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笛晕晕乎乎睁眼,“这哪儿啊?”
宁兮儿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回头看车厢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应该是先把爷爷奶奶们都送到了以后专门送她们吧。
顾笛的爸爸给宁兮儿塞了点水果,给顾笛怀里放了两人份的,“去拿给你哥,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吃水果。”
顾笛不情不愿地哦了声,换来了顾笛爸爸狠戳脑门的待遇,爸爸恨铁不成钢道:“一天不让人省心。”
宁兮儿抱着水果,看着他们父女间自然而然的互动,这个画面或许会在她脑海中停留很久。
人从睡眠状态变清醒需要一个过程,从浑浑噩噩的睡眠状态里抽离出来尤其如此。
顾笛和宁兮儿下了车后,站在顾桉的画室门口竟有点陌生,宁兮儿更是恍如隔世般打量四周的车水马龙。
她很久……没听过这么喧嚣和嘈杂的市井声音了。
顾笛不负责任地指了指画室的落地窗,“应该就这儿。”,随后点开手机。
宁兮儿抬头望过去,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在玻璃窗外,形成一个个圆亮的光斑,依稀能看到画架的边缘。
“安…画…工作室。”,宁兮儿缓缓念道。
“等等。”
正当宁兮儿沉浸在对画室的想象中时,小笛面露不解地看着手机,“我哥让我们别去他画室,千万别去。”,顾笛完全不明白,她索性把屏幕转向宁兮儿的方向。
【笛笛,你们回了市区以后就分开吧,别去画室,千万不要去。】
再加上顾桉的两个未接来电,这信息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顾笛现在给顾桉回电话时怎么都打不通。
“整什么幺蛾子啊……”
宁兮儿也不知怎的,心里开始变得不安,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异常情况都会让她不安。
她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的,如果覃骁找到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人抓住她,根本等不到现在。
顾笛不耐烦地收了手机,“走,上楼,这水果这么多我们还得提着,放我哥画室去,然后我们先去吃饭,等联系上他再说吧。”.c0m
宁兮儿点点头,再看向那落地窗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奇与期待,那个窗口的另一面散发着奇怪的鬼魅。她隐隐地想拦住顾笛,“要不然我们……”
顾笛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回头叫宁兮儿,“兮儿你发什么愣?说不定是我哥恶作剧呢,我就爱跟他反着来。”
宁兮儿按捺住自己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怀疑,是啊,说不定就是顾桉跟顾笛的小玩笑呢。
“来了。”,她走向顾笛身后。
顾笛是有画室钥匙的,在她打开门的短短几秒内,宁兮儿的心被遏制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从身后的楼梯口会不会已经被堵住了。
“咔哒。”
门被推开了,顾笛大摇大摆地进了画室,宁兮儿脚底沉重,她努力地默不作声地跟着,看前面的顾笛并没有异常反应,宁兮儿渐渐松了口气。
等画室完全暴露在眼前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片祥和,窗外温暖的光正不遗余力地为画室里栩栩如生的作品勾勒边框。
宁兮儿为自己又一次的杞人忧天暗自懊恼。
《美目盼兮》,在整个画室的正中央摆放着,宁兮儿朝它走去。
顾笛边找地方放水果边问道:“你昨天给朋友打电话说过你的安排了吧,我怕你父母担心你的安全,毕竟在山里走散了还怪恐怖的,他们肯定都吓坏了吧。”
宁兮儿背对着顾笛,望着画中的自己,轻声道:“不用担心,已经报过平安了。一会跟你和你哥哥吃完饭我就回家了。”
她昨天假装通了个电话,连号码都是乱点的,她本可以打给沈一诺,但……为了以防万一。
顾笛说:“那就好。”
宁兮儿这时忽然发现这幅画旁边被题了字,“小笛,昨天你哥哥画完以后有给它起名字吗?”,她记得昨天在客栈时顾桉说过,这幅画上除了人以外什么都不要有。
“让我瞅瞅。”,顾笛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美目盼兮》,挺好的呀,我哥有才吧。”
宁兮儿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顾笛忽然想起自己要给宁兮儿安利顾桉的初衷,“我这哥哥呀,学习成绩好,还有艺术细胞,人长得也不错,还爱运动,你瞅瞅这字,写的多---”
“呃……”,顾笛挠了挠头,“虽然我哥写字跟画画一样好看,但我得实话实说,这字体好像不是他?”
宁兮儿心跳漏了一拍。
那转折凌厉的笔锋此时在宁兮儿眼里变得格外扭曲,她不敢相信……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
宁兮儿手中的水果袋瞬间掉在地上,转身就要逃离这个一定已经被监视的空间,水果滚落在地板上时,顾笛接到了一个电话。
宁兮儿眼睁睁看着顾笛从上一秒的无忧无虑瞬间变得崩溃,“不可能!你是骗子!我爸爸才不会出车祸呢你骗子别想骗我的钱!”
顾笛的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了,在寂静无比的空间里,宁兮儿听到听筒里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以及那边为了取得信任,正向顾笛报着那辆旅行大巴的车牌号。
顾笛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宁兮儿的眼眶也是微红的,她在判断出那字体属于覃骁时便已经绝望半分。
顾笛正惊慌失措的掉眼泪,宁兮儿看了看门边,收回了视线。
这个有可能痛失亲人的善良女孩,需要有人陪伴。
宁兮儿稳住顾笛的肩膀,从她手中接过手机,她表现出了与不食人间烟火的容貌极为不符的冷静,“好的,现在准备送往哪个医院,需要准备多少钱,请问您能保持手机畅通吗,真的麻烦您了……”
宁兮儿望着顾笛,不知不觉间,她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帮顾笛处理问题的人好像是另一个宁兮儿,而真实的宁兮儿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在明知覃骁此刻或许就在哪个角落注视着自己的绝望中,抽离出了另一个人格来帮顾笛接听电话,尽管宁兮儿的唇一张一合,但她根本对自己说的话毫无意识了。
这时顾桉冲了进来。
宁兮儿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她努力的安抚顾笛,努力地……努力地让自己僵硬的神思回归理智。
顾桉冲进来后狠狠的推开宁兮儿,他深深地望着宁兮儿,女孩正好站在那幅美人画旁边,一静一动,一个正在流泪,而画中人却微笑地宛若仙子。
“你明明!”,顾桉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宁兮儿,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不染尘埃的女孩凌迟千万遍。
“哥!你怎么受伤了?!”,顾笛发现顾桉的右手手腕缠上绷带正在渗出鲜血。
那是顾桉用来作画的手。
宁兮儿这时也注意到了,顾桉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张了张唇却没法说出一个字。
顾桉用左手扯过顾笛,对宁兮儿用一个人最为仇恨的语气说:“宁兮儿,如果我爸爸出了事,我一定要你偿命!”
顾笛整个人发懵地看向顾桉,“什?……”
兄妹俩在宁兮儿面前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宁兮儿望着他们的背影,那一帧一帧地画面在视野中流逝,仿佛在警告宁兮儿------你不配获得朋友,你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宁兮儿的泪一直是无声的,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液体,她控制不了,可她也哭不出声。她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有些厄运要席卷而来了。
然后呢?
画室中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女孩。
宁兮儿荒唐地想,能不能现在就把她藏进这画里去?她宁愿付出生命,换取一个成为假的画中人的资格。
她能藏在哪里?
宁兮儿悲哀地笑了,她嘲讽自己的幼稚。
因为她清晰地听到,有一道闲庭信步的脚步声,正踩着楼梯,耐心的,游刃有余地正来到画室门口。
第62章 我究竟是你的什么
那踩在一阶一阶楼梯上的脚步声,“哒--哒--哒……”
这声音宛若深渊中奏出的死亡乐章,宁兮儿的魂魄和心跳被有目的的敲打着,优雅的神明一步一步地将死亡音符灌进她耳中。
越来越近了……
“嗵--嗵--嗵……”,是女孩胸腔中充满戒备的震动。
直到乐章被奏响完毕。
覃骁化身为表演落幕时的乐手,向唯一的听众回以微笑,他如约而至的出现在了画室门边。
男人微笑的望着魂不守舍的女孩,甚至礼貌的敲了敲门,宁兮儿下意识因敲门声颤抖了一下。
人在精神高度集中时最不经吓,哪怕覃骁从始至终还什么都没有做,但他的出现已然是最为可怕的现实。
宁兮儿恍惚地听见那个神情散漫而温和的男人说了句:“兮儿觉得,捉迷藏……还好玩么?”
他的唇一开一合,每个音符都挣扎着拥挤着在空气柱与宁兮儿耳膜间的无形屏障中穿梭,宁兮儿觉得他的说话声仿佛是幻境里传出来的,清晰的字句变得微弱,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