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深有些担心,就给唐慕笙打了电话。
可电话响了好半天,始终没有人接。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唐慕笙正蜷缩在陆厉琛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的后座,满面通红,有些发烧。
她昨日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今日又马不停蹄地安排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如今,就像是气球突然松了一口气,病来如山倒,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如此脆弱。
“你怎么了?”
陆厉琛发觉到她不对劲,蹙眉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抱着胳膊缩在车窗边,似乎冷得瑟瑟发抖。
车内开了空调,陆厉琛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烫得要命。
“把空调关了!”
他扬声吩咐道,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唐慕笙身上,目光本来应该移开,可是却鬼使神差地挪不动眼睛,他第一次那么认真且庄严地打量一个人。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女孩美得惊心动魄。
他生在陆家,手握大权,成年之后,使出浑身解数往他陆少身上爬的漂亮姑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第77章 争取早点生米煮成熟饭
可他从来不以为意,如今却被眼前这个女人吸引住了目光。
他陆厉琛是一众太子爷里的一个异类,不近女色,且从不怜香惜玉。
但唐慕笙不一样。
她好看,却不是那种菟丝花似的好看。
蒲苇韧如丝,他陆大少从来不欣赏弱不禁风的富贵牡丹,倾城芍药,只欣赏松、竹、梅、兰。
不可否认,这四君子的特质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或许是典雅大方,或许是清如明月,但他更欣赏她身上那种破釜沉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本性。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更简单直白一点而言,陆厉琛很明白,她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唐慕笙烧得有些厉害,冷汗将额头打湿,胡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陆厉琛眼眸里的光渐渐变得柔和,伸手将碎发拨到一边去。
突然间,原本昏昏沉沉的人睁开了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干嘛?”
陆厉琛回答得一点都不尴尬,“试试你是不是在发烧。”
唐慕笙的确迷迷糊糊,听见他那么说,自己一只手拍了拍脸,好像的确有些烧。
“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她冷静地说。
“你要做什么?”
陆厉琛明知故问。
唐慕笙实话实说,“打车去医院,看病呗!”
可是陆厉琛却丝毫没有让司机停车的意思,车子继续奔驰,天色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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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厉琛,放我下来!”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唐慕笙急了,一只手推了推他。
她需要去挂个点滴,毕竟明天还要去公司,家里也还有一个儿子需要照顾,根本就耗不起,更加病不起。
她一动,身上的西装外套滑下来。
陆厉琛将外套捡起来,重新裹到她身上,还紧了紧领口,“别胡闹,先回陆家老宅,我们家有家庭医生,耽误不了你明天上班。”
“去你家?”
唐慕笙不乐意,“我不想去。”
陆厉琛平静地分析,“你现在生病,从医院挂完点滴再回去,起码需要三四个小时,如果你六点起床,至少还能睡五个小时,可要是直接回陆宅,你至少可以多睡一个半小时。”
“可我儿子还在家里。”唐慕笙反驳道。
“我已经让人去接了。”陆厉琛早有预兆。
没办法,多睡一个小时的诱惑实在太大,唐慕笙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不再反抗。
车子滑过一处林荫大道,一座欧式别墅藏在浓密的绿化中,陆家老宅深藏不露,虽然是市中区,但是位置跟环境都算隐蔽,就像是一块琥珀藏在了中央广场,所谓大隐隐于市,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黑色的宾利从大门进入,后座上的唐慕笙差不多已经昏睡过去。
陆厉琛本想直接将人叫醒,但瞥见她烧红了的脸蛋,一颗从未怜香惜玉的心居然不由得软了软,他打横将睡过去的人从车里抱出来。
儿子的车回来了,老陆总跟陆夫人远远就看见自家儿子抱着一个女孩。
陆夫人定睛一看,不是唐慕笙,还能是谁?
“慕笙!慕笙怎么了?”
没等陆厉琛抬脚进入客厅,陆夫人就裹着一个羊绒披肩急切地跑出来,生怕唐慕笙受一点委屈。
“发烧了。”陆厉琛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似乎整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本来就跟他没有多大关系。
倒是陆夫人有很大的反应,“什么!发烧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烧?”她急得跳脚,连忙招呼来丈夫。
“老公,快给医生打电话。慕笙发烧了!”
听到发烧两个字,老陆总的反应跟妻子没有什么区别,一个电话,医生立刻飞奔过来。
陆厉琛将唐慕笙抱上楼,本来要将人安置在客房,可是门还没有推开,就被陆夫人义正言辞地挡住,“不行,慕笙怎么能住在客房?再说了,客房环境不好,哪里适合养病啊!”
“妈,咱家客房面积是六十八平。”陆厉琛抱着昏睡着的人,忍不住提醒。
“对啊!六十八平连气都喘不过来,放到……放到你房间吧!”
陆夫人裹着披肩,指点江山,“你房间大,恒温系统也是市面上最先进的,慕笙正好发烧了,就睡你房间!”
母上大人一锤定音,陆厉琛无奈,“她睡我房间,那我睡在哪里?”
“你还睡?”
亲妈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瞪大一双美目,“要是慕笙今晚烧没有降下去,你还睡得着吗?还你睡在哪里?当然是守着慕笙,好好照顾人家了!”
陆夫人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在乎儿子的人格独立。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测了体温,又例行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只不过,在输液的时候,几乎每一针都扎在陆夫人身上。
她唏嘘不已:“轻点轻点,我们慕笙的皮肤比较薄,你千万要轻一点。”
医生无奈,”夫人,我已经很轻了。”
“再轻一点,再轻一点。”
陆夫人小心嘱咐,待点滴挂好后,她一把把儿子拉到走廊里,耳提面命道:“儿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陆厉琛一头雾水。
“笨死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陆夫人竖起一根手指,就差点着儿子的头数落了,她侃侃而谈,“这是机会,这是缘分,今晚你就要好好把握,争取……那个,争取早点生米煮成熟饭,让爸爸妈妈早日听到我消息。”
“妈。”陆厉琛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人还病着呢!”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陆夫人嗔怪地拍了儿子一下,“臭小子,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你给我好好照顾慕笙,最好让她早点答应嫁给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陆厉琛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一手插兜,转身就走。
夜深了。陆家大宅入了定,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整栋别墅的灯都熄了,唯独二楼主卧还亮着,彷佛要跟窗外的月亮一争高低。
第78章 别丢下我
卧室里,唐慕笙安静地躺在床上,床头上的点滴一滴滴地落下来,针头扎进女孩白皙的手背上,医用胶带下,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青包。
陆厉琛坐在沙发上翻杂志,整个空间里,除了点滴嗒哒的声音,就知道偶尔的书页翻动声。
他的卧室面积极大,落地窗是一排单面可视玻璃,白天站在这里,极目望去,能看到整个别墅里的亭台楼阁与小桥流水。
到了夜晚,这处落地玻璃就变成了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
此时此刻,床上的女孩倒影在镜子里,陆厉琛的爷爷是帝都有名的儒商,经商讲究一个君子之道,整个陆家传承下来的精神也差不多。
所以陆少从小一边接受西式的精英教育,一边又耳濡目染国内的儒家思想。大儒讲究立身根本,君子而立,非礼勿视,就非礼勿听。
他在卧室里干坐着,其实有些尴尬,不太好将目光直接投射在床上,只得偶尔看一看镜子里的倒影。
唐慕笙昏昏沉沉,药物一般都有催眠作用,她的烧是差不多降下来了。
但浑身无力,冷汗一层层地冒,没一会就打湿了身上的睡裙。
她睡得很不安分,时不时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十八岁那晚的胡同往事。
撕裂般的疼痛席卷着她每一根神经,那痛刻骨铭心。
一会儿又梦见傅家的车失控地在高速公路上横冲直撞,高架桥下是一片无妄海,浪涛拍打着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