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逼仄的空间里人头攒动。
听,他们正讨论安婉云的皮肤质感呢。
笑得多么淫荡可耻,有人已经在拥挤的人群中,悄悄拉开了裤子拉链。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安婉云凄厉的叫喊声在墙壁中来回乱撞,撞出回响,“覃骁!我求求你!!!放过我弟弟!!”
男人们置若罔闻。
崔昭挥了挥面前乌烟瘴气的空气,“我洁身自好,可没兴趣看戏,先走了。”
走的时候给阿陌说:“我去基地玩一圈儿,看好他。”,这个“他”,说的是覃骁。
覃骁太冷静了。
这让他们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宁兮儿的死仿佛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这甚至让他们怀疑覃骁是否真的爱着宁兮儿。除了在废墟上晕倒时吐的那一口鲜血不断提醒着所有人---覃骁是个活人。
再然后,覃骁就像被彻底抽干净所有精气似的,成了一个有条不紊的行尸走肉。
而他的有条不紊,首先就体现在对安婉云的报复。
阿陌深深的看着覃骁的背影,回应崔昭:“是,您放心。”
同样的话,在飞往这里以前,覃远也嘱托过阿陌。
就连血亲、至交,都只能用消极观察的方式来应对覃骁的行尸走肉般的冷静,阿陌能做的也只剩下时刻提高对覃骁的关注度而已。
那双微蓝的眼定定地凝视着高台中央不断磕头的安婉云,他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从安婉云的视角看过去,男人如同天神降临。
可笑的是,上一次他站在门口,带走了自己。
安婉云此刻边哭边笑,她丑陋大声的嘶吼:“覃骁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宁兮儿死啦!她死了!!哈哈哈哈哈!!”
在女人癫狂的发笑中,覃骁抬起右手,掌心与肩膀处于同一高度,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微屈,仿佛轻轻按压了一下空气按钮。
这是一个发出指令的动作。
口罩下的薄唇轻启,没有人能听得见他的喃喃自语,他目光有些迟滞,“对不起。”
“她刚才在这里念出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怎么能被这里的空气染指呢?”,覃骁像个无聊的小朋友般玩着自问自答的游戏:“我这就让她闭嘴,好吗?所有惹你不开心的人,都不配好好活着。”
男人给自己讲了番道理,然后,属于第二层的禽兽们便在覃骁的许可下闯了进来,而覃骁脚下的直升板正将他和阿陌带向俯视层。
安婉云趴在地上,嘴中不知被哪双手塞进了一团布,她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那团布发出腥气,她像丧家之犬般仰头看着覃骁的方向,他一袭黑衣,黑色口罩,他从地狱的主宰,升向天神之界。
而平级之层,
陷入狂欢。
第79章 出殡
很久。
天亮了,安婉云独自仰面躺在冰凉的高台上。
穹顶天窗被缓缓打开,混乱的气味迫不及待的从窗口冲出去,这些气味还保留着狂欢的热潮,那气势仿佛要与阳光较量一场。
小小少年的校服仍完好无损的在他身上,与狼藉的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在阳光下,安婉云的弟弟睡的安详。
除了覃骁,谁也不知道安婉云究竟用什么条件作交换,才换得一个少年的完整。
安婉云苟延残喘的想要瞪大眼睛,但就算尽最大努力,眼睛也只能挤出一条缝,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扭曲着爬行,毫无规律的敲打地砖,她口中发出沙哑的呜鸣……
或许是在她那被蓝白天光刺痛的眼缝间,
她看清那笼中的少年,正向覃骁伸出了感恩之手。
……
一行人未做停留,仿佛来这边境一趟就只是为了将安婉云送到她该去的地方,至少在回程的天空上,除了那没坐过私人飞机的少年兴致冲冲的数着窗外的云彩,没有人觉得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无趣。
他们一共两架飞机,阿陌和少年一架,崔昭则亲自看着覃骁。
覃骁假寐了良久,启唇:“我们耽误了三个小时,把航程赶回来。”
崔昭无奈叹了口气,一听覃骁这话就不是跟他说的,是跟驾驶舱的飞行员说的。崔昭双手环胸,坐久了有点累,“这么着急回去参加嫂子的出殡仪式?”
覃骁缓慢的掀开眼皮,冷情的眸色投向外面略过的云白,自顾自道:“她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如果哪一天下雨,她的心里也会像下雨一样。”
崔昭歪了下头,说:“既然如此,以前为什么不像个正常人一样追求她?”,他觉得覃骁现在就是一副空了心的躯壳,从醒来到现在连宁兮儿的名字都不敢提,所以崔昭故意说出宁兮儿这三个字。
但覃骁的反应太微弱了,也就仅仅只在听到宁兮儿名字时停顿了一秒,而后又恢复了那行尸走肉般的平静。
“正常人……”,男人咀嚼着这个平凡的名词,有些费解的模样。
崔昭第一次认真同情覃骁,而后有些头疼道:“阿骁,没有人的出殡棺材里是空的,你到底把宁兮儿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起飞前,覃远跟崔昭联系了很多次,说那尸体就像凭空消失般从医院不翼而飞,该搜的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就差把覃家别墅的山头给铲平了,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崔昭把覃远安抚了很久,这会对着正向空气发愣的覃骁说:“你爸也就是想好好送一下宁兮儿,你总不能到最后还不给她一个安息的机会吧?”
然而覃骁应该是刚从那个对“正常人”的费解命题中脱离出来,“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吓到她,像正常人一样,追求她,她会慢慢喜欢我吗?”
他向崔昭投来恍惚的眼神,问:“就像我对她的喜欢一样,一样的喜欢我…?”
崔昭扶额:“我跟着你是怕你恐高,怕你神经病发疯去抢机长的操作盘最后又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不是做情感分析师。
崔昭哪里能解析情感?他自己都如履薄冰。
覃骁没有理睬,执拗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说过不离开我的,可还是不乖了……”
崔昭简直怒其不争的看着覃骁:“你知道基地出一个具有战斗价值的飞行员要花费多少资源吗?老子辛辛苦苦培养,最后让你当司机使就算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崔昭起身揪住覃骁的衣领,吼了句:“把那个头脑清晰的覃骁给我喊回来,否则别怪我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两天了,崔昭看着覃骁这副自甘浑噩的模样是真的憋不住了。
覃骁似乎根本不打算反击,这让崔昭更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你要是再给我装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回去就荡平你家的所有家产,有一天找到了宁兮儿的尸体我就让她暴尸荒野!”
直到这时覃骁才像是有了点反应,他在最不合时宜的地点与时间,眼神中浮现出一抹诡谲而灵性的精光,“你才找不到她呢。”
覃骁的表情有点像任性的稚童,眼珠自信的转了两下,活脱脱被附体了似的,一字一顿道:“你们谁…都别想找到她。”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
天气好的过分,头顶的天空湛蓝清澈,太阳像是被洗过了一般反着光的剔透,大张旗鼓的将吉祥与好运照到每个人身上。
好到在场的各方权贵与记者们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处于一个葬礼。
银色的车中迟到了几个人。
覃骁并没有换衣服,还是一袭黑衣,口罩,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崔昭和一头雾水的阿陌。
等他们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本就安静的葬礼更加落针可闻,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几个男人的脚步声。
覃远拄着手杖,面色凝重的,用只有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覃骁严厉道:“风尘仆仆的做什么!”
阿陌见气氛不太对,急忙缓和:“我们在那边耽搁了点时间,我这就---”
“开始吧。”,覃骁目空一切。
从覃骁进来的一系列动作都可以看出,他正在追求一种诡异的效率感。
男人无异于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在迫使自己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而主持葬礼,仅是众多的琐碎任务之一,处理安婉云的整个流程也给人这样的感觉。
走路亦是如此。
男人很快地站在话筒前,言简意赅道:“我的妻子,不幸丧生,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她的葬礼。”
覃骁向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眼神直视着最中间的录像机器,最后说道:“我会履行对她的承诺,此生,不再娶。”
现场哗然。
这句话的分量几乎等同于---皇朝覆灭。
因为再无后人。
毕竟谁敢把主意打到已经老了的覃远身上呢?
而另一空间的屏幕前,宁兮儿感觉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睛真的在盯着自己看。
她感到自己左心房处隐隐产生刺痛,覃骁的状态从屏幕里看起来很平稳,她第一反应是放心了些,但立刻就被更大的忧心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