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认识的白涛么?是他变化太快,还是我瞬间穿越了?
我瞪大双眼,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分毫。
人的瞳孔颜色会变化么?白涛的双眼,我的天!他的双眼,竟然在以一种肉眼能分辨的速度渐渐地变深,原本褐色润泽的瞳色变为了浅灰,灰色,深灰。我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如被一只无形的手勒紧,说不出一句话。而他的脸,他的脸……
“你也该到读大学的年龄了吧,也算是成人了。”他兀自说着,手指在我脸上落下冰冷的轨迹,“可惜你还是太年轻。我早就跟白涛说过,他那种想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谁都不适合做那样的事情。可是他总是那么固执,还在坚信着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都不能放弃。可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改变什么,你,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不,没有人能改变一切,这就是一片泥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我简直惊骇到无可名状的地步了!
我的姥姥,这他妈的太诡异了!你到底在和谁说话啊,白涛不是你吗?“我们”指代的又是谁?我盯着眼前的枪管,神经绷成了一根线,就差一点要断掉了啊!
我颤颤巍巍地挣扎出了一句话:“白涛哥哥,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才我们不是还聊得好好的……”
“白涛?”枪管在我眼前晃了晃,他摇了摇头,“这里不需要他,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先让他回去了。”
他……让自己回去了?我一时间懵了,问道:“那,那你现在是谁?”
“我?”他凑近了我一些,接着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我是齐羽啊。”
他一凑近,那右半边的脸颊完全落入了我的手电光晕里。只见他的右眼的瞳仁已经完全变成了炭黑色,暗淡地无一丝生气,好像只是个会反光的玻璃弹珠,而从眼睑周边延伸出许多细密的状若蛛网的青色细线,覆盖住他整个的右半脸,与左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的天!
这一下的视觉冲击直把我看呆了,不知不觉背部一凉,我“咚”地重重撞上了后背的根须,竟然也不觉得疼。
齐羽不就是白涛么!他刚才明明说白涛只是之后伪装下的假名字么?!
刹那间一个念头猛地在我脑海一现。
我的天……
我好像悟出什么来了。
怪不得他之前总是捂住自己的右半边脸,老说什么来不及,还叫我别靠近他,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状况的,白涛哥哥……一时间,我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我看着眼前的人,他笑得如此冷淡,仿佛脱胎换骨他完成变做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用枪管指着我,曾经要我吞下蛊毒的阴毒男人并不是白涛。
原来他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竟然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那么齐羽和白涛是对立的两个存在么?
我贴在树根上,双眼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分毫。
呵呵,他看着我又笑了。
这是一种低沉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在如此昏暗晦涩的地方,这幽幽的笑声仿若恶意的手在我的心头撩拨,令我的鬓角渗出了冷汗。
他这般状况到底要持续多久?可就算是精神分裂,为何他的脸会有这种可怕的变化?这简直是一张阴阳脸,他右边的脸庞简直已经不似人类了啊!
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温和的口气对他道:“白涛哥哥,你现在生病了,你,你知道吗?”
“不,我并没有生病,只是一点小状况而已,”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有个影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会偶尔冒出来做些愚蠢的事。现在没事了,我让他回去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挂上一缕阴柔的笑,“放心,他不会再打扰到我们的,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我的天!我现在真的只会感叹天了!
齐羽和白涛,到底哪个才是常态?
我头皮发麻,拳头不由自主地握住:“那么,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们必须离开这片泥潭。”他展开双手,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不管白涛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只会让所有人活得更加挣扎而已。离开才是唯一的办法。”
我鼓起勇气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难道就现实吗?白涛告诉我谁都没办法逃脱这个局。这是一场角力,外面的人只有陷入进来,里面的人除非死亡,否则如何也无法出去的。”
他冷冷一哂:“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吴三省是其中一个,而我只是这些人中的另外一个。”他逼近我的身旁,对着我柔媚一笑,“只要为了思奇,我什么都能做,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我的呼吸为之一窒,想要说的千万句辩驳都在听见那一声“思奇”之后湮灭在喉际。
无论是白涛还是齐羽,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那么温柔。
“你……真的很喜欢我大哥吗?”我忍不住轻声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对我展颜一笑。
一时间那个温文尔雅的白涛又回来了,我看见他的眸光里泛现出光彩,然后又渐渐暗淡。
他的笑容转而带上了讽刺的意味:“你是不会理解的,不是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
一瞬间,几年前的那个黄昏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一幕是如此的深刻,至今想起都仿若昨日在目。我推开门,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那个人是我的大哥啊,他为什么会和另外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我不明白,我不能理解,我实在没法接受……
于是我选择转身逃跑,仿佛只要不停的跑就能脱离眼前的一切。
齐羽说得对,我不能接受也无法理解,甚至,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所以我狠狠甩开了大哥的手,也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我感觉自己被背叛,被欺骗,他是我的大哥,他是什么都懂的大哥啊!他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跟另外的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你是不会想到,那一天对思奇而言是怎样的打击。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我都没法见到他一眼。”齐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我可以为他做很多事,然而一旦涉及到你,他每次都会选择保护你。对他而言我是不可多得的情人,而你却是不容有失的家人。”
齐羽的话让我心中五味陈杂,小时候的很多场景都在我眼前一一浮现。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一次的转身离去会给大哥那么大的打击。一种愧疚感从我的心里生出来,这些年来第一次,我开始反思,或许当时有错的人并不是大哥。
我是那么孩子气地跟他赌气了那么多年,直到最近我都还避免单独进入他的房间,拒绝谈论和白涛有关的一切话题。仔细想想,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大哥变得夜不归宿,越来越不靠谱。
“你的家族从小就对思奇的期望很高,这种期望让他无时无刻不紧绷着,他的优秀更多是被这种期望逼迫出来的。可谁又关心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曾经不止一次,我劝他和我一起离开,我甚至规划好了方法,让所有人都没法追踪到我们。可是他的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你。”
齐羽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诮,他的目光仿若一把尖锐的刺刀,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他手里握着的枪管在不住颤抖。
只有你,他永远都没法放下。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瞒着你关于家族的这些事情,他甚至因为你是女孩子而感到安慰不已,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早早嫁人,离开这个充满了是非的家族,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
“可是一切都白费了。”
齐羽又笑了,那笑容如针般扎在我的心头,让我隐隐作痛。
“它”的那一次试探让一切都改变。
“命运可真是讽刺,所有的人都好像被蛛网捆绑住了,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当我想要偷偷脱离你们家的控制,却让我爱上思奇;而当思奇想要把你尽快嫁出去的时候,却因为一张照片让一切都改变。恐怕连你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吧,鲁王墓是你恶梦的开始。我,你,永远都没办法再走出这张命运织就的网。”他笑地愈加放肆,双肩也耸动起来。
“这些年,那么多年,白涛要我原谅你,说你只是一个孩子,总有一天你会理解。可是我为何要得到你的理解?你懂什么,你只是一个躲在思奇背后无知的小丫头!可是上天永远不会让什么人一辈子是孩子,他们必须成长,如果不是早早领会生活的滋味,那就是在某一个时刻经历难以承受的变化。而我实在没有想到,白涛自己会成为这所有事的推手!”
他顿了顿,似乎非常满意我显露出的表情,然后敛起笑容,用先前阴柔的声音说道:“那一次的海底墓,对白涛而言是机会,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深吸一口气:“你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上扬,讥诮一笑。
“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近四百年来,梁家成为了掌握张家秘密的关键。
继泗州之后,几乎所有人,包括张家自己都失去了正统后人的线索。这期间太多的张起灵出现,太多次暴力兼并,都没法使族内统一。这期间出现的最有名的人物,恐怕就是外号叫“张大佛爷”的张启山了。可即使是他,也没法掌握张家的真正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