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桃再往下翻,下封信却时隔了好几个月。
而信的内容一如往常那样,白茵茵依旧与阿娘分享自己的新鲜见闻,语气轻松,只是从此往后再没有提过苏乘风。
那天……阿娘并没有去。
白茵茵也没有表白。
这几个月里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人没有再写信?
俞桃带着疑惑抬起脸,白芸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中的情况,你只能去询问那苏姓孩子了。”
俞桃点点脑袋。
想知道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去问苏乘风了。
白芸牵着她的手,轻轻地笑:“这里也已经看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笃笃笃……”
“殿主阁下。”
寇漪敲了三次门,门内都没有任何回应。
“殿主阁下?”
奇怪,难道又昏睡过去了?
寇漪蹙眉,明明之前殿主清醒的时候少说是三五天的,这会儿殿主刚刚清醒两天,怎么会又昏睡过去了呢?
寇漪推开门,走进去才发现屋内并没有人。
她一愣,立刻跑出殿外询问神侍:“殿主去哪了?”
神侍摇摇头:“我们并未见到殿主大人出来。”
寇漪紧张起来,当即下令:“立刻派人去找!”
“神侍长不必让人找了。”
青年遥遥说了一句,走过来。
寇漪屏退神侍,“你知道殿主去哪了?”
“当然知道,去和自己的外孙女叙旧去了。”
白术嗯了声,“她醒来后唤我,让我把俞桃带过来,说是想跟她说说话。”
怕白芸清醒不过两日,俞桃还在昏睡中就被他带了过来。
寇漪却并未放松,“若是这样的话,为何不让我联系俞桃,而是让你?”
“让你联系哪有我快啊。”白术瞥她一眼,“别忘了,俞桃可是我宗里的人,说一声我不就带她过来了。”
“……行吧。”
不过寇漪还是有些疑惑,殿主怎么都没跟她说一声?
寇漪回了白芸的房间,替她整理房间,整理了一下被子铺好,又沏了壶白芸平日里常喝的茶。
殿主不喜欢喝热茶,只爱喝凉茶,所以她总是会提前沏好放凉。
收拾到书桌时,寇漪忽然看到了摊开的书上放着一封密封的信。
以为是白芸忘了收好的,寇漪拿起来刚想放到信匣里,忽的见信封上写着。
——寇漪亲启。
她微微一怔。
俞桃被白芸带来了摘星崖,月明风清,枝叶晃动间,摇碎了一地月光。
上次来是偷偷摸摸的来,这次有了白芸陪同,倒是很轻易的就过来了,一路上也没见到过神侍什么的。
树屋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里面的书都被寇漪收了起来,交给了她。
于是这两间木屋里一片空空荡荡,只有窗口透过的清浅月光。
俞桃在这里就没有发现白茵茵留下的痕迹了,只有阿娘一人生活过的样子。
她抬起脸问:“她们闹矛盾了吗?”
白芸眸光悠远,像是在看什么一样,轻轻嗯了一声:“忘了从哪年开始,我身体颓弱,身体灵力逐渐消散,便生了退位的想法。”
“我让灵之戒选择她们两人,可没想到灵之戒同时选中了两人。”
“茵茵天资很好,却疏于修炼,只贪心于玩耍。”
“阿渔天资不高,但胜在耐心,修为反而比茵茵高出很多,性格也稳重许多。”
“我思虑再三,将灵之戒给了阿渔,只许诺茵茵神女之职。”
白芸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
“我那时下了决策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觉得自己的决策很正确。直到我意识到她们不再往来时,才发觉她和阿渔就此决裂,冷战了数十年。”
“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从那以后做了很多,甚至与苏家联姻,想借苏家之势让瑶池再起,想方设法向我证明,她才是继任殿主的最佳人选。”
俞桃抿了抿唇,“那后来呢?”
“后来,我见她真的成长了许多,便去和阿渔商议,将灵之戒给茵茵。”
白芸眼睫轻垂:“只是没想到从小到大都很顺从乖巧的阿渔,这次一反常态,怎么都不肯将灵之戒给茵茵,甚至还跑出了瑶池。”
“多年之后,阿渔悄无声息地回来,只是这次回来之时,也同我一般,体内的灵力早已消散,变成了一介凡人。”
“阿渔恳请我不要将她回来的消息告诉茵茵,我同意了,她便自己在这摘星崖住着,寸步不出,只有寇漪照顾她。”
俞桃抬起手,手上的这枚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光,十分漂亮。
“阿娘变成凡人的原因,是因为这枚戒指?”
白芸沉默良久,才应了一声。
她起身从木屋离开,“只是这样说,你或许是不能理解的,跟我来罢。”
俞桃乖乖跟上去,看着她走到摘星崖边,忽然抬步走了过去。
俞桃连忙抓住她的手拉住她,差点心都跳出来了,“那边是悬崖呀!”
她现在没有灵力,若是从这悬崖掉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白芸抚了抚她的手,轻声笑笑,随手抽出头上的发簪丢过去。
叮当两声响,发簪像是撞到了地面,但在俞桃视线里,却是停在了空中。
……好像有路?
这下俞桃放心了,跟着白芸踏上这无形之路,走了两步才发现这是慢慢往下的阶梯。
走了一刻钟之久才走到了尽头,身旁虚弱的女人不停咳嗽,俞桃扶着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帮着她顺气。
“你还好吗?”
“没事。”
白芸将袖口收起来,站起身,“我们走吧,就在前面了。”
穿过林立的山石,白芸打开山石后的一扇有着禁制的石门,和俞桃一同走了进去。
绕过重重暗道,终于到了地方,看清之后,俞桃眼神变得有些震撼。
巨大的池子蕴着一整池黑水,阴郁可怖,令人难受的邪恶气息不断溢出,隔着一段距离俞桃都能感受到不适。
黑池上方倒挂着一尊神女雕像,四肢被锁链捆住,脸庞和身体多处碎裂,点点黑液顺着她的脸庞落下,滴入黑池中。
这样诡异的画面,俞桃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
白芸缓慢道:“污浊。”
“历任瑶池殿主只知使用灵之戒的力量,却从不知,世间万物本该有其运行的规律,强行打破这种规律,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忽的笑了一声,“甚至连我也不知晓,就连这里,还是阿渔发现的。”
俞桃想起她使用灵之戒时的情况,连秋朝师叔都没办法,她却那么轻松地救了两人,什么都没付出。
白芸盯着黑池看,神情格外的冷静。
“灵之戒并不是什么灵物,本就是这黑池中生出的,同为一源。”
“它让使用者以为净化污浊只需要一点灵力便足以,实际上它根本没有任何净化的能力,它所做的,只是将污浊转移到了这里而已。”
“它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制造污浊,更别提使用者所转移的,几千几万年过去,这池就成了这样。”
“每当待污浊将要溢出黑池,灵之戒便会抽空使用者的灵力,让黑池再变宽一些,以此往复。”
白芸轻轻嗤笑一声:“以这种方式来伪造瑶池可以净化世间一切污浊之物的假象,制造出灵之戒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阿渔回来之后一直待在摘星崖,直到茵茵大婚那日,她才终于出来。”
“她去了茵茵的婚礼,却没有去见茵茵,只是把贺礼交给了苏家那小子。”
提起自己的女儿,白芸的神色总算柔和了下来。
“阿渔回来后,当着我的面将灵之戒毁得粉碎,从来都只是顺从我的命令的阿渔,这次对我说‘我也想像茵茵一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此之后,她就再没回来过。”
“而在她走后,我才知道这个被阿渔发现的真相。她外出这么多年,是在四处搜寻能够毁掉灵之戒的办法。”
俞桃愣了愣,“可是灵之戒还在……”
白芸声音很轻:“是啊,灵之戒还在。”
“灵之戒与这黑池同出一源,不论毁掉它多少次,它都会再次重生,并且主动去找合适的主人。”
白芸忽然笑了:“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灵之戒找上了茵茵。”
“而现在灵之戒在你手里。其实就算没有寇漪将灵之戒送到你手里,到时间之后,它还是会找上你。”
她的两个女儿。
本该有大好的年华,却全都死在这场骗局之下。
“茵茵总是偷偷溜出去玩,其实我是知晓的,但我并没有批评过她。”
“而阿渔很少出去,是因为我对她很严格,勒令不准许她出去。”
“我从来没有问过阿渔是否羡慕茵茵总能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像我的盲目无知,从来没有发现这场骗局,亲手将我的女儿送向死亡。”
俞桃觉得白芸情绪有些激动,她抬手扶住她,“外婆,你先冷静一下。”
白芸盯着她看了许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乖孩子。”
“阿渔在阵法上的造诣颇深,她其实早就找到了灵之戒的毁掉方法,而在摘星崖待的那段时间,她是在研究如何将这黑池彻底封印。”
俞桃想起树屋里那些关于阵法禁制的书,觉得白芸说的是真的。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能研究出来封印阵法。”
白芸微微勾了勾唇角,抬起她的手,缓慢摩挲些灵之戒,“因为她太过善良,欠缺了最后的一点。”
俞桃觉得她神情有些怪怪的,“外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石门外面传来闷闷的喊声,似乎非常着急慌乱的样子,愈来愈清晰。
“殿主阁下!”
“殿主阁下——!”
俞桃听出来是寇漪的声音,刚想回应,白芸牵着她的手忽然微微用力,灵之戒碎裂开来,碎屑掉落在地上。
“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耳畔忽然落了这句话,白芸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俞桃视线里开始发白,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运转。
俞桃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心脏狂跳,扑过去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
俞桃的手被挡在了阵法外,停在半空中。
白光里的女人露出个笑来,绚烂如花。
“但这次,我想做个称职的外婆。”
俞桃被阻拦在了运转的阵法外。
耳畔是寇漪慌张的叫声, 似乎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但俞桃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上面,她看着阵法中的白芸弯了弯眼, 对着自己露出了解脱轻松的笑。
她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白芸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带她看完阿娘的居所,即使身体承受不住地痛苦咳嗽也要给她讲完阿娘的过往,最后又带她来了这里。
俞桃眼睫控制不住地颤动, 但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向外面的寇漪传了讯息她们在这里, 而自己抽出凛冬剑握紧, 寻找阵法的阵眼。
阿娘的书她有看过一些, 凡是阵法最重要的便是阵眼, 只要找到并毁掉就能破除法阵。
她四处寻觅。
阵眼……阵眼在哪里……
……找到了!
黑池附近最异样的地方,如此荒芜诡异的地方, 开出的一朵白莲。
俞桃握紧剑用力朝它砍过去,下一秒剑却被弹开, 反震得她手腕发麻,险些要握不住剑。
她一连试了几次, 反震力一次比一次强,凛冬剑被弹到石壁上,又落到她脚边。
俞桃拾起剑, 茫然又绝望地看着快要运转成型的阵法。
……即使找到了阵眼,她也没能力破除。
“外婆……”
一只手忽然从后握上了她的手, 帮她握稳剑,冷静沉着的话拨开海面重重迷雾沉沉落在耳畔。
“似守非守, 似空非空,无知无识, 心念归一。”
俞桃一愣,继而闭上眼,如他说的那样,和平时练剑时听到他说的一样,放空心中所有杂念,握紧了剑。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不再迷茫,眼神坚定。
那只温热的手握紧她的,同她一起斩下这一剑。
纯白色的莲花的花茎拦腰斩断,莲花坠落在地上,很快消散,运转的阵法也随之滞涩,晃动了起来。
俞桃用尽了全力微微喘气,还来不及高兴,视线里那朵花的花茎上白光蔓延,以莲花的形状逐渐又生长了出来,阵法也随之开始运转。
她瞳孔微动,“怎么会……”
“别担心。”
耳边的声音依旧冷静,虚扶着她站不稳的身体。
话音刚落,视线里一道青色虚影趁着阵法复原的间隙,晃进了阵法中,阵法再次运转起来。
青色虚影变成人影,一手持剑向下,单膝跪在法阵中,持剑的手用力向下插入,轻微的碎裂声随着裂缝蔓延。
“砰——!”
俞桃看着阵法中的青年低垂着眼,身形如风冷峻。
而在他的周遭,阵法如镜碎裂,一片一片落下,化作虚无。
总之,一种高手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下一秒。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接住倒下的女人,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长长吐了口气。
“哎呦,我说您也太乱来了。”
“吓死我了,就差那么一点啊,还好我反应快。我这小心脏啊,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青年不停碎碎念,把昏迷的白芸从破碎的阵法中抱出来,一边朝外面喊:“喂喂喂,神侍长,你迷路了吗?”
……高手画风咔嚓一下忽然就碎了。
俞桃看到白芸没事终于松懈了下来,紧绷了半天的弦一下松下,没忍住就鼻子一酸,啪嗒掉了颗眼泪。
身后人轻轻叹气,抬起手,指节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
俞桃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朦胧视线不出意外地对上少年浅金色温柔的眸子。
那句话是他教她练剑时说的。
虽然有他在身边,她总是没法做到心念归一。
她尽量忍住眼泪,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结果一开口还没说话就猛地抽噎了一下,眼泪顿时落得更凶了。
“……”
郁离无奈,女孩眼泪越落越多,擦都擦不掉,抽抽噎噎的。
他索性握紧手腕一拉,将她拉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别哭了。”
“刚刚没什么反应,怎么这会儿人被宗主救下来之后,反而哭起来了?”
少年的怀抱很温暖,心跳声沉稳。
俞桃觉得丢人,脸埋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角,声音断断续续,闷闷地传出来。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控制不住。”
“……笨蛋。”
白术这边刚把昏迷的白芸交给神色紧张的寇漪,寇漪没有多言,连忙带着白芸回了神殿,似乎是找医修去了。
白术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还好人没事,不然他这罪责可大了,寇漪肯定得往死里追杀他,俞桃肯定也得难过伤心好一阵。
他转过头来看向两人,看见少年抱着俞桃时,额角顿时抽了抽,眉头一紧,险些就提起剑上去砍了。
冷静,不要冲动。
冲动是魔鬼。
白术左手用力握住自己按在剑上的右手。
他们是小情侣,还是热恋期,安慰自己哭泣的小女朋友抱抱什么的很正常,也很合情合理的,对吧?
对……个鬼啊!
白术一把抽出剑,在少年面前几公分处停下。
他咬牙切齿挤出来几句话:“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你那臭手放开,搂哪呢!”
郁离:……?
俞桃这会儿也冷静了不少,从他怀里抬起脸,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误会了,他是我男朋友。”
白术当然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看郁离不顺眼。
就像如果让他知道俞桃的父亲是谁,他肯定会狠狠揍他一顿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得到了他姐姐的芳心,还有了孩子,却直到现在也没出现过,让俞桃自己一个人长大。
这混蛋最好是已经死了,要不然就算下魔域他都给过去给他逮回来往死里揍。
“就算你们是那种关系,这旁边还有旁人在呢,对旁人影响多不好啊!”
主要是对他承受能力是种极大的考验。
再让两人抱下去,他手里的剑就真的收不住了。
“抱歉……”
俞桃脸有点红,推开郁离乖乖站好。
她抬起眼看向白术,问:“您就是我外婆说的白术宗主吧?我外婆她没事……”
俞桃的话忽然卡在了喉间,神情变得怪异起来,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白术的脸,目光灼灼。
被女孩这么奇怪的视线盯着,白术不自在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俞桃皱了皱眉,眼神也变得有些茫然。
她不确信地开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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