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骁本就算崔瑶的非亲兄长之一,太了解崔瑶当初被崔昭娇纵到什么程度,更知道她谎话连篇。
“兮儿。”,不知为何,他又唤了声。
宁兮儿眯了眯眼,海岛的阳光一旦慷慨,就刺的人招架不住,“我没什么想说的,你手刃了景谦我也无所谓。”
丢下这句话,宁兮儿直接拽着崔瑶的胳膊转身离开。
如果再不走,她就快克制不住了。
覃骁的眼睫闪了一瞬。
崔昭用肩膀顶了顶覃骁的,“兄弟,你给宁兮儿下什么迷魂药了?怎么几天不见反倒恨上景谦了?”
从宁兮儿的嘴里听见如此薄情的话确实震惊了崔昭。
覃骁转过身,野性而冷冽的眉眼微挑,“你现在,还是我的兄弟么?”
崔昭善恶难辨的弯起唇,似挑衅,似调侃,又似真情流露,“不是哦~”
两个人长身鹤立,目光交锋。
这段话应该是正好被浇花的景谦听了去,景谦打扮的像个园丁,风度翩翩而优雅的园丁,谁也想不到覃骁和景谦第一次正式交锋的画面会这般和平。
景谦面带微笑,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喷壶,“二位稍等。”
崔昭一直望着覃骁,勾了勾唇,像个主人,“阿骁,进去坐坐?”
覃骁未语,眼看着崔昭回身。
“浇什么破花啊……”,这种艺术气息很浓的事是崔昭没耐心应付的。
景谦温厚道:“兮儿上周说这个花长的不错,她喜欢。”
景谦和崔昭的互动显得熟稔且亲近,应该是有点刻意的成分,将覃骁晾在一边。
景谦壶里的水还没洒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覃骁说:“哦对了,覃先生,兮儿还跟我提过她曾拥有过一座漫山花房,是你送给她的。”
覃骁仍旧未语,更多的时间仿佛用来想别的事,眼神……有时会扫过崔昭。
景谦也不在意覃骁是否回应,感慨般回忆着:“我看兮儿挺喜欢花的,小女孩都喜欢好看的花草,和宁叔叔当年想的一样。”
提起宁准,覃骁才分给景谦一个眼神。
崔昭没耐心,“你们聊吧,我去盯会场了,二位,随便你们怎么斗,晚上谁要是敢影响演唱会的正常进度,别怪我---”
“不当朋友---”
“---不念兄弟。”
景谦微微颔首,神情谦和而体贴,“崔小姐那边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的人。”
崔昭吹了个口哨,轻蔑而懒散,他路过覃骁时,向往常那样惯性的撞了撞他的肩,“别挂着这一副死人脸,小心今天吓着你家宁兮儿。”
场面纠缠着各种真假。
所有的表象都是假的。
只有覃骁口袋中被塞进的一块小贝壳,是真的。
崔昭走后,景谦脸上的温润感渐渐散去,他浇花的动作逐渐僵硬。
因为覃骁什么也不必做,仅仅是安静的伫立在那,就油然而生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感。
景谦心底升起一种微妙的愤怒,大概是无形的气场碰撞后,他似乎落于下风。
“覃先生,进去聊聊?”,景谦缓缓放下浇花的水壶,拍着搓了搓手,确实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园丁。
覃骁瞥了眼脚下,宁兮儿离开的地方,留下了一排脚印,小小的,很规律。
“我乐意玩游戏。”,覃骁说出了和景谦的第一句话,他的眸中露出久违的兴味,很久没好好玩过了。
有所求的人会落于下风,哪怕饰演的再君子。景谦的脸变得冷淡。
覃骁抬手,转着自己的手腕,着迷的打量着无名指的婚戒,婚戒折射出迷人的色彩,彰显他和宁兮儿的契约关系。
这戒指,景谦上周就见宁兮儿也戴着。
他应该怎么都不会猜到,覃骁那么快就断定宁兮儿还活着就是因为这一枚小小的婚戒。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别墅废墟里压死的是张昀和她的亲生女儿,他替宁兮儿报了仇。张昀曾故意引宁兮儿的走丢的事景谦后来也知道了。
景谦说:“没有一个女人会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疯子吧…覃先生。”
明明是输赢难定的局势,但令人不解的是,自从覃骁真正出现在这里后,出现了某种话语权的转移。
一切都是无形的,找不到规律,你说不清覃骁具体做了什么,但他站在那,
他就是王。
景谦厌恶覃骁那样睥睨一切的薄凉感,这显得他沉不住气。
覃骁却在这时轻笑一声,好看极了,“但你不配脏了兮儿的眼睛。”
哪怕他喜欢玩一些游戏,慢慢折磨人性,慢慢观察人皮的狰狞。
“覃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讲礼貌的变成了覃骁,他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住宅正门,“走吧,景二公子。”
景谦的手闻声下意识攥紧了些。
覃骁置若罔闻,勾唇:“进去详谈?”
“听我讲一讲被毁了容貌的景家大公子……是如何起死回生,如何…兄友弟恭?”
第112章 面具
崔瑶发现宁兮儿情绪不对劲,故意酸溜溜道:“你的沈一诺也来了,这会正在跟彩排,要不要去亲热亲热?”
“晚上再去看她吧。”,宁兮儿担心沈一诺因为紧张而分心,“《甜星》她跳的怎么样?”
两人正沿着海水冲上浅滩后遗留下的痕迹慢慢走着。
“还凑合,基本功不错,也挺努力,是个苗子。”,倘若是沈一诺听到了崔瑶的评价,估计能高兴的飞到天上。
“我最近没空听电台,所以抱歉……最近让你们白等了。”,宁兮儿歉意道。
说到这儿,崔瑶狐狸般的眼尾玩味的挑了挑,“没有们,只有沈一诺。”,她撇清自己:“我都提醒过她你肯定没法听电台,更不可能连线,但那姑娘不撞南墙不回头,连着一个礼拜每天深夜打开电台直播跟听众连线。”
宁兮儿有点心疼沈一诺。
“没等来你的连线,倒是安慰了不少在半夜失意的人。”,崔瑶觉得有意思:“这年头还有人做电台?”
宁兮儿笑了笑,“那个电台是几年前我们一起做的,因为觉得好玩,可以听到天南海北各种各样的故事,但没想到渐渐真的有了粉丝,后来我们专心备考,就没再继续了。”
“她有时候会假装听众连电台,我偶尔也会这么逗她玩儿。”
“那你们连线都聊什么?”,崔瑶好奇,在学校当同学还聊不够?
宁兮儿说:“问我几点回家吃饭之类的。”
崔瑶笑的乐不可支。
两人安静的散了会步。
软绵绵的热度烤着宁兮儿瓷白的皮肤,裙摆垂在纤长匀称的小腿处,黑发被她随手挽起来,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凌乱的落在肩头,自在而慵懒。
她什么也没有想,却发现崔瑶时不时会投来有些担心的眼神。
过了会,
宁兮儿为了踩水,弯腰特意脱掉鞋子,然后用清凌凌的目光望着崔瑶,于是在沉默中,崔瑶也脱了鞋子,只不过是豪放的踢出去的,还无奈道:“这下满意了?”
宁兮儿弯了弯唇,小臂挂在崔瑶臂弯里,两人继续走,湿热的风把她们的头发吹的乱乱的。
崔瑶无聊道:“我没有涂防晒哎……”
宁兮儿边把头靠在崔瑶身上,边踩着脚下软软的沙子,两个人的脚印很快被下一层海浪冲掉,“我觉得好无趣,瑶瑶。”
猛不丁来这么一句,崔瑶倒不知该怎么安慰,但大约能猜到宁兮儿回去这一周肯定又经历了不开心的事。
景谦住宅周边被警戒保护,不会有人打扰,哪怕是广阔的海滩,也任由她们放肆。
在面对天高海阔时,人通常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宁兮儿大概是突然地陷入了这个哲学命题。
听她忽然的丧气话,崔瑶的心往下坠了坠,“发生什么了?”
宁兮儿无所谓地说:“高洁的人被滥杀,不爱的人被纠缠,你说……他们图什么?”
“……”,崔瑶感觉宁兮儿的大半重量都卸给了自己,“妹妹,你累了。”
宁兮儿天真的用力摇了摇头,笑着看天上的浅云。
她父母跟景家的恩怨不好跟崔瑶提,她没有什么人可以共享,除了覃骁。
“我只是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去哪,该和谁在一起,该怎么样好好活着,或者……到底有没有必要活着。”
这吓到了崔瑶,“呸呸呸!”,她揪了揪宁兮儿的耳朵,宁兮儿瞬间吃痛,委屈的叫停:“瑶瑶……”
崔瑶:“你的小命可是我抢回来的!必须好好活着!”
宁兮儿捂着耳朵笑看她,“什么跟什么啊…?”
“居然不信我?!”,崔瑶嘴很快:“要不是我当初有勇有谋去抢了周禹城的解药,你能再昏睡十年都醒不来!”
话一出口,崔瑶心里就咯噔一声,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在宁兮儿逐渐疑惑凝重的表情中铺天盖地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