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子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又顺手给王富贵也倒了一杯。
感动的王富贵奉承话不要钱地往外倒，连自己手疼都给忘记了。
喝了一壶茶，小桌子才在心中默默推敲起今日的所见。
他能从一个小太监爬到今日的位置，可以说其中一大部分是因公主的功劳，还有一小部分是离不开他的聪明和努力。
宫里，聪明的太监很多，努力的太监也很多，那些想能跟着主子一步登天的太监更多。
他小桌子何德何能，才能被分到公主身边，跟着公主飞黄腾达。
这次小桌子来，与其说是皇上的意思，不如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把太皇太后吩咐的事情给办了呢？
不是他小桌子不忠于皇上，而是给太皇太后办事和忠于皇上是不冲突的。要是太皇太后吩咐他做了什么损害皇上的事情，他小桌子肯定不能答应。
长乐公主，去不去京城，什么时候到京城，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只要他忠心耿耿地将公主送到京城就行了，至于期间他听太皇太后吩咐做了什么，想来问题不大。
至于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小桌子早就有了定论。皇上问，他就说，皇上不问，他就不说。
当然，皇上怎么也不会问，你去岭南还替太皇太后办事了？办得什么事？
那不是显得皇上不信任太皇太后，不信任他小桌子嘛。
小桌子将腿敲在方桌上，肆意地晃了晃，斜眼看了一旁老老实实的王富贵。
至于为什么带王富贵这家伙，当然是因为他知道王富贵是皇上的人。皇上的人，他必定是要当着心腹来重要的。
不然，皇上怎么能知道他小桌子的一颗忠诚于皇上的心呢！
第461章 涧湾
护送公主的车队走了近一个月，广阔的原野上已经落起了雪花。
天寒地冻，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要找个地方歇息几天，等这雪化路干了才行。
这一日，他们恰巧停在一个叫涧湾的小镇。
涧湾，顾名思义，有一条山涧的清泉，恰好绕镇子而过。
春日里，山上的冰雪融化，潺潺流水从溪流进入镇子西侧的河湾里，不知道哺育了多少庄稼。
夏日里，孩子们脱个光腚，在溪流里洗澡捉鱼，也不怕水深淹着。整条溪流最深的地方，也盖不住孩子们的光腚。
涧湾镇说是小镇，不过是一条小街，几间铺子，连个客栈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首饰铺子，酒楼茶馆。
涧湾就坐落在一个小山脚下，地理位置并不属于要道，之所以从这里过，也是陈小虎规划的路线。
如果他们从另一条道走，就要过海。
陆飖歌的护卫就有五百多人，加上皇上派来的羽林卫就是一千人，这一千五百多人，一条大船可越不过海峡。
绕道也不过是山路难行，荒废点时间而已。
陈小虎做的决定，只要陆飖歌不反对，自然是没人反对。至于桌公公，他上了马车，除了吃饭上茅房下来，平日里只管在马车里待着，万事不管不问。
镇子小，没有客栈，也没驿站，陈小虎派人找了一户看上去还算齐整的人家，借了房子来用。
这一户人家拿了五十两银子，家里除了衣服被褥，锅碗瓢盆也没啥可收拾的，一辆驴车拉着住到了自己的爹娘家里。
五十两银子，都够他在这镇子上再盖几间新房了。
这户主高兴的，恨不得公主能在他家多住些时日。幸亏他家的新房是去年刚建好，是全镇子最新的，才能被贵人看中。
陈小虎对这一户的房子不是很满意，但是挑遍整个镇子，也只有这一家稍微能看的过去。
其余的人家，别看是在镇子上住着，因为田地少，反而没乡下人吃的饱穿的暖。住的房屋大部分也是土墙茅草顶，破败不说，还脏兮兮的。
这一家好歹也是新房，虽然只砌了半截石块上面依然是土墙，却盖了瓦片。女主人是个干净利索的，里里外外收拾的很好。房子就在镇子边边上，可外面就是荒地，一千多人驻扎没有问题。
公主住进了新房，陈小虎又给桌公公在隔壁找了户人家暂住。
公主住的这家不过是三间大屋，两间灶屋。东厢房公主住，西厢房云卷云舒住，再住不下其它人。小桌子虽然是个公公，可让他靠着公主住，陈小虎还是不愿的。
这不，隔壁的房子也只挪了一间，住着桌公公和他的干儿子王富贵。
陈小虎带着手下包括公主府的五百护卫，在镇外搭了帐篷。他是将军，单独有一个营帐，就搭在公主住的人家十几米处。
从雪落到雪停，整整就用了三日。
一千多人的吃喝，将个不大的小镇子给搅合的热闹非凡。
镇上能吃的东西几乎被收刮一空，那些胆大且乡下有亲戚的，就动了去乡下收东西上镇上卖给这些官兵的念头。
雪大天寒，他们哼哧哼哧冒着大雪去乡下挑上来的三瓜两枣根本不够这群官兵塞牙缝的。
陈小虎令行禁止，不允许手下占村民一丝便宜，买他们的东西只能给最高的价格，不能贪图小利，让老百姓吃亏。
有人赚钱了，就有更多的人想赚这个银钱。
镇上来了一千多官兵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周边的村民，也冒雪进了镇子，家里的鸡鸭鱼，还有储备了准备过冬的菜，只要拿来，就没有不要的，价格还不便宜。
就连那几岁的孩童，都知道去凿冰抓鱼，卖给官兵就有银子买粮做棉衣。
云卷看着镇子外唯一的两条道，被踩出黑黢黢的淤泥，忍不住和云舒感慨。
“我发现公主到哪里，那里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云舒看着那些挑着担子去了羽林卫驻扎的军营，又喜气洋洋掂着沉沉钱袋的农人，眉眼都舒展了许多。
“是啊，公主就是心慈。在安水，当地老百姓可没少得公主的赏钱。”
虽然说是因为他们寻周将军才得的铜钱，可如果公主不给银钱，让当地官府按丁派人，难道他们还能不去？
公主离开安水的时候，那些老百姓就跟死了亲娘老子一般，送去几里地去。
就连安水县令，都还念叨着，公主什么时候再来。有公主这一趟，他的政绩都上去不少，能不惦记吗！
三日后雪落，看着厚厚的积雪，陈小虎眉头微锁。
看样子，他们在这小镇子还要待上一段时间，不是他不愿待，实在是一千多人在这吃喝拉撒还是很麻烦的。
如果他带的人是普通的兵士还好，吃苦受罪跋山涉水都不是事，只要能给他们吃饱穿暖，就没有他们不能做的。
可偏偏，现在这一千五百多人，有公主府的护卫，有羽林卫，这些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冰天雪地住帐篷就算了，吃的还是粗粮杂米。更要命的是，只短短三日，镇子上能买到的吃的都买了，乡下两个村子能送上来卖的也都卖了。
“公主，该用早膳了。”
云卷端着准备好的早膳放在了一旁的小方桌上，说是早膳不过是一碗粘稠的红豆粥，两个黄面馍馍，一碟子腌菜，一碟子咸鱼煮菜干。
这伙食，说早膳都有些说不出口。
实在是太委屈公主了。
陆飖歌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又不是没吃过苦，别人能吃的东西她一样能吃。
看着陆飖歌用了一碗红豆粥，吃了一个馍馍，并几筷子腌菜，两块咸鱼。云卷云舒两人对视一眼，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等陆飖歌放下筷子，云卷上前去收拾，云舒打了热水给陆飖歌擦手擦脸，顺便说一声中午的菜谱。
“厨房还有一块猪肉，两颗菘菜，公主，要不中午我们包饺子吃吧。”
猪肉菘菜饺子，包好了请陈将军和桌公公过来吃一点，也算个是尽了心意。要是做成菜，那可不好请客，实在拿不出手。
“嗯，你们看着办吧，多包一些，到时候给陈将军和桌公公也送点。”
吃什么对陆飖歌来说无所谓，但是有好东西，她也不能拉下陈小虎和小桌子。
第462章 打猎
陆飖歌擦了手，走到门前，站在屋檐下向外张望。
“对面就是山，你派人去问问陈将军，他们有没有进山打猎。”
乡亲手里吃的东西也不多，如果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再长些，就怕附近的村子活的牲口都该卖光了。
乡里没得吃，山里总有些猎物。
他们这一行人，一直赶路，路上不是没遇见飞禽走兽，不过当时大家急着赶路，也没在意。
现在空下来，又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如去找些野味，还能给大家解个馋。
云舒派去的人很快来回话，陈将军说知道了，他已经召集了一千人，分批次进山。
也就是说，涧湾这个小镇附近的几个山头，他们都准备进去看看。
这一千人，除了公主身边轮班护卫的不算，其余的人有羽林卫有公主府护卫。一百人一个小队，就算碰见山上的野猪猛兽，他们有刀有枪，还是练过的，根本不带怕的。
如果能遇见野猪和猛兽更好，山里的野鸡兔子味道还行，就是太小，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要是能抓几头野猪老虎黑熊这些大家伙，大家还能一人轮到喝口肉汤。
前五队先出发，一个小队一座山头分开，另外五队，等前面的人回来，他们再去。
听说自己的队伍排在后面，个个急得摩拳擦掌，就怕山上的野味被前面的队伍给杀光了，轮到他们白做工。
最后，陈小虎无奈，只能让这剩下的五小队人，一个小队一座山头分开，从前面小队的对面山坡上山。
虽然比前面五个小队早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过最快也就才到半山腰，还有的不过是刚刚到山脚下。
将这些闲得骨头都疼的人派出去，陈小虎提溜着两只老母鸡送来给陆飖歌炖汤。
云卷欢欢喜喜地接过老母鸡，唤了云舒过来帮忙。两只鸡，一只杀了炖汤，一只用绳子拴住先养两天再吃。
原本进了公主府后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两个丫鬟，现在已经是杀鸡杀鱼都可以面不改色。
很快，厨房漂来了老母鸡汤的香味。
站在陆飖歌所在的位置，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前后左右各有五座山，最高还没有入云，最矮的不过十几层楼的高度。
透过掩盖的白雪还能看见山上的林木郁郁苍苍，就算是落雪的冬日，这山上也能看出树木茂盛，山不算高，却也不是寻常人就能进的。
也不知道这些官兵进山，会不会把整个山里的东西都给霍霍了，到时候这些当地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怎么骂他们。
陆飖歌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在山里遇见危险。
要是连这小山头都征服不了，他们也不配待在公主府，更不配称为皇上身边的亲卫。
白面擀皮，菘菜杀水，猪肉剁馅，加上鸡蛋搅和到粘稠状，再把切好杀好水的菘菜倒进去搅和均匀，馅料备好就可以包饺子了。
云卷云舒两人，一个擀面皮，一个包饺子，很快，案板上就整整齐齐排着几列肚大腰圆的白面饺子。
整整两百四十多个饺子，给陈将军留五十个，桌公公三十个，公主和她们三个人能吃五十个。剩下的放在外面冻起来，晚上煎给公主吃，明日还能蒸一笼出来。
等到陈小虎来吃饺子，第一批进山的人已经回来。
山里确实有野味，不过因为是入冬，搜寻起来并不容易。第一批人出去一趟也不过打了十几只野鸡，又掏了两个兔子窝，还抓了三窝竹鼠。
一百个人自己吃都不够分的，不过，大家也不急，反正后面还有几个小队，总有小队会有大收获的。
等到了下午，进山的小队陆陆续续回来，营帐外的野味几乎堆成了小山。
野鸡、野兔，斑鸠、野鸽子，有一队人，捅了野猪窝，整整抓回来两大四中大的一窝野猪。
看样子，一家子齐齐整整都被他们给弄来了。
还有一队，竟然挖了十几条蛇来。蛇陆飖歌这边是不送了，他们自己剥皮去胆，美美地炖了一锅蛇羹。听说，去的人为了抢吃蛇胆还打了一架，胜者才有资格享用。
伙房的二十几个人忙得满头大汗，陈小虎又调了二三十人给他们帮忙才算忙活得开。
这一顿晚饭，肉香飘出几里地，就连山的那边都隐约腾出烟雾，好似在张望着什么。
第五日，雪是停了，可道路并不好行车。
陈小虎一早，派了五百人出去继续去山里找野味，却留了五百人不动。
他来的时候，陆飖歌刚吃了一碗小米粥，几个蒸饺。
蒸饺是昨日包的菘菜猪肉馅的，中午水煮的时候是一个味道，晚上油煎又是一个味道，现在早上上笼蒸，再加上云卷配的调料，竟然也还不错。
陆飖歌吃的很满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卷云舒却已经觉得愧疚，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商量，得到乡下看看能不能买到新鲜的菜。
有人上山打猎，肉是不缺了，可还是缺菜。总不能天天吃萝卜吃菘菜，吃多了别说公主，就连她们做奴才的也吃不下。
等陆飖歌吃完早饭，云卷收拾了桌子沏了壶茶，云舒还将烧茶的小炉子放在桌旁。
这样既暖和，还能热着茶汤不至于冷下去。
“昨日去后山的那些兄弟回来说，镇子后面的那座山，翻过去，再翻一座山，就是入海口。他们站在山顶，还能隐约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陈小虎看着坐在窗前赏雪的陆飖歌，目光微沉，“飖歌，反正在这边闲来无事，我带你过去看看。”
陆飖歌将目光从外面的雪景里收回，扭头答道：“我去看看？看什么？大海吗？”
她又不是没见过海。
如果她不走岭南这一趟，现在的她，应该是带着自己建造的大船已经漂洋过海到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陈小虎站起身，深深地看了陆飖歌一眼：“你不是一直想要出海，去什么呱啦国，这边离海口很近，不过是翻过两座山，也就两个时辰左右。我带你去看看，说不定看了，你就不想出海了呢。”
陆飖歌看着陈小虎，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在这个小镇停留，现在要带她去看海。
第463章 进山
原本不走官道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现在冰天雪地又要带她去打猎！
她，陆飖歌，可是那个会喜欢上山打猎之人？
见陆飖歌没说话，陈小虎只能摸了摸鼻子，转身准备往外走。
飖歌不想去山上，并不是他不带她去山上。既然不去就不去吧，等回到京城，她还是她的大长公主，就连皇上都要敬重她三分。
开了春，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想到好人家嫁了，陈小虎俊脸微红，如果他父母双亲俱在，他家也算是好人家吧？
陆飖歌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绣鞋。
因为是在屋里，烧了炭火，很是暖和。
在屋里陆飖歌只穿了夹棉的袄子，就连鞋也是絮了一层薄棉的那种，不冷不热刚刚好。
要是出去，得换衣服，换鞋，还得带上她防身的东西。
“小虎哥，我去。”陆飖歌抬头露齿一笑，“小虎哥在外稍候，容我先换身衣服。”
这一声小虎哥，好像还是当年在陆家庄的他们。
“小虎哥，快来呀，我们去看看姑父回来没有。”
“小虎哥，姑父今天打了好多野鸡，你给我做鸡毛毽子吧。”
“小虎哥，你好厉害，都能上山打猎了，下次带上飖歌好不好。”
“小虎哥……”
陈小虎咬紧下唇，想说算了，不去了。
可他终究还是狠了心，转身出了温暖的小屋。
外面，一眼望去白雪皑皑，这天地仿佛成了一色。
可你走出去再看，路上踩踏的泥水横流，被踩进泥地里的雪，早就化成污浊的水。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纯白无瑕的，就算你不碰它，不去踩它，也会有风，从别处吹来灰烬慢慢染了那片洁白。
陆飖歌换了棉衣靴子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小虎站在院门口望着远方发呆。
他是心思的，才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小虎哥。”
陆飖歌走近几步，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陈小虎转头，收回眼中的锋芒：“嗯，现在就走。”
说着，他一抬手，“云卷，去给你家公主拿件厚实的披风，我记得公主有一件狐白裘的，就拿那件。既轻便，也暖和。”
云卷迟疑地看了一眼陆飖歌，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陆飖歌垂眸笑了笑，她的箱子里，披风有好几件，这件狐白裘的还是周飏从塞外给她送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