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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长着驴耳朵(七宝酥)


春早在心里嗤气。
结果原也反问:偷偷摸摸送牛奶的人还能是国王?
春早:……
她确定了,原也就是小心眼到极点,这件事没个三五年可能都无法翻篇。
她按捺住性子配合他:那是什么?
原也:你说呢,公主。
作者有话说:
-是骑士。

◎掌声和鲜花◎
这是春早第五次在早读的时候笑出来, 以防同桌发现,她只能把政治课本架得老高, 当做自己的少女心碉堡。
“公主”这个称谓, 后劲大得出奇,一想到就会思绪纷飞,像离心机上高速旋绕的细糖丝, 很快能凝结成齁人的一大团。
咳,春早清一下喉咙, 摒除杂念, 强令自己全心投入到要点记忆中。
期中考在即, 分心是大忌。
十一月的开头,高二年级的期中考也在学生们的哀声哉道中结束。这次考试是跟宜市另一间百年重高——附中合作的联考,两校厮杀,难度较之月考明显升级,尤其是大三门。文综结束时,春早多少有点没底。
但春初珍问起来的时候,她还是佯装自信地说:“应该问题不大。”
幸好不是什么一语成谶的FLAG, 四天后,春早拿到了自己的年级排名, 第三名。
这是她进入宜中后头一回进入前三。因为开始就被分在重点班,每回考试基本是神仙打架, 即使文理分科后竞争压力变小,那也只是从一个弱肉强食的生物链去到另一个斗兽场。
这次语文英文的难度令人呕血,而这两门是春早专长, 所以拉分显著。
评讲试卷前, 高老师特意在讲台上多夸春早两句:
“先说一个事啊, 这次的完形填空, 整个文科班只有一个人全对。”
“那就是我们三班的英语课代表。”
全班鼓掌,尤其童越,嗷叫得跟在演唱会前排VIP席似的。
而春早只是垂眼莞尔。
宜中大考都会列荣誉榜,用以嘉奖文理科前三十的优异学子,并且紧挨在一处橱窗里。
一班体育课前,原也没有急于去操场,而是折去大道的表彰栏。
涂文炜夹着篮球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有什么好看的,第一,老子早上过来替你看过了。”
然而同桌却站停在文科班的排名告示前。
涂文炜高深地瞟他,目睹他勾出一个在他看来极其瘆人的微笑后,他恍然大悟:“该不会……”
原也斜他:“不会什么?”
涂文炜一脸指认罪犯的表情:“你的‘情况’就在这里面吧?”
原也笑而不答。
靠,默认了?
但也很明显好吧,这小子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些。
涂文炜当即凑去那张红底黄字的排名前,全方位扫射:“谁啊。”
原也:“走了。”
涂文炜钉在原地,开始甄选:“急什么,让我找找。”
原也心生兴味,不再催,看他能猜出个什么名堂。
涂文炜眯起眼:“感觉这个……”
“嗯?”
“这个‘春早’,名字倒是和你蛮搭的,长得也还可以。”
不愧是你啊涂文炜。
原也鼻子里溢出笑音,态度不明。
涂文炜扭头:“是不是啊?”
“球给我。”
“干嘛?”
“上课去了。”
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绝对要在同桌面前泄露无疑,原也背身将球抛回去,以此消解笑意。
“欸,你倒是说啊。”涂文炜双手接住,追上他:“猜对还是猜错,给个准话!每次都这个反应。”
原也看他:“什么反应。”
“神神秘秘藏藏掖掖的,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原也眉峰微挑:“有吗?”
涂文炜点点头:“有啊。”
原也说:“被你知道还得了。”
涂文炜冤枉脸:“我咋了,我守口如瓶好吧。”
原也冷哼。
“所以真在那张榜里呗,1/30,缩小范围就好找了,容我放学后好好研究。”涂文炜摩拳擦掌,切换到福尔摩斯模式。
原也暗奇,这人是怎么做到又聪明又笨比的,他只能象征性鼓励:“加油神探,看好你。”
晚上到家,出租房内不再是上次月考后的封闭冰柜氛围,而是暖春融融,桌上也罕见地出现达美乐的披萨套餐和冰饮,香气四溢。
原也唇一挑,打心眼里为春早高兴,回房放下背包后,春初珍鲜见地来他门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原也想了下,答应:“好啊。”
又从兜里抽出手机,发消息:恭喜啊,第三名。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及时回复,但没关系,再走出门,女生已经坐在桌边,嘬着手打柠檬茶。
瞟见他出来,她一顿,立马将吸管从唇齿间拔出,戳回去。
“哎,小原,你坐这边。”春初珍将他安排到春早对面。
原也应一声,乖乖落座,接过春妈妈递来的一角披萨和饮品。
土豆培根盖满表皮,春早不再直接上手啃咬,而是戴起一次性手套,小块撕拉,细嚼慢咽。
原也揭开饮料盖抿一口,就听春初珍笑问:“小原这次又是第一名吧?”
少年颔首。
“我们春早进步了一名呢。”
原也:“是吗,那恭喜了。”
春初珍不忘含沙射影上次吃到的闷亏:“主要她这孩子知道用功,有恒心,不需要借助什么外力也能前进呢。”
原也看春早一眼,捧场:“嗯,我还要跟她多学习。”
奶黄色的芝士丝牵拉在半空,一秒,两秒,春早将它扯开,裹进嘴巴。
春初珍笑不拢嘴:“你可就太谦虚咯。”
原也目光真挚:“我说真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春初珍心满意足地搁下一句“你们吃,我去晾衣服”就离开客厅。
老妈一脱离视野,春早就放下只剩一半的披萨,拣起一旁的吸管包装纸,拧成团,弹过去。
白色“软弹”正中原也腕部,又跳到地上。
原也扬眼:“干嘛?”
春早:“你少在那阴阳怪气。”
他弯身将纸团捡起来,捏着:“有没有阴阳怪气不知道,但这算蓄意伤人了吧?”
“伤到哪了?这么小个东西。”
原也握住自己腕骨,掐按着,眉心不适地蹙起:“很疼好吗?”
“真的?”春早半信半疑。
“真的。”
春早有了愧疚心,面色凝住:“那不好意思哦。”
怎么那么好骗。原也演不下去了,嘁笑一声。
“……”
“你骗我的吧?”她瞪起眼,拔出吸管,隔空拿水甩他。
原也边掩边躲:“没有没有——”
见她的“冰茶空袭”一时半刻没个消停,他直接起身,越过桌面,将她手里的吸管夺过来。
指圈一空,春早动作戛止。
瞟瞟空掉的杯盖,她又伸出手去:“还我。”
原也坐回去,将那根“缴来的武器”插进自己饮料杯里,看向她,不说话,也不使用它,像持有能拿住对方命门的要挟人质,就是迟迟不给出痛快一刀。
春早慢慢没了声音。
过了会,她顶着烘热的脑瓜子,言语施压:“还我啊,我还怎么喝?”
原也把自己没拆封的那根丢过去,下巴微挑示意,用这个。
春早:“……”
她负隅顽抗,仍坚持:“把我用过的那根给我。”
原也将手边的吸管抽出来,好整以暇:“你还要么,在我杯子里放过了。”
春早哑口无言。
春初珍的趿着拖鞋的步履声在迫近,春早暗念一句“算了”,将那根新吸管从纸袋里捅出,插到自己杯口的洞眼里,取而代之。
余光里,男生将那根摘出来的吸管放到纸巾上,继续按照开始的方式饮用。
春早这才舒了口气。
又倾低脑袋,克制住过于放肆的嘴角。
洗漱完回到卧室,她看到原也单独的祝贺消息,于是对仗回复他:同喜啊,第一名。
又故意问:你怎么知道我第三?不会又在办公室看到的吧?
原也:你怎么知道我第一的,我就是怎么知道你第三的。
春早抿笑,靠向床头:你这次英语多少分?
原也:142。
春早:……
春早:打扰了。
原也:你觉得我应该考多少?
春早:我怎么知道,这次英语挺难的。
原也说:别低看我。
春早说:谁敢轻视您啊,我只是在想。
她没有再往下说。
原也问:想什么?
春早承认自己被同个屋檐下的满级对比物衬得有点受挫:我总有一门能赢过你吧。
原也:你英语考了多少?
春早:跟你一样。
原也:那我考了141,刚才记错了。
春早失笑:无聊。
对面的男生忽而认真:但你这次进步了一名,这很不容易,别被你妈妈的惯性思维影响,多看那些肯定你的人,多听那些赞赏的声音。
春早凝视着这行字,鼻头微酸:嗯。
原也列出具体对象:比如你的朋友,同学,老师。又比如,你的邻居。
春早脑子一下没转过来:我的邻居?
原也:你的花几天没浇水了?
春早反应过来,翻身下床跑到窗口,尽可能小声地移开窗页,探出脑袋,往左边望去。
果不其然,男生那边也传来推窗声,白光泄出他窗楹,他的房间里似藏着一颗月亮,永不寂灭。
深秋的夜饱胀着金桂的甜气。
突地,一只胳膊伸出来,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循环滚动的手持弹幕,醒目的黑底白字:
“春早是最棒的。”
春早一下笑开来。
片刻,那手收回去,春早手机一振,收到他的消息:看到了吗?
春早乐不可支,停在窗后给他回复:看到了,谢谢你哦,我的邻居。
再往外面看,已经换上原也的脸,暮色里,少年半斜过上身,手肘搭窗,不言不语,挑唇看着她。
春早立刻地鼠般缩回去。
无法对视。
无法坚持。
她怕下一秒的自己就会破音呜咽,然后在他面前露出涕泪横流的丑态。
她边往房内走,边狠揉一下高热的右眼,逼退泪意。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很难不感动好吗?
春早躺回床上,这个夜晚,她确认了一件事,需要认可并不丢人,努力也不完全是单打独斗一条道走到黑的事情,凭什么只能瞻观高处冰冷的奖杯啊,捧不捧到又怎样,放眼望,擂台之外,总会有人给你掌声和鲜花。

这是春早对原也的最新定义, 怎么会有妈妈舍得和这样完美无瑕的小孩断联,如果是她, 她每天必定嘘寒问暖, 赞不绝口。
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每天目睹春女士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在对原也造成无形的伤害?
不如以后让妈妈多叫原也一块儿吃饭好了。
前两天的披萨宴气氛就不错。
借口也不难编,谎称原也在帮她补习数学就行, 蹭饭权当感恩回馈。
课间,春早一边神游, 一边做下这个决定。
然而, 下午第二节课中途, 春初珍忽然找来学校,她们班级,目及妈妈出现在窗外时,春早惊诧地睁大眼睛。
历史老师出去询问状况,而后叫春早出去。
春早匆忙离开座位。
春初珍眉心堆满阴云,拉着她疾疾步下台阶:“你外婆出事了。”
春早脑子嗡了下:“她怎么了?”
春初珍指指头:“脑出血,人现在还在ICU, 我刚从医院过来。”
春早又懵又急:“严重吗?”
“怎么不严重。医生只说暂时没生命危险,约了专家今晚手术。晚上我肯定回不来。”春初珍眼眶微红, 从挎包里取出小沓现钞,递给春早:“自己吃饭, 晚上记得锁好门。”
“下面一阵估计都要忙,说不准,我给你姐打了电话, 她说这几天有空就来看你。”又拿出一支外壳陈旧的红黑色诺基亚老年机, 交代:“有事用这个手机联系。”
春早意外:“哪来的?”
“你外婆那顺的。”
“……”
她还有心思苦中作乐。
春早双手接过所有东西, 宽慰:“我没事的, 你们先忙自己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
春早握着钱怔怔回到班里,见她忧心忡忡的,卢新月写了张小纸条推给她:
-发生什么事了?
春早看她,摇摇头,回答:
-就是外婆生病了。
同桌又关切几句,春早逐一作答,两人就停下文字交流,专心听讲。
但春早怎么也听不进去。
外婆是宜市本地人,孩子不多,就一双儿女。儿子一家移民澳洲,而女儿相上春早现在的老爸,婚后便一直定居在同城。
小老太太不爱掺和晚辈生活,外公过世后也坚持独居,平时碰面虽少,但逢年过节见到她也还算利爽康健。
哪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
晚自习后,春早心事重重地回了家。这是她搬来这里后,第一次在上学期间见不到春初珍忙前忙后的唠叨和身影,出租房空寂得像片干涸的海屿,居然让人有些不适应。
春早坐到书桌边,拆开从面包店买来的欧包,一点点咬起来。
吃到一半,喉咙有点噎,就端着马克杯出去倒水。
恰逢原也回来。
他看看她,又环顾过于安静的客厅,蹙眉:“你妈呢。”
春早说:“去医院了。”
原也将换下的运动鞋放上鞋架:“生病了?”
春早回:“不是,是我外婆。”
原也点点头。注意到女生略为愁苦的面容,他没有详问更多。
两人交错而过,原也猛想起什么,在自己房门前停步,回头:“你今天宵夜怎么办?”
春早已经走进厨房,正往杯子里倒水,没听清,只得放下水壶:“什么?”
原也折回厨房门前:“问你今晚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春早嘀咕:“我不是每天都要吃宵夜的好吗?”
原也恍若未闻,只瞥向她手边袅袅冒烟的杯口:“准备喝水解决?”
春早面热:“我买了面包。”
原也唇微勾:“哦,了不起。”
春早嗑紧牙齿。
原也不再拿她打趣:“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春早越过他:“减肥呢。”
他跟上校服上身都松松垮垮的春早,“你认真的?”
“别管我了,你去忙你的。”春早停足一秒,继续往自己房间方向走。
原也偏跟她杠上,步步紧追:“我怎么就管你了?”
春早停在门边,转身,视线来回丈量二人相对而立的间距。
原也留意到了,后退半步。
春早看着他下结论:“比我妈还妈。”
原也笑出声来,继而冤枉地一耸肩:“友好关心罢了。”
春早回到房内,放下水杯,从同一个纸袋里,取出一只没拆塑封的长条面包,戳去他跟前,就差要怼到男生胸膛上。
原也岿然不动:“干嘛?”
春早说:“友好关心咯。”
原也低笑一声,抽过去。
“别小瞧我,”春早佯作词严令色,“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完全没独立生活能力的人。”
原也颔首,配合道:“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春早:“……”
“我要关门了。”她说。
“你关啊。”
“你走啊。”
“我走不走碍着你关吗?”
“……”
春早攥一下校服下摆:“碍着了。”
静默两秒。
“别关了,”男生看过来,黑浓的笑眼可以说是世界第一难拒绝:“睡觉前再关。”
又说:“我也不关。”
“好、吧。”这两个字,像打击铃铛,轻快的音节蹦弹出来。
目送进门后到现在还没放下书包的原也回房,春早才心花怒放地蹦回桌边,无意目及桌角的圆镜,反射出龇着牙的自己,她赶紧偏脸抿紧。外婆和老妈还水深火热,她在这边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一秒恢复到肃穆状态,她用外婆的手机给妈妈发短信,关心她目前的状况。
春初珍回:还好,监护室里面医生说还算清醒。你爸过来了,跟我轮换,放心。
春早说:你也别太累了,保重身体。
春初珍:嗯,早点睡觉,门关好。
春早:“……”
盯着最后三个字,她惭愧起来,又升腾出大股羞意,往左看一眼——没了门扉的阻隔,四舍五入,就好像……好像跟原也待在同一个房间一样。
即使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种无处不在的结绕感还是萦满了空气。
面前的书页上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手机,画面堪称离奇。突然从电子乞丐转型为富豪,莫名还有点好笑,春早感慨着,拿起自己那支,打开扣扣。
好友列表里的原也无动静。
而置顶童越又改了名,从“你是我永恒的风景”变成“大雾四起我在无人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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