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沁阳顿了顿,看向青葵:“直接找弓藏借人,凭借你们几个小姑娘,做不成事。”
青葵应是去办。
“章姑娘会不会是想讨好侯府”海棠猜测道。
“章姑娘不需要讨好侯府。”阮沁阳回想宴会上,朝颜公主对章静妙软声软语,公主她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侯府。
章静妙想做什么,她之前是觉得怎么都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所以懒得去管,现在只用等把细枝末节汇聚到了一起,再来大胆推断就行。
“陛下的意思是说,臣是陛下送到镇江侯府寄养的皇子。”
阮晋崤声音平淡,明帝知道自家这个儿子处变不惊,但他设想他们俩父子相认的情形,怎么想也没想到阮晋崤在这事上会那么冷静。
不惊讶,不惊慌,没表现出难以置信,也没惊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对现状不满厌恶才会产生剥落现有身份逃离的想法,他从未想过他与沁阳会无血缘,又怎么会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晋崤扯了扯唇:“回陛下,无。”
“崤儿你与朕说话,不必这般疏离。”
明帝本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劝动阮晋崤,却没想到刚说完,便听到了一声“父皇。”
阮晋崤眸色沉黑,难以辨别他心中的情绪,不过明帝得偿所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听过阮晋崤叫阮侯爷“父亲”,他的音调低冷生疏,比起在唤亲近的人,更像是叫一个称谓,这个叫“父亲”的语气,把称呼换成“侯爷”,“尚书”也完全没差。
他那时候还觉得毕竟不是亲生的,阮侯爷就算养了他的儿子,但他儿子也不会跟假爹亲近。
然后没想到这事这会儿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晋崤用叫阮侯爷“父亲”的语气,原封不动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几分苦涩,忍不住想若是儿子养身边,定不会这般疏离,但细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容易,无论他有没有本事护住儿子,儿子生活在你争我斗的皇宫内院,也不能养成温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许,他儿子这般生性薄凉,是因为清雅怀着他时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终归是他对不起他们。
“是朕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明帝将往事细数,去掉了最不堪他也无法说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经告知阮晋崤。
阮晋崤神色从头到尾淡淡,直立着听着明帝说完,看着他眼眶微红。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敌不过他们,至少保住了你,对得起你母亲。”
“父皇现在想认回儿臣”
阮晋崤神色微动,想到了明帝这般叙述从前,又直言对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惮田家,现在并不是认回儿臣的好时机。”
阮晋崤语气沉稳,完全看不出他开口,抱着的心思是不愿妹妹受惊,觉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经失去你那么多年,纵使不合适的时机,朕也要叫崤儿你认祖归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阮晋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说服力,明帝理智回笼,缓缓点头:“那就且在委屈崤儿你一段时日,等到以后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么,能传给儿子的一切是什么,明帝说得再明白不过。
就算赵曜占了嫡,这皇位也与他无关,该留给他的崤儿。
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在这个寂静的宫殿里,没有欢呼没有欣喜。
阮晋崤直直看了明帝一会,启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儿臣会接下。”
明帝满意点头,这才是他的儿子,果断干脆,接下了他未来将会传承给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与你母亲一起所想,你姓赵,单字一个崤。”
从阮晋崤成了阮晋崤。
“儿臣记着了。”
“嗯”明帝想与阮晋崤说些亲近的话,但却呐呐不得言,顿了会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阳那丫头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会了你,你若是愿意,再与阮侯商量。”
娶沁阳
阮晋崤出现了进宫殿以来的第一个怔愣。
“父皇觉着你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阮家对你照顾,父皇不知如何对他们论功行赏,你们成了一对最好,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见儿子低眸,视线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约会一时转不过弯来,继续道,“而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愿,父皇绝对不会逼你,父皇只是想你把她当做亲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别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时听到可能会转不过弯来,你回去考虑,等到想好再给父皇答复。”
阮晋崤并未多说,颔首应承。
一路回到了将军府,阮晋崤不换衣裳,哪儿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阳的煦锦院。
诗薇与桑娥见阮晋崤面色冰冷仿佛裹着寒霜般直直走进院子,对视了一眼,连忙去拦。
“大人这是怎么了,县主一直在府中并没有去哪里。”
看阮晋崤的脸色,她们自然都觉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阳的麻烦。
虽然觉得这个画面不可思议,但她们必须护住主子。
阮晋崤视线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让开。”
桑娥离得近,被阮晋崤的气势吓得畏缩:“大人与县主关系好的不分彼此,若是这时找她出气,以后定会后悔。”
“大爷回来了姑娘在后面的凉棚歇凉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面,诗薇她们不好再拦,等到阮晋崤走了,桑娥不禁气闷:“你难不成没看到大人的脸色,你这般让他找县主”
“大爷怎么了”海棠不解,不过想到桑娥说脸色,就明白了,“哦,大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没好脸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样的。”姑娘对大爷来说又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哪会有什么生气找姑娘发火。
见海棠没当回事,诗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赶过去,正好瞧见了让她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满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气势,还未到阮沁阳的面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见到了面,阮晋崤嘴角缓缓微挑,脸上浮现了一丝暖意,犹如沾上了金灿暖阳。
严谨如诗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第50章 第五十章
见状, 海棠挑眉看向两人, 表情就像是再说“我不是早就说过”。
诗薇呐呐,见识那么多次大人对阮沁阳的不一样,她们今天的表现的确太一惊一乍了,反正以后就懂了,就算大人露出了屠人满门的神情,那也是对着别人,在县主那儿, 他永远都是温暖的太阳。
面前的光线被遮, 阮沁阳眯了眯眼:“大哥你回了,陛下唤你可有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阮晋崤摇头, 注意到她手上抱了本书, “怎么不去屋里看”
小暑过后,日光格外金灿,虽然被凉棚都遮去了, 但热度还是蒸腾在地上,再怎么都不会比屋里头舒适。
“屋里面太舒服,看一两行字就想睡觉。”说着,阮沁阳就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阮晋崤急急过来, 是因为胸膛被各种情绪胀的不成样子,但见到了沁阳,胸膛依然满胀, 却没了那股子不安焦躁。
在旁边雕花玫瑰椅坐下, 阮晋崤伸手捡了阮沁阳肩头的一根落发, “既然看了困,那就顺应着小憩一会。”
“不,我想看书。”阮沁阳抱着义正言辞的样子,就像是砚哥儿附身。
其实她更多是想等阮晋崤回来,好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什么反应,不过看他那么个淡定的样子,估计是明帝还没说。
说实话,明帝是个重度拖延症患者吧,记得书里面他就是拖了再拖,说什么是想培养儿子,让他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在朝堂站稳脚跟,发挥他的潜力。
说得好像那么一回事,但她看来就是拖延症。阮晋崤提前知道了身份跟他相认,知道了自己的亲爹,被田家压制的那么厉害,身为一国之君连亲儿子都不敢养在身边,阮晋崤知道了只会更努力的发奋,也不知道为什么瞒着不说。
她看来当初一定是有什么内情,所以明帝才那么拖,只是书本没说,她只能瞎猜。
“那哥哥读给沁阳听”阮晋崤拿过了书本,他见过砚哥儿给沁阳读书,砚哥儿声音稚嫩,一页纸的内容读完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叫他看来实在不好听,但沁阳却能夸了又夸。
那时他就想着,要是他来做,一定能做的比砚哥儿好。
此时在听夫子讲课的砚哥儿打了个喷嚏,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被二姐压榨,也能被人羡慕嫉妒恨。
“今日就能回家了,是不是你家人在念叨你。”孙小胖注意力就不在夫子身上,听到砚哥儿打喷嚏,立刻小声凑过去。
砚哥儿瞥了他眼,不搭理。
“砚弟你可是生病了,怎么打了个喷嚏就说不出话了”孙小胖神色紧张,他都答应阮沁阳要好好照顾砚哥儿,他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他就对不起在阮家吃得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