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推了推牵着的孙女儿杨燕妮:“燕妮啊,你去跟敏敏玩吧,敏敏最爱同你玩啦!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嗯,我知道啦,阿奶!”杨燕妮不情不愿上前,眼神却有些抵触。
她不喜欢敏敏,以前就不喜欢,但以前闵家人都对她好,尤其蒋氏,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她,很是疼爱她,还夸她乖、可爱,她心里便很得意,有种“本属于这个傻子的东西却成了我的了”的感觉。
可是后来本性暴露,杨家与闵家结了仇,闵家再也没人搭理她,反而对敏敏呵护疼爱得如珠如宝。
她偶尔看见敏敏,便见她穿着漂亮的新衣裳,发髻也梳得整整齐齐的,还扎着粉嫩的绢花,她养好了身体,脸颊也有肉了,皮肤又白又嫩,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小脸蛋精致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别提多招人喜欢。
便是村里的婶子大娘们见了都忍不住笑眯眯的夸她几句。
她和闵五郎偶尔也会跟村里的小孩儿玩,有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糖果或者糕点,会分给村里别的小孩儿,但见了她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个。她便越发的讨厌她。
有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这个傻子抢了”的感觉。
她不知道为啥阿奶和爹娘他们忽然都让她好好的同敏敏玩,要让敏敏喜欢她。
但如果能像从前一样得到闵家人的喜欢,她觉得也可以吧......
可是到底小孩儿家,喜欢讨厌都藏不住,杨燕妮一看到敏敏,就下意识的厌恶起来。
看到她又穿了一身新衣裳,浅浅的紫兰色,绣着漂亮的小花,脚上的绣花鞋也是新的,鞋面上绣着花朵和蝴蝶,活灵活现,让她看起来又活泼又漂亮,村里边简直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杨燕妮便再也迈不动步子朝她走过去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敏敏一起玩儿。
敏敏更不想跟她玩。
不要欺负她是小孩子,杨燕妮的眼神和表情她看得明明白白。
敏敏后退两步,睁大了眼睛警惕的看向她们:“我才不跟她玩,我只有哥哥没有姐姐,她才不是我姐姐!五哥哥、五哥哥!”
敏敏大声喊起来。
在后院劈柴的闵五郎飞快冲了过来:“怎么啦!怎么啦!好哇,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对我妹妹做什么啦?”
闵五郎瞪大了眼睛,警惕的将自己妹妹护在身后,气势汹汹。
敏敏弯了弯唇,别看五哥哥小,也是很有担当的呢。
杨老太心里边那叫一个气啊!
若不是闵家时来运转了,又不知怎的巴上了闻管家家里,她才懒得上门呢。
以前可没看出来,这一家子这么有心机。
杨老太倚老卖老的笑:“哎哟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呢!杨奶奶最疼敏敏了,能欺负敏敏吗?你——”
“走走走,你们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闵五郎被她这种笑容、这些话给气的跳脚:“你们做的那些事儿还没跟你们算账呢,又跑来做什么?把我们当小孩子哄啊?哼!我家敏敏也不需要外人疼!我警告你啊,我爹娘他们虽然不在家,可村子里也有人,我喊起来保管有人听见。”
“你——”
“坏人!快走!”敏敏从五哥哥身后出来,“再不走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哦!”
等她嚎得惊天动地,让村里人都知道她杨老太趁着人家大人不在家跑到人家里欺负小孩子,看她还有脸。
杨老太一急,索性问道:“我就说一句话,你们回答了我便走。那闻管家家里怎么就对你们另眼相看呢?那闻小公子怎么就偏偏跟你们玩?”
闵五郎无语,不耐烦道:“这我怎么知道?你有本事问闻家人去!”
杨老太一梗:“......”
以前怎么没发现,闵五郎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的呢?
敏敏心里好笑,也稚声稚气说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你们是坏人。”
“哎你——”
“坏人!”
闵五郎也铿锵有力道:“对,坏人!”
杨老太:“......”
杨老太终于装慈爱装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冷笑道:“鸡就是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巴结上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呀?有本事长长久久的巴着那才算本事!哼,真有那本事再来横吧!这又算个什么,可把你们给狂的......”
杨老太一边骂一边拉着杨燕妮走了。
闵五郎一脸懵逼,挠挠头,扭头看向敏敏:“老太婆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什么鸡什么凤凰的,这跟鸡和凤凰又有什么关系?巴结?巴结什么啊?什么算什么、什么狂???他是真的没听懂......
敏敏听懂了,在心里好笑。
五哥也好,自己也好,家里人也好,从没有人打着巴结小哥哥要好处的心思,五哥哥就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杨老太这话,五哥哥听不懂一点儿也不奇怪呀。
虽然听懂了,但敏敏肯定不会承认的,于是也摇摇头,疑惑的眨了眨眼:“不知道呀!”
闵五郎“嗯”了一声,又说道:“算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咱们不管她发疯。”
“嗯!”
“哥哥把门关上!”
“好呀!”
闵五郎索性将院子门从里边插上了,带着妹妹去后院。
小家伙已经将前院种的东西收拾好了,后院也有一些四季豆和番茄呢,她去后院看看!
傍晚蒋氏、闵向明一行人回来,神情都透着轻松。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奋斗,那些地已经全部整理成田了。一共分成了五块相连的水田。今儿回来之前引水浇灌,接下来只要每天去看一趟就行。等灌满了水,泥土浸泡两三天,便雇人做犁耙,便可等着栽种了。
现在想买稻种是来不及了,秧田里的秧苗都长了两寸多高了,再过七八天左右,就能移栽了。
闵向明打算明儿打听打听,村里没有就上附近别村去,谁家秧苗若是有多的,便跟人买下来......
“爹、娘!大嫂!二哥哥、四哥哥!”小家伙看到爹娘他们都回来了,乐呵呵的跑过去,娇憨的笑容让人一扫疲惫。
蒋氏怜爱的抱着她亲了亲,牵着她的手温柔笑道:“今天和五哥哥在家好玩吗?”
“嗯!”敏敏点点头:“小哥哥也来玩啦!”
蒋氏无奈笑笑。
闻小公子没什么架子,喜欢往自家跑,小孩子家喜欢一块儿玩便玩吧。
闵五郎一点儿不客气的告了隔壁杨老太的状。包括那些什么凤凰啊、鸡啊、巴结啊之类的话,他虽然听不太懂,也记不全,但是从他透露的这些,蒋氏、闵向明却已经明白了。
蒋氏气得冷笑:“杨老太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眼瞅着没大人在家跑上门来诳小孩子,这也做得出来!”
闵四郎捏了捏拳头:“她没动手吧?要不,咱找个机会悄悄的把杨大亮揍一顿?”
他不揍老太婆,但是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闵二郎失笑:“老四你可别添乱了!爹娘也别气,杨老太那张嘴,迟早会连累了杨小亮,咱们且看着吧。五郎和妹妹没吃亏就好。”
闵五郎:“那当然,我们才不会吃亏呢!”
敏敏严肃点点头:“嗯,我们不怕坏人!赶坏人走!”
说的一家子都笑起来。
清明渐近,在城里锦元书院念书的闵三郎终于回来了。
清明节踏青祭祖,追忆先人,乃是一年之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庄重而严肃,不可懈怠。
书院里的先生们和学生们都要回家扫墓祭祖,有的人家在外地比较远,因此每年这个时候书院都会放上半月假。
好学的便带上书本回家自己温习,也有人趁着时节好、天气好呼朋引伴踏青游山玩水的,或者还会约好聚一聚举办文会,大家一起交流切磋,增进感情。
学子们每年可都十分盼着这一个长假期。
闵家和杨家的关系虽然闹的很僵了,闵三郎也知道了,但杨小亮并不知道。
闵向明、闵大郎先前去给闵三郎送钱的时候就跟他说了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也好叫他心里有个底。
但闵向明也说了:“咱们家跟杨家闹翻,那是杨家不地道,杨小亮若是个明白人,你与他来往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以前你们怎么交往,以后还是怎样。只是你心里好歹有数,毕竟他是杨家的人。若是他因此与你生分了,那便生分吧,咱们家没必要巴结他们。你好好念书,不要多想。”
闵三郎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次从书院回来,闵三郎便仍旧和杨小亮结伴一道。
估摸着这两三天三哥哥便该放假回来了,敏敏可是天天都在嘴里念叨着,她可想念三哥哥了!她好了之后还没见过三哥哥呢!
原本最念叨儿子的是蒋氏,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敏敏不但念叨,还天天和五哥哥一起到村口去等。
一边玩儿蓐各种有用没用的野草野菜一边等。
这天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道有些纤瘦的修长身影,敏敏一边欢声唤着“三哥哥!三哥哥!”一边拔腿朝闵三郎飞奔而去。
闵五郎赶紧跑着追上去,“敏敏,你慢一点!三哥、三哥你回来啦!”
闵三郎没想到弟弟妹妹会来村口接自己,听着这娇娇软软、欢快带笑的“三哥哥!三哥哥!”更是喜不自禁,将手里的包袱一放,迎上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敏敏将她抱了起来:“敏敏!”
“三哥哥!”敏敏咯咯笑着,自自然然的圈抱着三哥哥的脖子,眉眼弯弯看向他,一点儿也不见外,“敏敏好想三哥哥呀!爹娘他们也都想三哥哥!”
“哈哈哈!三哥哥也想你们、想敏敏呀!”闵三郎放声大笑,看着低眸打量怀中的小人儿,眸光温柔,胸口一阵温热。
他的妹妹终于好了、终于好了!
他们家这些年的辛苦和坚持终于感动了老天,把一个完完整整的妹妹还给他们了。
敏敏对自家三哥当然不会陌生,三哥哥对她的疼爱一点儿不比别的哥哥少。他心思细腻,爹娘大哥二哥又要忙着干活儿,四哥五哥那会儿也小,自己小的时候照顾自己最多的就是他了,他会细心的替她擦脸洗手,温柔的喂她喝水吃饭,抱着哄她睡觉。抱她出去玩的时候都会注意不让太阳晒到她,不让灰尘迷了她的眼。
他去上书院之后,每次回来都会用省吃俭用节省的钱给她买一点儿糖或者两块点心、或者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
那时候她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无奈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像个傻傻呆呆的木偶人一样毫无反应。
可是,她心里都知道。
闵五郎顺手将自家三哥的包袱拿了起来,兄妹三个有说有笑,亲密无比。
杨小亮在旁边看着,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他说不清楚是不是嫉妒,反正就是不痛快。
闵五郎好歹客气的叫了自己一声“杨二叔!”,敏敏那丫头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闵三郎比自己强的也就是那张脸了,论学问他差远了!自己可是童生了,今年他很笃定自己能考中秀才。到那时候,人人见了自己都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秀才老爷!”毛举人家有什么宴会他也有资格作为宾客堂堂正正的参加。
闵三郎算什么?他入学晚,刚上书院那一阵子没少被先生们批评,到现在还是个白丁,这辈子也就是个勉强认识几个字的结果罢了,他拿什么跟自己比?
这俩小崽子真是狗屁不懂!居然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可是,虽然杨小亮明白这俩兄妹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才忽视自己,他心里依然很不得劲。
说来也是真的有些气人,他们知道来接自己,燕妮怎么就不来接一接自己呢?
这让他有种自己被闵三郎比下去了的糟糕感觉。
“咳咳!”杨小亮终于按奈不住的咳了咳,看到兄妹三人不约而同朝自己看了过来,心下略有些得意,自觉矜持得体的微笑道:“敏敏,我是杨二叔呀,你还记得吧?没想到你这病一好,看起来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啊哈哈哈......”
杨小亮觉得自己是童生,可牛逼了,自负得很,在他们面前说起话来就不会考虑太多。并且,他还觉得自己这么说十分随和幽默。
却不见闵三郎、闵五郎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
闵三郎轻轻拍抚妹妹背后一下,柔声微笑道:“我们敏敏什么时候都好,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爹娘和哥哥们的宝贝。”
闵五郎用力点头:“三哥说得对!”
“爹娘和哥哥们、还有嫂子也好!”敏敏娇憨笑着,亲昵的蹭了蹭三哥哥。
闵三郎愉悦笑了起来,“走咯,咱们回家!”
“嗯!”
“杨二哥,走吧!”闵三郎没忘记客气的招呼了杨小亮一声。
杨小亮心里那点儿不上不下不太舒服的憋屈气儿消了点儿,点点头“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笑问:“五郎、敏敏,燕妮呢?你们没叫上燕妮一起吗?”
这话一出,知道内情的闵家兄妹三人表情都有点儿微妙。
这种话大人可不方便说,但是小孩子就没有所谓啦!毕竟童言无忌,天真烂漫,谁还好意思跟个小孩儿较真呢?
于是敏敏接过回话的重担,小嘴一噘,脆生生撒娇般的道:“我不跟她玩,她是坏人!”
“呃——”
“她骂我是小傻子!她还抢我的东西吃!她还推我摔倒!”她举着白白嫩嫩的小手在闵三郎面前摊开:“敏敏的手摔破皮啦,好痛!”
白白嫩嫩的小手早就好了,可是闵三郎看着这嫩生生的小手,想象着摔到擦破皮的情景,还是心疼得不得了。
“乖啊乖啊,不疼了不疼了!老五,你是怎么照顾敏敏的!”
闵五郎垂头丧气,老老实实认错:“是我不好......”
“现在没有啦!”敏敏又笑起来,亲昵的圈抱着闵三郎的脖子:“敏敏不跟坏人玩就行啦!三哥哥不要怪五哥哥,五哥哥也是好哥哥!”
闵三郎、闵五郎兄弟俩忍俊不禁。
“好好,三哥哥听敏敏的!”
“嗯,嘻嘻!三哥哥最好啦!”
闵五郎不服气:“敏敏,五哥哥不好啦?”
敏敏立刻从善如流:“五哥哥也最好啦!爹爹娘亲、大哥大嫂、二哥四哥都最好啦!”
“哈哈哈!”闵三郎兄弟俩笑得更欢。
一旁的杨小亮有种被排斥在外插不进去的感觉。
他又尴尬又不满,忍不住笑道:“这——小孩子家闹着玩也是有的,当不得真吧。村里的小孩儿不都这样嘛,今天打架明天吵架到了后天又玩一块儿了!敏敏,燕妮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这么说呀......”
闵五郎便说道:“杨二叔,燕妮就是故意的,不光是她,还有杨奶奶、还有杨大叔、方婶,哼,他们做的事,杨二叔你是不知道......”
闵五郎愤愤不平,压根儿就忍耐不住了,叽里呱啦的将杨家人干的那些针对自家的极品事儿一股脑儿全给说了。
杨小亮一开始愣住了,根本也不相信。可是,自家人是什么德行即便嘴里边不承认,难道心里还没数吗?
闵五郎说的这些听起来可不像是假的,他也没那么大胆子编排。
杨小亮顿时又气又窘得不行,他不想听了,几次三番试图打断闵五郎,敏敏却又脆生生的把话题继续拉回来。
于是,闵五郎将杨家的极品事儿全都说完了。
闵五郎又说道:“杨二叔,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们家可不是不知好歹的,您放心,我们家的人都不会怪您的!”
闵五郎这话是掏心掏肺的耿直心里话,听在杨小亮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权当敷衍,心里却十分不屑,心道我可是童生,很快就要是秀才老爷了!你们当然不敢怪我!不过你们想的也太美了,针对我的家人,却还想让我亲近你们、对你们没意见,呵!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想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我回去一定好好的问清楚。咱两家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可别伤了和气。三郎你说对不对?”
闵三郎点点头:“杨二叔说得对,是该问清楚。”
至于伤不伤和气什么的,自家人是不可能会任凭人踩上门欺负的。
杨小亮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多重视闵家,而是闵家劳动力多,又老实,平日里家里有什么事儿能叫他们搭把手。若是闹翻了,哪儿还有这种好处?
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吐槽娘和大哥大嫂真是蠢透了,干嘛要跟闵家闹翻啊?真是!
杨小亮只当闵三郎这是赞同自己,得意一笑:“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