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下,心道北京的地头就是不一样,这些个接待经理个个气场都那么强,这么周道的给你领路介绍,就让你整个人轻地要飘起来了。况且说话的人都是一口京味,极富感染力,这屋内的环境又是如此古朴,走在其间真让人觉得自己好像是当年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连自己原本几斤几两都快要忘得干干净净了。等下拍卖会开始,被主持人也这般一抬一捧的,估计不想举手的,手自己也会举起来。
拍卖会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玩的。
我们的目的地在楼上。我站在楼梯往上一看,只见二层都是雅座包厢,东南西北的四面由长廊连接,围着底下的戏台一圈,原来是旧时专给有钱人家的公子女眷看戏的高级包厢。
小柯主管把我们带到一间雕花镂空的木门前,对我外公道:“徐老,都是按照您的习惯布置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今天是赵普和嘉伟负责接待,他们就在外面。”
我扶着徐长公步入包厢。
这包厢内部的布置真是一绝,与其说是饭店这里的氛围更加像是一间布置精美的客房。宽敞的厅堂靠近戏台的一侧布置了玉屏风,将木质雕花饭桌与厅外敞向戏台的部分区隔开,这样如果不看戏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会有一定的私密空间。
所有人落座。
桌子一大一小,小桌上坐着外公、薛二、小杨三当家、徐仲麟还有我。其他人纷纷在稍靠外的一张大桌子上坐下,陆续有人挑起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
我这个时候背已经挺了很久,觉得非常累,刚想跷二郎腿,就见徐仲麟看着我,于是只好又把腿搁下。唉,每次跟外公吃饭二舅妈他们都不能跟我一桌,害得我没法放松。
徐长公跟小杨总管吩咐了一些新开盘口的事情,杨绪瞻就沉默地听着,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我一直觉得小杨以而立不到的年纪能在论资排辈的知沅社做到第三把手的总管,一定是开了金手指。否则他跟小哥一样惜字如金的路数是怎么得到我外公垂青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我听见外公来了一句:“薛二,老梁看中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薛二答:“叫吴邪。”
“吴邪,”徐长公沉吟了一声,嘿嘿一笑,“是吴老狗的第几个孙子?”
薛二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道:“他们家就这一个,也算是家族里的长孙了。”
“既然是长孙,那么也算是要承家业的了。”
“我看这事情说不准,听说他也是最近几次下地的,从小接受的教育还算是正统。吴老狗那件事情(战国帛书)之后心灰意冷退隐到杭州,未必就希望自己的后人重操旧业。他三个儿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干这行的。吴邪是他大儿子那边的。”
我听我外公和薛二一人一句把吴邪的背景讨论了一番,心里不由地七上八下。看来外公也是调查地清清楚楚,不是随便过来参加个拍卖会就走人的。
“既然不是什么高手,梁有道看中他哪一点?”
我听外公这么一问,鼓起勇气小声地道:“外公,那个……其实不是爷爷看中他哪一点,是我,呃,喜欢人家,所以……爷爷他也就没反对。”
“那么你又喜欢他哪一点?”说话的是薛二,“我看这小子呆头呆脑的,说话也很冲。”
我顶着外公极具压力的目光,定了定心,才道:“我原本也以为他呆头呆脑的,在斗里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可是好几次都是他在关键时刻想出了办法救了我们大家。”我把海底墓里我们怎么逃出去的事情跟外公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道,“不仅如此,他也好几次救了我,外公,你也知道下斗的人大多是亡命徒,只顾自己捞好处。但吴邪不一样,他总顾着其他人的安危。对我也很好,其中还有好几次都是舍命救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老徐的外孙女,还是梁有道他孙女。”薛二问了一句。
我笑了笑:“要说他会贪上这边谁的家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之前他还巧妙拒绝了我哥,说不想加入宿水堂。”
徐长公眯眼一笑:“不入宿水堂是最好的了,说明这小子还知道要走正道。”
我一见外公似乎心情不错,赶紧又道:“外公,他不是大场子里混的人,所以很多东西规矩什么的不太懂。上一次要是说了什么顶撞你的话,我替他道歉,其实他没那个意思。”
徐老头饶有兴致地道:“哦,他什么时候能轮到在我面前说话了?”
啊?我呆愣地舌头一僵。
就听薛二哈哈地笑了起来:“真是个愣头青!”他边笑边摇头,转而对我外公道:“老徐,这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是那小子一进门见了我就叫徐公公……”
我边听薛老头解释,心里无数匹草泥马首尾相接而来。
吴邪你个呆子!搞了老半天你连见的是谁都没分清楚啊!丫的你见得是薛二这个怪老头啊!我就说徐老头笑面虎的风格怎么会轻易跟小辈翻脸说狠话,你脑袋那么灵光怎么这件事上如此二逼呢!
我擦,梁老大你他妈的还真是当笑话在一边看着啊,怎么说也是你看中的孙女婿,让他在亲家面前如此失态真的合适吗?你他妈的还真是一点也没想过要帮他啊。
我心中惊涛骇浪,当下对我外公道:“外公,吴邪他这个人真的不坏,而且在斗里救过我好几次了,你,你一直都很疼爱我,所以也不会为难他对吗?”
“女孩子家的成天把斗里斗外挂在嘴上。老梁那边的家教真是把人往歧路上带。”徐长公随即话峰一软,含笑拍拍我手背,“不要慌,不要慌。吴邪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我们且看看他今晚表现如何。”
原来真是要看他表现如何呀。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一个疑问又泛上来:徐长公亲自都来拍卖现场了,还轮得到吴邪的表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走到徐长公身边。我一看,应该是徐家带来在外面站岗的伙计其中之一。就见他对我外公耳语了两句。徐长公点点头,吩咐道:“把屏风移开吧。”
屏风撤去之后外面的场景就映入眼帘。我们的这一桌离得围栏很近,尤其是外公与老薛这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到楼下的情形。我听见外公问那个伙计:“哪个是霍仙姑?”
第152章 出阵
伙计伸手指向楼下一处:“徐公,就是那边刚入场的。”
我从位子上站起,走到栏杆边的靠椅上坐下想仔细把霍仙姑看个清楚。可惜他们离我们有些远,我只依稀看出是个身着古典旗袍,被人前拥后簇的老太太。也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有什么讲究,这霍仙姑正好被安排在了二楼我们的对面,等她坐上了靠近栏杆的地方,我发现自己就在她的正对面,与她遥遥相望。
她似乎很意外自己的对面围栏边上坐着的是一个小姑娘,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一看令她周围的人也好奇起来,纷纷向我们这边目视过来。其中一位少女肤白如雪,长得非常标致,即使我离得她远远的,也能看出她全身散发的一种灵气,在身边的人中显得极为突出。
她似乎发现我也在打量她,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我以我大哥标准的漫不经心梁家点头式寒暄作为应答。对于陌生人,姓梁的好像都是本能的怀着防备心,这也大概是家族遗传。
对面有人架着跟我们这边风格一致的玉屏风将围栏处拦了起来。看来霍家的人也需要一些私密空间。
我外公跟薛二相视一笑,好像完成了某种神秘的交流。也不知道两个老头子打着什么主意。
正两头互相打探张望的时候,一盘一盘的冷菜已经陆续端了上来,这些菜品做得非常漂亮,每上一道都会有服务员在一边用简洁的两三句话介绍做法特色。不一会儿整张桌子就塞满了。
“来,小东西,先吃点东西。”
我外公还是笑眯眯的,夹了一只醉虾给我。
我也从来不跟他客气,塞进嘴里就吃。说起来从小到大我就没在外公面前矜持过,胃口又比一般的孩子好,所以总是从饭前吃到饭后,而我外公似乎很喜欢给我夹菜,说我的吃相像我妈小时候,可爱得很。
就在我没吃几筷子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老薛随口道:“让他进来。”
我有些意外的看见进来的人就是之前随着霍仙姑一起进来的人,就见他穿着一身讲究的深蓝西服,很恭敬的走到我外公这边,取出一张名帖,说自己是霍家的谁,他家主也就是霍仙姑有要事想要请教,请我外公拍卖会后赏个脸留下片刻再喝喝茶。
“要是换了二十年前,霍家主母有事相邀,我敢不从。”徐长公笑笑道,“只是现在我年纪大了,虽有心却没那筋骨,今天就来凑凑热闹,凑完就回去休息了。改天我请我们家仲麟登门拜访吧。来来,小丫头,再吃点肉,你看看你瘦的,叫人看了倒要说我亏待自己外孙女了。”
这人被我外公和薛二一番连消带打,怎么也坚持不下去了,只能一脸无奈地告辞。
我内心无数小问号翻腾而上,你说人家自己找上门来又正好有事相求,我们还不趁这机会问问麒麟竭的事情,说不定不拍卖都能拿到手了呢?这里那么多人陆陆续续上了包厢,楼下也络绎不绝地悄悄坐满人,拍卖形势很严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