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你是好人, 我知道,”那阿量突然抬眼, 直视奚昕然, “我知道, 若说这奚府中, 我还有对不起的人,那便唯有你,再无旁人。”
他自大理寺逃离,来到栾嫂的坟前,亲眼见着奚昕然带着奚霁林来栾嫂的坟钱烧纸上香,每每想到此,对奚昕然都有一份感激与内疚之情,可为了给心爱的女子报仇,他也只能将此事独自咽下。
去做旁人的伥。
只要能给栾月报仇,他宁愿被人利用。
“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奚昕然长叹一口气,心中讲不出的堵,“现在我妹妹也不见了,我们整个奚府被你弄成这样,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抱歉?”
阿量垂目,不知在思忖些什么,这么久的颠沛流离,他难道不曾有过悔意吗?有的,夜里无法入眠之时,当当初那些恨意,冲劲稍稍被冲淡些许,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随着时日渐长,他再回头瞧看当初所作所为,觉着自己卑鄙极了。
然,有些事,他能做,却不能说。
最后千言万言语也仅能化为一声长叹,再次抬眸看向奚昕然道:“大小姐,这些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但为了栾月,有些事我不能说。”
“我曾以栾月地下冤魂起誓,若我将此事前因后果讲说半句,栾月的孤魂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当初为了给她报仇,不得不借助外力,成了旁人的帮手,也不得不以此起誓。此种事最为阴毒,栾月死的冤枉,她的死亦是阿量心中一痛,他生平最信此事,因此不愿拿心爱之人去冒险,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但他心中有悔过之意,又不愿让奚昕然活在旁人的算计之中,说是为了挽回巨错也好,为了报答奚昕然为栾月安身后之事也好,他终咬着牙又露了些消息同她道:“大小姐,去天广赌场瞧瞧,或是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天广赌场?”这名字奚昕然觉着耳熟,下意识的与座上祝珣对视一眼,祝珣立即会意此地为何处。
当初还因为奚霁林的事与此地有过交集,自不陌生。
既说到此,更加印证了先前祝珣的怀疑。
“为什么是赌场.......”奚昕然从不曾踏足那种地方,自也不清楚阿量所言之地与旁处有何特别。
满腹疑惑的将目光再次投向那阿量时,只瞧他脸色青红,双唇紧抿,突有血迹自他唇角流出,浓稠的颜色混杂着血腥之气传来。
“啊!”紧跟着奚昕然的尖叫一声,众人再朝阿量看去,只听闷声一响,他应声倒地,面容因痛苦变得扭曲。
“七杀!”祝珣急唤一声。
七杀手疾上前,却已然来不及了,出于敏感,他伸手探了阿量的鼻息,仅有出气再无进气。
“他咬舌自尽了。”七杀面对着眼前一俱尸体,一个一点点将凉下去的死人平静的似一块浮木,淡沉着声音说道。
奚昕然哪里见过这般死的状人,吓的人整个人颤在原地,一个字也讲说不全,祝珣抬眼瞧她,也只能让她再次拉扯回自己身后坐下。
“他不能死,他还没告诉我淑慎在哪,他还没告诉我呢!”奚昕然的声线似秋日浮藻,随波起浮,连不成句,紧跟着两行热泪缓缓流下,连带着鼻尖儿微红,“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她似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无助的扯着祝珣的衣袖一遍遍地道。
“别慌,有我在。”见她这般,祝珣有些心疼,尤其见不得她掉眼泪。今日这一场也不能说全无收获,至少给了他一个破案的方向。
“七杀,将人好生处理,”祝珣急着吩咐,生怕奚昕然看久了心里不是滋味,唯今最重要的,是得让她先冷静下来。
七杀手脚麻利,将人往麻袋里一塞,拖着便出了门,干净利落,似那阿量从未来过。
良启亦是十分有眼力,将书房的门窗皆敞开来,散了屋内的血气和晦气。
忍不住伸手去接她的眼泪,祝珣指尖儿染了满手的潮湿,他温柔声线再起,轻慢哄着,“别哭了,我想,你妹妹性命应是无忧的,若非如此,他不会对此事一言不说的。”
“可是他那么恨孙姨娘,会放过淑慎吗?”奚昕然抬眼,目珠泪色闪动,迫切的想从祝珣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祝珣未答,反而问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孙姨娘,也不喜欢你那个妹妹,如今看来不是?”
只瞧她红着鼻子抽噎了两下,随而摇头道:“我妹妹小时候很乖巧的,常跟着我和奚霁林身后跑,我们三个常在一处,后来年岁渐长,孙姨娘与我们的关系又不好,她便常拦着淑慎与我们在一块儿,一来二去便远了。”
“淑慎这孩子脑子木,胆小又十分听孙姨娘的话,本人是没有坏心思的,她性子一点儿都不随孙姨娘,我也只是气她再过呆板听话,不分是非,但我从来没恨过她,亦没讨厌她,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妹妹。同奚霁林是一样的。”
从前只觉着她任性,倒不想,心中尚是柔软,与外表多刺的模样没有半分相似。
她自有她的可爱之处,不过之前,他未察觉。
而今再瞧,她便似一处深埋土下的宝藏,每挖一回,便有惊喜。
“昕然,从前.......是我........”祝珣双眼微眯,想说的话,却如何都讲说不出。
话只讲一半,却听不到后半句,惹得她茫然抬眼,“什么?”
“没什么。”很快祝珣便改了主意,有些话的确是羞于启齿,亦或是说,现在与她讲说尚未到时候,于是他又一改话峰讲道,“我这就派人去堵场暗查一下,或是很快,就能还你爹人命案的清白。”
“多谢。”虽然现下不知淑慎去所,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便是几乎可以确定杀人一案是冤枉的,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亦或是说拿到有力证据,事情便有了转机。
听她说谢,祝珣便觉有些不适应。
他不想听她说谢,这样显得二人之间,有些生分。
繁灯亮起,暗夜时,整个祝府火光星点,再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祝府人丁稀散,如今祝珣与奚昕然又搬到了私宅,让本就冷清的祝府显得更加诡凉。
夜凉如水,草中萤火飞舞,陈月英提了一盏孤灯在前,侍女在后举着托盘慢慢跟行。
一路默然无声直到祝相所居正院,陈月英才停下步子,将手中提灯插到一旁鹅颈凭栏缝隙之中,自侍女手中接过托盘后这才淡声道:“你在外头等着,没我唤,不要进去打扰相爷。”
“是。”侍女应声,规规矩矩站离一侧。
陈月英上阶,单手推门而入,里面有两个素日照拂的侍女在里。见陈月英入门,微微福身下去,唤了声:“大奶奶。”
“你们先出去吧。”陈月英再次讲道。
自打祝相病倒以来,每每到了用药时,都是由陈月英亲自着理的,众人习以为常。
屋内脚步声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戛然消散,陈月英双手端了托盘居屋正中回头望去,确认房内再无旁人,且门关的紧死,这才将托盘放置桌上,将其上的药盅拿在手中,滤了药渣,集中一碗汤药来。
药汁子滚烫,散着浓重的药气,陈月英注目片刻,随之自腰间玉带中拿出一方小纸包小心展开,里面的白色粉末亦隐隐透着股子怪味儿。
她干脆利落的将那些白色粉末尽数撒入药碗中,粉末入汤药,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眼见着那些药末与汤药汁子融为一体,陈月英冷笑一声。
端起碗来行至床边,一双美目阴森森的望着床榻之上的人。
素日端方柔静的祝家长媳陈月英在此时此刻似变了个人,变了张脸,毫不避讳的与床榻之上的人对视,带着万分的峰利。
方才她的一举一动,被病榻上的祝相看的一清二楚,他满目恐惧与恨意,却一个字儿也讲说不出,甚至想要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能。
“相爷,该喝药了。”床前的女子满目森寒望着祝相,阴阳怪调,“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好儿子祝珣今日在宫里摔伤了腿,摔的不轻。”
“这可不是我做的,纯是意外而已,”她慢扬着声调,似在话说家常,讲的却都是让人心寒的话,轻慢坐于榻边,指尖儿捏着汤匙在碗中搅动两下,“祝相你缺德事做的太多,到底还是祸及了儿孙。”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本来想写一本甜言文的,但是发现这好像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还是回去写狗血文更合适。这本存稿时就不太状态,而且存稿中间有一个逻辑大环出现BUG,改来改去有些麻烦。
我会尽力把前面的事件都圆过来,有可能一下子将所有存稿一下子放上来,这些日子更新可能不会很稳定。
建议不要订了,等完结之后,我会统一发下红包~~~
第33章 我想做你的夫君
祝珣私宅的书房不比祝府的, 虽清幽,却无睡榻,伤了腿, 祝珣无处可去,便坐了轮椅由良启推着回了卧房。
与寻常相比, 今日的奚昕然沮丧的似一只才从水中打捞上的鸭子,恹恹的窝在榻角不说话, 听到来人也不抬头。
心寒且冷, 她无法言说今日的心情。
关于她爹命案一事她想过无数可能,但没哪一种可能让她心凉至此。
到了房里,祝珣摆手示意良启出去,而后房内又仅剩下两个人。
就这样坐于轮椅上望了她许久,最后他还是没忍得住开口:“在想什么?”
明知故问, 不过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确认她是否尚好。
那头无音,亦不抬头,只是窝在原处摇头。
祝珣只好手掌撑在桌几上勉强站起身来, 好在只伤了一条腿。
这时奚昕然才抬眼看到他满脸吃力的样子, 二话未讲, 未及穿鞋,下地朝他奔去, 搀扶住他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
鼻音厚重,显然是不久前才哭过。惹得祝珣垂眼注目, 这才指了前方床榻道:“今日有些累, 我想上去躺一会儿。”
两个人从来都是分榻而眠, 今日来此奚昕然本以为还会如此, 倒不想他竟提出这样的事。
愣杵在原处本能反驳道:“你不是住书房吗?跑这来躺什么?”
“大小姐,书房连张榻都没有,再者,我腿都伤成这样,不能来房里歇躺一会儿?”
他指了自己的伤腿可怜巴巴,动之以情,“再说,我即便腿伤了也是尽心尽力去查你爹的案子,就冲这,这床榻也值得我躺上一躺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眼下的确有求于祝珣,这人也的确是如他所言尽心尽力,奚昕然被他说的一时哑然,虽有些不情愿,也只能瘪了嘴应下,搀扶着他朝前行去,压根没瞧见那厮一副阴谋得逞的嘴脸。
将人扶好坐下,奚昕然乖巧站立一旁,“你腿既伤了,今日你便睡在房里,我去厢房住便是了。”
“去厢房?”祝珣眉梢一提,显然不同意她这个提议,忙道,“这宅院平日无主人居住,厢房也仅是扫灰,不晓得有没有蛇虫之类的盘居,今日都这个时辰了,你去厢房住怕是有所不便。”
“啊?”一听蛇虫,奚昕然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他这些话骗骗奚昕然这种素日不理府事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她若稍有些当家的经验便能很快分辨出他所言是真是假。
这般家世,即便再偏僻的庄子,下人们也不敢怠慢,自是每日洒扫,不敢出任何纰漏,哪里允得所谓蛇虫出没。
“那我......怎么办啊?”奚昕然环顾房中,也没得能睡人的卧榻可用。
祝珣沉默甫一,而后面色为难的抬起眼来,拍了拍身子里侧,“若是奚大小姐不嫌弃的话,你就睡里面,我睡外面就是。”
“啊?”知晓他意,奚昕然又是一惊,指着前方榻里道,“你在想什么呢,让我跟你睡一张床?才不呢!”
若搁在从前,二人成了亲,奚昕然恨不得扑着咬他,但是如今,她正一点点的劝着自己将对他的那份喜欢硬生剥离,自是不会再给自己与他独处的机会。
“奚小姐怕我夜里不安分?”他忍不住笑意,指了自己的伤腿,“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我不是怕你不安份......”她不讲,她是怕自己不安份。
“那你怕什么?”他再强压了心里的笑意问。
奚昕然低头绞着自己的两根手指不说话,耳轮渐红。
他只能以退为进,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罢了,既奚小姐不放心,那我在椅子上对付一夜便是了。”
话落,他甫一起身,“奚小姐睡床上便是。”
瞧着他起身那股费力的样子,奚昕然也不是铁石心肠,着实不忍,只能上前去按住他的胳膊,将人按了回去,“算了,不过就是对付对付吗,你腿不好,你睡里面,我怕夜里起夜再碰了你的伤腿,我睡外面就是。”
对面的人面上无波,实则心里得意的紧,强绷着呼之欲出的笑意顺从她意又坐回床榻。
过了七夕,夏夜便显得凉爽许多,再不似先前夜里热的睡不着人。
奚昕然每日都有沐浴的习惯,洗漱干净再回来时,且见着床榻上已经躺了个人,她有些不习惯,行至榻前亦十分不自然。
余光见着她披散着头发行来,卷带着身上一股隐隐的幽香,祝珣心跳颤了一颤,指尖捏的书页稍用了些力,佯装镇定。
磨蹭着上了榻,奚昕然只贴了个边儿躺下,这时辰已然不早,如常之时,这个时辰她早就睡下了,可今日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一个躺一个坐,谁也不出声,房内沉静,针落可闻。
祝珣曲支着一条腿,伤腿直放,余光始终瞄着身旁的人,二人中间的空隙足可躺下两个人。
“我爹的事,你打算怎么查?”奚昕然的声线自那头缓缓传来,她背对着身,祝珣瞧看不清她的神情。
“明日先派人去赌坊瞧瞧,寻一些蛛丝马迹。听之前阿量的话,言内之意,里面应该有个人,是这案中的关键,说不定找到这个人,就能给你爹翻案。”
他言辞有力,亦给了奚昕然许多力量和希望,郁闷了几个时辰,终在此刻稍稍开朗些,不由又大胆设想,“那若是这件事给我爹翻了案,那修堤一事,是不是也有可能?”
祝珣为人素来谨慎,尤其在办案之上,不会在事无定论之前给人“似乎,可能”这些假设,可今日她一问,祝珣一反常态,反而应道:“是,说不定,两案有所关联。”
这颗定心丸送来给她,奚昕然一下子便来了精神,自榻上撑着胳膊坐起身,长发披散于肩头,带了几分妩媚,“ 你说是真的吗?”
瞧着她目光灼灼,瞳中有星,祝珣的喉结微动,终没忍心去言旁他,却万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闻言一笑,似三月迎春,甜暖而和明,直笑到了祝珣的心里。
而后她又躺下,这回仍是背过身去,自这个角度瞧看过去,却能瞧见她似扒拉着手指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直到烛火燃了近一半下去,奚昕然那头终安静下来,一点动静都无。
祝珣放下遮目的书页轻悄去瞧看她,呼吸均匀,背侧平稳起伏,应是真睡的熟了,他亦随之松了一口气。
捏着书页的手指尖儿染了汗渍,湿透纸角,将书好生放置一旁,终是没忍得住凑离的她又近了些。
稍近了些,她身上的香气更加明显,漫铺在祝珣的鼻前。
这是二人初次同榻而眠,早该于新婚之夜那天便该来的,却是今日才来。
小姑娘睡的熟了,于梦中翻了个身,刚好不好与他对上。
祝珣心前一窒,连整个人也跟着僵了一下,本以为她醒了,借着微光才瞧看清,她仍香睡着。
心下稍安,祝珣气沉一下,暗声躺在一侧,手撑着着头,就这样静静瞧着她的睡颜。
烛光微闪,余光打在她的脸上,似蒙上了一层暖光,奚昕然睡色如一颗饱满可爱的樱桃,祝珣就这样静静的瞧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没忍住,伸手去触她的脸颊。
生怕惊了她的好梦,他手指力道极轻,极缓,但梦中人依然有所感知,眉头稍皱,轻抿了唇角两下,而后似又习惯了这般感觉,渐渐又熟睡过去。
说不好,祝珣也说不好现在对她到底是何种情感,只知道,每日只要能瞧见她,便能开怀整日,若时间久长不见,他会想念,会好奇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心思细腻且敏感,自然也能感知,奚昕然实则一直在绷着她自己不来贴靠自己。
新婚那夜的约定,二人日后和离,似也唯有她当了真。
一想到此,祝珣打心眼儿里不是个滋味,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他一早便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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