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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BY:赫连菲菲



卫子谚犹如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虽混账,姜氏与他也曾夫妻恩爱,好时光短暂是短暂,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卫国公并不理会他的吃惊和失落,他站起身,用命令的语气道:“你这般病着也算走运。今儿起,你便日日去姜家门前跪着,直到姜家人平息这口怨气。”

卫子谚瞪大失神的眼:“什什么”

见卫国公蹙眉扫来,他连忙吞了吞舌头,“是是全凭爹差遣”

卫国公厌恶地“哼”了一声。

“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你已不可能有子,将来续弦,好人家的闺女自不肯嫁。幸有姜老夫人的小女儿,年二十八,冰清玉洁,小姑独处,正与你相衬。到得服丧期满,你便去姜家求娶”

这话说完,卫国公便提步朝外走去。

卫子谚不敢置信,他便算废了,也还是堂堂世子,他娶谁不能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又有何不可

姜老夫人的小女儿,世子夫人姜氏的小姨,二十八岁未嫁,是因为,她天生有眼无珠,丑陋残疾是个怪物

当年姜老夫人一时心软,将她送出姜家,逃过溺死的命运,后来偷偷养在庄子里,只当多添双筷子。又有相士批命,此女命格有异,可为姜府挡煞。故而她存活下来,直到如今。

这事极隐秘,若不是姜氏偶然说漏,怕是外人永不会知晓,姜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他堂堂世子,样貌无双,高贵不凡,竟要娶一怪胎,做他的世子夫人

卫子谚喉头涌上熟悉的腥气,他仰头大笑,唇齿染血。

他为什么生在这个家中。

他为什么要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

前头木奕珩拒绝了差事,后头木大老爷就得了消息。

卫国公行事隐秘,木大老爷只当是宋将军赏识木奕珩,这才动用关系,调他做大内禁卫。木奕珩当晚归来,就被木大老爷叫进房中,父子俩谈了许久,出来时,木奕珩有些闷闷不乐。

他在外人面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若说这世上有他敬畏的什么人,那个人便是木大老爷无疑。

木大老爷希望他去。

他沉默地往回走。

在岚院外,收起沉重的表情,嘴角一勾,又变成那个贱兮兮的木九。

院里的下人朝他行礼。

他好脾气地一路回应,翠文迎出来,把他往东边稍间推,“钰哥儿非要奶奶抱着,乳娘歇在奶奶外间了,奶奶怕吵着钰哥儿,叫奴婢知会爷,请爷在东暖阁歇息。”

木奕珩一怔。

拿孩子做借口

莫不是,还没消气

他无奈一笑:“得,这一晚只好孤床冷枕,独个儿煎熬了。”

他样子可怜兮兮的,就着温水洗漱毕,手里拿了本不知哪里搜来的地方志,见翠文认真在里头榻上铺被褥,不由问道:“奶奶可是小日子来了”

翠文给他问个大红脸,垂头道:“未曾,只是似乎将到日子了,这几天厨房日日温着红枣姜茶,也备了小手炉,给奶奶暖着肚子。倒没见奶奶喊难受。”

木奕珩放下书,眼睛朝那已经掩蔽的门看:“她身子弱,偏爱逞强,知道你是我的婢子,必会与我回报,自然不肯喊疼给你知道。你们姑娘家,就没法子,能不来小日子么”

翠文头快低到脖子里去了:“爷奴婢哪有法子沈大夫也说,只能慢慢将养”

忽然瞥见木奕珩左手手背上一块新伤,忙移步过来,拿起他的手反复瞧:“爷这是,怎么弄的”

圆形环状,像给人咬的。翠文大约猜到,多半是林云暖和他胡闹

听木奕珩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弄得母老虎咬的”

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手,笑盈盈瞧着翠文:“若那母老虎有我们翠文半点温柔”

林云暖披衣起身,在门前,恰听到这半句。

她的步子一顿,连忙缩身回去。

听木奕珩又笑嘻嘻道:“前儿听你们奶奶张罗,说要给你挑人家了。自小你就在我跟前,再贴心不过,说实在的,我这心里,真舍不得”

林云暖舌根泛酸,一扭头,闭合了只开条缝隙的门。

木奕珩在那和翠文有的没的闲扯:“难得她瞧你好,你若愿意,张勇吴强你选一个,锦墨锦砚他们也行,夫妻俩都在府上,不必两头奔波。今后你就替她管着那几个,有谁敢惹她生气,你就回来告我。那婆娘嘴硬得紧,非要事事逞强不与我说。也不知我疼她,不想她为闲事操劳。”

翠文听他絮叨一大堆,知道木奕珩这番话尽是为林云暖考虑。

她眼眶发热,连忙扭身去继续铺床。

少年相伴,多年主仆,木奕珩又俊,待她们又好,翠文心里不是没有他。

只是她生性腼腆,人又老实,不敢像春熙那般,露了形迹。

可他待她们的好与待林云暖完全不同。

事无巨细的去为一个人打算,什么事都想给她铺好路让她走得轻松,明里暗里的敲打府里上上下下不许任何人惹她不快,背后伏低作小,哀求大奶奶七奶奶她们多加看顾

奶奶上一世,一定是个菩萨一样心善的好人吧

否则,如何这般幸运,遇上这样宠她的丈夫

而林云暖却没听到后半段对话,她脑海中浮现许多的、木奕珩调戏小丫头的画面。

他赞大夫人院里的金鸽手白,说要给她买镯子戴。

他拦住二夫人院里的巧儿,非要人家打开手里的食盒偷块糕喂给他吃。

他接过老夫人房里的红梅递来的香茶,夸人家身上香膏味道宜人。

他和春熙在净房,当真什么都没发生

翠文今晚上夜,是睡在何处

他那样的需索无度,说不定一时兴起

林云暖在屋中胡乱踱步,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

她是怎么了,她为何这样的小肚鸡肠

那些只是些下人罢了,什么时候,她连下人也要介意,也要提防

睡不着的还有木奕珩。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那晚别院当中,卫国公告诉他,他是他的生父。

他虽然已经派人查出些端倪,亲耳听卫国公说出来时,仍是十分震惊。

卫子谚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简直太荒谬了

他可不稀罕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长兄

从来最厌恶的人,成了他的血亲,他要如何说服自己,去喊一个二十三年不曾出现过的男人为“父亲”

适才在书房与木大老爷几乎吵起来,为着他的前途,木大老爷坚决不肯退步。他欠了木家人的,他一直知道,所以他无法理直气壮,无法据理力争,无法任性胡为。

他应了。

应了差事。应了卫国公的安排。

他想在自己房里,在她柔软的怀抱中,寻一点安慰的

此刻,她应已熟睡,孩子就在身边。

他好想看看她,看看儿子,哪怕一眼。

木奕珩不曾想过,有一天在自己院中,也要做贼般爬窗。

他只开了一条窗缝,身子还不及钻入。

窗前,林云暖托腮,正立在那儿发呆。

两人四只眼睛相对。

林云暖怔住,木奕珩勾唇一笑。

他伸手入内,扣住她的脑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略瞧瞧她的脸,倾身过去,将她嘴唇噙住。

林云暖心头泛酸,眼睛一红,伸手捶他的胸膛。

两人一个窗内一个窗外,隔着敞开的小窗,不断加深这个亲吻。

他长驱直入,紧紧扣着她不许动弹,吮得她下唇发麻,舌尖微痛。

他犹觉不足,捧起她的脸来,亲她的下巴,颈子。

就带了旖旎意味。

林云暖想到自己失眠的原因,有些赌气的。

木奕珩伸手将她抱起,从窗口捞出来。

他再贴上来,林云暖就不肯了。

她冷脸道:“木奕珩,我有话要说。”

木奕珩气息微乱,平息一瞬方道,“你说。”

林云暖信步朝前走,在抄手游廊下的栏杆前停住。

“我想回筠泽住段时间。母亲上回受伤,未痊愈就上路返乡,我实在放心不下,且我这三年多在外不曾归乡,长辈们难免惦记。”

木奕珩不想她说出这话,瞧她神色淡淡的,也说不上是赌气还是真的思乡,不由笑她道:“你把我撵到东稍间睡去,若我不来找你,你准备何时与我说这事”

林云暖垂头摆弄指甲,“也不是非你同意不可,我自己先收拾着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就知会你一声儿,没必要巴巴的非得先告诉你知道。”

这话明显就是赌气了。

木奕珩含笑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管她如何挣,伸手搂住她肩膀把她扣在怀里:“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凑近咬她耳朵:“你闹什么别扭上回我是孟浪些,给你赔罪了的,我在外一个多月,难不成你就不想再说,分明我瞧你已经才进”

后头的话越发低醇,裹着唇间的热气吹进她耳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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