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们说穿了又是妾,所有人都被牢牢的背着这个身份,逢年过节,还得对着已逝世的先皇后行跪拜大礼。
你再听听陆燕芝说的什么鬼话?
王爷是怜悯她,怜悯她到了给她正妻的位置,那她们这些人呢?
连被人可怜都不配了吗?
配着陆燕芝真挚的神情,真是万分的讽刺。
不说高贵妃,此刻就连兰妃都没了开口的欲望。
只有丽妃看着陆燕芝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真是刺眼啊。
从前先帝还在世时曾放出风要为周重邛赐婚,那时的丽妃还没入宫,她也是先帝斟酌过的赐婚人选。
少年时的周重邛那时真的很像一道绚烂的光,执着书卷时清冷,策马奔驰时笑的肆意又热烈,清贵又俊美,惹得京中无数人心动。
那时的少年郎也是所有人的一场美梦。
可惜,之后周重邛远赴边关,刀剑无眼,他走的洒脱又义无反顾,先帝驾崩时说起赐婚的人选都没定下。
丽妃等不到他了,或者说京中女子最美好的年岁经不起辜负和等待。
再后来,他有了孩子,那个孩子被送入了京中,十分的出色,渐渐地,没人在提起周重邛的婚事了。
若是周重邛一直这么孑然一人,或许还没这么多不甘,他生来就是清冷孤独的,没人配得上他,少时支离破碎的梦也不会去触碰。
可他突然之间就娶亲了,娶的还是京中闹得轰轰烈烈,声名狼藉的一个笑话。
丽妃认识的少年郎是个骄傲的从不肯轻易低头的人。
可为了这个笑话,他伤重还去求,求赐婚。
为了这个笑话,他不惜与邓公为敌,背着色令智昏的名声。
凭什么?
她陆燕芝一个恭候府庶出的卑贱之人也配?!
丽妃看着陆燕芝微微凸显的肚子,一脸关切的问道,:“说来,那日王爷才刚刚苏醒,就不顾一切的为王妃上书求药,王妃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是否还有其他的不适?”
闻言,陆燕芝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那日求药是为了她肚子的崽子,如今崽子安安稳稳的落在她的肚子安然无恙。
她诚恳的摇了摇头,: “殿下曾说要和我一同抚养我们的孩子,看着他|她慢慢长大...”
“王妃新婚燕尔,今日入宫想必已经十分的劳累,丽妃,你就算是看着王妃十分美貌想亲近也不能一直问个不停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若是在耽搁下去,王爷该担心了。”高贵妃强势插话了结了这个话题。
见丽妃还要说什么,高贵妃面上笑着却美目含煞看了过去,除了先皇后生下了昌平公主,这宫里的女人哪个还生养过?
这秦王妃先是一脸娇羞,明着贬低自己实际疯狂炫耀她是明媒正娶,。
然后又摆着肚子耀武扬威,她高迎曼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听够了,听得够够的了!
作者有话说:
高贵妃:快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子狸 3瓶;雨中伞 2瓶;竹风东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被礼送出来的时候,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和美人们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还是宫里的女人都这般喜怒无常?
身后全程围观的夏露,此刻凝视着陆燕芝脸上看似‘真心实意’的不解,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还得是夫人。
难怪春红往日总是一副见怪不怪又淡定的模样。
她今个算是开了眼界了。
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这就是。
不带半分烟火气的就将满殿的‘刀光剑影’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甚至还能摆出一副疑惑不已的神色。
不行, 她回去还得和春红好好学习一下,没得总一惊一乍的给王府丢人。
此刻, 秦王已经在宫门口处等着陆燕芝了。
看人过来时兴致不高, 但身后跟着的夏露毫无异色,在宫里他什么都没问,神色如常的带着人回了府。
华清宫内,兰妃满脸笑容的送走了除了柔妃外的所有人。
等关上了殿门,宫女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兰妃再也忍不住放肆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瞧瞧今日高迎曼和丽妃的脸色,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不体面的当众挂相黑脸。”
先皇后故去后,宫里就属高贵妃的身份最高,怀康帝赐了她代管六宫的权利, 三妃为辅从旁协助。
大权大握, 高贵妃又是出了名的‘秉直率性’, 谁敢给她不痛快?
可今日,偏偏她的不痛快是自找的。
陆燕芝既是恭候府的人, 又是秦王府的正妻, 圣上钦赐一品诰命。
有权训诫一品命妇的只有太后和皇后,高贵妃就是想管也管不到人家秦王府的头上。
越想越开心的兰妃哪里还有半点温婉贤淑的模样, 她笑的捂着肚子趴在小案桌上, 直呼肚子疼。
坐在一侧的柔妃无奈伸手给她揉着肚子, :“都这么大的人了, 怎么还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
“是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兰妃趴在桌上,慢慢捂住了柔妃搭在她腰间的手,随后看向窗外,:“当初我们入宫的时候,也像她这么大吧。”
“是啊。”柔妃没有抽回手,轻轻的应着,:“那时海棠也在,宫里下的旨,我们一起进的宫。”
“嘻,那时我们三个傻子端着身份,凑在一起的脑子竟还没我这侄女半个心眼大。”
说着,兰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高门贵女,窝在这四方方的富贵地里,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一辈子,还赔上了海棠,却不如她年纪轻轻一步登天。”
“她如今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要那些好名声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她这般豁得出去。”
不再只是红着眼眶,颗颗晶莹的泪珠依次般动人的掉落。
兰妃笑着,脸上却湿了一片。
柔妃取了帕子轻轻擦了擦兰妃的眼泪,:“我们还活着,就是最好了,各人有各人缘法,她争取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就说京中初时的那些流言,你我谁能受得住?”
“世人说她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可我听到却是她种种堪称惨烈的挣扎,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所谓的手段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最关键的是她有一颗百折不挠的恒心,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韧。”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可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更何况,她还生的,生的那般光芒耀眼。”
柔妃的语气里都是感慨,:“在无数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觊觎里好好的活着,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实不相瞒,今日我瞧见她的时候,却是有一瞬间惊奇的,惊讶于她竟然没被咱们这位圣上充入后宫。”
“可我见她提起秦王时满脸的笑意,就知这位王爷有多费心了。”
“如今她还怀着孕,咳咳,以后如不是万不得已,就不必叫她入宫了,圣心难测,没得为一时得意抱憾终生。”
说完这些,柔妃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兰妃连忙起身给她的茶杯里倒了一杯顺气汤。
淡淡的苦味蔓延开来,柔妃推了推杯子,这味道她闻了有近十年了,属实不想喝了。
“你的话我从来都是听得进去的,我就是一时意气。”见状,兰妃轻轻顺着柔妃的后背。
“说来,这世上哪有容易的活法呢,圣上那般喜爱秦王的大公子,眼下她还大着肚子,不说宫里,秦王府上且还有的斗呢。”
明夕轻轻地揉着高贵妃的太阳穴,:“娘娘,秦王府的人已经出宫去了。”
高贵妃闻言睁开了眼。
殿内刚刚被她盛怒下扫落的百子千孙福罐碎片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提还好,如今一提起这位秦王妃,高贵妃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喷涌。
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成功被陆燕芝万分真挚的神情和言语恶心到的高贵妃,此刻甚至提都不想提起她。
只见高贵妃摆了摆手,:“这段时日在本宫面前少提这个女人。”
明夕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明白”。
“去将福宁请进宫来,”拧着眉的高贵妃语气沉了些,:“这个女人搅风搅雨的起势和福宁脱不了干系。”
“福宁也是,竟然在一个坑里三番两次的栽倒!”
“既然在长乐伯梨园戏宴上已经决意动手,连话风都递到了本宫跟前,那就拿出十二分的劲来做的圆满些。”
“她倒好,像是生怕这个女人爬的不够高似的抢着给人递杆子。”
“看看,这烂摊子进了宫,倒连累本宫在宫里还要看着这个女人在这得意万分的耀武扬威!”
看高贵妃大动肝火的模样,明夕手下的动作更轻了些,:“郡主也是性情中人,又有娘娘您和长公主悉心照拂。”
“今日秦王妃的手段您也瞧见了,着实叫人开了眼界。”
说到这的明夕都不免觉得老天太过偏心,如有那般筹谋绝顶的心智,就不该再给她那副容貌。
既生就那般得天独厚的容貌,就不必与她这般聪慧。
一个人怎么能事事都占得便宜,独领风骚呢?
偏偏冒出一个陆氏女。
恰到好处的可怜,恰逢其实的暴露,猝不及防的上位。
这几步但凡哪一步走的迟疑一些,她都有很有可能被拖拽着踩入泥中永世不得翻身。
“有心算无心,连秦王殿下这样的人都栽在陆氏的手上,福宁郡主会吃亏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何况,郡主做的这些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霎时,高贵妃锋利的眼风就刺了过去,事情办的不利索,还能算好事?
被眼神杀的明夕却不慌不忙的道,:“娘娘您想想看,若给陆氏足够的时间筹谋,以她的野心和手段,她的目标会落在何处?”
闻言,高贵妃沉默了。
“幸而有郡主步步紧逼,叫陆氏没有足够的时间筹谋,只能退而求其次嫁与了秦王。”
“否则一旦她入了宫,和兰妃联起手,若是侥天之幸再承恩皇恩身怀龙嗣,才是要翻天的大事。”
高贵妃闭了闭眼,她深吸了几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爽利笑容,:“叫小厨房下午新做些栗子糕,做的甜一些,再配些牛乳茶,福宁最喜欢吃这个了。”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如今入了秋,天黑的就快了。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
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荣正堂的后院内设了摇椅和茶桌。
陆燕芝一出来就看见了周重邛躺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着,一派慵懒惬意的模样。
她慢慢停住了脚步,转了转眼睛就生出个主意来。
她踮起了脚,蹑手蹑脚做贼似的从摇椅背后偷袭周重邛。
“啊呜——”
如‘饿狼咆哮’在耳边响起,周重邛身子不明显的抖了抖,显然是被吓着了。
恶作剧得逞的陆燕芝得意的叉着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夫人的时机选的真好,倒是真的吓了为夫一跳。”
周重邛一边吹捧着,一边笑着拉了一把陆燕芝,将人拥在怀里。
陆燕芝心情愉悦的扭扭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的躺靠在周重邛右侧的胸膛前。
微微一用力,摇椅就轻轻的晃动了起来。
看陆燕芝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周重邛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是闲聊般问道,:“今日在宫中怎么聊了那么久?”
说起这个,陆燕芝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了,只见她直接扑腾着腿扭过身面对着周重邛。
这举动唬得周重邛连忙虚虚的环住了人。
“殿下,我跟您说...”
......
陆燕芝惦记这件事惦记一天了,这会儿她一点都没磕绊,得吧得吧的将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周重邛听。
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周重邛听得认真,连顺着她头发的举动都慢了下来。
但听着,听着,周重邛的神色却古怪了起来。
跟着他先是轻笑,随后就是压抑不住的大笑起来,笑的陆燕芝跟着他一起抖。
陆燕芝:...
宛如智商突然遭到碾压,这种感觉真叫人不爽。
陆燕芝磨了磨牙,‘恶狠狠’又凶巴巴地道,:“殿下觉得哪里好笑?不妨讲出来叫我一起笑一笑。”
“咳咳,咳咳咳。”
看着陆燕芝耷拉着脸故作凶恶的模样,周重邛勉强忍住笑,他伸手捏捏了陆燕芝的脸,二话不说先道歉,:“是为夫错了,夫人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行了,陆燕芝也瞧明白了,今天的事确实和她想的轻松愉快不同,一句话里面肯定拐弯抹角的藏着十八个弯呢。
关键是,这弯她要能听懂啊。
真要论起脑子好使的程度来,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在宫内读书然后又在外头统管大军的周重邛可比她强多了。
现成的‘狗头军师’不用白不用。
陆燕芝眨巴着眼,她环着周重邛的脖子,柔软的身子蹭了蹭人,想要借用他这颗好使的脑子帮她分析分析。
像是扑簌簌从枝头垂下的花枝打在身上,周重邛眸色渐深。
跟着他就听见陆燕芝放轻了声音,软软的一把嗓子说话都像是在撒娇,她轻声细语的嘟囔着,:“殿下,我做错了吗?”
王公公想的对,没人经得住陆燕芝趴在怀里软语相求,周重邛克制着手下的力气才没有捏疼人。
他的夫人就像蚌壳内的那汪软肉,柔润丰莹颤巍巍的能一戳就是一个小坑。
不仅如此,外头还有无数人虎视眈眈的手握利刃,恨不得倾身上前,刀刀都刺穿她。
夫人下意识的给自己罩了个蚌壳,但那蚌壳只有一个虚影,一戳就破,并不坚固。
“言多必失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能控制自己少说话,一句话不说都行,可是她们说着说着就会等我接话...”
陆燕芝说着沮丧了起来,智商真是硬伤,她这方面没得洗,:“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不能不接话,但又怕说错话惹得旁人耻笑。”
他的夫人从前经历的恶意太多,遇事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我怀疑。
周重邛已经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注视着陆燕芝,轻轻捧着她的脸,说道,:“夫人说的,做的都没有错。”
“没有错?!”
“是。”
周重邛点点头后轻轻地顺着陆燕芝的背,他不紧不慢又万分肯定到近乎傲慢的说道,:“夫人如今是秦王妃。”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便是。”
“如今是他们需要将夫人的每句话都放在心头翻来覆去的琢磨。”
“夫人高兴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高兴就不理会,不必看人脸色。”
陆燕芝注视着周重邛此刻明明透着傲慢却该死的叫人心跳加快的俊美脸庞,喃喃自语道,:“还好殿下没有养女儿。”
“噢?”
察觉道陆燕芝不同寻常眼神的周重邛顺势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陆燕芝捂着自己不争气的耳朵,:“殿下会将她宠坏的。”
“不一样的。”
周重邛笑着低着头亲昵的用鼻尖轻轻蹭着陆燕芝的鼻尖,:“孩子是孩子的,夫人的是夫人的。”
“他|她有的,夫人得有,她没有的,夫人也可以有。”
陆燕芝的脸蛋红的快要炸开了。
她将脸埋在周重邛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略微沾了些她甜香的松雪香气,闷闷的转移话题,:“我是个俗人,殿下说的方法爽快是爽快,可我不想叫人在背后说我是没头脑,指着屋里的其他人说不高兴。”
“凑齐一个没头脑和一屋子的不高兴,叫大家看笑话。”
救命,老天爷是用什么凑起来的这么一个活宝贝?
周重邛光是听陆燕芝说话,就憋笑憋得伤口都隐隐作痛。
看陆燕芝沉痛郁闷的抬起了头,他迅速收敛了笑意,抬头看着天空,装模作样的思考。
“有了。”
陆燕芝期待的看着周重邛。
而他确实在认认真真的出着主意,:“夫人遇见不好接话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高深莫测的笑一笑。”
“甚至看情况,笑的时候再接着上一句话反问过去。”
闻言,陆燕芝的眼睛亮了,她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满怀期待的抬头问道,:“殿下试过吗?有效果吗?”
周重邛万分诚恳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试过,但这么做,能很大可能保证不存在没头脑,只有一屋子的不高兴。”
看陆燕芝耷拉着眉眼,扁着嘴的模样,周重邛再也忍不住仰着头的笑了起来,他甚至一边咳嗽一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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