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算了下日程, 觉得差不多了, 主要这边热得他实在也是待不住, 跟合资商交代下, 留下几个技术人员, 赶在下午前坐飞机回来。
时间紧,郑淼打电话说让小春去机场接他,让他把航班号和班次发过去。
下飞机后徐风去行李盘拖了箱子一路往外走, 外面的接机口人山人海,一张张举牌眼花缭乱。
逡巡了好一会儿,徐风才找到梁春雨,人太多,她被挤在金属杆后头,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白板往通道张望。
有那么一会儿吧, 终于,她也往自己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表情犹疑。
她看了徐风一会儿, 迟疑地叫了他一声:“徐总监?”
徐风两个月都在南加州的工厂搁着, 那边天气干热, 阳光充沛,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市场。日头跟国内比起来,像是火海。
徐风穿的还是那边的衣服,灰色沙滩裤,白背心,外面罩了件短袖的衬衫。
这身打扮看着更像是搬砖回来的,与平时在公司时的正式大相径庭,难怪梁春雨一时认不出。
徐风带着行李径直走向梁春雨。
接机大厅的喧闹声太大,梁春雨伸手去帮他拉箱子,手刚伸出去要碰拉杆,被徐风握着拿开,回头又笑:“你当自己大力水手啊?”
“你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拿一点吧。”
“都是抛货,不怎么重。”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周边都是拥挤的人群,不算窄的一条过道被占领得黑压压一片,迎面汹涌的人群迎进,梁春雨肩膀一歪眼看着就要被裹挟进人流。
徐风急忙松开拉杆,在人群外揽住她的腰往身边一带,勉强把她拔了出来,人挤人的地方,他牵着她的胳膊贴着玻璃逆流挪到外头。
徐风长得高,梁春雨堪堪到他肩膀处,偶一回头,她垂着眼躲避汹涌的人群,没有挣脱他的手掌。
手心下一片细滑,湿湿凉凉的,徐风的手掌握满了一个圈有余。
心中暗暗叹,太瘦了。
继而又想,以后跟我,养得胖胖的。
这么一想,还是有些想笑。
任重而道远啊……。
外头日光大盛,刚走出机场大厅,热浪铺面席卷来轰进毛孔,炎炎暑气炙烤着水泥的地面,正是下午两点半,空气闷热得人都不敢深呼吸。
徐风松开牵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两人都没打伞,放好行李后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车也跟下油锅炸了一样,热得不行,梁春雨递给他一瓶水,徐风拧开一气喝了小半瓶,放在一边,脖子一扭,伸手去抓后颈。
梁春雨撇了一眼他的脖子,密密一片红,一粒一粒的红疹子挤在他脖颈一侧,连带周围好的皮肤都染得红彤彤。
她不由得出声:“徐总监,你后面长痱子了。”
徐风那处一片抓心的刺痒,还带着灼痛,“嘶”了一声:“天气太热,这几天才长的。”
他有点受不了痒,刚要伸手,梁春雨阻止:“别抓,痱子抓破了更难受。你去看医生了吗?”
“没,外国看医生得预约,”徐风把手放下,及其不舒服,“头一次长,我还以为被晒得。”
梁春雨盯着多看了几眼,分析道:“你这个应该就是痱子,看起来蛮严重了。要不先送你去医院?”
徐风想了下:“也好,去中北路吧,必胜客斜对面有家诊所。”
梁春雨发动车子,徐风忍着那股来势汹汹的刺挠感,阖上眼倒时差,慢慢睡着了。
行到红绿灯前停下,等放行的几十秒,梁春雨手伸到制冷的按钮边,把风力调小了。
***
梁春雨将车子停在诊所前,准备叫醒徐风。
他下巴冒着青青短短的胡茬,神色放松,胸口起伏均匀,显然睡得正熟。
梁春雨两个月没见过徐风,只听到郑淼提起过他带人出国工作去了。
在机场接机的时候她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个沙滩裤宽背心旧衬衫三件套行头的是徐风。
梁春雨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拍拍他耳边的椅背:“徐总监,到了。”
耳畔的拍打声不停,徐风眉头一动眼睛要睁不睁,脸转了个方向,压住了梁春雨的手。
她把手抽了回来,徐风初醒时迷蒙的目光跟着她抽回去的手走了一段,慢慢收回来,坐直身体,完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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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去,诊疗室里就走出个穿白褂的年轻医生,板寸头,瞟了他们一眼走向大厅的饮水机,半道又停下来回望他们,瞪了半晌眼睛,突然就笑了。
“徐弟弟?你不是吧,怎么搞成这样啦,差点没认出来。”那年轻医生瞪着眼,疾步过来拍了下徐风的肩膀。
徐风指了指脖子后面:“长痱子了,挺难受的。”
板寸头的医生这才注意到他一片狼藉的脖子,走了几步上前查看:“你这也忒照顾我生意了,都抓破好几个了才来,存心想多花点钱?”
说着拍了拍徐风的肩膀:“去诊室坐一会儿,待会儿我给你看下。”
徐风应了声,转身刚想交代一下梁春雨,却发现她背对着自己,拿了个一次性的杯子接水喝。
距离有点远,徐风张了张嘴:“小春。”
梁春雨条件反射端着杯子转过身去:“怎么了?”
徐风点了点诊所大厅的排椅,笑道:“你那边坐下,我很快出来。”
梁春雨:“好的。”
梁春雨在凉爽的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又去接了一杯水喝,皮肤的汗液很快蒸发,身上没了黏腻的感觉。
此次再与徐风见面,感受着实难言,难言的原因在于,上次她搭秦晏舫的车子回来时,秦晏舫无意间所提到的,徐风高中被打事件。
怎么就,那么……巧?
他说他当时见过其中一个女孩的脸,回去还画素描找了一星期,没找到。
兀自想着,年轻的医师走倒门口冲她招了下手:“小姐,你过来帮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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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雨起身跟进去,徐风正背对着她穿衬衫外套,板寸头的医生忙阻止:“别穿了,叫这个小姑娘给你抹一抹再穿,这都发炎了。”
“刚才插队给你看的,后面还排了好几个病患。”板寸头指了指诊疗室桌上未拆封的一支软膏和喷雾酒精,转而对梁春雨说道:“先给他喷一下消消毒再擦,走时别忘了拿盒痱子粉。”
梁春雨点头,医生随即出去了。
徐风穿着十分普通的白背心,肩头和手臂露在外面。手臂长,肩膀宽,他瘦高,但是不弱,手臂的肌肉均匀不突兀,服帖地伸展直至腕骨。
他伸手:“给我吧,前面的我自己涂,你帮我抹一下后面。”
梁春雨把药膏递给徐风,看到桌面上有一面折叠的镜子,便立了起来。
徐风拖过凳子照着镜子给自己消毒上药。
涂涂抹抹的,从镜子里见到梁春雨站在身后,似乎还一直盯着他脖子后的那块红疹瞧。
徐风没有转过头,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镜子里抓到了梁春雨的目光:“怎么了?”
梁春雨摇头,走上前抓起桌上的酒精喷雾。
“我来帮你吧,有好几颗抓破皮的,药膏沾到会发炎。”
“好。”徐风顺手把棉签推过去,过一会儿:“谢谢。”
梁春雨弯腰对准徐风的脖子喷了一圈酒精喷雾,酒精的味道一股脑挥发,直冲鼻腔,有种灼痛刺激感,梁春雨皱了下鼻子,两人离得及近,这几下的呼吸不自主重了,气息喷在徐风脖颈后,微微麻痒。
她是个办事挺细心的姑娘,药膏抹得仔细,棉签轻擦红疹,酒精带走热度,有那么几下,指腹无意间蹭过徐风脖子,两人都没吭声。
静悄悄中,徐风轻轻“嘶”了一声。
梁春雨动作更轻了:“我按太重了吗?”
“不是,”徐风在前面回答:“刚才喷了酒精,破皮的地方渗进来了。”
梁春雨另外抽了一根棉签帮他蹭着红彤彤密集的一片疙瘩:“我用棉棒刮一下,你别抓。”
“嗯。”徐风动了下,“你长过痱子没?”
“小时候长过。”
“怎么处理的?”
“撒了花露水,还擦了点痱子粉,过两天就消了。”
“哦。”
“徐总监,你经常要出国吗?”梁春雨主动开口。
“不经常,有需要就去,多远都得去,”徐风头动了一下,“挺受罪的,每次去都得预先查天气找衣服,感冒药和止痛药都不能随便带,入关前还要填申报表。”
“感冒药为什么不能带?”
“嗯,也不是不能带。有些感冒药的成分里面有吗啡和□□,这些就不能带。有些止痛药可以代替□□,没有审批的文件就入关很有可能被起诉,当然也要看目的国家的规定和携带剂量。”
“喔,”梁春雨换了一根棉棒:“你这次去的地方很热?”
“热是热,但是怎么说呢,去度假的话就是圣地,那里有海洋和峡谷,潮汐泳池和水下公园,想玩什么的都有,但是去工作呢,就感觉很不习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