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彩月又道:“原先我就很疑惑,世子一直好着呢,怎么突然就病入膏肓了呢?”
“殿下是皇嗣,难道还不明白,人心险恶?”
“别人想要害世子,必然是要他死。”
“可如今,世子都能出门见人了,对方能愿意么?”
“这么一想,那一日行刺鸿胪寺的,未必真就是冲着九皇爷去的。”
她这话,阎襄越听越感觉有道理。
他捏住她的手,又问:“你说的对。那几个行刺之人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死士。绝不是普通人能养出来的!”
“殿下……”
应彩月见他不用按了,便去把床帐给放了下来,一边放一边说:“针对康亲王世子的,必定不是什么善茬。”
“殿下啊,你这是接了个黑锅、必然左右不讨好呀!”
“你想想看,这案子若水落石出,逮着了是哪一位贵人下的手。殿下怎么办呢?”
“处置,那不是得罪贵人么?”
“可若不处置,皇上那边又怎么过得去呢?”
“这么一想,我好为殿下忧心、好心疼殿下啊!”
听她柔声蜜意,阎襄都感觉自己真的是天可怜见了!
他拧眉,道:“你说的对!这件事,不能铆足了劲儿去查!”
查,还是要查的。只不过,点到即止。
能够胆大包天对付康亲王世子、九皇爷的人,还用上了那类一等一的死士,还能有几个?
帝京之中的势力:皇帝的暗部,太子的暗部,再就是他阎襄,老三母族。
其中,他自己没做,排除掉。
阎佩瑜是太子的人,太子也可排除。
而老三不成器,年纪也小,他母族如今是恨铁不成钢,贸贸然对阎佩瑜动手、招那仇敌做什么?
那么……难道是皇帝!
这么一想,阎襄心口猛地一惊!
还查个屁!
皇帝容不下康亲王、要断康亲王的根,好像合情合理啊?
五日后,大皇子将贼人捉拿归案,送到了圣前!
听说了消息后,阎佩瑜从王府后门出去,去了兴胜茶馆。
他与应采澜到的时候,阎泽夫妻俩已经在里面了。
一看到师润,应采澜立即拉着她去一旁研究九九摄魂针阵去了。
剩下两个男人坐着喝茶。
“大皇子已经结案了。”
阎佩瑜叹了一口气,问:“九皇叔怎么看?”
那天的事情发生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联络基本都靠书信。
直到今日,他才敢见阎泽。
不管有没有消气,也必须见了。
但直到今日,阎泽心口的那点气还是没消散:“你问我怎么看?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他刚刚从宫里出来,气的已经不是冲着阎佩瑜了。
“……”阎佩瑜默了默,认命地说道:“阎襄为什么这么敷衍,而案子就这么结了,皇上也没有任何说辞?”
“莫不是阎襄真的查到了一点什么,主动退缩了,当没什么都没查到?”
“并且……”
他对上阎泽的眼睛,眸色冷厉而带着戾气:“这件事本来就跟皇上有关!”
对他这副面孔,阎泽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物以类聚。
他们叔侄俩本来打不着干系,加上阎泽与皇帝、康亲王闹的不愉快,康亲王的儿子,本来跟他也该是对立的阵营。
可偏偏,在很多方面,他们的认知有着惊人的相似。
甚至,骨子里的戾气也如出一辙。
阎佩瑜倒不像是康亲王的儿子,反而像阎泽的!
只不过,阎泽的戾气都浮现出来,而阎佩瑜一直压着,没遇上什么事绝不轻易显露。
“这么说,你早就有猜疑了。”
“而你把我骗回来,便是给你把那层遮羞布撕开一条缝的?”
“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一无所知!”
“你这小子,能不能真诚一点儿!”
面对阎泽的质问,阎佩瑜当然不会承认。
他唇角微微勾起,看向坐在另一边、头对着头在研究医术的皇婶和小妻子。
笑得十分妖孽,道:“主要,还是为了我家世子妃想学针术。她在这方面有绝佳天赋,要学自然得学最好的!”
其实,阎泽说的没有错。
当今皇帝对阎泽,一直是很有芥蒂的。
原因很多,方方面面都跟那把龙椅有关:
阎泽手底下养着的暗部非常厉害;
他的母族在朝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他的妻族则是隐世家族,能人辈出。
最后,他还有皇太叔烈王的支持!
综上,当年如果阎泽要硬杀回来争抢皇位,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
这么多年阎泽回来过两次帝京,都让皇帝感觉自己的椅子在动摇。
阎泽才不相信阎佩瑜的说辞。
即便阎佩瑜说的没有错,那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便宜侄子有八百个心眼,他岂能不知!
他哼了一声,道:“当今连自己的嫡亲弟弟都防着,又死要面子不把你们赶出帝京。如此说来,这皇帝当越久,疑心病就越是重!”
阎佩瑜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放下茶杯,道:“尤其是,我竟然还跟他的心腹大患九皇叔走得近!该动的,不得赶紧动手了吗?”
“好哇,承认了?”阎泽给他气笑了:“你就是借着世子妃想学医,骗我家润儿回来,目标是把我拉回来给你当挡箭牌!”
阎佩瑜但笑不语。这不是成功了么?
阎泽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也没有办法。
谁叫他一切都以妻子为主,师润说要干什么,他基本是不会拒绝的。
再看一眼那边,师润与应采澜讨论医术,脸上露出的笑容倒是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便没有什么好说的,而是把话题转回正题上:“阎襄抓了几个江湖客,说那些是我的对头,就把案子给结了。”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传我进宫指认。”
“我明知道其中的猫腻,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认了。”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
阎佩瑜想要跟他谈论的,便是此事:“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收获便是:竟然真的是皇帝要对付他!
那么……
他体内中的毒,也是皇帝做的了?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很多时候与太子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太子没中招,他却中招了!
而他「病」了之后,所有太医流水式地进康亲王府的门,却没有一个能把他治好!
阎泽感觉喝茶没味儿,但在这茶馆,不喝茶又能干什么呢?
他放下茶杯,道:“太后寿宴过后,我便要走。”
不是他不肯留下来帮他,而是按律他不能留在帝京!
不给他封王,是皇帝对他记恨在心。
但他有封地,不管怎么说,大小也算个藩王。
“无妨,既然引蛇出洞了,世子妃也能学到了她想学的。”阎佩瑜顺着这话,继续道:“多谢九皇叔辛苦这一趟!”
阎泽抬手虚指他的鼻子,笑骂:“承认了?鬼心眼贼多!”
阎佩瑜坦然地笑了笑,转而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拜师礼便在这里举行吧。”
应采澜这边。
两个女人交流了九九摄魂针阵后,应采澜便和师润说了自己开药铺的事。
师润顿时很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张?”
“如果不是出了一点儿岔子,早就开张了。”应采澜耸了耸肩,道:“现在这个样子,大概要等太后寿宴结束以后了吧。”
师润虽然才来几日,但阎泽已经派人都打探过各方消息。
因此,她也知道,应采澜的药铺是因为被打砸了,才延迟开业的。
“真是巧得很,当初我在陇郡开小药铺,那么小的铺子,也被打砸过。”
“其实凶手的范围真的很小。”
“他们干这种蠢事,总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们一样蠢!”
应采澜一听,不由无奈一笑,道:“可没办法啊,如今我那所谓的嫡姐被大皇子捧在手掌心,把案子压了下去没办法开审。大皇子妃虽然派人给我送了消息,答应了与我联手。可想要报这一箭之仇,还得好好寻找机会!”
“也是。”师润点点头,道:“天子脚下,很多事都不方便做。”
应采澜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她穿越过来,背负的是这样一个身份呢?
她这人喜欢向前看,没有在这种事上纠结太久,把话题转了:“皇婶,这拜师礼还没成呢!”
师润笑道:“我是无所谓虚礼,既然你在意,那今日就成了吧。”
这边,阎佩瑜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应采澜恭恭敬敬地行了拜师礼,从今往后,她就是师润正式收的第一个徒弟!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结束后,两对夫妻分别离开兴胜茶馆。
应采澜与阎佩瑜,也回了王府。
而后几日,师润每日都秘密过来康亲王府。
在给阎佩瑜清除余毒的同时,也算亲手传授应采澜九九摄魂针阵。
终于,太后寿宴这天到了!
用过早膳后,应采澜被拽着坐在妆台前,冬雪给她梳妆打扮。
阎佩瑜早就换了世子服制,过去主院,与康亲王聊了一会儿。
等他回来蒹葭苑,应采澜这里也已经打点好。
他迈步进内室,便见他的新婚妻子一袭锦衣、满头珠翠地坐在胡榻上。
人长得漂亮,她坐着一动不动当只花瓶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儿端庄贤淑的模样。
看见他进来,却又破功了。
那张漂亮的脸蛋是张扬的灵动,似乎每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勾动他的心。
应采澜站起来,问:“现在就要进宫了吗?”
“嗯,准备出门了。”阎佩瑜微微一笑,朝她走过去,边走边道:“成亲以来,还没见过澜澜盛装打扮。”
走到她面前,他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化个妆可太难受了,你别把我唇脂吃了,一会儿还得补!”应采澜及时往后退,只被他点了一下红唇。
阎佩瑜不由失笑。
明眼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这种装扮。
平时坐没坐相、站没站姿的人,头上多戴一根发钗都会嫌烦的。
“很好看。”他低声赞扬。
却又抬手,将她头上的步摇取了四根下来,道:“倒也不用这么多,以免影响你发挥。”
应采澜:“……”
他也是知道,进宫之后但凡找到机会,她都是要开撕的。
满头金翠,头沉得很,的确影响发挥!
万一丢了几件,那损失更是大发了!
阎佩瑜摘下了多余的几根步摇,顺手递给一旁的川贝,然后朝应采澜伸手:“来,我们走吧。”
看着递到眼前的这双手,应采澜抬头看他一眼。
妖孽男人锦衣华服,发髻一丝不苟,戴着世子金冠,显得英姿勃发。
咳咳,用现代话来说,便是:
帅呆了!
可这人,不仅仅是帅。
他眼角的那颗泪痣,让他的帅气增添了一些魅惑。
明明不显阴柔,却又多了那么一抹勾人心魂的妖娆!
她忍不住笑起来,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跟着站起来,道:“真的是毒都清理干净了,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阎佩瑜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挑眉问:“迷倒我家世子妃没有?”
应采澜白了他一眼,道:“哼,你想得美!没有我,哪来今日的你?”
尽管嘴上说没有,但被牵住的手却没有挣脱。
阎佩瑜很配合地道:“是是是,我有今日,都是托世子妃的福。”
几个丫头跟在身后出门,不由都笑了。
这对少年夫妻,平日里可喜欢拌嘴了,却叫人听着特别粘牙。
太甜了哇!
不过这么一看,真的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这世子妃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实际上,她时常突然生扑世子爷!
如果不是被美色倾倒,还能是为什么呢?
太后寿诞,宴席的规模无疑是盛大的。
但,也只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才有机会进宫赴宴。
这可是个好机会!
太后寿宴之后,便是选秀。
当今皇帝已经年近五十,名门闺秀们已经不太期待被选入后宫。
所以,她们更盼望着,在寿宴的时候能够订下好亲事。
总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吧。
即便是选秀,还是更希望能够选给太子。
三皇子还没有婚配呢,这次肯定也要订下来的。
官员及其家眷都比较早进宫,然后才是皇亲国戚。
当康亲王与王妃,世子与世子妃下了马车的时候,真叫所有人震惊。
“康亲王世子这是……病愈了?”
“哇!世子除了比以前消瘦以外,还是这般耀眼夺目啊!”
“可惜了,竟然娶了个庶女!”
“也不要这么说,你们看这世子妃,除了庶出的身份以外,倒没有半点被康王妃的气势压下去的。”
“一个庶出,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好狗运!”
“……”议论在所难免,有羡慕应采澜的,也有嫉妒的。
偶尔,也会有一些话语传到主人公耳中。
阎佩瑜朝这些碎嘴的人扫了一眼,一如以往的谦和温润,却无端端让这些多嘴的人感觉后脊发凉!
不少人便不敢明着说了,个个低头避开。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父母,他低头与应采澜耳语:“晚些时候你我分开,遇上碎嘴的,不用忍。哪怕打起来,为夫也会尽快赶来,给你撑腰的!”
应采澜本人倒是没什么。
老实说,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她已经麻木了。
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感受到男人对自己的纵容,她忍不住笑了,道:“干什么都行?”
阎佩瑜不上她的当,幽幽说了句:“什么事什么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自有分寸。”
应采澜睨他,下一瞬,却又笑开。
撕逼,闹翻天他都可以接受。
但如果她敢给他头顶种草试试,病娇肯定要立刻发作!
大寿星太后居住的延寿宫,今日格外热闹。
比起园子里的百花争奇斗艳,锦衣华服的人更显得尊贵荣华。
康亲王领着几人进内,上前行礼。
“儿子见过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也是阎怀谷的生母,对于没当上皇帝的小儿子,一直以来还是比较疼爱的。
正因如此,皇帝不让康亲王迁居封地,也有了个十分完美的理由——母后一向疼你,留在帝京可以尽孝,多陪陪母后。
“怀谷来啦!都起来吧,自己家人,不用这么多虚礼。”
太后对小儿子,果然是更慈祥一些。
阎怀谷带头站起来:“谢母后。”
太后朝后边看过来,看到阎佩瑜眼里有些惊喜:“佩瑜身子好啦,都能进宫了!”
“是的,皇祖母。”阎佩瑜笑容温和,道:“托皇祖母的福,九皇婶回京贺寿,顺道给孙儿诊治。这不……经过九皇婶的治疗,孙儿这便是大好了!”
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阎泽一回来,阎佩瑜要亲自出城去接人了。
原来,是为了求医的!
为何不说这都是应采澜治好的?
那自然是,应采澜得留着做底牌。
身为世子妃,她自己也不想成为炙手可热的名医,目前对外宣传的还是刚拜师、刚开始学医呢。
“看来,这冲喜还是挺有用的。”太后顺着话题,目光落在了应采澜的身上,问:“这便是应太师的那个庶女?”
庶女二字出口,气氛一时之间还真就不怎么好了。
第66章 都是千年的聊斋狐狸
哪怕没有什么恶意,世子妃是庶女也的确是事实,这俩字一出,总是扎耳朵的。
可这话是太后说的,谁又敢说什么?
应采澜对于这个不太介意。
庶女出身,又不是她可以选的。
如果不是王姨娘,她又怎么会是庶女?
她屈腿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孙儿媳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还别说,她这人平时不讲什么礼仪。
很多时候略有点吊儿郎当的,不讲闺仪,比爷们还粗鲁。
平时在蒹葭苑,没见她这么端庄过。
此时见她还挺会的,阎佩瑜感觉挺新鲜。
对儿媳妇拎得清什么场合做什么事,康王妃也很是满意。
太后看着应采澜,点了点头:“这还是初次见世子妃。你照顾世子病榻有功,来,哀家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招呼一旁的嬷嬷,将一只锦盒拿过来。
锦盒虽然不大,但一打开,里面东西的珍贵,却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所谓珠圆玉润。
这是一串珍珠项链,每一颗都圆滚滚。每一颗都有龙眼核那么大,每一颗都没有明显瑕疵。
应采澜一看那颗粒,感觉戴在脖子上应该挺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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