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呃”了一下,又只能闭口。
小哥……是诱惑我们家揭底牌的幌子?是汪家人想要安插到我们中去的一个棋子?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哥……是不是不太称职的啊。
我回想了一下前几次下斗时候小哥的所作所为:张妈确实好像对我家有点了解,不过要说他会是什么敌人的伪装,那他真是太玩忽职守了,好几次玩失踪不说,从出场开始就可疑的叫人无法忽视,而且他老是一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少来烦我”的表情,直到海底墓我才知道他姓什么。
唉,怎么想怎么看,小哥都不像是阴谋家啊,他连人际来往都有点障碍的好不好。
“可是他们为何要那么做呢?有一点其实我觉得很奇怪,”我想了想对白涛道,“关于九二一这件事本身有点怪怪的。如果说要阻止承诺达成,那么汪家人为何不找那个找回了双龙半环玉的人下手?为何挑上了我们家?要知道我家那时候百来口的人,可张家的那个年轻人只是孤身一人而已,他不是更加容易下手吗?”
白涛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一点。张家人原本就很低调,自大家族分裂以后,各派的人都更加谨慎的行事且各自推选出了自己的族长,都自称为正溯叫‘张起灵’。那个少年的一支很早就在广西蛰居,几乎不与外界联系,要找到真正的张家族长又是谈何容易。可以说,自泗州城内的张家族长死去以后的几百年里,都没有一个名符其实的能被称为族长的‘张起灵’。而唯一能确认张家正统的竟然变成了梁氏一族。因为只有真正的张起灵才会拥有你家的双龙半环玉,而只有你家才知道真正的双龙半环玉究竟是什么样子。”白涛顿了顿又道,“更正一下,只有你家的继承人才能最终判定双龙半环玉的真假。”
我靠,这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啊。我家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给推到浪口风尖上啊!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更加不应该灭了我们家啊!”我有点激动了,“如果姓梁的都死了,谁来确定真正的张起灵呢?他们脑残吗!”
白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九二一也可以说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悲剧。这是你们家的对手所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虽然你爷爷没有告诉我究竟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一些线索里我了解到,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你家的对手误认为他们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帮助另一位张家的继承人找回曾经的秘密。”
“所以他们判断我们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并且我们的存在只会威胁到自己,就下了绝杀?”
白涛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你现在明白了吧,小进。”白涛的语调柔和了几分,“这是一场非常危险的博弈,敌人们只要一旦自认找到了真正的张起灵就会第一个拿你们家开刀。而讽刺的是,他们此刻却需要找到梁家人来确定真正的张起灵是谁。所以他们不断地试探你爷爷,为的就是要引发梁家的反应。”
“所以就有很多很多假冒的张起灵出现了?”我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不管我家怎么想,可我真心觉得小哥不是坏人。”
没想到白涛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他半低下头,轻声道,“我一直有个猜想……或许……”
“白涛……哥哥,”我边说边思忖着这人四十岁了,我是不是该叫他叔,“你都跟我说了那么多了,现在有什么就说吧。”
白涛冲我露齿一笑:“你倒是比我更加能接受现实了。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揉了一下太阳穴,边思考边说道,“这几年,从你们家关于张家的文献以及梁家人的笔录来看,在一些地方存在奇怪的疑点。比如说,梁锦程曾经好几次写道,他几次拜访张家,接待的同一位张家族老竟几次都是“仿如初见,待若生客”,但“观其举止,斯文有礼,不似傲慢之辈;商之于事,条理分明,言简意达,不若年老愚钝”,令他非常困惑。类似这样的叙述还在一些别的梁家书记中看到过,甚至有一位张家族长,在梁家人说起旧事的时候,叫人拿来一本簿子,一一翻看,似在印证什么。而我在考古队这段日子里,我一直在观察那个张起灵,在我们到达的一些地方,他都露出一种类似回忆思索的样子。”
我隐隐猜到某个点,追问道:“所以你的结论是张家人的记性有问题?”
“是失忆,并且是间歇性反复发作的。”
白涛盯着我的眼神很认真,叫我不得不收敛起不可思议的神情,转而道:“能做出这样的猜测,我想你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可以印证你的猜想。毕竟你说的失忆症看上去好像是张家族人□□有的特点,并不是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而已。”
“没错。梁氏最后一位大掌柜梁拓的笔记里记录着张家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是族内通婚,从不接纳外姓人。所以我猜想张家人的失忆症,很有可能是近亲结婚留下的遗传缺陷。如果说张起灵真的有间或性的失忆症,很有可能他将过去的事情都忘记干净了。所以无论我怎么暗示,他都没有什么回应。”
我愣愣地看着白涛没搭话。
这人长得像吴邪,思路跳脱起来也挺像吴邪的么。
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除了脑洞有点大,逻辑方面还真是无懈可击。最关键的是,在海底墓里,小哥确实承认自己失忆了,是真的不知道二十年前在海底墓里曾经发生过了什么事情。
等等,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我早就该问这个问题的啊!
“我突然想到海底墓里两个很大的疑点,”我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尽可能有条有理地道,“首先是你和小哥的年龄。你们都说二十年前去过汪藏海的海斗,可为何你们两个完全都没变样子。那可是二十年前啊,人过了二十年,再怎么保养,都不可能一点不变吧。第二个,是你和小哥到底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据吴邪跟我说,整个考古队都在那个事件中失踪了。”
白涛,或者说曾经的齐羽面对这些问题反而反问了我一句:“我之前就说了那么多次‘世界的终极’,难道你没猜测出那究竟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
我看着他觉得这样回答说不定会让他失望,于是只能静下心再好好考虑一下所谓的“终极”和那个一切为二的秘密。
对皇帝很有吸引力的,汪藏海知道之后也竭力在寻找的,然后张家人很久以来一直与这个秘密相伴,所以应该非常清楚终极究竟是什么……小哥自二十年前样貌就没什么变化。
小哥的样貌没有什么变化……
我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齐羽。
白皙的皮肤,虽然有着不健康的颜色,但总体还是那么细致光洁,灰暗的环境让他的眼神变得深沉,但眼角无一丝皱纹,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年轻人,
二十出头,毫无衰老的迹象。
我靠。
我好像有点悟了。
“你,你是不是,莫非那个终极就是……我靠!”我一时有点难以冷静,心中惊涛骇浪,“那你和小哥岂不是长生不老了啊,你们,你们要成仙了啊!”
我估计我这表现是有点夸张好笑,白涛看着我忍不住笑出声。
然而那笑容的语音里浮现了一丝哀伤的味道。
“张起灵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我么……”他不禁又笑了,只是那神情带上了明确的悲戚,竟比哭还让人难受。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擦去眼角的泪,对我说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在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突然晕倒,当我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变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想安慰看上去很哀伤的他,又禁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个情况,难道不是长寿的表现么?”
“与其说是长寿,还不如说是透支生命的表现。”
我注意到他似乎一直很在意自己右侧的脸庞,总是间或性的拿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部位,不由担心地问道:“白涛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么?”
这话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紧要的地方,令他全身一震,看着我的眼神立即严厉起来:“你往后去!不要靠近我!”
我突然被他这么凶狠的呵斥,吓了一跳,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身体一定是有问题了,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过,为了平复他的情绪,我还是乖乖地往后走了半步,同时小心察看他的情况。
渐渐地,我看出点异样来了。
白涛的右眼瞳孔比左眼更黑。
我记忆中的白涛双眸是很浅的褐色,丰润莹然,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可现在他的右眼渐渐呈一种灰黑色,如果不是手电光太暗,我应该早就能发现了,此刻一注意到就变得越发明显。
喂喂,好像传说中的那个终极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啊。
我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