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已经很熟悉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遵从的。
苍曦、南离、执明、云如野、重暝,也在此时陆续抵达,踏上神道。
其他都是神明在前,神官在后。
唯有华光与沉漪并肩而行。
沉漪也是唯一一个有神光披帛的神官。
这五段百米的神道不长不短,刚好够沉漪悄咪咪地和铜雀、危月她们打招呼。
临进宫门前,沉漪牵起华光的手,一起踏入晨曦里的聆愿宫。
待昼恒拿着新扇子,匆忙跑进聆愿宫,神道这才消失。
仙家们亦开始行礼跪拜,虔诚祈愿。
聆愿宫很难有这样的热闹。
今日的祈愿叶除了凡尘的愿望,还会显现出仙家的愿望,仙家的叶子,只有神官与神明才能看见上面的心愿。
于是,神官们纷纷上树寻找,摘取祈愿叶。
叶子经由树灵童子的小手抚摸,变成一本本祈愿折。
环绕聆愿树的玉台上随意摆了七张书案。
神明们坐在书案后,就地办公,彼此闲聊。
华光的位置上坐着沉漪,他在树上,时不时与底下的几个搭话。
他不想聊,奈何那六个太闲,总有些蠢话找他。
沉漪用双手支着脑袋看着华光傻乐呵。眼底缀满树叶间投下来的细碎阳光,闪闪发亮。
“华光能这样受欢迎,小沉漪功不可没。”
昼恒走过来,在沉漪的书案边席地而坐。
“有你在,他会越来越好。”
沉漪一愣,猛然看向他,“您……记得三万年前的事?”
昼恒温柔地笑笑。
“我的记性何时差过?”
“现在。”长庭抱着一摞祈愿折从树上飞下来。“您昨日下棋输给我,说好的今日您摘祈愿折。”
持扇敲了敲头,昼恒一副才记起的样子,起身接过祈愿折。
“年纪大了,你不能苛求老人。”
华光走了过来,将祈愿折放在书案。沉漪惊讶得抬头看了一眼,又看看其他几位的。
“神君呐,您是大热门啊。”
“谁来当守护神都是这样。”华光云淡风轻,不惊不喜。
弯腰将沉漪就着她盘坐的姿势,整个儿搬到一旁,他在书案前坐下,拿起祈愿折,侧过头看她。
“去玩吧。”
沉漪讷讷地点点头。
芙蕖,长庭,化羽常见。铜雀、危月、应言不常见,今日确实是小伙伴们玩耍的好时光。
但是……
“他们都忙着爬树呢!不急。”
沉漪不顾形象地爬进华光怀里,“宝宝来咯~”
华光忍不住笑起来,一手紧紧搂住她,一手翻看祈愿折,时不时低头在她耳边,小声与她说话。
沉漪懒懒地靠在华光怀中,偶尔回应苍曦他们抛过来的话头。
因为大多时候,都由华光这个小气鬼代回了。
这样想着沉漪不禁笑出声。
“笑什么?”华光的语气也带起了笑意。
“笑你是个小气鬼。我哥哥和我多说几句你也要紧张,将来孩子的醋你也吃吗?”
“我不吃酸的。”华光蹭了蹭沉漪脸,“我喜欢你这个味道的。”
沉漪故作怪怪的语气道:“是呀~我可是你的大补之物。”
华光略微一愣,伸手捏住她的小肉脸,“还记得呢?”
“你,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逃不了。”沉漪不服气地嚷嚷。
华光松了手,抬起她的脸,在他捏过的地方亲了亲。
沉漪瞬间就红了脸,轻轻拍了拍他,“华光,办公地点……”
虎瞳神色一顿,沉漪下意识察觉到不妙,要跑,没等她动起来,就被华光掐住下颌,吻住了唇。
华光吻得很深,极欲,饶是重暝都默默拿起了祈愿折挡住。
没见过这场面的铜雀与危月,祈愿折哗啦掉了一地。
沉漪认命地闭上眼。
只要她看不见,这里就只有她和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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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鱼与虎的正文结束。
(⁎⁍̴̛ᴗ⁍̴̛⁎)
有幸遇见,感恩抬爱。
不擅长写甜宠,写的不好,多谢包容。
看到正文结束的小天使们。
明日开始就更番外了。
^_−☆回见。
第142章 番外:凛汐,续缘
凛汐回到天狐族探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宗祠,从她的机关暗格里,取出了姐姐芙蕖的情识。
以及父亲楼枭留给她的一封信。
『吾儿凛汐。
为父,九尾天狐王-楼枭仙君。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侍奉陆地水族神君重暝六万年,陨落前道行修为已晋半神。
神明皆为天生,后天修炼者,晋半神已是巅峰修为。
于神君,于家族为父皆已尽责。
至临终,为父一生,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即是——为家族荣耀,卑劣地借天雷刑法,断了你长姐芙蕖的情识。
吾儿凛汐。
你与芙蕖,年岁相差不大,且皆为才貌兼备,天资聪慧,勤勉好学的美人。
于芙蕖,为父最为器重,因为她是长女,大事处理上稳重庄持。
于你,为父最为宠爱,有求必应,奈何父女缘浅。
吾儿凛汐。
若你有归期……』
凛汐还没看完,就已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濯流揽她入怀,抱着她轻拍安慰。
“我陪你去父亲墓前,了他见你一面的心愿,好不好?”
楼枭葬在九尾天狐族墓地,九灵棺山最顶上。
入夜,鬼火幽幽,凛汐跪在父亲的神像前再次泣不成声。
一百年前,黄昏海上诸神之战,凛汐受伤,被濯流设计掉包带走,留下一具替死的尸体给狐族。
作为父亲,楼枭自然认得出那具尸体是不是自己的爱女。
凛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弥留之际一直惦记着。
凛汐很难过。
在家中时,她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他的小云朵。
父亲最脆弱的心里话,都会悄悄与她讲。
宗祠的暗格,就是父亲为她所造。
巴掌大的格子,能藏一座山的物件。
每当她被母亲或祖母责罚,父亲都会提前在暗格藏上好吃好玩的。
让她在宗祠受罚时,吃喝玩乐一样不愁。
何其宠爱。
而凛汐也没被宠坏,正直地成长,成为德才兼备,美貌与本领闻名各仙族的天狐二小姐。
凛汐直哭得神像脚下积了一滩可照见倒影的水洼。
濯流心疼她会伤心出病来,把她抱离了九灵棺山。
宗祠是虚空里的一棵大树。
抱着藏有芙蕖情识的荷花晶匣,凛汐坐在树根,发呆。
濯流在一旁拥着他的小哭包,静默相伴。
凛汐早在得知芙蕖断情识的真相时,就有猜测。
父亲很疼惜芙蕖,又有愧疚在身。他那么厉害,说不定会将芙蕖的情识保存下来。
凛汐被困在唤海神宫那些年,也记挂着这件事。
她起先只是抱有希望。
没想到,父亲真的把芙蕖的情识藏在了她们父女俩的秘密暗格。
“你的猜测应验了,为何不高兴?”
凛汐动了动脚,把匣子抱紧了些。
『若吾儿有归期,请替父亲将阿芙的情识投下往生桥。』
把芙蕖的情识投下往生桥,若有机缘,她的情识能再生。
至于到底能不能,就看二人的缘份。
濯流沉吟道:“可君不忘已经死了,芙蕖要是长回情识,那岂不是会痛不欲生?”
“或许,注定无缘。阿爹这几千年来应该也备受煎熬,否则不会在临终前做这件事。”
“你打算……”
“当然是听阿爹的。”凛汐双眼明亮地看向濯流,“君不忘是死了没错,他消失了。但不是全无办法。”
打定主意,凛汐与濯流隐匿生息,潜入九幽冥府,将芙蕖的情识投入了往生河。
这个做法,来自九尾天狐族的传说:
生灵投胎过往生桥。
断了的狐尾想再生,便下往生河。
情识,行不行的,凛汐不知道。
传说,在落叶前祈求缘分,便可使得断了的缘分再续。
每当这时,燧明国各地求姻缘,求长情的红尘男女,便会赶来树下祈愿。
芙蕖最后一次出现在人间,就是在这里。
而后,便不知去向。
“我跟你们讲咯,绝对没记错哒。那个姑娘,喏!就站在那个位置,从天光站到天暗,我们都收摊啦她都没有走。”
常年在附近摆摊卖红绳儿、红带子的小摊贩很无奈。
他昨天刚以为见到了仙女。
今儿就又来了四个,还是有男有女,成双成对的。
看那衣着打扮,身型气质就不是肉体凡胎。
真是捅了神仙窝啦!
见问不出什么来,重暝也不再逼迫。
沉漪站在树下,望着从高树枝上垂下的条条红丝绦发呆。
『问安好。
我今日吃果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似乎与一人有约,还未去赴。
迟了太久,我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履行这个约定。
暂时先不要来找我吧,这是我必须一个人去做的事。
爱你的狐美人芙蕖。』
芙蕖的信沉漪已经处理掉了。
她没有告诉九尾天狐族的仙家,芙蕖给她留过信。
固然不对,但她没办法。
芙蕖的家族一定不会允许她辞去神官一职,更不会允许她去复活一个身与魂都被消灭于世间的妖怪。
九尾多情种,若不让芙蕖去做她想做的事,只怕她会随君不忘而去。
只要活着,就总会有云开月明的时候。
所有的固执,所有的教条与荣誉,都会为时间妥协。
放任芙蕖装作消失,不知所踪。是所有的方法里最好的。
更何况,她知道芙蕖会去哪,也知道如何再见到她。
起风了。
长情树的树叶纷纷扬扬,随风簌簌下落。仿佛下起了一场盛大的金色大雪。
原本还热闹的山坡,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人人都在仰望这一场代表期望的落叶雨。
沉漪也许了愿望。
愿,芙蕖得偿所愿。
沧海狂澜狱。
碧海青天,沧海狂澜。
许久之前,芙蕖为了沉漪,去宗录仙君那打听到了沧海狂澜狱,以及令死者复生的办法。
当年听来是传奇的故事。
如今她是故事中的执念之人。
听故事的时候,芙蕖想象过执念之痛,她想,应该像做噩梦一样可怕。
置身其中,她才发觉,没有情识时的她,是真的天真烂漫。
狂澜灵潮冲体带来的执念之痛,简直如烈焰灼骨,百爪掏心。
若只是肉体的折磨,芙蕖能坚持。
折磨心神的深蓝色灵潮,直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即便只淹过来片刻,也让她仿佛身临梦魇地狱,脑海里反复闪现她与君不忘不得善终的那一幕幕。
每一次的分离,每一次垂死时目睹爱人殉情。
皆历历在目。
令她几次三番,都差点失去意识,生生痛苦而死。
沧海狂澜狱的入口至龙吟渡口,全长三万米。
芙蕖得一步一步走过去。
狂澜灵潮每隔一盏茶时间,冲刷一次沧海狂澜狱。
三万米的距离,是反反复复,数不清的苦痛折磨。
时间与痛苦并进。
终于还剩三分之一的路程。
芙蕖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按照狂澜灵潮的时间她算了算,绝望的发现,自己躺在这里已经十天了。
这十天里,陆陆续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
固然人很多,四下里却很安静。
因为苦命的人们备受执念与灵潮折磨,无力交流。
芙蕖苍白得像白纸糊起来的似的。可就算是躺着不动,她也并不好受。
她不动,狂澜灵潮也依旧雷打不动,到点了就出来给她上刑。
以至于她现在一听见龙吟声就会恐惧得浑身发抖。
心与魂,都仿佛被狂澜灵潮拉扯成紧绷的弦,只要她有一丝动摇,就会断了念想。
她苦苦煎熬。
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动摇她:
【忘了吧。放下。他灰飞烟灭,如何能复活??】
【沉漪与苍曦神君是亲兄妹呀笨狐狸,他要复活沉漪,他有与她相连的血脉。你有什么?】
【你和他,甚至不在一本生死簿上。】
“够了!!”
芙蕖咬着牙,颤抖着支起身,艰难的爬起来。
“他能为我跳时无涯,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去找一个不存在的我。我如何不能,过这该死的……”
芙蕖的歇斯底里被龙吟声打断。
龙吟如雷,狂澜奔袭。
执念为刑,痛罚其心。
一遍又一遍,责问世间执念过深之人:
你还记不记得?
你还不愿意忘?
可,入了心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
动了心的情,怎么能说放就放?
执迷不悟者为祸。
愚昧不改者为殃。
二者皆极,是为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者,方能为情深缘浅的爱,再续前缘。
苍龙天空城。
碧苍殿。
芙蕖跪在大殿里,背脊佝偻,身形消瘦,憔悴得像支随风摆动的芦苇。
苍曦凝视芙蕖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
离离原上谱。
世上竟然还有被天雷打断的情识再生这等奇事。
芙蕖恭敬地拜了拜苍曦,扬起脸,双眸闪动着泛红的微芒。
“神君,此事……不可行吗?”
“当然行。”苍曦答得铿锵有力。
萎靡憔悴的芙蕖,在听到肯定答复的瞬间焕发了生机。
“但是,想要复活一个灰飞烟灭,天上地下都不存在的人,需要同等的代价。”
就像他复活沉漪,也是用了四神的部分神骨与他的精血才成。
“意思是,我需要你的九条尾巴,与一双眼睛,造出他的肉身与三魂七魄。你可愿意?”
“我愿意。”
自那时起,芙蕖便耐心在苍木神树上等待。
依靠着苍木神树的神木生息,芙蕖重新拥有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比起一直闭着眼,总是好许多。
后来沉漪给她送来了眼纱-云幕遮。
这次的云幕遮是沉漪做的,冰蓝色的一条云雾,绣着精致花纹。触在肌肤上,冰冰凉凉,柔滑如水。
云幕遮解决了芙蕖看不见的问题,尾巴却实在无法。
没了尾巴,芙蕖的法力大不如前。
连有人靠近,都无法察觉,更别说辨别对方的气息。
“你原来在这里,可让我好找。”清朗的嗓音如环佩相撞。
话音未落,传来声音的袅袅轻云,便幻化成一身银灰素裳的清俊男子。
柔如云朵的衣袂轻拂过她的手背,枝桠微沉,他在她身旁坐下。
时隔万年,再度听见君不忘的声音,芙蕖一时间,竟怔了神。
君不忘倾身过去,侧过脸,端详一番。
“姑娘这条眼纱,很好看。不知,能否借我试试?”
芙蕖呆瓜似的应了个“嗯,好。”便颤着手,解下云幕遮。明明是要递给人家的,却紧握在掌心。
不自觉地垂下眼帘,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 芙蕖心里除了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曾经在长情树下,叫他不必再等。
现在又自以为是的将他复活。到了这一步,她不确定,也不敢去猜测,君不忘是否还爱她。
她自疑,自厌,自我否定。
“我听闻,失明的人都缺乏安全感。现在看来是真的。”
轻轻握住芙蕖的手,君不忘小心而温柔地安抚起她。
“不要怕,不要怕,琴心,是我啊。不是别的谁,是我在这里,是护你十世的君不忘。”
泪水,悄无声息地盈于眼睫,徐徐低落。
像雨水淌过粉白的荷花,娇柔,美得令人心动。
芙蕖这一哭,把云幕遮抓的更紧了。
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君不忘转而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将她拉入怀中。
扑面而来的清澈灵气,芙蕖惊诧地发现,君不忘居然不是妖了!!
她想问,奈何一张嘴就是哭。
直把人家胸前哭的一塌糊涂。
“琴心……”
“我,我不叫琴心。”芙蕖依偎在君不忘怀里抽噎着。
美艳妩媚的脸,挂着泪珠,多了些可爱。
轻抚着芙蕖的背,君不忘语气绵柔地顺着她,“嗯,我知道了,芙蕖姑娘。”
“我也,不是芙蕖,姑娘。”芙蕖抬起脸,倔强地闹着小别扭。
“不是芙蕖姑娘,那就是我君不忘的妻子阿芙了。”
温热的手掌覆上芙蕖泪水涟涟的小脸,君不忘低下头,眼眸里,似有月下荷塘的波光在闪。
芙蕖仰起脸,迎上他的唇。
他捧起她的脸,将她的吻刻印心间。
长情树下一吻定情,步入十世虐恋。
三千年等待,一万年情生情归情再续。
岁月见证,恋恋不忘。
“阿芙。”吻着芙蕖脸上的泪痕,君不忘轻声道,“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这一次还是我来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