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礼,让人简直没办法收,更没办法回。
陆飖歌皱眉,并不觉得高兴:“你这送的也太多了。”
要不是马车直接驶进府里,送的什么东西外面的人不知道,被旁人看见,还不知道如何去想。
宋云飞却没觉得:“哪里多,等下次遇见好的,我再给你买。”
陆飖歌提醒:“不用了,我家不过是升斗小民,你一个侯府公子亲自给我家送年礼,旁人知道会怎么想?”
宋云飞微微一愣:“可是镇国公府不是也往你家送了?”
人家送也没你送的多啊!
陆飖歌想吐槽,却也只能忍着:“那是因为我爹当年救了镇国公。”
“那还不好办。”宋云飞挑眉,“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你当年也救过我。”
陆家确实救了他,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陆飖歌忍了再忍,才没将宋云飞赶出去。算了,到时候还是另外想法子给他送点真金白银。
别看宋云飞是侯府公子,自己也有俸禄,可他还真没陆飖歌有钱。
虽然宋云飞年年往陆家送年礼,都是他个人掏腰包。可陆家也不能白吃白拿,每年陆飖歌也会让李掌柜多备份差不多的年礼给宋家。
那时候隔的远,宋云飞送来的东西没这么夸张。无非是些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就是他给陆飖歌特意买的东西。
李掌柜每年必定要送宋家一份年礼,再帮着陆家送一份年礼,虽然丰盛,也中规中矩。
宋家是京中是豪门,每年送年礼的人不知多少。陆家的年礼送到宋家,大概只有宋云飞知道为什么有个陆家来送年礼。
宋家的人眼里,这些年礼没什么出彩的,只不过是下面那些穷酸想拍宋家的马屁。
这样的年礼,每年宋家不知道收到多少,有些能送到主子面前,有些只登记造册,就被送到了库房,连主子都不知道。
陆家每年送的年礼,都被宋云飞领进自己的院子里,能用的自己用,不能用的就送人。
他虽不像长兄和弟妹们得母亲欢心,却也有个四品官职在身。
这几年,宋云飞亲爹也纳了两房妾室,生了儿女,和庶出的弟妹比,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宋家的管家也知道,京中吉祥楼的东家李广明和如意坊的东家陆全每年都会派人一起来送年礼。
送的东西也大差不差,不算好,也不算差。不过这两家送来的年礼是不能入库的,得送进二公子的院子。
明明有那么多值钱的玩意,可二公子也奇怪,只收这两家的东西,旁人想看看都不行。
府里人都知道,这吉祥楼和如意坊这两家是二公子护着的。东家好似是老家镇子上来的,大概是二公子熟识,才会得二公子庇佑。
等宋云飞的节礼都搬进了宅子,左邻右舍也知道了新搬来的陆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他们家在城里有铺子,还和镇国公府,毅勇侯府都有来往。今日,竟然两府都往陆家送了节礼,可见这关系非同寻常。
对宋云飞,陆家其实是不知道如何接待的。
这人近不得,远不得,他还知道小四的身份,陆全夫妇对他的来往其实还是很忌惮的。
好在宋云飞也知道不便在陆家久留,送了东西连杯茶都没喝,就带着小厮架着车离去。
不过,宋云飞的动静这么大,整个京城,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还没过新年,陆家的家底,也被有心人扒的干干净净。
他家这些年的暴富,在别人眼里,必定是因为抱了毅勇侯府的大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陆家是毅勇侯府的人,包括京城那些属于陆家的铺子,大概也是毅勇侯府在外面置办的,不过明面上是陆家在经营。
还有有着酒楼和茶楼的李广明李掌柜,这人大概是跟着陆家一起抱了毅勇侯府的大腿。
至于镇国公府,听说镇国公前几年在乡下出事,就是陆家人救的。勇毅侯府之所以对陆家如此礼遇,连二公子也亲自送来节礼,会不会是因为陆家也救过宋二公子的命?再说,人家替勇毅侯府挣了不少银钱,送些年礼怎么了。
这消息,在京中流传开来,竟然连皇城里的那位都知道了。
第196章 宫宴
除夕日,宫里设宴。
一早,陈权领着自己的大小老婆,并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设供祭祖,拈香礼佛,祈求神灵保佑……
午时,宫里开始设宴。
虽说是午宴,等真正开席的时候已到了未时,快接近申时。
这一日,能参宴的除了后妃、皇子、公主、还有皇亲,比如王爷郡王等。然后还有皇帝特允的臣子极其家眷。
陈权念旧,登基前的那些年,他都是和当初的结义兄弟们一起过年。
现在登临大宝,也不忘当初的兄弟情义。
唐家宋家这样的,自然在除夕的宫宴上有一席之地,而且就在帝后之下的位置。
为了笼络大臣,陈权要邀请那些能臣贤仕赴宴,借此来联络之间的感情。要知道,能让皇帝邀请参加宫里的除夕宴,那可是无上的荣耀,也只有在陛下心中有分量的人才有此殊荣。
能和陛下一起吃饭,说说话唠唠家常,那可不得了。
换成稍微底蕴差一点的人家,起码够他吹一辈子的。
陈权这一手玩得很漂亮,让多少接到宫宴的臣子感激涕零,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是宫宴,吃的冷盘热盘瓜果点心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又因为人多且事杂,等这些热菜冷盘到了宴席上,基本已经凉了大半。
吃还是能吃,可也没人在宫宴上大快朵颐,丢了自己的身份。
大家无非是矜持地端着酒水,和身边的人轻声细语说几句话,偶尔吃点小菜或者点心垫垫。等到宴罢,那桌子上基本还是满满当当。
陈权出生乡野,自然没有这些规矩。
他赐宴,要的就是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只有才能显得他这一代帝王的与众不同。
歌舞宴戏中,宋云飞领着几位小将在集英殿前燃起火堆烤起了全羊,就连三皇子都上前挽袖帮忙。当一只只烤全羊被削成片状,三皇子亲自动手,给皇帝和皇后各片了一盘最好的烤羊肉送到案几前。
后面的,由宋云飞几个小将片好,依次分下来,如果有想自己动手的,也可以自己动手片多少吃多少。
这一次宫宴,大家竟然吃出来了往日宴戏难有的热闹。
宋云飞在宋家不得宠,性格有点跳脱,却很得当今圣上的喜爱。
等到烤羊肉片完剩下的骨头,宋云飞继续烧烤,这方法还是陆飖歌教他的。
听说他要在宫宴上烤全羊,陆飖歌就教了他怎么把剩下的羊骨头用孜然给烤了。
没料到,当家圣上竟然很喜欢这有着孜然味的羊骨头。
陈权虽然为帝,却还带着当初草莽出生的习俗。比如在众大臣面前吃羊肉,喝羊汤,啃羊骨。
一双大手洗净,拿着羊骨啃食,就连一旁的周贵妃看得都皱眉,陈权却毫不在意。
等到沈皇后端起羊汤细细品尝,其坐下的三皇子更是连着喝了半碟羊肉,喝了碗羊汤,下面的众人就算在矜持,也要多吃几筷子宫里的菜肴。
“怎么样,云飞烤的羊肉还不错吧。”
陈权啃完羊骨头,净手净面,冲着下面众人龇牙直乐,“这羊骨烤的实在是好,这味道,以前可没吃过。老子……朕有好些年没有这么痛快啦。哈哈哈……”
沈皇后放下手中的瓷勺,含笑问道:“陛下,今日这羊汤可还喜欢?”
“喜欢。”陈权端起自己面前的空碗给皇后看,“朕可是喝了一整碗,要不是今日菜肴太多,我必定要多喝两碗。”
“陛下觉得好喝最好。”
沈皇后明眸微敛,语气温婉,“今日这羊汤,还是太后娘娘教臣妾做的,这些年陛下南征北战,臣妾许多年没做,手都有些生了。”
太后娘娘因为陈权出事,两个孙子下落不明,哭坏了眼睛,看人模糊,身体也不大好。
宫宴开始的时候,太后来坐了坐,就回去休息了。
皇后一提太后说的羊汤,不由引起陈权的回忆。
幼时家境只能算普通,吃饱穿暖还行,像羊汤这些并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他娘有一双巧手,经常买了零碎便宜的羊杂碎羊头回来给他们兄弟炖汤。
后来,他娶妻沈氏,日子越发好起来,沈氏嫁妆颇丰,家里着实过上了好日子。冬日也不再吃便宜的羊杂羊头,而是买了羊肉回来炖煮。
沈氏未出阁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嫁了他,跟着娘学了一手好厨艺,特别是她的羊汤做的比娘还要好。
看向面前端庄秀丽的沈氏,陈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第一次见沈皇后的时候,那时候他尚未及冠,整日和几个兄弟在街市上晃荡,游手好闲。
他第一眼见沈氏就惊为天人,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岂是他这等凡夫俗子可见的。
后来,他娶了沈氏,岳丈又求了沈家族长,保举他做了亭长,日子才算安稳。
他闯祸,是沈氏替他收拾,他受伤,是沈氏给他包扎。家中收的粮食被他送进清风寨,荒年没有余粮,是沈氏去自己亲妹妹家借的粮。
他私放劳役自己一跑了之,是沈氏替他坐牢。就连他不在家的几年,爹娘儿子都是沈氏一人照顾。特别是他的三子建业,当初沈氏怀着他时候他打伤了县令的小舅子,差点被人打死,沈氏又气又急才早产下建业。
建业自小体弱多病,全靠沈氏和娘照顾才长这么大,期间也多亏陆家送来不少滋补的药品和食材。
想到连襟陆家,陈权心里对沈氏竟然不由升起微微愧疚。
当初,为了救济清风寨,他领着宋家兄弟去问陆远山借粮。可借粮借一次两次还好,年年借,年年不还,就是连襟也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恰好云飞出生,因为难产身体羸弱,如果云飞养在清风寨是养不活的。他瞒着沈氏,骗他孩子是自己捡来的。那时候沈氏刚刚早产生下三子建业,无力再多抚养一个体弱的孩子,就把云飞送去了陆家,和陆家的鹤北一起抚养。
宋云飞在陆家养了几年,身体强壮。清风寨的日子却一年比一年难捱,宋老大就出了个主意,说将云飞要回来。借口要陆家养了云飞,年年问陆家要粮要钱养云飞。
云飞不过是个幼童,能吃多少米粮,用多少银钱。陆家送的钱粮,还不是养了山寨的那些兄弟。
第197章 烟花
“陛下,陛下……”
沈皇后见陈权神情恍惚,心中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了他的心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提醒陈权,“陛下,小三给你敬酒呢。”
“哦,业儿呀……”
陈权望着端着酒盏站在下首的三皇子,看着那张和沈皇后有五六分相似苍白消瘦的脸庞,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身子还没好,酒就不要饮了,陪为父喝杯热茶吧。”
伺候在帝后身后的大太监忙上前斟了杯热茶,将三皇子手中的酒盏换过,轻声道:“秦王殿下,这是陛下疼爱你,你就以茶代酒吧。”
“谢父皇体恤孩儿。”陈建业举杯以茶代酒。
秦王殿下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生的极好,仿佛是上帝精雕细琢出来一般。斜飞入鬓的眉下凤眼微挑,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蕴着点点星光。紫云英般的唇色,唇薄而略微有些暗沉,衬托着一张寡瘦的脸越发苍白。碎发下的眸光极冷,在看向上首坐着的双亲,他才微微弯了弯唇,笑容极淡。
“业儿,你要是身子撑不住就先回去歇着。”
陈权一脸的慈父模样,将手中陈建业敬的酒一口饮完。
看着皮相出色的儿子,就连陈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是长得最像皇后的。
想到在淮城替他挡箭的长子陈建成,想到攻占京城不明不白死掉的次子陈建功,陈权原本含笑的神情微敛,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皇后和贵妃的脸上略过。
皇后身子半侧,一脸疼爱地看着陈建业,眼中是满满的担心和忧虑。
而贵妃正侧首和身旁的人说话,鬓发边垂下的珠花轻晃,好似说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刚好举起袖子掩口轻笑。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他很喜欢贵妃这幅娇艳的模样,今日和端庄大气的皇后一笔,他竟然觉得有些腻歪。
想当年,他的皇后那也是最漂亮的姑娘,受过那么多磨难,此刻坐在这大殿里,皇后的风华也不是一般人能压的下去。而贵妃,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能和皇后相比。
什么时候开始,他连皇后厌弃的看也不想看的呢?
眼瞎吗?
又是什么时候,他竟然连皇后之位都不想给这个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心伺候爹娘等着他回去的女人的呢?
是他连心都瞎了吗?
陈权想起自己知道皇后替他坐牢的揪心,又想起贵妃不经意地问起,牢狱里的那些女人会不会被欺负。
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呢?
可皇后坐牢的时候,他为迷惑前朝不便搭救,可是南阳和东阳郡已经在他手中掌握。狱卒和牢里都是有他的人的,皇后在牢狱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就怀疑这个自己当初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女人呢?
许是江山已定,最初几年的慌乱和忙碌已经过去,一切尘埃落定,他心性有所改变。
或是今日欢宴,处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火树银花不夜天,满堂妻妾臣子洋溢著一片喜气,他才突然忆起往昔心有愧疚。
外面歌舞热闹,宴中酒醉人迷。
陈权抬手,先斟了杯酒,递给下首的皇后:“这酒不烈,你尝尝,可像那年小妹出嫁时送给你的琼花露。当年那琼花露,可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
听陈权提起小妹,沈皇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接了酒盅浅浅抿了一口,“这酒叫什么?”
“琼华汁。”
“名字道是有些相仿,味道却不一样。”沈皇后放下酒杯,神情微敛,“陛下,小妹……”
似是想到今日是除夕佳节,沈皇后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生硬地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也是小妹一家福薄,没有等到今日这好日子。”
“朕知道,朕知道……”
陈权轻叹了口气,伸手在沈皇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只能说造化弄人……当年小妹家中两子一女都没留下,我想,要不从陆氏族里,给陆家抱个继子。陆氏族大,想挑个好些的孩子还是能挑到的。”
“陛下醉了吗?”
沈皇后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周贵妃忍不住嗔怪道,“今日可是除夕盛宴,陛下不是说要给娘娘一个惊喜的吗?妾身还想看看陛下给娘娘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陈权似是醒悟过来,忙道:“是,是有惊喜,今日朕要实现多年前对皇后的誓言。”
“哦。”
周贵妃眼波流转,未语先笑,“什么誓言呀,说来妾身也听听。”
沈皇后斜倪了周贵妃一眼,淡淡道:“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说破,说破那还要惊喜。”
“不错,现在就带你们去看看朕为皇后准备的惊喜。”
陈权招了身边的太监过来吩咐两句,才领着众人往观景台去。
冬日天短,一场宴会到了酉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宫里的观景台离集英殿不算远,只是这冬日天寒,从温暖的集英殿出来,北风呼啸吹到人的脸上针扎般的疼痛。
陈权领头走到殿门口停下脚步,抬手扶住身侧的沈皇后:“皇后,你慢些,小心外面地滑。”
走在两人身后的周贵妃看着陛下抬手去扶沈皇后,沈皇后将手搭在了陛下的胳膊上,最后两人双手交握齐步迈过殿门前的门槛。她忙低头假装去提裙,掩饰去脸上的嫉妒之色。
在周贵妃的眼里,沈皇后早就徐娘半老,昨日黄花。从沈皇后和太后娘娘被接进宫这几年,陛下就没有去过皇后的寝殿过过夜。
就算是初一十五,陛下也只是去皇后的的椒房殿略微小坐,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太和殿休憩,从不留宿。
今日,当着众臣子的面,陛下竟然因为一碗羊汤,对皇后和颜悦色起来。
这怎么能不让周贵妃心生不满,控制不住自己的腾腾的怒气。
等众人上了观景台,就见观景台前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束烟花升腾如空,一朵两朵,随着隆隆的响声起,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姹紫千红、金花四溅……
帝后携手站在观景台的最前面,一起仰头看向夜空中的烟花升起又落下,将这黑暗的夜,装点的分外美丽。
第198章 帝后
椒房殿里,陈权趁着酒劲,闹着要给皇后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