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再问:“那里面的人怎么受得了”
里面的人
易郎中想一想,“犯人要么在昏迷中,要么已经麻木,至于军士,大致已经习惯了。”
就像辛大人那样,开始恶心得吃不下饭,后来也就习惯了。
从开始到习惯,不知道用了多久
易楚神情开始恍惚,猛然听到父亲又说,“见到赵镜赵侍郎,他好像服用了罂粟,神情很古怪。”
易楚蓦地想起来,有个晚上,自己说到罂粟,辛大人送了封信出去。
会不会从那天起,他给赵镜服用了罂粟
“赵大人的症状与陈驰一样”
陈驰熬不过,他家里人也熬不过,就在前两天,陈驰再次发狂,陈驰父亲与母亲合力将他勒死了。
易郎中回想一下,“不一样,赵大人神智清楚,并没有癫狂症状,但是眼底那种焦渴的光芒与陈驰很相近,想必服用时日还浅,不知道现下用药来不来得及要是能把把脉就好了,我觉得针灸再加镇静的汤药双管齐下,或许能对症”
易郎中自言自语地说着,已完全沉浸在他的药物世界里。
易楚却明白,辛大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请父亲去给朝廷要犯诊治。
下过一场秋雨,天越发冷了。
易楚已换上夹袄,又给易郎中做了两身嘉定斜纹布的长衫。
荣家合完了易楚跟荣盛的八字,说是非常相配的好姻缘,找了十月十二的好日子,将荣盛的庚帖还有婚书一道送了过来。
易郎中接了。
交换庚帖,就是大定。这表明两家的亲事已经说定了。
荣家那边想转过年就成亲,因为荣盛眼下已经十八,转过年就十九,与他相若的男子早就成家了。
若是赶得及,还可以在二十岁之前当上父亲。
易郎中体谅荣家早日抱孙子的心情,可又不愿让易楚太早出嫁,左思右想,又到护国寺求了主持卜算,定下腊月初六的日期。
荣大婶是个能商量事的人,媒人居中稍做调停,也便同意了。
易郎中找了易楚姐妹说话,“阿楚及笄礼过后,就该开始准备嫁妆,家里的事,阿齐要多上心,不能凡事指望长姐。”
一年的时间准备嫁妆很仓促,因为易楚的娘当年成亲就很仓促,陪嫁的除了卫秀才的藏书,就只有两根银簪和几身衣服。
银簪还在,衣裳早就穿破了。
这十几年来,易郎中既当爹又当娘,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时间没精力替易楚打算。
隔壁吴婶子给过易楚一张单子,是她女儿出嫁时做的针线活,上面琳琅满目的名目让易楚瞠目结舌。
嫁衣、绣鞋、盖头等成亲用的物品自不用说,其余还有三床被子三床褥子,这是新房最基本的要求,必须要新娘亲手做的。
另外要给荣盛的父母以及祖父各做一双鞋,给其余兄嫂准备香囊、荷包、帕子等见面礼,新娘认亲、回门穿的衣裳,最好也是亲手做。
其余喜房里所有的摆设搭件,包括门帘、帐子、床上的靠枕、椅子上的坐垫,则可以在喜铺里买。
这样一一数下来,没有一年的工夫恐怕完不成。
好在易齐表示,她可以帮姐姐一起绣。
商量完了嫁妆又商量眼前的及笄礼。
有司跟赞者可以不提,首先得找个福寿双全的长辈替她插簮。
易郎中原先定的是胡祖母,胡祖母身体硬朗,儿女双全,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但现在根本不可能去找胡家的人。
只好请隔壁吴婶子。
易楚交好的姐妹也不多,吴婶子的女儿算一个,可惜远嫁了,顾瑶在孝期,剩下个胡玫就不用提了。
易郎中心有不忍,“本来想给你操办个热闹的及笄礼”
易楚忙安慰父亲,“这样也不错,自家人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顿好的。爹把省下来的银子给我,我可以多做件新衣,好不好”尾音稍稍拖长,带了些娇气。
“好”易郎中摸一下她的发髻,顺势揽了揽她的肩头。
易楚瞧见易齐侧转了头。
突然想起来,父亲很久没对易齐这般亲热了。上一次还是易齐摔破了新裙子站在院子哭,父亲搂着她柔声安慰。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三年还是两年
好像是易齐搬到西厢房之前。
再以后,父亲对易齐仍是和蔼,有了错也会板着脸教训,可再没见他有亲热之举。
她以为是易齐脾气犟,不愿意别人碰触她,可显然不是这样。
那到底为什么
易楚又想起辛大人的话,细细一算,他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而他说,十天就回来。
大同离京都比扬州要近很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易楚的心悄悄揪成了一团
第24章 坦白
人一旦想到不好的事,就会越来越坐立不安,疑神疑鬼。
易楚便是如此,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辛大人受了重伤没法赶路,或者是死在了大同。
明明不敢想,却偏偏往那里想,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等回过神来,又嘲笑自己多思多虑,他就是死了又如何,本来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何况他如果死了,万晋国内不知有多少人欢呼庆贺呢
第二天一早,易楚收拾了心情去买菜,不出所料又见到了胡玫。
胡玫怯生生地递给她一支绢花,“明儿是你及笄礼,我自己做的,别嫌弃。”
是大红色的海棠花,花瓣上沿着纹络缀了金线,并不是很精巧,但由于是她亲手所做,易楚还是痛快地收了,谢谢你,不过家里没打算大办。”言外之意,不会请人。
胡玫似乎很感激她能收下,连连摆着手,“我明白,你不嫌弃,我已经很高兴了。”
易楚黯然,要是没有先前发生的事该有多好,至少她们还能凑在一起快乐两天。
顾瑶也托顾琛送了礼,是个香囊,里面包了些苏合香。
香囊是冰蓝色缎面绣着两支白玉兰,针脚细密匀称,可见也是用了心的。
易楚仍旧道谢收下。
苏合香能开窍醒神,香气浓郁,她却不喜,将香料取出来,另外寻了些桂花瓣、茉莉花瓣还有玉兰花,摆了满桌子。
易郎中看她摆弄来摆弄去,又张着鼻子闻,不由打趣,“你这狗鼻子派上用场了。”
“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易楚气结,终于选定了桂花配着茶叶,用细棉布包好,放到香囊里。
“好了,今晚早点睡,明天早早起。”易郎中合上医书,起身招呼易楚回房。
十七的夜晚,明月高挂,洒下万千清辉。
秋风乍起,吹落枝头枯叶,晃晃悠悠地飘到易郎中身旁。易郎中伸手抓住,捏着叶梗捻了下,突然心生感触,“过了明天,我的小乖乖就是大人了。”
声音里,几多寂寥。
易楚忍不住扯扯易郎中衣袖,“爹别想撒手不管,我长得再大也是爹的女儿。”
易郎中揽住她肩头拍了拍,“回吧,养好精神,明儿个打扮得漂亮点。”
易楚目送着父亲进了正房,仰头瞧瞧圆得好似银盘的月亮,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愁绪油然而起。
只待了片刻,便觉得寒气逼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天已开始凉了,大同应该比京都冷吧,也不知那人
摇摇头,抛开这思绪,举步推开屋门。
屋里传出怅惘的声音,“过了明天,我的小乖乖就是大人了。”语出处,一道墨色的身影,高大挺拔,沐着满室月光,犹如天神降临。
愁绪骤然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莫可言说的喜悦。
喜悦由心底而生,易楚眸中立时光芒四射,她情不自禁地急走两步,“几时回来的”
辛大人唇角微弯,默默地看着她笑,直到她站定在自己面前,才柔声回答,“刚到,他们还在大兴,我想先赶回来面圣,可天色已晚,不好惊动皇上,就过来看看你。”
易楚心中一荡,仰头瞧见他的面容,有刹那的失神。
他生得非常出色,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且挺直,麦色的肌肤不算细腻却很紧致,幽深的眼眸绽放着动人的神采,清亮温暖。
就像个翩翩佳公子,而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特使。
在这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面前,明月也失去了光辉。
易楚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相貌,也是第一次在陌生男人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那样欢喜的、期待的、迫切的自己。
他的染着笑意的眼眸落在她脸上,唇角微弯。
四目交投,谁都没有躲闪,只痴痴地彼此凝望。
寂静如同镜子,照出了心跳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辛大人神情一凛,侧耳听了听。
易楚也自呆愣中清醒过来,吸口气,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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