爬拿着东西跑路。
“这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很聪明。”
陈开霁瞥了眼这封亲笔信,表情却很是平淡:“而且太女,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应该有一批自己人了。”
“可我——”
“陛下应当是默认了,而且这位夏大人若不是有你一句话,怕不是这次根本就没法参加春闺。到时候你信不信,她就是第一个替罪羊。”
夏阳修改过她的户籍,又曾经是南阳人。再加上她家里的身份,太容易被推到台前,再被泼上一层又一层的脏水。可这次她直接被摘了出来,甚至还在天照卫都快安家了。要陈开霁说,这姑娘简直就是天生的太女党。
没看见太女都出手了么?平常太女可什么都不做,现在只有个夏阳,还不得给点面子?
至于夏阳会不会有种被钦定的感觉,陈开霁只能说是个人遇上太女给自己兜底,还会朝夕相处,甚至探讨未来都得欣喜若狂。
“这我肯定知道,就是……”
“太女班底,不应当是陛下给您凑的。”
主要还是因为在太学上学的时候贺澄实在是看不上她其他的几个同学,混到最后还是只有陈开霁与谷汀荷与她关系最好——现在谷汀荷又走了,陈开霁真心觉得自己压力太大。
要知道他可还是个外戚!外戚懂么?夏阳来得可真是太好了,直接分担了他身上的压力不说,还成功给贺澄找了一大堆事情。
现在的贺澄,总算是有点太女样子了。
“你也别装了,和我一起出去。”
陈开霁不是想当老师么?到时候自己被安排去的地方八成是老师被抓走,去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开除的开除,铁定缺人。
“每年科举和教师资格考试都是差不多时间,我记得你去年拿到证了,对吧?”
贺澄笑眯眯地看着大惊失色的陈开霁,毫不犹豫把自家表哥抓在手里:“我告诉你别想跑,还有外戚怎么了?自家人当然要帮自家人……”
“以后砍起来也更顺手,对吧!”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说明你不会被我砍。”
贺澄挥了挥手里的折扇,看了眼陈开霁后再度转向窗外,遮掩住自己有些复杂的表情:“初心不改,但关键就在于,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初心到底是什么?”
沉默在这瞬间环绕住了两个人,少年少女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直到这种氛围被小心翼翼开门的小二打破。被两个人同时盯住的小二打了个寒战,立刻将手里的东西送上:“陈小姐,有人托我给您带信。”
“都能找到这里了?谁?”
“我知道了。”
无视陈开霁的警惕,贺澄拿住信封以后发现这上面的字迹同样别致。横平竖直的同时仿佛每个字都是画出来的一样,让人都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学习过如何运笔。
看完上面写着的东西贺澄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信站起来,对着陈开霁轻轻一点:“走吧。”
“啊,去哪里?”
“赵国公府。”
她现在想要组建自己的班底,有人不愿意放人,那她应该怎么办?
想着老爹说过的话,贺澄嘴角微微勾起,身上甚至于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杀气。
“咱们去,奉旨抢人。”
作者有话说:
陈开霁:呜呜呜我只是个柔弱的外戚
除了阿静以外没有穿越者,安媛是个工科天才,要类比的话就是差不多像宋应星牛顿达芬奇【喂
第20章 整个赵国公府,又有谁敢拦她?
自从那天赵承念在“父母”面前添油加醋抱怨以来,这是自己被关在赵国公府的第五天。
至于为什么是被关着,赵学思瞥了眼自己后院小房子外面目光炯炯的几个家丁,拉开门时看到满脸堆笑来问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嬷嬷,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便是了,大公子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招呼一声就行,一定都帮您办到。”
好啊,他现在想要见到太女来家门口,你们敢把她带来么?
听着这些貌似关心、实则是软禁的话语,赵学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心里并不慌乱,虽然只有这一个多月时间,但与贺澄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足以让他明白,太女是个守信的人。
她之前答应了会带自己走,那就一定会带自己走。
因此就算被关着不许出门,赵学思也依旧很坦然,甚至于可以说还有那么点看戏的自在感。按照贺澄那种挥别之后都会带着表哥好友跑来翻自己家墙的个性,要是她知道自己被这么扣下来——
“我的大公子哦,你还有闲心傻笑呢?”
孙嬷嬷只觉得自己愁白了头,尤其看到赵学思仿佛还在打包着什么、时刻准备离开的模样更是有种自家大公子已经魔障了的揪心:“都这样盯着了,您还想能从这里走出去呢?”
以前的赵国公府大公子是个透明人,但就算是透明人,国公府里最多也就能帮他捂住两天。再长一点,绝对会发现他不在那个小小的后厢房里。现在他和太女的事情已经传遍半个京城,自然是会被各种关注,以至于赵国公府的帖子都接到了好几张。
天知道赵国公府上接到这些帖子的表情有多扭曲,毕竟一张张的都不是冲着他们去的,那些曾经都没法联系上的高门甚至都点名,只要赵学思,不需要再带上别人。
赵承念杯子花瓶砸了无数,孙嬷嬷都听说赵国公夫人火气上来,甚至还扣了他的月钱。
“您准备好这么多东西,是想去哪里?”
“我自然是去太女想去的地方。”
赵学思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对着满脸想吐槽“什么叫妇唱夫随”、但没敢说出口的孙嬷嬷笑得温和:“您放心,我不会丢下您的,您也和我一起走。”
“啊?大公子可莫开玩笑,老身怎么……”
“我‘写’下的大部分东西,都由嬷嬷帮我整理。若是没有嬷嬷,便没有阿娘留下的笔记,也没有今日的赵学思。”
赵学思虽然能够写点字,但并不能写太久,时间长了他自己都会无法辨认。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通过口述让孙嬷嬷记录下来,然后再进行进一步的整理和归类。孙嬷嬷是母亲的乳母,抚养他长大的人,也同样是他们两个人最关键的助手。
“嬷嬷,您是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您有这个资格。”
原本只是顺手帮着放好赵学思常用的工具,嘴上说着话手上却又帮他把衣服什么的也都拿出来叠好,孙若兰抬起头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浅浅地笑了笑:“这是在说什么呢。”
“阿娘也不会看文字,对吧?但她比我好一点,她能写,但也需要您的帮忙才能写。”
赵学思很明白自己那本手札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孙若兰的帮忙,他绝对不可能把这样一本完整得都有些过头的手札留在身边。据他所知哪怕是自己母亲的一件旧衣,都被他那个脑子有点大病的爹给烧了。
美其名曰不敢再见,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鬼知道呢。
对此赵学思直接翻个白眼,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这几天足够他把信传出去,这两日春闱也要结束,夏阳拿到进士被排在二甲前列,也即将要出发,他的动作必须得快。
“你先和我说说,你要带多少个人?”
在去踹赵国公府的门之前,贺澄自然也要去和自家亲爹妈汇报下方便他们善后。她这次虽然是用着夏阳的幕僚陈静的身份前往南阳,但太女需要的东西她依旧需要全部都准备好,以防万一。
要贺澄说,如果真的遇上那种“你算什么东西”的官,那不得她把自己的太女刻印往上一扔,众铁羽军天照卫瞬间刷刷刷包围住他们,如同神兵般从天而降。在这个时候她就扬起下巴,对着大惊失色你你你个不停的反派冷哼一声,一句“我乃大庆太女,何人胆敢放肆”啪啪啪打脸啊?
光脑补一下,就爽爆了好么。
不过这么干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她也就是脑补一下。谷航被斩了以后大小官是个人都窝着不敢动,更不用说还会在贺璞派过去的二甲进士面前摆谱。能够在这场科举杀出来的姑娘,只能说是绝对的雷霆手段,铁血心肠。
不过自己该要的东西还是得要,听闻她和夏阳要去的那个衙门都被撸了个干净,别说县令了,就连个通判都得去坐三年牢,在夏阳去的时候还得把能用的班底也都一并带走。
“这个时候我能安排人和我一起去?”
“有何不可。”
听到贺澄这句明知故问,陈悦澜好笑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去理会自家女儿的小心思:“你想要哪些人就说吧,我给你记着。”
“副手是我,那就先把陈开霁拎过去塞进书院。”
如果谷汀荷在的话,她能够担起整个衙门的账。但这位姑娘现在估计还在流放去漠北的路上,贺澄也只能被迫换人:“我那些同学就不要了,会出事。”
“你能在太学把身份瞒这么久,我觉得也挺厉害。”
陈悦澜想到自家女儿居然能够把身份瞒到这个时候,也没忍住感叹。不过这样而不过是一些小事情,重要的还是即将前往的度平县情况:“账房就从户部选,现在度平的情况还算得体,留在那里的人都不想冒头,过去的人都知道干出成绩来,落到阿璞的眼里迟早能升官。”
度平是一个边陲小镇,同时也被卷进了这场科举舞弊案中,衙门都空了大半。只是抓人的时候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走,大的全都进去以后小的一些自然是稍稍松手放过。久违听到陈悦澜的叮嘱,贺澄注视着面前仿佛永远气定神闲的母亲,突然对她行了个礼。
“怎么?”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看我那份计划的。”
她的那份纺织计划呈上去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声音,却也没有被驳回。这样的结果说明他们都在考虑可能性,都在等待她的成果。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
“大庆立国百年,按照史书来看,应当是什么时候?”
听到陈悦澜这句突兀的话,贺澄抬起头看着她,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旁边一卷似乎翻得有点烂的书册,表情逐渐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如今朝堂上有亢官,有腐败;百姓休养生息,人口基本恢复,但也多出了不少隐田隐户;又因边疆无过多战事,军士开始懈怠,吃空饷越来越多的时候。”
是的,几乎每一个封建王朝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贺澄不敢这样说出来的,但她的母亲可以。
她是大庆的辅相,是执掌这艘巨轮的舵手。现在是要对这艘船修修补补,还是进行改造,除了舵手以外还需要船长的示意。
“很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本来这应当是她们去做的,只是……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陈悦澜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那是好的想法,但偶尔太过于天真,也太过于自信,反而没有办法真正去完成。这些年她看着她不断地学习,修改她的想法,又像是重新把她整个人都塑造了一遍,让她有些痛苦,也同样欣慰。
“本来……算了,做不到的事情没有必要拿出来重复去说,这样做只会徒增笑柄。”
没有再去拘泥于曾经,现今的辅相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声音温柔而释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有重霄凌云志。阿静,你比你的爹娘坚定多了。”
有些呆呆地看着递过来的东西,那些自己呈上去的奏章计划被详细地批阅,甚至上面还有三四种不同的字迹。认清谁写了什么以后贺澄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样一来,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又一次全被推翻。
“在想什么?”
“不……阿娘,这些都是,看过?”
“大庆从来都不是一家的大庆,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了。这点好也不好,但我以为还是这样更好些。”
随意地再递过去装在一个小包里的各种印章,陈悦澜的笑容舒展,眼角的皱纹让她显得愈发睿智且深邃:“去做你想做的,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得比我们都好。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等度平完成了,接下来就都交给你。虽然有点不好,但阿璞、成平、安媛、左……很多人都在等待这天,都等了很久很久。”
现在,都交给她了。
铁羽军印信,天照卫印信,内阁红章,甚至于还有一枚虎符。
拆开包裹的时候贺澄差点没一口气喘上来,好家伙,这算是什么?文武都归她不说,甚至连军权乃至情报组织也给她了?
自家亲爹到底有多想要退位啊!!!
“哦,还有,你担心的不会成事。”
嗯?她担心的?
“大家都看着呢。”
贺濯那小子要敢做什么动作,他亲妈就敢把他给按死。
贺澄眨巴了下眼睛,见陈悦澜不肯再说什么索性也就点了头,走出宫门的那刻瞥了眼等在门口的几个人,直接翻身上马。
“太女,咱们要去揍谁?”
“不用再遮掩了?”
听到裴丰问这句堪称是谄媚的话,陈开霁只觉振奋:“我终于不用再说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了,对吧!”
“但你们确实是异父异母,也是亲兄妹?”
听到裴丰问这句疑惑贺澄闷笑一声,直接伸手冲向了赵国公府的方向:“走吧,咱们是时候去抢人了。”
“好!”
京城有些街道都有马道,而能够策马的人除却天照卫铁羽军外,大多都是品级极高。这次看着一位身穿蜜合色袄裙的少女策马直冲赵国公府、头顶一支金钗闪闪发亮的同时身后还有天照卫紧随的那刻,见过的人刚想说对方眼熟,就突然又想到了她应当有的身份。
一时之间整条街都变得肃静,只有马蹄哒哒扬起片缕尘沙。停至赵国公府大门口时贺澄脸上露出抹笑,翻身下马的那刻却看到立春往前了半步,脸上有着让她突然背上冒出冷汗的狞笑。
“太女亲自做这些事情,像个什么话。”
前半句扬起了声音,后面半句立春立刻弯腰行礼,甚至于还有那么点现学现卖,捏着嗓音夹着腿扭捏开口,却又中气十足格外嘹亮:“还是让老奴来帮您喊门吧。”
“……”
“……”
你再说一遍,什么老奴???
在旁边的陈开霁差点没踩稳直接摔下去,贺澄也是晃了晃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听着立春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哎呀太女可小心,这赵国公府门口都不平整,像什么话”的挑剔深吸一口气。
算了,她反正是来抢人的,大家开心就好。
看到赵国公府的门子满脸目瞪口呆,贺澄索性拍了拍袖口的灰,对着对方露出了个笑。
阳光打在那支凤尾金簪上,明晃晃地闪了别人的眼睛,也同样让周围看好戏的人都静下来,等着她说话。
“喊你们家大公子出来。”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风吹过她的裙摆,让腰间木牌的流苏晃出柔和的弧度。
“时间到了,我要带我的人走。”
整个赵国公府,又有谁敢拦她?
作者有话说:
咳,嗯,准备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
还是老样子,0点三更,然后平常18点一更一共四更,谢谢大家w
第21章 这人就是个大骗子!太女你重新考虑一下啊!
太女来叫门了, 太女来叫门要人,要的还是赵学思!
听到门子抖抖索索的汇报,当今的赵国公夫人黎采萱差点就摔碎了自己最爱的斗彩山石杯, 尤其在听到是太女到来的那刻,她更是表情扭曲, 死死扣着椅子扶手,恨不得当场把人给扔出去。
“又是他,又是赵学思!每次都是他,阻了我儿的路!”
一张保养得如同二八少女的脸上满满都是扭曲,很快她却又平静下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还不请太女进来?不过,你确定是太女?”
别的不说, 太女可真是被当今陛下与陈相护得滴水不漏,哪怕是及笄宴也只请了近臣与长公主, 旁人根本无法见到她是什么样。到后面太女参与小朝会, 本以为会有些消息流出,却硬是没有一点有关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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