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暖极少睡到日上三竿,可此时,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室暖香。
屋中椅子倒了,妆台歪了,地上丢着被子,帐子被撕裂一半,可怜兮兮地垂挂在旁,看得见床上睡着的两人,紧紧偎在一起。
林熠哲冲进院子,一眼看见廊下神色各异的侍婢们,他眉头跳了两跳,持刀就要往里冲。
晚霞咚地一声跪下来,抱着他的腿,“二爷不要,奶奶还在里面啊。”
林熠哲如何不知,可愤怒早已击溃理智。只觉一刻也等不及,定要将那淫贼碎尸万段。
悦欢也跪下来,小丫头、护卫、婆子,跪了一地。
林熠哲忽然心中一酸,茫然失落。
七妹的名节,彻底毁了
这院子里这些人,他环视一周,已起了杀心。
转念又想,我纵杀得所有人,可七妹她,也已经脏了
难道真要由得那龟儿子,纳了七妹进门
林熠哲进退难择,当地一声,手中长刀落在地上。
外头响动已经惊醒林云暖,她茫然睁眼,刚想起身,就被木奕珩给抱住捞了回去。
他眉眼清明,早醒了。
朝她眨眼一笑,“嘘,你哥来捉\奸了,你现在去,不是坐实罪名”
林云暖趴在他胸膛上听见他心脏砰砰跳动,没力气去想任何事,闭上眼,又睡着了。
林熠哲在小花园里疾走。不时走到树下,狠狠捶上两拳。
他心痛不已的妹子昏昏沉沉又被人给按住,喉咙已经嘶哑得喊不出,室内的火热旖旎和外头的寒风刺骨赫然两个世界,两种情绪。
木奕珩一出现,就被林熠哲扯住领子,狠狠贯在地上。
“没长眼的狗东”话未说完,抬眼见是林熠哲,登时住了口,自己拍拍衣裳正要起身,一柄寒刀已架在颈上。
锋利的刀刃割裂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木奕珩满不在乎,没一点性命掌握于人手的恐惧和自觉,阴笑道:“想杀我来,杀我但凡缩一下脖子眨一下眼,就是乌龟王八蛋。”
林熠哲眸光被怒火燃着,瞳孔微缩,不明白这世上怎有人这样可恨。
“小姐,打听回来了。”小环犹犹豫豫地进门,见木雪痕正咳的厉害,连忙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水,亲自端过去喂给她喝。
木雪痕推开茶碗,有气无力地问:“打听到了快,还不说”
小环凝视她憔悴的脸,于心不忍,“小姐,咱们不理会成不成您本就体弱,又受了风寒,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为不相干的人耗费心力。”
说出来,小姐定要伤心。九爷如今越发不顾脸面,什么女人都肯顾了。
木雪痕哪里肯听劝,当即手一推,把茶碗都推掉了。“你不要劝,快告诉我”
小环只得硬着头皮说了。
“阿壮跟着爷跟张勇,在城西一个院前停下,直盯到今早,爷都没从里头出来。跟四邻一打听,原来那家院子里,住着个开楚馆的商人,和他新寡的妹子”
“这”木雪痕脸色越发苍白,“不可能”
“小姐,看清吧,这就是九爷啊,胡作非为,好坏不分。”小环红着眼圈,紧紧握住自家小姐的手臂,“他现在相好的那个,是个寡妇啊您何苦何苦为他”
“不,你说谎”木雪痕一把甩开小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将小环推倒在地上。她泪流满面,摇着头道:“九哥虽然风流,最多、最多便把那些低贱的青楼女子,当成玩意儿一般,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他他这样费心费力讨好的女人,你告诉我,她是个嫁过人的寡妇你说谎,你说谎”
屋里动静太大,引得院子里扫洒的小丫头都凑了上来。
小环连忙爬起身,将众人撵出去,关了室门,扶住木雪痕颤抖的身子,“小姐,你别这样,慢慢说,别激动。”
叫外头听到,传出去,小姐还如何做人
“你走开。”木雪痕推开她,“我要去找九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一边咳嗽,一边往外疾走。小环拦在她前面,跪地抱住她的腿,“小姐啊,您清醒吧,他是您哥哥,您是她妹妹,您用什么立场质问他用什么身份要求他啊”
“哥哥妹妹”木雪痕嘴唇勾起苦涩的笑,泪水一串串地流下来,“没错,我是他妹妹我没资格我没资格啊”
眼前白色人影猛地一晃,小环脸色剧变,朝外大喊:“快,叫二夫人,请郎中小姐晕了”
林家宅院,书房里头,林熠哲手里紧紧捏着刀鞘,强自控制着想要杀人的冲动,红着一双眼睛,瞪视面前若无其事摆弄腰间佩刀的男人。
“你”林熠哲知道这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叫他自觉认错服软,那是不可能的,只得勉强开口,道,“打算如何安置暖儿”
木奕珩一愣,“暖儿谁”
林熠哲:“”青筋跳了两跳,又想杀人,怎么办。
“咦不会是,她的小名儿,叫暖儿”木奕珩来了兴趣,笑嘻嘻地凑近,“你和我说说,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林熠哲黑了脸:“木奕珩”吼的声音有点大,把木奕珩吓得一缩。
“你”想骂几句,想到自己妹子的终身幸福就在此人手里,强行压制住火气,咬牙道:“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要给她名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待她你若始乱终弃,将她当成玩物,我就”
这话说得自己心中惭愧不已,木奕珩这番作为,哪里曾把自己兄妹放在眼内不是玩玩,如何会当街掳人,夜半爬墙如何忍心叫那样好的女子,为他败了名声这人根本不是良人
可不跟了他,又怎么办
自己能如何总不能代替了她的丈夫,护她一辈子。
木奕珩听懂了,林熠哲今天没把他一刀砍了,不是忌惮他的身份,是怕林云暖没了倚靠,真的做了寡妇。
他难得正色,诚恳道:“我自愿意名正言顺,跟她相好。可我尚未娶妻,焉能先纳妾侍你暂先等待”
话没说完,林熠哲“咣”地一拳砸了桌子。上头茶碗跳起,溅了木奕珩一身。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林熠哲,你是不有病”
“你”林熠哲腾地站起,拔刀就砍,“你把她当成什么人妾侍你好意思开口”
一刀砍来,气势如虹,迅猛无比,只听一声闷响,刀刃深入手臂,瞬间血色蔓延,很快浸透了衣裳。
林熠哲砍完这刀,没想到他真的避不开去,好在出手时刻意矮了半分,不然伤得不是臂膀,而是掉了脑袋。
这人,打不服,骂不听,杀不得,究竟该如何林熠哲扔了刀,目中露出痛色,“木奕珩,你就没想过,娶她做正妻么”
这声音到最后,已有哀求之意。
他为人能屈能伸,受些委屈能怎样,可他不能委屈了七妹,她已够苦了啊。
木奕珩连连抽气,抱着臂膀嘶声道:“你他妈真疯了”
“正妻你他妈自己说呢你做哪行的她是什么女人娶她做妻,我木奕珩不要脸的吗”
林熠哲整个人猛地震了震。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说,你他妈是开妓寨的你妹子是二手货老子玩玩罢了,娶你妈啊”
“木、奕、珩”
林熠哲的吼声,直冲屋顶,划破漫天雪色中的宁静。
门前,林云暖蹬阶的脚步顿住,面容有一瞬凝滞,很快扯出一抹轻笑,任手里的男式披风轻轻落在阶上,染了霜雪。
回头,轻声道:“晚霞,咱们走吧。”
“嘶”木奕珩斜卧在榻上,嘴里嘶地一声,抬起未伤的右手,照着张勇脑袋敲了一记,“你给老子轻点,老子胳膊没被那丧心病狂的林二砍断,倒要叫你个粗蛮汉子掰折了。”
张勇嘿嘿一笑:“属下是个爷们儿,自然粗手粗脚,公子爷在林家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不让那林夫人给公子爷上药包扎,说不定她一心疼,公子爷又能嘿嘿,讨点便宜呢”
“滚你娘的”木奕珩见包的差不多了,一脚把人踢开,从榻上坐起来,“老子才在她家逞完强,她哥不知怎么跟她编排我呢,去找她上药,她还不趁机给我下、毒让老子一命呜呼你是不知道,那娘们有多狠”
说完,撕开前襟,把自己胸口给张勇看,“看见没,他妈的像只母老虎似的,就差没挠花老子的脸,前胸后背全是她抓的咬的,不知多少处伤
张勇惊得目瞪口呆,木奕珩身上几乎就没啥好地方,掐的紫的,抓的破皮的,咬的见血的,可精彩的很。
“公子爷,这你也能忍”张勇可不信,他家公子爷是这么好相与的人。
“忍个屁”木奕珩想到自己做的好事,气得笑了,”老子一晚上不知弄了多少回,治得那娘们哭得花猫似的,把她按墙上,站都站不住。“
信口失言说出这话,见张勇一脸下流神色,正不知心里如何想象那画面呢,木奕珩陡然一悚,又一记爆栗敲在张勇头上,“你他妈想什么呢老子让你变张公公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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