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引发了一场争执。
确切的说只是单方面的责难,从日记主人的叙述看,一路来梁爽对人“爱理不理”的态度引发了一些人的不满,并且在一个凶险关口,他非常果断的割断绳索舍弃了两个人的性命,才保全其余人,这个杀伐果断的决定也让人对他心怀疑惧。
总之,群体间积累的压力在这个时刻一下子爆发出来。有两人激动的表示现在打退堂鼓其他人牺牲的价值何在。而梁爽应对的方式只是恼人的沉默。这些人最后对他失去了耐心,并且表示没有他,他们也会继续探险路程。
日记本的主人怀着忧虑也跟着其余四人下到了水里。
他们一入水后才发现下面真的深不可测,带的潜水设备不够用,于是只能折返,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探索水下。然而上浮之后才发现,水面在他们探险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往下落了七八米,原先的栈道已经悬在了头顶,乔四也不知所踪。
在所有人发懵的时候,水位依然在下降,迫于无奈,这些人只能各找生路,一些人爬上青铜树,一些人跑进岩壁上的洞孔里面。日记本里的“我”选择了岩洞,当他才钻进一个成人大小的洞穴时,身下的水面就躁动起来。等他转身去看的时候,只见一条粗壮仿若“巨龙般”的大蛇从水里直窜而上,尾端敲打着岩壁,盘着青铜树而上。他吓得惊慌失措直往洞里钻,一路上他听见同伴们的嚎叫与惨呼,头也不敢回。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炸响,洞穴乃至整个岩壁都颤抖起来,他猜测一定是其中的某个亡命同伴眼看要不活了,狠心启动炸药,打算与大蛇同归于尽。这炸药原本预备开山用的,威力非常强大,这一爆撼动了整个山体脆弱的内部结构,他所在的这处地方也连带着开始坍塌,连带他被落下的巨石砸晕了。
等他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困住,而外面早无响动,估计伙伴们无一能生还,乔四尽管很可能活着也不会来救他。想到这层,他顿时心如死灰,绝望无比。
看到这里的时候吴邪的手电渐渐暗了下来,被照亮的地方越来越少,我不得不凑近一些去看,不由贴到他脸颊上。“不好意思。”我轻轻念叨一下打算挪开,不想他很顺手的勾住我:“无妨,你近视,再过来一点,我把手电调暗,省着点用,否则过会儿就全没电了。”我被他这一勾都快到他怀里去了,极度不自在:“也,也不是全都会没电,我这还有一支,而且背包里面有备用的电池……”“有备用也不能乱用,等下回来不是还要找你堂兄,省着点好。”“等,等等,别凑那么近……”我这一说他反而手臂揽到我腰上了:“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呃……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很认真地盯着日记本,心说是我想太多还是怎样?这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可这招兄弟大法让我很难深挖,否认吧怕碰触敏感话题,承认吧又觉得自己在给自己挖坑往里跳。
“接下来这段比较平淡。”吴邪不再搭理我,继续往下看。
大概我想太多了。
吴邪的鼻息落在我脖颈热热的,我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想起此时不该抱怨讨人嫌,只能凑近光源往下看。
如吴邪说的,“我”进入了等死的阶段,在这个无水,无食最后也无光的地方,“我”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足足熬了七天。期间他的神智慢慢恍惚,开始回想很多过去的事情,想到自己老娘无人照顾,又心生不甘,悲从中来。日记本的叙述也越来越凌乱,东一点,西一点。他诅咒那个让他们来此找寻梁镇卿的“组织人”,他开出的丰厚价码最后变成了所有人的送葬费。这个诡异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生还?梁家人自己不去找他其他人倒是关心起来了。而他们被给到的只是一副人物画像连照片都没有。
从他的日记看,组织人对于自己的真正目的掩藏很深,他们也不过是临时凑到一起,凭借梁镇卿笔记本里夹着的地图找到这里而已。
在诅咒了我爸我们全家千次万次之后,这个人终于大限将至。
饥渴交迫让他开始精神恍惚,时间早已在他的意识中渐渐模糊。在某一个时刻,他预感自己将不久人世,于是打开手边早就干涸的水壶,对着黑暗中某个方向敬了一敬:娘,我他妈的不孝,让你无人照顾了。说完,他假装里面还有水,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这一下让他极度惊讶,因为从里面倾倒出来的甘洌清水让他几乎呛得无法呼吸。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离死不远,产生了幻觉,索性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又想到既然是幻觉那也一并幻出食物好了,于是他伸手往背包一掏,竟然摸出一只苹果。就这样,他大口吃大口喝,吃饱喝足后,就躺下来等死,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黑暗中他浑浑噩噩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冷静之后细想,一切竟然不是梦。逐渐地,他开始适应新出现的这种状况,并为此做出了一些解释,比如是佛祖显灵,也或者是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不自知。又过了几天,他开始理智分析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并有了发现:凭空出现的水也好,食物也好,都与他当时的思想有联系,当他急切想要吃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东西并不会直接出现在他眼前,然而好几次他伸手去摸背包,就会摸到心中所想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他马上想到自己的境遇可能因此而转变,立即迫不及待地挖掘这项新技能的潜力。接着日记本里涌出了大量的相关实验笔记,并且在洞壁上也留有他临时想到的只言片语,几乎都是关于如何实现将自己思维物质化的方法。我随着吴邪一页一页翻看,有种在见证一个怪物是如何逐渐产生的感觉。一个人将所有精力都专注在一件事上是可怕的,这人物质化的能力在加强,甚至还物质化出一只猫。然而最后他得出结论还是无法完全掌握这种能力,“有时灵,有时不灵”。
就在这个地方,日记本走到了最后一页,不知为何,那页好像曾经被打湿过,部分字迹变得很模糊,比较难分辨。
“‘今天我打算做最后一次尝试,这个想法已经酝酿了很久,有些疯狂,但值得一试……’吴邪,你看看后面写得是什么?太潦草了。”我转过头才发现这小子什么时候几乎是把脸贴在我脸颊边上了,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往边上挪了挪,“你,我靠,你……”
这小子居然很淡定,只是把脸转向我:“怎么?”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在捉弄我吧。”
“我捉弄你什么了?”
“呃……”我张口,发现无话可说。
他一拍我的肩膀又把我揽过来:“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从刚才开始就挺奇怪的。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我……呃,我……”
这不对啊,明明是他表现地很奇怪才是,怎么还倒打我一杷?可真要我说什么,我要是说他对我表现太亲密是不是又有点自作多情了?我看着他一脸无辜外加无奈的表情,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皮薄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时隔几年,我想起当时这个情境内心还是会有草泥马蹦跳而出,小三爷,你丫的够狠,完全把我玩得团团转。
总之当时无知的我被险恶用心的小奸商继续揽住肩膀,看完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看来最终他所谓的尝试还是失败了。”我看着他的尸体,摇摇头感叹道,“唉,又一个被梁镇卿拖累的无辜者。我爸真是害人不浅。”
吴邪合上日记本,沉默了片刻,才对我道:“这本日记本很重要,为我们解开了之前遇到的几个谜团。”
我见他神情严肃也认真起来:“什么谜团?”
“你之前在青铜棺椁室里不是说遇见了两个小哥?”
“哦,对对!没错,你想明白什么了?——我去!”我低呼一声,“你是说,莫非,你的意思是?我的天!难道那个时候其中的一个小哥就是靠着这个能力变出来的?”
“不是变出来,而是易容。刚才我就想告诉你。其实在那个青铜棺椁室里,和我一起进入深井的并不是小哥,而是老痒。”
“你是说那时是老痒扮作了小哥的样貌?”
“没错。”
“这……还真有可能。”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将青铜树上逃亡时听见的老痒与齐羽对话跟吴邪复述了一遍,“老痒和齐羽绝对是一伙的,”
“说起这个,我前面就想问了。齐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和白涛……是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你说他要杀你?”
直到吴邪的话直白问出,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误,不知不觉我早就把他当作一边的盟友,竟然忘记了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能透露给他的。
我看着他,打算含糊过去:“那个……白涛和齐羽其实是一个人,他……经过一些事情后变得人格分裂了,所以其实白涛应该是好的那一面,杀我的是齐羽的人格。”
吴邪点了点头:“那就说得通了,当时齐羽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就感到有蹊跷。这样说来他和老痒一开始就做了计划把你弄到这里来,并且各自的目的不尽相同。齐羽是想害你,老痒似乎有别的想法,你们家的梁爽也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